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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疑惑

第五章 疑惑

「您不要為我張羅啦。」
有己子對那位自己未曾蒙面的女人產生了一絲嫉妒。
「聽那位大夫說的?」
「在一定程度上,疼痛過一段時間后自然就消失了,可我想麻|醉|葯是最立竿見影的。」
「嗯,今年是第四年。」
「據說,那位大夫以前在地方上,經歷過什麼失敗的教訓。」
「那,就紅茶吧。」
「是嗎?」
但是,對這兩次的付出,有己子都不後悔。與其說是後悔,倒不如說是太好了,心裏反倒有一種滿足感。
其實這既不是丈夫的意志所決定的,也不是丈夫算計出來的,只不過是一種偶然的巧合罷了。何況丈夫的旅行雖說受到了老天的眷顧,但也不應該成為妻子嫉恨的理由。
「嗯,怎麼啦?」
「今天還有工作嗎?」
可敬之為什麼要那樣惡意中傷久坂呢?
「喝點咖啡,休息一下吧。」
「考慮到地方上的醫生在鄉下呆久了,因接觸不到醫學發展的最新動態,技術水準自然會遠遠落後于現代醫學,於是診療室決定,以地方醫生為授課對象,每三年舉辦一次培訓班。」
「我,可不想做什麼手術!」
「可是,這次等大夫回來后,就要做手術了。」
「他這麼說過?」
「這麼說來,那位大夫除了學問以外,還有別的什麼了?」有己子又故意用刁難的口吻問道。
第三天,從下午開始,雪漸漸小了,傍晚,雪停了。在札幌的周邊地區,天空和陸地的交通工具,所有的時刻表都被打亂了。車站、機場擠滿了因誤點而滯留的客人。傍晚,有己子一邊欣賞著大雪后的晚霞,一邊在想,明天丈夫就要回來了。
「根本就不是想要殺死他。只是結果碰巧如此而已。」一種憤怒的表情浮現在橫屈蒼白的臉上。有己子在這張憤怒的表情中,不禁回憶起自己對青年時代的久坂的那份愛情。
「我是個沒有多大出息的人。」
有己子不由得好奇地探出身來。
讓丈夫為自己做手術,有己子覺得很厭惡。
「他說,女人即便突然把身體給了你,你也不要相信她。」
敬之當時只是從體外膚淺地診察了一下,推斷可能是結石,並沒有最後確診。更談不上是做手術,有己子不記得丈夫曾說過這樣的話。
「久坂大夫說了些什麼嗎?」
「那,就是久坂利輔大夫呀。如果是那位大夫的話,我知道得很清楚。」
「這是第一次注射麻|醉|葯嗎?」
「那次事件,可以說斷送了久坂大夫的一生。」
「如果換了我的話,處在那樣的境地,是否還能像久坂大夫那樣堅持自己的信念呢,我沒有信心。」橫屈老實地說。
「對不起,他確實是這樣說的。」
「現在要我一本正經地說出個一二三來,我說不好,反正我總覺得……」
「這是什麼時候決定的?」
「好大的雪呀!」
「那個時候,有二十七八歲吧,現在應該有三十幾歲了?」
「截然不同?」
這是怎麼一回事?做手術的事好像已經定下來了,這不,連橫屈都這麼說。有己子本人卻不知道有這樣的事情。有己子覺得自己很難揣測丈夫的真實用意。
橫屈遇見那位夫人,從現在算起,已經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自己對久坂曾有過兩次以身相許的經歷。第一次還是處|女,第二次已身為人|妻。無論哪次,在整個過程中久坂都表現得那麼冷靜,連一句溫柔的情話都沒有。我只是要了我能要的,就是這種冷冰冰的態度。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太恐怖了。在結婚之前,自己的心思就被敬之看透了。不要看丈夫平時一副佯裝不知的樣子,也許所有的事情,他都心知肚明。
