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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合鳴 第三章 鬼影足跡

第一部 合鳴

第三章 鬼影足跡

他閂上門閂,轉身步上階梯,默默往二樓走去。
「又一名犧牲者,」若平轉身說。
從對方鞋子與褲子的式樣來看,那是綾莎,不會錯的。
「如果另兩個門沒有異狀,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車庫的門了,」若平站起身,挺直腰桿,「剛剛提過的確認工作可以稍待再進行,現在我想先檢視兇手留下的腳印。教授,網球場有照明設備嗎?」
他沒有多想,關掉燈后,立刻彎下身,鑽入床底。
必須有能力維護自己的原則,他不想成為軟弱之人。
白任澤把吃乾淨的盤子推到一旁,說:「應該這麼說,我不相信世俗的魔鬼,但我相信這世界上,有很多神秘的事是無法解釋的。」
「怎麼了?」教授急急忙忙地趕過來。
腹部高度門框上的木頭纏著几絲紅色的線,看起來像是來自柳芸歆的圍巾。
一台液晶屏幕計算機座落在窗戶旁,看起來很久沒使用了,防塵罩上布滿灰塵﹔另有一台單槍投影機從天花板垂下﹔北側牆前則是各种放映裝置與音響,包括電視、錄放機、投影幕等,牆角也堆著一些攝影器材,感覺全部都是高檔貨。
吃完餐點后,他站起身。必須回房做準備。
想到此處,他突然產生一種奇怪的聯想,有沒有可能,兇手根本不是人?能在兩個極端不可能犯罪的情況下做出一般人類根本不可能辦到的罪行,這是超乎常人。兇手或許是某種他意想不到的生物……
「你為了她,實行《死刑洞》中的執著。」
接下來的另一十分鐘,他總算讓自己完全脫離床鋪的掌握;他轉過身,藉著從窗帘縫隙透入的亮光,隱約可以看見床上隆起的人體。
想來想去好像只有這個假設能成立,但問題是,兇手如果沒有進去的話,那他是如何遠距離進行絞殺?
「你看得那麼清楚,一定能確定是她嗎?」
桌上置於邊緣的吹風機以及玻璃杯墜落地板,清脆的碎裂聲割破了靜謐,刺穿了耳膜。
必須按捺住自己的衝動,慢慢等。畢竟,他要的只是在記憶中貯藏綾莎睡夢中的容貌,沒有別的。
他立刻離開客廳。
白任澤點點頭,「如果邀她們的人就是兇手呢?這兩個案子有一個相同的邀約人——方承彥。因為地點是他指定的,他就能事先計劃。岳湘亞會跑進那空房,或許也是根據他的什麼指示……」
房內的燈亮了。
教授嘆了口氣,「既然如此,你一定要小心,我可不希望連你也出事。」

25. 2/11,8:30

屍體的頭還有一部分露在外頭,他只好抓住死者的兩隻腳,將其往內拖一點,直到整顆頭都沒入室內地板。
某個結論在他心中成形。
他慢慢走近床鋪。
他嘆了口氣,揉揉太陽穴,坐正身子,吃起遲來的晚餐。
若平把斧頭擺在一旁,轉頭說:「小如,不好意思再麻煩你跑一遍,請你通報教授並請他把所有人都叫下來好嗎?一樣到客廳集合。另外,幫我把教授書桌上的拍立得相機順便帶下來。謝謝。」
林若平、白任澤與兩名傭人正在外頭調查確認有關腳印的細節。柳芸歆的死亡來得太突然,眾人的理性彷佛被擊潰了。
「我想……請你們把鞋底亮出來吧,為了謹慎起見,真的只是為了謹慎起見。還有……有人現在穿的鞋子根昨天不一樣嗎?」
如果在任何時刻,綾莎彎下腰來探查床底下,那他的行動便會毀於一旦,風險相當大。如果一切順利,那他得到的愉悅將無可計量。
他抬起頭。
「你是指,利用某種殺人機關?」
「嗯。」
聽完方承彥的事後,因心煩意亂,他甚至還偷偷溜到了一樓撞球室對著牆壁打了場一個人的撞球。撞球是他最愛的運動,但在這種情況下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連他自己都感到詫異。
「你不想回答嗎?」
那種大到能把脖子擰斷的力量,真的是來自人類嗎?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們。接下來我想請問白教授。」
實在太狼狽了,但也沒辦法。昨天一整天所有人一定都在補眠,只有他不停奔波勞動,加上自己的身體最怕勞累,只要睡眠不足便會出狀況,因此會倒在客廳也是意料中之事。
他向前伸出右手握住門把,試圖將門往外打開,但當開了一條小縫隙時卻又改變主意,放開手,往左邊的樓梯跑去。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來到了一樓的十字長廊交叉口。右邊通往琴房與羽球場,但她既不會彈琴也不會打球,因此最後選擇往左走。
沒多久,他立刻來到雨夜庄的北面。站立在網球場的鐵網籠旁,左斜前方——在網球場內——即是更衣室的門。
「發生什麼事了?」他的語氣急促、緊張。
由於不敢單獨行動,他們只好群聚在客廳,無言地昏睡。
在場有人點點頭,好像早就發現這項疑問。

