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九章 陽焰

第九章 陽焰

三天之後就是星期六了。三天之後,找個什麼理由出去呢?有己子又開始緊張了。
汽車的聲音,照在雪地上的燈光,一切都已遠去。
這一句話包含了有己子的所有思念。
回想起來,這與其說是一個意猶未盡的電話,不如說是一個很冷淡的電話。但這種冷淡反倒讓有己子感到兩人在通電話時都有一種緊迫感。有己子在為一個看不見的影子而提心弔膽,而久坂卻在隨時提防著是否會有人來。回到餐廳,有己子知道自己與久坂約會的夢想即將成為現實。雖然還沒有見面,但有己子感到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充滿了活力。
「請找久坂大夫。」
如果只是想見個面,聊一聊的話,那就白天找個時間好了。比如午休時間或午後的一個小時左右,久坂不會抽不出這個時間來吧。「有點話要說……」,果真只是想說幾句話嗎?其實,有己子潛意識裡是想找個時間與久坂好好聚聚,只是有己子自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已。
剎那間,久坂微微點了點頭,但很快又問道:「吃飯了沒有?」
「請找外科的久坂大夫。」
「這裡是外科門診。」
有己子知道這是一個借口。
不知為什麼,有己子失去了追問下去的熱情。有己子害怕一旦追問下去,自己就會知道了一些本可以不用知道的事情。
久坂又喝了一口酒,隨即站了起來。
「當然啦,這種事情,社會是不會承認的。」
「您還要在這裏呆多久?」
「那……到時再見。」
「我在等您來看望我。」
「這個……」有己子欲言又止,躊躇了一下然後說,「我是諸井。」
有己子突然看著濕漉漉的窗子。如果久坂提出要……
「怪人一個!」久坂一飲而盡,然後在有己子的玻璃酒杯里倒了點葡萄酒,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雖然是久坂先來等有己子的,但久坂好像對此並不介意。
好像是一個熟悉的女人的聲音。也許是有己子第一次去門診看病的時候,曾經和藹可親地主動跟自己說話的那位護士。
久坂沒有回答,盯著玻璃酒杯。
在久坂凝視著有己子的神情里,充滿了驚異和困惑。
「這樣比較好吧。」說完,久坂邁開腳步,朝明亮的街道快步走去。
「隨便嗎?」
「好,再見。」
「那個……」
久坂的聲音很清楚,但感覺是在悄悄地說,似乎有所顧忌。
大學附屬醫院的醫生一般不會只停留在一個地方,他們是要到處走動的。一般說來,十一點鐘是普通醫生集中在門診的時間。住了三個星期的院,有己子已經大致摸透了醫生們的日程安排。
「那個時候,我也是才來這家醫院,還不太了解情況。」
兩人穿過大廳,從旋轉門出去了。剎那間,一陣寒風撲面而來,拍打著臉頰。有己子停下來,裹上披肩。透過西餐廳的窗戶看到的夜晚,給人以寧靜、一切都好像凝固了的感覺,但是一來到外面,就立刻感受到了自然的生動氣息。
「稍微走走吧。」
就算是到了星期六,敬之也不會特別早地就回來。一般說來,上午的診療工作結束后,敬之多半會留在醫院的力、公室里工作。偶爾也會出差,或者到地方醫院去做手術。不過到目前為止,好像還沒有聽說這個星期六又有什麼預九*九*藏*書定計劃。若是那樣的話,敬之會比平時早一點回家,通常五六點鐘左右就會到家。
電話暫時中斷,很快又隱隱約約地傳來「請把這個電話轉到第二研究室」的聲音。好像是門診的護士在請求接線員轉接電話。
這個人總是這樣任性,看著先行而去的久坂那修長的背影,有己子有點生氣了。
快八點了,大廳里依然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前台的櫃檯前,並排站著五六位剛抵達的客人。
這是久坂第一次提到丈夫。一直以來,兩人之間都很忌諱的字眼,突然從久坂的嘴裏脫口而出,著實出乎有己子的意料。
「嗯……,您是外科的久坂大夫嗎?」拚命地按捺住那顆激動得快要跳出來的心,有己子再次確認道。
「有己子。」