「您說的久坂大夫,是我們的學長久坂大夫嗎?」
「我想是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不知為什麼,我也沒有什麼自信。」
「關照你?」
現在要出門是不可能的。當然,對力要過來電是不可能的。雖說現在雪這麼大,下個兩三天就會停的。而且春天即將來臨,到時雪自然就融化了,這不言而喻的。可有己子總感到惶恐不安,好像自己從此就這樣被困在雪裡出不去了。想起來真好笑,自己竟然會產生這種想法,也許太孩子氣大概是在雪裡呆久了,鬱悶得慌,以致產生了這種荒誕的想法吧。
「她什麼地方有缺陷嗎?」
「但是,諸岡大夫既然這麼說了,我想應該不會錯的。因為大夫的診斷比教授的診斷更準確無誤。」
從橫屈的言談中,有己子不由得對受到年輕醫生如此崇拜的久坂嫉妒不已。
「媽媽,臉色好蒼白read.99csw.com呀。」
真紀叫喊著。聽真紀這麼一叫,有己子這才想起丈夫去東京出差了。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可能還沒有小孩吧。」
「爸爸不在呀,爸爸不在呀……」
「給你們添麻煩了。」
「真是太過分了。」
「下這麼大的雪,真讓人吃驚!」
「兩次去,那位夫人都在吧?」
接下來,雙方又說了些什麼,有己子已經記不清楚了。總之,打完電話,有己子便捂著下腹部回到客廳,蹲在那裡的沙發上。真紀一直跟隨在身旁,有己子所能記得的就只有這些。
「那位大夫對那件事,一句話都沒有說,沒有發表任何意見或聲明。我只是聽其他學長這麼說的。」
年輕的時候,有過肉體關係,莫不是在說自己?這決不可能。可只要稍稍觸及這個話題,有己子就感覺渾身發熱。
橫屈點點頭,說了一聲「對不起」,便從西服的衣袋裡拿出香煙。有己子一邊把煙灰缸推到他面前,一邊想起了敬之說過的話:以前,久坂在地方上鬧出事端來,成了一個有問題的人。
「是嗎?」
「奇怪嗎?」
真紀羞澀地看著地下,橫屈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
「如果是初期的話,有時會這樣……」
「事實上,我正在值班,所以不能留下來慢慢地陪您了。而且這裡有橫屈大夫。」
「表面上看好像是如此。可實際情況卻不完全是這樣,事情是有出入的。」
「溫柔……」
「沒錯,護士和醫院的職員們都稱呼她『夫人』。可是,從我在家裡見到她時的感覺來看,總覺得她與普通含義上的夫人好像不太一樣。」
有己子慌忙搖了搖頭。
「打了麻|醉|葯,把痛止住了。因為麻|醉|葯的緣故,您躺了大概三十分鐘。」
「不,很少。正因為很少聽他說起這種事,所以印象特別深。」
有己子想,橫屈肯定會不屑一顧地說,久坂是很久以前的老學長了,而且已經有相當長的時間不在診療室了,自己不可能認識他的。但眼前的橫屈卻抬起頭,一臉疑惑的樣子問有己子:
「沒有,今天到此結束了。」
有己子正準備抬起身來。
突然,一陣令人窒息的疼痛閃電般地擊中了有己子,有己子不由得雙手抱住下腹部,當場蹲下去。
有己子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意見,跟著就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你要做什麼?給爸爸打電話嗎?」
這究竟是為什麼?