24. 2/11,21:00

女孩的聲音從後傳來,但他只是儘力奔跑!
「恕我直言,這種說法我實在無法接受。」
他聽見自己緩慢吐出這幾個字,語氣就像幼兒牙牙學語般遲緩。
不,他應該沒有危險,他私下猜想這次的殺人事件應該跟去年的三屍案有關,因為都發生在雨夜庄,未免也太巧合,不可能沒有關聯。既然跟三屍案有關,那就與他無關,他根本沒有涉入那起案件。
拍攝者跟隨在老人身後,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輪椅緩慢地前進,不知為何,那種空洞單調的節奏,讓婷知產生胸口緊繃的壓迫感。
不知道經過了多久,再次挪動腳步時,只覺得全身發酸。思考的成果,卻是零。
案件發生至今,除了諸多疑點外,有一點頗困擾著若平。
關好門、上門閂,再虛掩通往走廊的門;他帶著尋獲的線索前往大廳。
為了尋找心中所假設的目標,他足足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
如果說這次的命案與去年的三屍案有關,那會是同一個人犯下的嗎……?
裡頭的景象,一覽無遺。在場的兩名女性爆出尖叫聲,摀住眼睛逃到走廊另一側。除了若平之外的兩名男性,不約而同地露出一瞬震懾的神色,但很快恢復鎮定。
「哦?」若平說,「你怎麼知道?」
餐桌上,一陣沉默。就連平常多話愛抱怨的徐秉昱也默默啃著三明治,悶不吭聲。
柳芸歆脖子上的圍巾兩端垂下,其中一端無生氣地躺在她胸口,另一端落在頭邊的地板上,底邊有被扯裂的痕迹。
門閂沒上,他推了推門,轉了轉長條形的門把。推不開也打不開。
「本能的恐懼。」
「那二樓前段南北兩扇雙扇門呢?」
她轉頭看著北側牆前的放映設備以及角落的攝影機,要播放應該不成問題,先確認看看……
「我會馬上過去。」
在沒有直接證據指涉有外來者入侵的情況下,這樣漫無目的地搜索,相當費時。不過至少目前確定一樓沒有任何強行入侵的痕迹。
方承彥突然露出笑容,「你贏了。」然後又專註在自己的牌堆里。
畫面中的拍攝者走入「雨」字中間四點左上點的空間,接著又反轉身,因此假設那個人位在三樓,鏡頭拍攝到的那扇門應該是綾莎的房門,但綾莎的房間她昨天才去看過,不論是房門的顏色或者門面上的裝飾品都不相同,除非更換過……
「嗯,謝謝,沒問題了。」
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但卻很合理……
通過雨夜庄中心的十字長廊交叉口,繼續朝前邁進,來到第二命案的陳屍現場。
「我能了解您的意思,但我還是覺得,雨夜庄目前發生的一切,是經過精心策劃的兩件凶殺案。」
裡頭可以說是一個豪華的家庭電影院﹔面對房門的牆壁上開著一扇窗戶,紫色的窗帘緊閉﹔幾張舒適的沙發擺在南面的牆邊,沙發前還放著一張黑色的矮桌,看來是可以一邊飲食一邊欣賞影片的設計。
方才在一樓搜查時他便想起一件事。岳湘亞的頭顱依然在一樓南側樓梯間躺著,令人備感凄涼。在警方來到前他不想亂動所有屍體,但讓那顆人頭躺在那裡,卻使他良心深感不安,至少也應該拿塊什麼布蓋著。
那扇門很難對付,一直關不上,若平試著將其往外開一點,再用力往內關。
嘴唇彎起,竟然笑了,原來過去的自己在嫉妒現在的自己,現在才了解過去的自己是多麼愚昧,不懂得拋棄包袱;原以為輕盈的路,卻是累積沉重負荷之途,他徹底錯了。
鏡頭又轉換了,掃過羽球場后,又往來時路前去,看似漫無目的地拍攝……
更衣室的門是關著的,不過裡頭燈還亮著﹔門雖闔上,但中央有一道裂縫,還是能窺見裡頭的景況。除了若平與白任澤外,其它人皆往樓梯處靠攏,遠離死神降臨過的房間。
「這……我不能肯定。」
等待,現在就是等待。
雖然調查有所斬獲,但心中擬定的計劃恐怕要等到明天才能實現。
那是一名坐在輪椅上的男子,禿頭,兩手緩慢地推動著輪子往前進。由於是從背後拍攝,她看不到男人的臉﹔但整體觀察起來,好像是一個老人。
柳芸歆那畸形的屍體仍躺在地板上,兩眼直瞪著天花板。
「勒斃,」蹲在屍體旁的若平默默說道,「兇手用她身上的圍巾進行勒殺。」「力量大得嚇人,簡直不是人做的」,這兩句話,他倒是沒說出口。
就是這些人了。誰戴著假面具?
女僕披著一件外套,一臉驚恐,好像快哭出來似的;她全身不停地顫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若平沉吟了半晌。他放了一張十。「你跟岳湘亞在圖書室時,她為什麼突然跑出去?」
「總該有個恐懼的對象吧。」
突破超然界限的衝動。
「玄關大門、羽球場的門、車庫的門。」
「不管怎麼說,對於現階段無法知道答案的我們來講,它的無法解釋都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也許我們目前就是碰上了那股力量。」
晚餐時刻將近,若平癱坐在一樓客廳,他感到頭痛欲裂;一夜沒睡再加上整日調查的疲憊,已經促使他的頭疼宿疾複發;他咬著牙想站起來,身體卻不聽使喚,一想到還有待辦的事,便更鞭策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但是身不由己,他的頭整個快爆裂了。他半躺在沙發上,朦朧的雙眼瞧見白任澤的影像從門口出現……
「那可以證明我跟方承彥都不是兇手,」徐秉昱玩弄著打火機,輕佻地說。九*九*藏*書
「聽到巨大聲響之後呢?」
「有必要回答你嗎?」徐秉昱連看都沒看若平一眼,繼續拋弄著打火機。
幾分鐘后,攝影機屏幕上出現清晰的畫面,她放入的帶子是前年七月初拍攝的。
他用最快的速度拍了照片。
「綾莎小姐……她……她出事了!」
「這……我是沒看見有這樣的人,不過我有轉頭跟辛迪講話,大概幾秒鐘而已,如果那個人動作很快……」
沒有別的。
林若平還有進來的可能,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在裡頭做了些什麼。
之後,若平看看地板上的屍體,又看看通往外邊的門﹔接著他用手帕包住右手,試圖推開門。
「不管問誰,趕快說。」
繼續等,還不是時候,一定要等到完全確定安全,他才能現身。
「放心吧。對了,有個問題請教,一樓玄關旁雙扇門的門閂,是您閂上的吧?」
婷知決定從第一卷看起。
張正宇坐在方承彥旁,看起來像在閉目養神。
「這恐怕是最大的難題。」
事到如今,他連思考的力氣也快沒有了。
「先說進入的路徑,根據小如與辛迪的證詞,柳芸歆進房後到徐秉昱他們來到之間,沒有其它人進入,除非小如與辛迪眼花了,否則我們可以確定,兇手是從另一扇門——也就是通往網球場那扇——進入更衣室的。同樣道理,他應該也是從那扇門離開的,因為另一扇門前一直有人在。上述這樣說明,應該很容易了解。
第一件命案發生后,他就曾想過,必須要調查雨夜庄是否有被侵入的痕迹,是否有一名瞞著大家耳目混進來的人;沒想到一連串的事件接踵而至,直到現在才有餘裕思考這件事。
一段時間后,浴室的門開了,綾莎移動到書桌前,下一瞬間是吹風機的聲音。
「一樓能通往外部的門有哪些?」
就在他要關起門時,無意間瞥見靠門邊泥濘的土地上,躺著一段紅色碎片。
婷知開始覺得視線有點模糊,疲倦感遍布全身,她閉起眼睛,強迫自己想些事情。
「瘋狂。一直到柳芸歆死前,我仍在瘋狂中。」
又不知過了多久,當他的五官已習慣黑暗后,一種無形的直覺告訴他,已經是時候了。
「你是指,兇手從通往走廊的那扇門出入?」
婷知把帶子取出,換了另一卷,前年八月的。
至此,討論告一段落。若平先行離去,留下教授與白綾莎。前者好像有話對後者說﹔這也難怪,在發生了那麼多事之後,父親一定有很多想法要與女兒討論。
當他再度醒來時,發現自己仍躺在客廳的沙發上,身上多了一條毛毯,眼前的桌上則擺著兩塊三明治與一瓶牛奶。
若平點點頭,接著傾身向前,「最後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從你看見柳芸歆進房後到徐秉昱他們出現之前,有任何人出入那間房間嗎?」
「不不,是我打擾你,我只是晃晃罷了。」說完,林若平關上門。房裡又恢復靜謐的黑暗。
「也因為那個瑕疵,網球場便廢棄不用?」
綾莎沒有鎖門,以致於當他推開那道門時,感覺像棉花般柔軟。
「你現在變得合作多了,不錯。」
他將自己安入該輪廓。小心地,顫抖地……
「或者是,在這段時間內,有人能趁你不注意時從那間房間逃出嗎?」