「走吧。」
敬之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什麼都沒有問。
剛出門時的幾分飢餓感,在見到久坂的那一刻,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比起吃飯,有己子更想珍惜眼前的二人世界。生怕一點點的挪動都會把這來之不易的喜悅給破壞掉了。但久坂還是執意站了起來。
「對不起。」有己子莫名其妙地道歉。
「那與真紀一起吃點壽司吧。」
「明後天回去。」
中島與薄野相連。這條街上來往的車輛很多,雪幾乎都融化了,只是兩側的人行道上還有一些殘雪。當走在殘雪上的時候,沙沙沙的腳步聲,聽上去似乎很沉重。
「是諸井嗎?」
「只要是您的事,橫屈什麼都對我說了。」
「請問,久坂大夫在嗎?」
短短的一個電話,但是,有己子已經緊張得全身是汗了。
「那麼,這個星期六,晚上七點,什麼地方?」
「可是……」
「我,沒有別的……」
「冷嗎?」
「如果是晚上的活,那就星期六或星期天吧。」
「不。」
「吃點什麼?」
「久坂大夫好像在研究室,我給您轉過去。」
「那,去吃點東西吧。」
在門口乘坐電梯下來,穿過大廳,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有己子像個罪人一樣跟在久坂身後。
這樣的季節,畢竟不會有多少人到公園來玩的。
給丈夫的工作單位打電話,是為了找另外一個男人,一想起這事就覺得很奇怪。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有己子很快就像要拋開所有的雜念似的,閉了閉眼睛,然後拿起了聽筒,放在耳邊。
「久坂大夫之所以去天鹽,是因為在釧路醫院的一次重病兒童的手術中失敗了。」
「我送你吧。」久坂在耳邊嘟噥著,「到街上去,叫輛出相車。」
短暫的停頓,雖然只有幾秒鐘,有己子卻覺得很漫長。
久坂默默地點燃了第二支煙。服務員走上前來,給兩隻杯子倒滿了酒。
「您要去哪裡?」
「這個人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廢話。」
「拜託了。」
「他現在不在門診。請問您是哪位?」
「是的。」
「還沒有。」
和往常一樣,久坂說話還是那麼明快、簡短,缺少連貫。一般人說話都會用比較含蓄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想法,而久坂從來都是直截了當,與敬之的說話方式完全相反。敬之說話時,雖然每一句話的意思都聽懂了,可有己子總覺得話里:有話。物由心生,也許是有己子多慮的心理作用在作祟吧!總https://read•99csw•com之,久坂與敬之,兩人的個性是很不一樣的。
「聽橫屈說,您問起過我的病情。」
「聽說您跟您美麗的夫人住在一起。」
一想到這點,有己子就開始陷入了無窮無盡的遐想之中。
還有……
如果是白天的話,隨時都可以見面。晚上呢,星期六、星期天比較方便。只有這樣,有己子才可以裝著是去參加同學會或回娘家的樣子,名正言順地外出。
「可是你們一直都住在一起的呀。」
旅館的西餐廳在十一樓。如果是夏天的話,穿過公園的那片綠色,從西餐廳可以一眼望盡對面的群山。可現在還是晚冬,公園的池塘仍被冰雪覆蓋著,綠樹都成了光禿禿的枯枝,凄涼地直立在寒風中。到了晚上,只有在水銀燈照射到的範圍內,雪才顯得特別白,而遠處,就只能看到前面街道上稀疏的燈光了。
穿哪件和服去呢?有己子有一件去年秋天從熟悉的和服專賣店買來的翠綠色的捻線綢和服。初冬時節,有己子出席真紀的家長會時,曾穿過一次,以後就再也沒有穿過了。是穿這件呢,還是穿母親送的大島綢和服?有己子猶豫不決。
「這也是橫屈說的嗎?」
這種差異也許源於兩個人不同的性格,以及不同的境遇吧。一個過於冷淡,而另一個則太會用心眼兒。可是,如果要二選一的話,有己子寧願選擇久坂。奇怪的是,當與久坂面對面的時候,有己子卻感到非常輕鬆愉快,能回到真實的自我。