橫屈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有己子突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衝動,何不向這位年輕人打聽打聽久坂的消息?其實二者之間並無必然的聯繫,只不過是有己子突然異想天開的惡作劇罷了。
「我說不清楚,感覺她是一個比較謹慎,話不多的女人。」
「那,讓那小孩死掉,他認為這也是正確的嗎?」
「可是,難道不是因為這件事情,那位大夫才去了鄉下嗎?」
「注射的藥劑效果相當強烈。它能很快止住疼痛,但即便是不痛了,身體倦怠的感覺可能還會持續一段時間。」
有已子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橫屈時,大約是在兩年前的時候。當時診療室開了個什麼會,會後橫屈把喝得醉醺醺的敬之送回家休息,那是第一次。從那以後,橫屈又來過家裡兩三次。每次都是在診療室的會議結束后,隨敬之到家裡來坐坐,閑聊二三十分鐘后再回去。
橫屈堅決地搖了搖頭。看到橫屈倔強的表情,有己子內心激發了一股強烈的衝動,越發想向這位年輕人刨根問底。
躺下來后,有己子再次想起了疼痛的事。每當疼痛襲來的時候,有己子就對自己的身體失去了信心。最近,自己時常被這種不安所困擾,連白天都無法安心做事了。
「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諸岡大夫親自操刀的話,就不會有事的。」
「媽媽,媽媽……」
「真紀,替我送送阿姨。」
「對不起。」
「剛好做完手術。聽大夫說起過這件事,所以馬上就明白了。」橫屈一臉和藹可親的笑容。
「即便是做手術,也不是那麼輕而易舉的事吧。」
「他喝了酒之後就愛說這種話嗎?」
「舒服多了嗎?」看到有己子蘇醒過來了,護士關切地問道,「還痛嗎?」
「真的嗎?」有己子不由得提高了嗓門。「可即便是回來,也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他是來參加大學的培訓班的。」
「請您還是躺著吧。」護士慌忙用手制止住。
「動物……」
「下次,他來了之後,我問問他。」
的確,敬之和久坂read.99csw.com好像從學生時代開始就是競爭對手。這個可以從敬之有時無意中流露出來的帶有點讚許、又有點兒嫉妒的話語中想象得到。說句老實話,久坂的實力或許在敬之之上。如果沒有發生那次意外的話,或許現在坐在副教授位置上的,就不是丈夫而是久坂了。但現實生活卻是,一個是副教授,而另一個是鄉間醫院的平凡的醫生,從旁人看來,兩人的差距是如此之大。橫屈接著又慌忙補充了一句,估計是擔心身為副教授夫人的有己子會產生誤會。
「對,知道一些。我不但喜歡久坂大夫,還認識他夫人。」
「我去過兩次,一次是大學四年級的暑假,一次是當實習醫生時的那年夏天,加起來有兩個月左右的時間吧。」
「把身體給了……」
有己子又回想起與久坂初次見面時的情景。
「哪裡,沒有那回事的。」
「讓那位大夫如此刻骨銘心的女人是誰呢?」
「只有麻|醉|葯才能對這種疼痛起作用嗎?」
「沒有,只是聽說而已。」
「具體是怎麼一回事?」
「可是……」
「那麼,請轉告上田大夫,說我再觀察二三十分鐘,然後就回去。」
「我想沒有這種事。她平時總是穿得乾乾淨淨的,房間也收拾得整整齊齊。」
敬之不可能知道這一切。此外,即使敬之對久坂的事情一清二楚,他又有什麼必要對有己子陳述呢?敬之肯定在想,沒有必要對未婚妻這樣的局外人士詳細說明這起複雜事件的內幕,只要簡明扼要地回答了她的疑問就可以了。有己子越想越覺得敬之當時說話的語氣與平時不一樣。
「我想那肯定是大夫的經驗之談了,被關係親密得有過肉體關係的女人拋棄了,大夫以前肯定有過這樣的經歷。」
「三月份,久坂大夫好像要回診療室了。」
的確,疼痛是在傍晚時分來臨的,而現在已經是夜晚了。連護士也跑來了嗎?自己的身上蓋著毛巾被。從麻|醉|葯起作用后的入睡到現在醒來,橫屈和護士一直都守候在自己的身旁吧。
「那,你對那位大夫的情況應該非常熟悉?」