26. 2/11,21:30

她所仰賴的偵查力量——林若平,目前也還未透出任何曙光﹔這個人到目前為止除了揪出方承彥的推論讓她稍微驚艷外,其餘都令人失望。
「昨天綾莎介紹房子提到那更衣室之後,我有打開門探頭進去看看,門閂的確是閂上的。」
不管怎麼想,都應該先離開影音室。不過在離去之前,要先收拾一下現場。
「她進去之後,我繼續留在門口窺看,因為我相當好奇,她為什麼會在這麼晚的時間到那裡去。之後我斷斷續續聽到一些雜音,好像是門閂的聲音,接著突然一聲巨響,把我嚇了一大跳。」
「對,謝謝。」
如果說,絞殺的繩子是來自天上……

眼前這道雙扇門后,便是雨夜庄的禁區,是去年三屍案的發生地點;裡頭的房間格局應該是跟三樓一樣,不過氣氛必定完全不同。
「在你們來之前,我分別從走廊以及樓梯間側用鑰匙上鎖。」
「我不能確定,總之不只一次。」
一行人出了客廳,往北側樓梯方向走去。一路上沒有人開口,有的只是空洞的腳步聲。
「那好,柳芸歆命案,我現在嘗試用另一個角度去推敲。」
這個地點的正下方在一樓並沒有門,而是兩條長走廊的十字交點。現在所站的這條橫向走廊與一樓相同,南北兩面牆上都林列著窗戶,不過除了眼前雙扇門右邊的窗戶,每一扇窗戶的窗帘都是拉上的,因此室內顯得相當昏暗,只有少數光線從窗帘的縫隙透入。
踩在空曠而深邃的長廊上,一種莫名的恐懼油然而生。
「沒有,我只告訴她為避免被別人發現,最好把門關上。她應該是自己把門閂上的吧。」
正宇慢慢往前移動身子,就像一條蓄勢待發的蛇,準備吞食美味的獵物。他小心翼翼地,以極度的慢速動作將自己推出床底;手肘、膝蓋在此時全派上用場。很快地,上半身已離開床鋪下方。
若平彎下身,將毛巾蓋在煤塊上,嘆了口氣。
他遏止不住心中的噁心感。
若平把門往自己的右側朝外打開。
「你們用什麼借口約她出來?」
沿著右邊這條長廊往前走,盡頭是影音娛樂室﹔他才想起教授提過雨夜庄的各種設施可自由任意使用。
他又笑了,這次的笑摧毀了所有理智;他把自己帶到愛情信仰的高峰,在那裡,他挺起腰桿便能與天接壤,抬頭望去儘是繽紛萬彩的霞空,渲染一道道眩目的神光;在那裡,就算是黑暗也能綻放出奪目的色彩,他能拿起畫筆、提起顏料桶,恣意刷新、彩繪一切,就算一切的底下是深不可測的暗淵。
遐想不斷地從腦中流泄而出,與接踵而至的黑暗融為一體,他趴在一片漆黑中,用耳朵去感覺事物,心臟則緊貼著地面不安分地躁動;他深怕,那躍動的聲響會劃破寧靜,擾醒美麗的夢中人,因而感到畏縮。
荒唐,太荒唐了。
「對你?」
方承彥緩慢地抬起頭,嘆口氣,「我們只是約柳芸歆到那間房會面,有事想跟她談。」
婷知走向十字走廊交叉口,一邊思索著DV帶的用途;用這卷帶子引誘兇手現身,未嘗不是個好方法,但細節要再擬定。
更重要的一點是,那片壁面上根本沒有窗戶。
徐秉昱暗自罵了一聲,才不甘不願地回答:「你問方承彥吧。」
吃過一頓食之無味的午餐后,若平來到一樓客廳,繼續思索著。
「反覆檢查過後,發現兇手不管從哪一扇門出入都說不通,因此造成矛盾的情況。這就是現在最傷腦筋的部分。」
「你最好配合一點,不然在場所有人都會變成你的敵人。」
「我確定門閂是上鎖的,」徐秉昱突然說道。
「有壞消息,」沮喪的偵探說,「又一件命案。」
「今天還是上鎖的嗎?」