叮地一聲,就像是對方在再次道別一樣,電話掛斷了。
「是諸岡吧。」
有己子投去傾訴的目光,但久坂沒有理會,徑直朝西餐廳的門口走去。
樹林深處漆黑一片的公園,走進去一看,才發現這裏原來還是厚厚的積雪,雪光把周圍映照得特別的亮。沿著雪中的小道,久坂來到巨大的榆樹下,停了下來,背靠著樹榦。有己子也站在那裡,與久坂並排著。盛夏時一度枝繁葉茂的榆樹,現在變成了光禿禿的枯枝,一排排隱隱約約的樹影,模模糊糊地投映在了夜晚的雪地上。
「是的。」
「那個人不是我的妻子。」
久坂停下腳步,豎起大衣的領子,等著有己子追上來。
「我……」就像是在小心提防著周圍一樣,有己子的聲音一下子變小了。
「就要分手了嗎?」有己子像個孩子一樣輕輕地搖搖頭。讓自己就這樣回去了,真是太殘酷了。
一回頭,久坂的臉就在眼前。
久坂朝黑暗的樹林看了一會兒,很快就像下定了決心一樣說道:「快回到你丈夫那裡去。」
「不。」
關於外出的理由,有己子想了很多,最後還是決定說,去見從地方上來的一個朋友。
抑制住內心的激動,有己子屏住呼吸,久久地凝視著久坂的側面。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現在近在咫尺。只要有己子走上前幾步,打聲招呼,對方馬上就會注意到自己了。相見已是在所難免。可有己子仍站在那裡,她感到忐忑不安,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剎那間,有己子倒吸了一口涼氣。但很快重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心想終於聽到了久坂的聲音。事情真怪,一聽到久坂的聲音,有己子突然害起羞來。
如果說是參加同學會,會顯九*九*藏*書得過於唐突,而且還必須說出具體的場所和時間。萬一敬之給那裡打個電話,豈不就知道自己在撒謊了嗎?到時怎麼辯解也沒用了。如果說是去娘家,途中一個人跑出來,這樣做有己子感覺還比較安全。但這樣一來,就必須在母親面前編。一個合適的理由才行。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久坂好像已經感應到了從遠處傳來的視線。他轉過身來,突然朝有己子這邊看了過來。有己子趕忙鞠了一躬,然後像個小姑娘一樣快速地來到久坂跟前。
渴望能被久坂好好地擁抱,這是毫無疑問的。但這隻不過是腦海里突然掠過的一個念頭,有己子並沒想過要把它說出來。有己子的心思,在無意中流露了出來。久坂什麼都沒說,把手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然後就這樣拿著玻璃杯,看著窗外。外面已經很黑,所以窗戶的玻璃成了一面鏡子。對著窗戶看去,窗戶的那一邊也有一張桌子,久坂與有己子面對面地坐在那裡。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星期六一般都是八九點才回家的敬之,這天偏偏五點不到就回來了。有己子想在出門前,把晚飯準備好,但敬之卻說叫份外賣就可以了。
久坂看著有己子。
「不,很閑。」久坂坦然地回答道。一邊回答,一邊從口袋裡拿出打火機,點燃了一支煙。
「可是,還有真紀呀。」
再見不到他,我就會精神崩潰的!這種迫切希望立刻見到久坂的心情,對這一天的有己子來說,遠比所謂的貞潔之類的考慮來得更加強烈。的確,久坂在札幌研修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再見不到他,或許永遠沒機會了。
久坂走過對面的計程車停車場,朝旅館右邊的街上走去。
當兩人從親吻中分開的時候,一陣微風,從仍被積雪壓著的樹林里輕輕地吹來,兩人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終於見到您了!」
「我想是門診。」
「那是他的一廂情願。」久坂興味索然地說了一句,便用叉子叉起鰱魚。
「是的。」
「我……」