終於等到雪後放晴的這一刻了,每個人都跑到外面來除雪。有己子裏面穿一件緊身保暖衣,外面套一件對襟毛線衣,也跑到外面來了。
連札幌這樣的地方都下起了這麼大的雪,那個面臨日本海的小鎮,就更不用說了。那裡的積雪現在有多高了呢?難以想象。附近的鐵路都成了一截一截的,可以想象得出,更北邊的天鹽肯定已經不通火車了。
「他現在好像是在天鹽吧。」
「哎呀,這我就不知道了。」
「那位大夫很受女性的歡迎吧。」
從大門到屋外的大路,有十米左右。有己子用雪耙在中間耙出了一條一米來寬的小徑。積雪有有己子的肩那麼高,從門前大路上走過的人,只能看見他們脖子以上的部位。有己子先把積雪大致耙去,然後再慢慢把地面上已經結冰的雪渣剷除乾淨。真紀也拿著小鏟子,跑來幫媽媽的忙。
「對老一輩的大夫們來說,在大學里向自己的晚輩學習,心情肯定不好受。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因為醫學是在進步的。」
「不是,是聽其他學長說的。說他和您先生雖然是同學,但命運卻截然不同。當時真是大吃了一驚。」
「對呀,一個是大學的副教授,而另一個卻在那種鄉間的醫院。」
「是的。因為是大夫要我注射的,不過,是麻|醉|葯中效果比較弱的那種。」
「是嗎?」
「您還是躺著吧,起來會頭暈的。」
當然,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自己愛著久坂,這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但又不僅僅如此。
「唉。」
橫屈是在幾分鐘后趕來的呢?好像出乎意料地快,又好像相當緩慢,記不清楚了。當有己子蘇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沙發上,身旁站著白衣護士和橫屈。
但是,敬之身邊好像總是伴隨著好運。他的命怎麼這麼硬,對這種奈何不得的強硬運勢,有己子反倒難以接受。
「那麼說,你是與宮岸他們一起的?」
不知為什麼,有己子對如此走運的丈夫開始嫉恨起來。
「那麼,我就告辭了。」
為了緩解僵硬的空氣,消除橫屈的緊張感,有己子打開了話題。
「這麼說來,我聽說過這件事。」
「夫人?」有己子把剛拿起來的咖啡杯又放回到桌子上,「那位大夫有夫人嗎?」
「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嗎?」
「唉,說有一名患者,如果他不去多管閑事的話,本來是可以得救的。結果自己在沒把read.99csw.com握的情況下硬給患者做手術,最終致使患者死在手術台上。」
「您還是再躺二三十分鐘比較好。」橫屈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道。
「嗯。」
「怎麼回事?」
「果然如此……」
也許是因為沒能很好地表達出自己內心的感受吧,橫屈顯得非常著急。一臉急切窘迫的樣子。
「百忙之中把您叫來,實在是對不起。」
「已經不要緊了。」
但是,橫屈想要表達的意思,有己子已經隱隱約約地明白了。久坂是這樣一個人,當你與他面對面的時候,他總是表現得很簡慢,冷靜。他從來不會當著女性的面,親切地伸出手來,對你溫柔體貼一番。但是,與他分手之後,卻總覺得有一種溫柔圍繞在身邊。具體在哪裡,是什麼已不能清楚地回想起了。只覺得自己的心情是那麼的安詳而快樂,就像被一雙大手溫存地擁抱著一樣。
「不是,他比我早一屆。」
「我總覺得,那位大夫,可能在年輕的時候,對女人失望過吧!」
「我不是在診療室里認識久坂大夫的。我是在大學四年級的暑假期問去天鹽的時候,見到了久坂大夫。」
在整個過程中,久坂總表現出一種虛無感。愛就在手裡,但久坂好像並不相信這份愛。在看似冷漠的動作中,最受傷的卻是久坂本人。
難道趁丈夫不在,橫屈伺機阿諛奉承。有己子認為橫屈不是這麼噁心的男人。從他說話時平靜的語氣來看,敬之也許已經相當肯定地告訴了他。
「沒……」