20. 2/11,05:30

這時辛迪把杯盤收走,餐桌頓時空曠,若平不住地聯想起那平整無缺的網球場地。
跑過了三間房,來到樓梯間的入口,他停下腳步遲疑了一下,接著快速走入。
「你瘋了不成!」徐秉昱叫道,「那個時候不在床上不然在哪裡?」
關上門,她仔細打量裡頭的一切。
兩名女傭帶著恐慌的神色在一旁觀望著。
「沒事,好累……」他聽見自己說出這四個字,然後意識便一片模糊。
記錄完不在場證明后,每個人都顯露出極端疲憊的神色。若平闔上筆記本,說:「現在只剩一項最後的確認。我對於這個案發現場感到很疑惑的地方是,兇手進入與逃離現場的路徑。」
教授也站起身,「沒問題,我記得開關在傭人交誼聽,就在案發現場隔壁。」
他皺了皺眉。
但仔細想起來,看見死去女孩的房門,還是有點令人背脊發冷。
「等一下查了腳印就知道,」若平說,「還有,教授,請也查查看雨夜庄的鞋子有沒有短少,還有走廊上有沒有泥土鞋印。很麻煩的工作,但我會協助的。」
孤絕的環境,毀滅,最後的為所欲為。

19. 2/11,04:15

「倒也不是。」方承彥丟出一張J,「或許告訴你也無所謂吧,我想她會逃是因為恐懼。」
兩名女傭互相看了一眼,才由小如緊張地回答:「我、我有看到她進去。」
不過,在那之前……
辛迪抬起頭看著他的雙眼,他發現她哭了。
理由之一是因為,依她的個性,她一向不喜與人分享發現與研究的成果,她必須要靠自己來;林若平若有本事,也要靠他自己去找到答案。理由之二,這件事有可能牽涉到一年前的血案,與她意欲調查的事件有關,不希望透露給第三者知道。事實上說穿了,以上兩個理由都是次要的,最主要是以目前的情況而言,她還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負責調查案件的林若平。
白任澤好像覺得在這種時刻,公開談論白景夫的婚姻生活也無所謂了。或許在發生了那麼多怪事之後,什麼事都無所謂了吧。
「巨大的關門聲……」若平拿起筆,開始在攤開的筆記本上書寫。他抬起頭再問,「你之前說門閂的聲音,你能再具體描述嗎?」
婷知抽出另一盒,打開,裡頭是同樣的情況。
「聽起來很深奧。」
「啊,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裏面,」他一邊道歉一邊後退。
「是啊,就像在第一件案子,我們也討論過這種可能。」
他把它塞入口袋裡,準備將門闔上。
就在右腳向前挪動之時,完全出乎意料地,一陣無痛感的撞擊從腳趾沿著小腿襲上,接著是刺耳的碰撞聲!
抽出鑰匙,他再度踩著無聲的步伐下樓,到達一樓的長廊,再往北走到盡頭,上了樓梯。
「可以麻煩現在開啟一下嗎?」
等等!
雨夜莊裡頭的建築構造皆屬長條形,每一層樓都是由五條長走廊所構成;無論站在走廊的哪一個點上,放眼望去都是深邃、綿長的景象,更增添了心靈荒蕪的孤寂感。
「不必,我知道那地方會勾起您不愉快的回憶,我自行前往即可。」
屏幕read.99csw.com上首先出現的景象,是走廊﹔走廊的盡頭是一道雙扇門。一開始婷知以為拍攝者是站在三樓的走廊,背對書房﹔但後來卻發現,走廊的樣子與她記憶中的三樓不太符合。
但方承彥所做的事……
那剛剛打球的人是誰……?
看不出攝影的人是誰,拍攝的人從沒出聲過,也沒有其它人物出現,裏面的影像全部都是景物。
他沿著走廊往北走。徐秉昱仍在打撞球,白氏父女則失去了蹤影,餐廳里只有兩名女傭吃著早餐,面容十分疲憊。
一開始以為是一堆爛牌,卻打得出奇地順﹔這種奇迹,是否可以請求它發生在自己想要的時刻呢?
早上六點半,在一樓的餐廳,一群人默默用著早餐。
若平默默地走入房間,簡單地替那軀體做了檢查。已死透了。
一卷一卷看下來,給人一種空洞感,外加一種莫名的不安。
正宇步入房內。
剛剛吃飯時若平提醒過所有人最好不要單獨行動,最少也要兩個人結伴同行,但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這、這太奇怪了!
柳芸歆打開通往網球場的門,探出頭,這時兇手設置好的繩圈從空中落下,套住被害者的脖頸,再拉緊;也就是說,兇手是從更衣室正上方二樓或三樓的房間窗戶探出身,去操作兇器。
若平沮喪地搖頭,「別告訴我您真的相信有魔鬼。」
婷知轉身走到柜子前,蹲下身子,拉開櫥窗的玻璃門,撥開前頭散亂放置的VCD,抽出一盒教材。封面是「英文常用句型三百句」。
靠牆的書架堆滿書,一張有著美麗圖案的床鋪靠在牆邊,床腳比鄰著一張堆著雜物的矮桌;對面是古意盎然、井然有序的書桌,再過去則是衣櫥;進房右手邊的隔間是典雅的浴室。
他踢中了擺在床腳處的矮桌!
若平在客廳的櫥櫃中翻找,裡頭雜物很多,角落擺了一個小小的黑色盒子,他皺著眉,遲疑了一下,最後打開另一扇櫃門,挑了一條看起來不用的大毛巾,拎著它回到雙扇門那裡去。
婷知、白綾莎坐在沙發上,後者閉著眼睛,分辨不出是在思考還是打盹﹔方承彥坐在另一張沙發中,上半身趴在扶手上,將整個臉埋入手臂﹔徐秉昱直接躺在地板上,面朝上,呈大字形,很快進入了夢鄉。
經過一番折騰,找不到任何疑點;門窗皆完好如初,女傭也表示沒有任何異狀發生。若平頹喪地走在長廊上,覺得自己白費了一個早上的功夫。
若平向左轉,走到客廳前。方承彥與張正宇兩個人在裏面玩著撲克牌。他在靠桌邊的沙發坐下。
「不只上門閂,還有掛鎖。」