「她莫不是那位在失去了孩子的母親?」剎那間,久坂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表情。
「是外科的哪裡?外科有診療室、研究室、門診等很多部門。」
敬之說過,在重病兒童的手術失敗后,那位母親就跟著久坂走了,看來這是真的。
數完第五聲的時候,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聲音低沉而平靜。好像是久坂,可又覺得聲音略顯沙啞。
說完之後,有己子覺得自己也許是有一點醉了。
這一點,如往常一樣,家裡只剩下有己子一個人的時候,她終於來到了電話旁,仍然帶有幾分心虛地拿起了聽筒。雖然家裡沒人,可有己子還是像只做賊的貓一樣,小心翼翼地窺視了一下四周的動靜之後,開始撥號。
就說有一位多年不見的朋友從地方上來了,想小聚一聚。這樣說也許最保險。至少這個理由沒有必要事先說出具體要去什麼地方。若問起對方的姓名,到時說個適當的名字敷衍一下就完了。
「有什麼喜歡的人嗎?」
「那就在上次見面的公園酒店的大廳上。」
「您很忙嗎?」
「那,葡萄酒和熏鮭魚。」
稱自己是諸井,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只是被對方突然一問,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一個謊言罷了。read.99csw.com本想說自己的名字「諸岡」,沒想到卻說成了諸井,僅一字之差,這謊撒得並不高明,但對有己子來說,已經是竭盡全力了。有己子接著又跟對方說了些什麼,在等對方迴音的過程中,有己子很快開始後悔自己主動打電話了。有己子不喜歡由一個女人主動打電話約男人見面。真是厚顏無恥,一個討人嫌的女人。乾脆掛斷電話算了。正當有己子心猿意馬、等得有點兒不耐煩的時候,對方的聲音又從聽筒里傳來了。
「好久不見。」
「請稍等……」電話暫時處於無人接聽狀態,但從聽筒里隱隱約約聽到「久坂大夫在嗎?」的詢問聲。很快又聽到回答「久坂大夫今天還沒有來門診。」
「不……」
「怎麼會。」
「為什麼沒有與她結婚?」
對面樹林前面的池塘變成了一塊雪白的平地。旁邊出租遊艇的小屋、小賣部都停止了營業,四周萬籟俱寂。久坂輕輕地回過頭來看著有己子。有己子感受到了久坂的目光,但仍看著對面的黑色樹皮。
問題在於外出的理由。
被敬之性|愛之後的第二天,有己子就給久坂打了電話。是長期以來對久坂的思念之情突然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奔涌而來了呢?還是因為自己不情願地被敬之性|愛之後,突然覺得現在做什麼都可以無所顧忌了?總之,有己子的膽子一夜之間忽然大了起來。
「那跟妻子有什麼兩樣呢?兩個人在一起生活,卻沒有登記結婚,沒有那麼隨便的事吧。」
「真的,他非常尊敬您。」
「簡單地吃一點吧。」
「怎麼了?」
不知為什麼,有己子連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的心情。
「我就是。」
「我不太餓。」
「我給您打電話,您吃了一驚吧。」
「請您定一下。」
「請稍等。」
「我知道了。」
「我隨時都可以,請你定個時間。」
「你什麼時候……」
有己子慌亂地搖搖頭。
「明後天……」有己子嘟噥著。這時服務員把葡萄酒拿來了,久坂確認了一下,服務員便分別為久坂與有己子倒上了酒。
敬之好像並沒有起疑心,反倒是很高興地期待著與女兒兩人共進晚餐。既然敬之說要吃壽司,有己子也就沒有執意要準備晚飯。
「我真的不餓。」
「從第十天開始,一直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兩個人面對面地鞠了一躬。自從上次久坂奔喪后返回天鹽途中與有己子相遇之後,一晃就是三個月了。久坂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那麼瘦削,頭髮仍然是那麼隨意自然。