橫屈注視著對面的牆壁,陷入了沉思。真紀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蜷縮在沙發的角落裡,讀著書。
有己子暫且把門前耙出了一條小路。回到家裡,已經六點了。有己子開始準備晚餐。
「誰說的?」
「我想是的。」
等待的時間是如此的漫長,就像是過了好幾分鐘一樣。終於,一位男士的聲音從對面傳了過來。
「好啦,你就放心吧。」
連橫屈都知道了的話,毫無疑問敬之肯定知道。
「我是諸岡。請找橫屈大夫。」
「明白了。夫人請多保重。」
「唉,在那種偏僻的鄉村小鎮,顯得特別引人注目。可是,她好像很少拋頭露面……」
「夫人,您怎麼會知道久坂大夫的?」吸了一口煙之後,橫屈問道。
七年前,當敬之說起這件事時,話語中更多的是充滿了惡意、至少,在對事件的描述上,敬之說的與橫屈現在所說的大相徑庭。難道那個時候,丈夫已經在有意識地撒謊了嗎?突然,有已子心中掠過一絲莫名的不安。
「大夫說必須在春天把這個手術做了。」
「你在外科診療室工作幾年了?」
「真是給您添了很大的麻煩呀。」
敬之真是一個很走運的男人。出發的第二天就開始下雪,雪停的第二天又回來。這樣一來,敬之就可以不用煩心地去體味大雪帶來的鬱悶,而只管盡情享受寒氣退後的美麗的銀色世界。
有己子從餐具櫥里拿出咖啡杯和匙子。「喝咖啡,還是紅茶……」
「疼痛……」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沒有那件事的話,現在久坂大夫應該是大學的副教授了,要不然的話,就是大醫院的主任醫師之類的了。」說到這裏,橫屈慌忙又補充了一句,「不,這隻是我的想象而已。因為都說久坂大夫和諸岡大夫是第二十三屆的一對秀才……」
真紀從客廳里奔跑了過來。「媽媽,媽媽。」
「是的。」
雖然很擔心自己的名字被說出來,但在有己子的心裏,其實是很期盼說出來的是自己的名字。
究竟,這雪是從哪裡落下來的?不知道,只見大雪無窮無盡地下著,就像是從天上和地下源源不斷地湧出來的一樣。
「是嗎?……」
敬之出差后,連續三天三夜,大雪一直不停地下著三天來,有己子一直呆在家裡,時不時地透過窗戶,凝視著漫天飛舞的雪花。
「可是,久坂大夫好像對女人沒有什麼興趣。」
「你在那裡呆了多久?」
「那位大夫說自己很失敗了嗎?」
「可是,要斷定是不是結石,不是還要照片,做各種各樣的檢查嗎?」
「你們難道不是這樣打算的嗎?」
橫屈的問答真的很殘忍。
「那不是失誤。第一,那位大夫,不是一個馬馬虎虎的人。」
「春天……」
「整個暑假,如果就這麼稀里糊塗地度過了,我覺得一點意義都沒有,所以就拜託了學長,請他介紹我到某個地方醫院去實習。因為當時是夏天,我說如果可能的話,我想到海邊城鎮去。學長聽了之後就說,那就到天鹽醫院九-九-藏-書吧。於是,就請系裡給久坂大夫寫了封介紹信。」久坂七年前就去了天鹽,當然可以決定接受誰去實習。
「這是當然的啦。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確實也是那麼想的,不過現在我並不那麼認為了。」
久坂會不會把給自己的溫柔又給了其他的女人呢?有己子不禁醋意大發。
久坂是因為在出差地的醫院里犯了錯誤,才返回診療室的。敬之的確是這樣對有己子說的。敬之還說過,那個人竟栽倒在女人手裡,真是一個愚蠢的傢伙之類的話。在敬之說話的語氣里,帶著一種譴責和嘲笑。而現在橫屈所說的情況,卻與敬之的描述有不少的出入。好像對知情的人們來說,這句話「真是一個愚蠢的傢伙」里,反倒更多的是包含著對久坂的同情。而當時,作為久坂的同學的敬之,在診療室已經是位居要職了,他不可能不知道整個事情的真相的。
橫屈頓時兩眼閃爍著光芒。
的確,在抬起身子的那一瞬間,有己子感到上身晃蕩了一下。以前疼痛發作的時候,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也許與打麻|醉|葯有關吧。
看著橫屈笨手笨腳地攪拌著紅茶的樣子,有己子不由地想,如果是久坂該有多好。
「我很喜歡久坂大夫。當初我之所以下定決心去外科工作,就因為那位大夫也是出自外科。」