23. 2/11,08:00

「好吧。你們約在四點是吧?」
腦中突然閃過一道光芒,一個可能的解答驟地成形!
她稍稍愣了一下,因為她以為林若平在撞球室里打球。
「這……我想沒必要告訴你吧,這屬於私事,總之是捏造的理由。」
「當然……那個房間廢棄很久了,老實說我也只進去過一次而已,就是去確認門有上鎖。」
教授看見地板上的柳芸歆,隨即別過頭去,他語調沉痛地說:「其它人都在客廳了,我先過去等你。」
「我也不知道,」方承彥整理著牌,說,「人真是很奇怪的動物,有時候自己在想什麼,自己都不清楚。人比動物有了理智,卻常會模糊掉本能欲求的意義。」
雖然覺得這種方法可行度不高,但他還是認為有必要勘查一下更衣室上方的壁面——也就是雨夜庄北側后牆——有沒有什麼機關殘留的痕迹;稍早他與白任澤外出調查時,並沒有特別留意這點。
很難得地,方承彥與徐秉昱兩人沒再答話,只是兩人都別過頭。
若平接下對方的凝視,「我想,或許跟奶茶有關吧。」他丟出最後一張牌。
反思不斷地在黑夜中延續,在或許已經過了凌晨的時刻,在睡意開始對他展現傲人舞姿的時刻,劃破寧靜的急促敲門聲再度傳來;那是十分雜亂、緊繃的敲門聲。
兩扇出入口,其中一扇有人監視,最合理的推斷自然是從另一扇出入了,但從另一邊出入會留下腳印的必然性|事實卻沒有成立。既然如此,不論從哪一邊出入都說不通的話,也許就是前提出錯,亦即,兇手根本沒有進出那間房。
屍體的頭部往後倒去,有一半躺在外頭的泥地上。
再笑吧,或許連笑的時刻都不多了呢。他無聲地笑著,第一次感受到生命是如此美好,原來所有的壓抑只是為了領悟的這一刻。他在心中開懷大笑。
廢棄的網球場是與建築物連接在一起的,雨夜庄北側這面牆正是整個網球場的南面﹔更衣室的門一出去便是以綠色的鐵網籠所圍起的空間,看起來與一般正規的網球場沒什麼兩樣。黑色柱身的照明燈就設置在右側的鐵網籠外。
暴風雨將雨夜庄與外界隔絕,一定是這種孤絕的寂然,激起了方承彥內心深藏醞釀已久激烈情感。環境狀況的煽動,是促使隱藏許久的潛能釋放之重要因素。
「這我知道,好像是雨夜庄當初建造上的瑕疵,先兄有跟我抱怨過,」白任澤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就如昨晚我跟你講過的往事,先兄與石勝峰的恩怨……先兄懷疑過石勝峰在建築上造了瑕疵以為報復,指的應該就是那間更衣室的問題。當然,實情是否真如先兄所想,就不得而知了。或許那真的只是個粗心的瑕疵。」
所有的一切幾乎要超越他的理解範圍,抓不住切入的角度﹔案子本身,根本是無理智的產品。
事實上,他對於二樓前段的封閉禁區頗感興趣,照理說在發生了這麼多詭異的事件之後,是有必要進入那裡搜查一番,或許會有新的線索。
「內容呢?」
白任澤、白綾莎盯視著徐秉昱的眼神相當具有壓迫感,尤其是前者,簡直充滿了警告意味,彷佛是在說「我是看在林若平的面子上才沒發作,否則老早就把你宰了」。
裡頭有上門閂。
當婷知轉往北側時,轉頭瞥見林若平在長廊另一端正走進客廳。
「沒錯……除了密室構成的理由不明之外,另外還有一點,就是兇手殺人的時機。」
是林若平。略顯驚訝的臉。
白任澤低頭想了一下,才說:「我記得有,不過很久沒使用,不知道有沒有故障。」
他的心跳得有如風雨中的顫葉,想狂吼,卻使不上力。
那關鍵性的畫面過了良久,她才慢慢回過神,意識到心中殘存的巨大餘悸與驚愕。
來到二樓,他往南而去,來到十字走廊交點上的硃紅色雙扇門。
所以,他是安全的。
昏黃的空間里,地上隱約出現一團物體的輪廓,就像黑色的煤塊。
網球更衣室的門被砍出一道裂縫,若平留意著劈砍的位置盡量不要破壞門閂。
他張著嘴掙扎要說些什麼,但立即轉身,向前一個箭步打開門,往門外狂奔!
佇立了幾分鐘后,他離開雙扇門前,下樓回到一樓客廳。
「犯罪手法、動機、密室構成理由、兇手如何掌握殺人的時機……全部是一團謎,」若平嘆了口氣,「若再不能有所突破,情況會很不樂觀。」
來到二樓的樓梯間后,他沒有上樓,而是往此層樓的雙扇門走去。
「殺人的時機?」
他回想自己單戀綾莎的過程,是那般苦澀,卻又甜美;他隔著彩霧般的玻璃、半透明的簾幕,鑒賞近在咫尺,同時卻又遠在天邊的藝術品;一種想要超越鑒賞家成為收藏家的衝動不時席捲著他,讓他動搖。但正宇明白自己是不能打破超然的,否則惱煞人的痛苦與無邊無盡的慾望將吞食、腐蝕掉他。
他走向右手邊那扇窗,就在窗框下靠牆放著一條長木板;空蕩蕩的走廊就這麼一片木板靠放在唯一窗帘敞開的窗下,感覺上相當突兀。
雨衣就掛在車庫的牆上,他隨手抓了一件套上,打開車庫的自動鐵門,往外頭走去。
他按下樓梯間的燈,然後走進去。
白綾莎說過的一段話,掠過他腦際。