有己子再次咽了咽口水,說道:「我有點話想跟您說,不知您什麼時候有空?」
「喂喂……」
「為什麼……」久坂暖昧地回答道。
特意為自己打聽到久坂的所在,並把電話轉了過去,真是一位熱心腸的護士。會不會是這位護士聽出了自己是諸岡敬之的妻子?新的不安又纏上了有己子。有己子聽到了電話轉線的振鈴聲。一聲,兩聲,有己子在心裏暗暗地數著。希望久坂能馬上接聽電話。丈夫的辦公室在其他地方,不用擔心丈夫會來接電話。但如果是橫屈來接的話,那就麻煩了,有己子沒有勇氣請他去叫久坂。
沿著旅館走了一百米左右的距離,右邊是一個保齡球場的入口,前面就是籠罩在黑暗中的公園。久坂在前面又停了下九*九*藏*書來,回過頭看了有己子一眼,然後朝黑暗處走去。他走哪裡,有己子就跟到哪裡。無意中說出那種丟人的話,事到如今,再反抗、辯解也無濟於事了。隨它去吧,不管了。
有己子就像少女一樣,在電話這邊點了點頭。
「是的。」
正是因為沒有問,有己子反倒不安起來,「是從旭川的琢本來的」,有己子畫蛇添足地補充了一句。
但是,感到吃驚的不僅僅是久坂一個人。有己子比久坂更吃驚。自己怎麼會說出那種不知羞恥的話來?有己子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是這種人。
在久坂的注視下,有己子小聲地嘟噥著:「請抱著我。」
兩人同時不由自主地靠近對方,嘴唇重疊在了一起。從旅館出來的那一瞬間,之所以感到冷,是因為旅館裏面開著暖氣,就這晚冬季節來說,這已是一個算得上暖和的夜晚了,南風輕輕地吹著,雪在夜晚悄悄地融化。有己子仰著臉,在身後白色夜晚的襯映下,被久坂深深地、久久地親吻著。
是在敬之回來之前就把晚飯準備好呢?還是讓他出去吃?至於真紀,如果敬之回家晚了,可以把她送到外婆家去,反正第二天是星期天,更何況母親很歡迎真紀到家裡來住。
「他好像是您的崇拜者呢。」
「我……」
有己子坐公交車離開家,中途轉乘計程車,到達公園酒店時,差五分七點。有己子一邊怪自己來得稍微早了一點,一邊環顧了一下旅館的大廳。在鳳梨盆栽的背後,有一名男子坐在那裡,一身黑大衣,心不在焉地在吸煙。沒錯,是久坂。
久坂伸出玻璃酒杯,舉到眼睛的高度。為了什麼而乾杯呢?有己子看著久坂的眼睛,把玻璃酒杯送到嘴邊。一種冰涼的感覺從喉嚨深處沁過。這酒雖然不烈,但卻有一種讓人感到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懾人心魄的力量。也許是因為喝了一口酒的原因吧,有己子突然膽大起來。
約會的地點應該由男士來定,有己子突然撒起嬌來了。
該怎樣來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呢?有己子不知道。如果不解釋一下,自己就會被認為是一個品行不端的女人。必須要說點什麼,但有己子結結巴巴地,什麼都說不出來。
久坂幫有己子也點了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依舊是幾年前的我行我素。有己子心裏想著,但還是接受了。
「我丈夫那裡……」
鈴聲沒響多久,很快就聽到了對方接聽聲。「這裡是S大學附屬醫院。」
久坂茶色的眼睛筆直地注視著有己子。
但願本周六能夠走運,道路堅硬一點,有利於自己的穿戴。因為初春時節,積雪開始融化,道路上的泥濘四處飛濺,走起路來讓人活受罪。天氣太冷了不好,可太暖和了也麻煩。
「干。」
「…… 」
不過,大島綢和服顯得有點樸素了,也許還是充滿春色的捻線綢和服比較合適吧。和服確定下來,就開始考慮與之搭配的腰帶和外套了。
「為什麼要說……」
「能不能再陪我呆一會兒。」
星期六的晚上,天空陰沉沉的,但很暖和,而且沒有風。晚上比白天冷得多,但道路上的殘雪尚未結成冰,雪天穿的草屐一踩上去,就發出沙沙沙的聲音。再三考慮之後,有己子穿上翠綠色的捻線綢和服,套上一件淡紫色的和服外套,下午六點半離開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