七年前,當聽說這件事的時候,正是有己子一邊同意與敬之結婚,一邊在內心深處卻被久坂深深吸引的時候。但是,有己子沒有對任何人吐露過自己內心的真實情感。父母自不必說,就連親密無問的朋友都沒有告訴。
「如果要我正兒八經的說個什麼,一時還很難說清楚。總覺得那位大夫,一直在背後默默地關照著我……」
每個人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是雪。誇張一點說,這是想證實一下自己是否還活著。被大雪封住了屋頂,一片白色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各種聲音相互交織在一起,在晚霞的餘暉中,街道終於又恢復了往日的生機與活力。
「他說,女人是一種不需要經過時間的考驗,在任何情況下都能生存下去的、不可思議的動物。」
「您聽准說的?」突然,橫屈壓低了聲音。「就是聽那位大夫說的。」
有己子一邊嘟噥著一邊想,久坂過於像一個沒有家庭的人了,有妻有家反倒讓人覺得不真實。
「不是可以保守療法嗎?」
數分鐘后,已被遺忘了的疼痛再次出現。
「可是,他說那話的時候,是非常嚴肅認真的。」
有己子嘴裏說沒關係,但仍蹲在地上,痛得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了。
有己子提到了另外一個偶爾到家裡來拜訪的、診療室的同事的名字。
「因為那位大夫…直呆在鄉問的醫院,所以不可能像大學的醫生那樣,能有很多機會從事各種新課題的研究,發表論文等。可是對一個人的評價,不能只看他的學問吧。」
「雖說是鄉間醫院,但不是也生活得很好嘛。」
「下次……」
「你認識久坂大夫嗎?」
「可是當你進入診療室的時候,久坂大夫已經不在那裡工作了吧。」
平時敬之在的時候,橫屈是一個很爽朗、快活的青年,可今天卻顯得有些緊張,拘謹。可能是因為與有己子單獨相對的緣故吧。「請,請趁熱喝。」
「請接外科。」
「那就再坐一會兒吧。喝什麼?」
有己子看著窗外那不停地從天而降的白花花的雪片,心裏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久坂。
有已子輕輕地搖了搖頭。下腹部的疼痛已經消失了,但是後腦勺周圍仍然感覺很沉重。
有己子一邊看著冷卻下來的咖啡,一邊慢慢地搖著頭,想甩掉這個令人不愉快的念頭。
「時間不長啊。」
真紀噌噌地從後面追了上去。
「您在值班,還特意跑來一趟,真是非常感謝。」有己子在沙發上只抬起上半身,鞠了一躬。
「以前什麼都沒注射,它自然就好了。」
「不,不是這樣的。」橫屈語氣堅決地辯解著,「不是那位大夫的失誤造成的。」
難道丈夫已經知道我愛那個人了嗎?
「我最初也是這樣想的。可是到他家裡一看,裏面有一位女性。」
「真懂事。」
仔細一想,久坂當然是有妻室的人了。三十歲都過了一半的人還孑然一身的話,豈不怪哉。但不知為什麼,有己子深信久坂是一個人。雖然自己從來沒有問過任何地方的任何人,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表明久坂是單身,但有己子總覺得事實就是如此。事實上,當上次問起結婚一事時,久坂並沒有直截了當地回答。
「因為他是我丈夫的同學。」九*九*藏*書
「再坐一會兒好嗎?您好不容易來一趟,招待不周。」
「有一次,我與他在一起喝酒的時候,聽他說過,女人不可信。」
「不。」
「那是一個高度先天性畸形的一歲的男孩。」
看到有己子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橫屈好像很抱歉地問道。
對有己子來說,這真是一個晴天霹靂。在本人不知情的情況下,丈夫好像自作主張地就決定了一切,丈夫到底在想些什麼呢?有己子突然覺得丈夫很恐怖。
「非常受歡迎。」
「怎麼說才好呢?他好像已看穿了一切,在那雙清醒的眼睛里,總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溫柔。」