用力推開門后,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但過了幾秒鐘,突然大放光明起來。
方承彥突然露出笑臉,「你所謂的執著,實際上也沒什麼,我只不過是將所有車的鑰匙偷掉,企圖將所有人困住,以爭取與愛人多待一會兒的時間。這種執著,與你破案的執著,真是天差地遠,很快就被你揭穿了……我卻發現自己的愛,真是盲目又醜陋,因此是沒有價值的執著。」
「沒錯。」
這次不在場證明的調查,比起第一案要容易多了。女傭小如與教授在樓上將大家從夢鄉中喚醒時大約是四點十多分,每一個人都是從房間中出現,因此根本沒有四點十分時的不在場證明。如果若平的死亡時間推斷沒有問題,那方承彥、徐秉昱不可能是兇手﹔又,若相信女傭的證詞,小如也不會是兇手。
他喘了一口氣,放下斧頭。
屋子裡確定藏著一位殺人魔,行兇手法殘忍至極、冷血無情。問題是,他到底是誰?為了什麼而殺人?
「你沒提我倒是沒想到,這真的很奇怪,這名兇手好像能掌握被害者一切的私密行動。」
輪廓邊框因過度顫抖與激動爆出五彩火花並碎裂,腦袋因轟破高牆而嗡嗡作響;半透明的簾幕被撕毀,朦朧的玻璃被震破,他的視界一片清晰與嶄新。
「用繩索之類的道具是可以從外閂上門閂沒錯,但問題是多增加這個動作根本不太可能躲過兩名女傭的視線,再者,裡頭的門閂設計有問題,必須從內側一手控制門、一手控制門閂才閂得上,單由外側利用繩索來閂門,是辦不到的。
垂頭喪氣地離開了陳屍間,若平往南走,到達十字交叉口時,他選擇了右邊。
東西兩側擺滿了架子與柜子,收納著各式各樣的VCD、DVD以及各種影音產品﹔婷知約略翻了翻,大部分都是她不感興趣的片子。
實際一點,思緒再回到案發現場。如果要進行絞殺的話,從哪一個方向……
眷戀、愛慕綾莎的他,是否也到了該釋放潛能的時刻?
——沒錯,的確是拼圖的碎片,這樣一來,都說得通。
——對,綾莎,你的睡容必定是美的,這不證自明的事實,並沒有蒙蔽我的雙眼,反倒讓我更加雀躍,進而跨越以往所畏於跨越的界限。為了一賭你美麗傾城、睡夢中的容貌,我決定……
白任澤往椅背一靠,兩手交握,臉上有著感慨https://read.99csw.com,「對你這名偵探來說,當然相信推理邏輯、科學理性這些東西可以解答世界上的一切疑問﹔但對我這個年紀的人而言,會開始去相信一些理性所無法解釋的現象。」
「的確是如此。我倒是想問你們,你跟方承彥為什麼會在那裡?」
柜子最底端的空間中,放著一排不起眼的英文語言教材,淹沒在一堆三流影片的VCD之後,教材本身是市面上常看見的那種用塑料盒包裝著課本與CD的產品。
方承彥猶豫了一下,「我跟徐秉昱認為,柳芸歆有殺害岳湘亞的動機,我們只是想私下做一些調查。」
「各位,現在開始進行例行性的調查。我知道你們情緒很難平復,可是我們一定要把握時間。任誰都不想再看到有第三個人被殺吧。」他邊說邊拉了一張椅子坐到桌邊。
她仍維持坐姿,在波動的情緒中思考岳湘亞與柳芸歆兩件命案的細節﹔沒想到,這隨意抽取的一卷帶子,竟然泄漏了兇手殺人的手法!這是她始料未及!
大廳時鐘指著凌晨四點四十分,在這種時候就算有睡意,大概也早就被殺人事件所帶來的恐懼驅走了。
等等!
若平轉入客廳,裡頭等待的是一張張疲憊、驚恐、絕望的臉。他懷疑自己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們。
若平呆立在那裡。
她環顧了四周,確定這裏頭大致上都是電影影片,沒什麼值得探查之處后,便往門口走去。
回到房間后,他立刻找來紙筆,開始振筆疾書。
在雨夜庄,像是被雨水沖刷掉了一切,只留下虛無,空寂。
場地中間有一道破爛的球網,地面上則是一片紅土。
「等等!」
最後三句話激起了氣氛上的小小波瀾。教授搖搖頭補上一句:「抱歉,我太激動了。若平,你繼續吧。」
若平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包覆著手帕的手將其拾起。是柳芸歆的圍巾斷片。
「我檢查過屍體,柳芸歆在我們破門而入那時才剛斷氣,因此她的死亡時間大約是在四點十到十五分之間。」
通常發生這種暴風雨山莊的案件,首要之務必須確定兇手是否是外來者,而在這次的事件中,他完全無法確定。
網球場上遭大雨淋過、看起來軟嫩的紅土完全沒有被踐踏的痕迹,一如尚未遭吃食的生日蛋糕,完整、完美。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眾人的眼睛鎖在林若平的身上,好像不明白他想要表達的是什麼。
「要我跟你一起去嗎?」
白任澤走向傭人交誼廳,若平則打開更衣室的門,進入,再把門關上。
門鎖開了。他握住門把往內推,卻推不動。
「您是從樓梯間那一側上閂的?」
隨著裡頭畫面的變換,她覺得腦袋好像颳起颶風,炸裂了一長串的障礙﹔她簡直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我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開口的是白綾莎。若平這時才發現,她的黑眼圈也頗深的,「既然兩扇門都不可能出入,會不會兇手根本就沒有進去?」
繼續看的話,勢必還要花很多時間,萬一林若平在隔壁房間等待,那就不好了。她自己如果在裏面待太久,會不會讓真正的兇手起疑?畢竟她也還不清楚兇手知不知道這些帶子的存在以及位置……
雨夜庄的鞋子沒有短少,一樓各處地板也沒有泥土痕迹,玄關大門與羽球場的門鎖完好如初,掛鎖鑰匙也都好端端收在女傭的房裡。如此看來,兇手應該是從車庫的門出入。
必須採取一些行動,她決定親自找尋線索。
他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很複雜,不知該如何調整。
內容大同小異,看起來都是隨意的拍攝,找不出什麼焦點,拍攝者好像在做雨夜庄的導覽,似乎把整棟房子的每一角落都走遍了,偶爾還會出現戶外的場景,但也是繞著雨夜庄走,單調地漫遊。
門中央已開了一道縫,若平右手伸入,摸索著門閂﹔當他抓住門閂的頭往右抽時,才發現,門閂卡得死緊,他費了點力氣才拉開。
若平頷首,「是的,但我馬上發現這個說法也行不通。就算假設小如與辛迪看走眼,兇手真的趁她們兩人交談時從房間溜出好了,這樣的假定會面臨一個問題:兇手必須從外閂上裏面的門閂。
柳芸歆仰躺在地板上,兩隻手抓著圍上火紅色圍巾的脖頸,臉孔扭曲,一如先前橫死的岳湘亞﹔她的頭朝著通往網球場的門,兩隻從長裙露出的腳對著通向走廊的門,躺得筆直的軀體宛若將此房間從中一分為二。
「兇手或許沒有那麼笨吧,」言婷知開口了,「他可能用了玄關多餘的鞋子,事後再把它藏起來,或者他是穿自己的鞋子,再回到浴室把鞋底清理乾淨了。」
不,這應該不是三樓……
她很想立刻驗證兇手使用的犯罪手法的可行性,但貿然動作很容易就被目擊,還是先回房間計劃下一步再說吧。
門發出碰的一聲,闔上了。
正宇深陷在驚愕中,他覺得自己全身都被凍結了。兩雙同樣驚愕的眼眸對望著,激蕩出性質不同的恐懼火花。
「所有人都一起過來吧,」若平說,「集體行動。」
婷知本來想把所有的DV帶都帶走,但數量不少,帶出去的話容易被人目擊。經過考慮后,她決定只帶剛剛看過的最後一卷,這卷包藏重大秘密的帶子可以有其它的用途;剩下的帶子,等找到機會再進來看……
「啐!你不要以為我對你的厭惡有所改變還是怎樣,我只是不想變成下一個犧牲者罷了!因此能儘快解決這麻煩事當然愈好。」
但現在不是瞻仰之時,未來的行動才重要,他必須先鋪路。
岳湘亞死後,在客廳的調查會議結束時,若平第一個離開客廳。當他踏上走廊看到玄關旁那扇雙扇門時,下意識地上前推了推、試了門把。是死鎖的。這麼說來,門閂很有可能那時還是閂上的。
看到餐桌上林若平的臉色,便知道搜索徒勞無功。婷知很快用完餐,出了餐廳。
時間緩緩流逝,心,躍動著,幾乎要撞破胸口。
眷戀岳湘亞已久的方承彥,竟然能夠鼓起勇氣冒險偷走所有車鑰匙,為的就是要把所有人困在雨夜庄,以便爭取自己能與岳湘亞相處的時間。
教授同情地看著他。「很疲累吧?我想這件事或許根本是魔鬼的詛咒,解決不了。」
她雙手捧著攝影機,凝神細看。
他仔細研究了一下雙扇門的構造。雨夜庄中每道雙扇門的構成都一樣,它們可以往兩個方向開,例如他面前這道門,可以往樓梯間內開,也可以往走廊的方向,全看開門者的施力方向。再者,門兩邊各有一道門閂與鎖孔,門自哪一邊都可上門閂,兩邊也都能用鑰匙上鎖;但從其中一側上鎖,就能從另一側打開。以這道門為例,如果站在走廊上用鑰匙上鎖,那走廊這邊的人便無法轉動門把開門,但位在樓梯間那側的人可以,反之亦然。
婷知不喜歡與別人共事,她喜歡自己解決問題,未解答出她想要的答案前,決不與他人分享,也不求助於他人,就算得到了答案,也不輕易透露﹔她認為,如果沒有好的理由,沒有必要將研究成果送予他人。這便是她的個性。
在一片黑暗中不之過了多久,突然射入稍稍刺眼的光線,房內的燈被開啟了。
「如果我說我相信呢?」
他在自己的信仰中理解上帝,繼續無聲地笑著。
提到「案發現場」這幾個字,不禁令人背脊發冷。
他走到門前,慢慢轉動門把……
無形的鬼魅彷佛就寄生在空氣中,撫摸碰觸著他;混雜在雨聲中,帶入幻夢般的氣息,侵襲他的意識。
這會是什麼?為何刻意裝在語言教材盒裡?如果可以放映出來看的話……
一股冷風吹入,外頭暗茫茫,冷清清。