一聽,有己子趕忙朝桌子上望去,果然,上面放著兩隻茶碗。
「真紀這孩子,可真了不起。在您躺下之後,她就幫我們拿出了毛巾被,還為我們沏好了茶。」
有己子經不起誘惑,忍不住想向這位聰明伶俐的青年打破沙鍋問到底:
「是嗎?沒能招待您,請原諒。」
「久坂大夫不是那種人。而且,即便是與那位母親關係很親密,與做手術是沒有任何關係的。久坂大夫只是做了他認為應該做的事情。」
丈夫不在家,只有自己與久坂兩個人在家裡喝茶,這真是一個大胆的想象。這些畫面是不應該在自己的腦海里出現的。可正因為如此,有已子反倒被它深深地吸引住了,不禁浮想聯翩,橫屈接連不斷地喝了三口茶,然後仰起了臉。與有己子單獨在一起,橫屈也不說話,說什麼才好呢?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畢竟是與副教授夫人單獨在一起,橫屈顯得很緊張。
「請稍等。」
「不,沒有什麼奇怪的。我還以為橫屈比他早得多呢。」
「那個時候,還沒有。」
「他不是有一個美麗的夫人……」
「痛起來的時候,感覺呼吸困難,而一旦疼痛消失,就跟什麼事都沒有一樣,這就是因結石而引發的疼痛的顯著特點。」
有己子沉默著,好像是在徵詢自己的身體的意見一樣,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
「可是,那位的確是他的夫人嗎?」
「怎麼了媽媽……」
「我也是最近幾天才聽診療室室長說的。」
「您沒有聽說嗎?」
「我聽說,當時死去的是一個小孩。」
「她大約有多少歲?」
「可是,不是還沒有確定就是結石……」
「那位大夫真有那麼優秀嗎?」
「聽說那位大夫與那孩子的母親關係很親密,不是嗎?」
有己子一邊回答著,一邊整理好衣領。陽台外面一片漆黑,房間里明亮的燈光映照在陽台的玻璃上,有己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確認不再疼痛后,拉上了窗帘,然後朝洗滌槽走去。現在即便是站著也不覺得頭暈了,有己子拿起裝有開水的熱水瓶,一回到房間,橫屈好像在等有己子一樣,馬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您為我注射的是麻|醉|葯嗎?」
「為什麼去天鹽……」
「嘿,為什麼呢?」
真紀試圖從後面扶起有己子。「等一等,沒關係的。」
有己子偷偷地看了看自己那隱藏在和服下面的左肩頭,雖然看不見,但卻能感覺到注射后,上臂在隱隱作痛。
「我討厭做手術!」
有己子不予理會,開始撥醫院的號碼,不一會兒,接通了對方的總機。
「我丈夫說過這樣的話嗎?」
「那,我就告辭了。」護士站了起來。
「怎麼會……」
也許是被有己子氣勢洶洶的樣子嚇了一跳吧。只見橫屈瞪大了眼睛,看著坐起來的有己子。「頭暈不暈?」
如果要參加研修班的話,久坂不是就要向自己的同學敬之學習了嗎?可以說,這就是留校和沒留校的差別。真可憐!有己子不禁對淪落到這步境地的久坂同情起來。
真是前所未聞。關於這件事,敬之和久坂兩人都隻字未提過。
「如果可以不做手術的話,那最好了,可是……」
「唉,我讀大學四年級的時候,久坂大夫就已經在天鹽了,也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可是,我丈夫好像很器重你喲。」
真紀還在發瘋似的呼喊著。有己子一邊捂住痛得要命的肚子,一邊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來到電話面前。
「我還以為他是獨身呢。」
整個北海道,除了太平洋沿岸的一部分地區外,好像都在下雪。在北部的上川一帶,因為大雪,整個城市好像都被大雪所覆蓋,只露出孤零零的街道。
「疼痛真的一下子就消失了,真令人難以置信。」有己子把手輕輕地放在了腹部上面。
「關於那件事,倒不如說那位大夫是一位受害者。」
「不,我只是來為您打針的。」
「這倒是,可大夫說的話,應該不會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