雖然室內的燈亮著,但她知道外頭的天候仍是一片陰霾﹔在這發生過兇案的早晨,靜謐的空間中凝聚著一股死寂。
「或者他根本是光著腳出去!」徐秉昱悶哼一聲,「這個兇手沒這麼笨,不會忘了腳底的泥土這種小事!」
一想到或許她要找尋的線索就在其中,便覺得不看完似乎不行。
她想起雨夜庄二樓前段的禁區,一直到現在還被封鎖,而影帶拍攝日期是前年,那時慘劇還沒發生,畫面中會出現封閉區域的影像也不足為奇。
裡頭亮著昏黃的小燈,視線十分不明;他只看到眼前牆上有一扇窗,右手邊有房間與樓梯。
「沒關係……」白任澤說,「不過,我有一個疑問,照你剛剛所說,兇手若是從通往網球場的門進出更衣室,那他出入雨夜庄的途徑會是哪道門?」
來到雨夜庄后,發生了無可預料之事,一名躲在黑影中的殘忍兇手,在不到六小時內連續殺了兩名女子,目前仍逍遙法外;雨夜庄又處於與外隔絕的狀態,這等於是與猛獸同處一個鐵龍內,不知何時會喪命……
首先要從一樓的出入口查起,看看有無破壞痕迹。
以更衣室寬度為準的正上方壁面,直到三樓的高度,呈現整潔平滑的狀態,沒有任何多餘的物體殘留在牆壁上。
「果然,」徐秉昱淡淡地說。他伸手摸索出煙盒與打火機。
對於案情的推理,至此完全觸礁。
不知道為什麼,婷知下意識地把房間的燈關掉﹔也許是因為燈光太充足會讓她分心吧。
綾莎站在衣櫃前半晌,便進入浴室,接著水聲傳來。
右手伸入外套口袋,裡頭裝有他的數字相機,他要擷取美麗的影像……
之後,白任澤出現,叫醒大家去吃早餐。
「看吧,這就是理智模糊思考的最好證明。你永遠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或在說什麼。」
「我覺得很疑問,如果說在這兩案中,真有預謀殺人的話,那實在很說不通,因為岳湘亞與柳芸歆都是因為臨時的邀約才會前往被殺的地點﹔既然是這樣,除非兇手就是邀她們的人,否則他怎麼可能知道被害者要前往何處,再事先計劃行兇手法?」
方承彥抬頭看了他一眼,「你也來嗎?」
拍攝者沒有往前走,而是往左轉,進入一條狹窄的走廊,廊上有兩個並列的房間,房門緊閉。
「巨響?什麼樣的巨響?」
辛迪與小如進廚房準備早餐,六點半時,教授與若平叫醒所有人到餐廳用餐。
早上在客廳的那一場牌局,從方承彥口中,他聽到了有關愛的執著的事。
沒有問題的,辛迪照他的話去做了,她會拖住綾莎;而他,有充裕的時間進行。
長廊九九藏書的盡頭是影音室,左轉直走則通往車庫。婷知按下影音室的電燈開關,打開門進入。
「如果不會太麻煩的話。」
白任澤點點頭,「我當然會幫你,誰不希望能有合理的解釋?跟你一樣,我比任何人都希望這怪案儘快水落石出。」
「我打一局就夠了,失陪了,」若平站起身,對其他兩人點點頭。離開了客廳。
向前跑了一段距離,盡頭是公共浴室,他轉入左邊的走廊,沿著長廊疾走。
若平看著手中的一堆爛牌,說:「我這樣問或許很冒昧,但死了兩個人之後,你的心情有什麼轉變嗎?」
「關於什麼?」
如果說這些命案與她的目的不相干,那就不能被模糊焦點。目前她對這三樁命案也完全沒有頭緒,更找不出連接點。兩名死者跟以前的事都毫無關聯,無從查起。
她沒再多想,快步上了樓梯。
「岳湘亞死亡的事情。」
「我知道了,請繼續。」
進入二樓前段區塊的途徑只有兩條,一是這道門,二是經由一樓玄關左側的樓梯到達二樓后,再通過另一道雙扇門。
五點多時勘查完網球場的腳印后,若平與白任澤以及兩名女傭忙著確認之前提過要調查的細節,結果一無所獲。
「為什麼挑在那房間會面?隔壁就是傭人房,這樣不是很容易被發現嗎?」
小如搖搖頭,「沒有。」
雖然林若平的調查是在她的計劃安排之中,但在她要的真相以及這裏的血案水落石出前,先不要貿然與別人合作。連續冷血殺人的兇手,除了自己,有可能是任何人。
他回想著昨天凌晨的情景。
除了白任澤、白綾莎、辛迪、小如穿著室內的拖鞋或便鞋外,其它人都穿著跟昨天一樣的鞋子。
婷知將攝影機往身旁藏起,轉頭看向門邊那道影子。
門外的一群人無聲地離去了。
「沒關係的,我馬上要出去了。」
「發生什麼事了!」白任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先前我說過,殺害柳芸歆的兇手是從通往網球場的門出入,既然現在這個說法產生問題,我決定再回到最原初的可能性著手。」
「沒錯,為了防止有人隨意上去二樓。」
鏡頭又移動了,這次拍攝者走出雙扇門,往右轉,走到底,再往右轉,來到一個可眺望的平台。鏡頭往下瞄準,是羽球場。
不用說出遇害者是誰,每個人都瞭然於心,不在現場的那個人,必定就是死神獵殺的對象。
「通往網球場的門,門閂平常是鎖上的吧。」
「恐懼?」
「顯然你們到時她已經在裡頭了。你有告訴她要把門給閂上?」
一共有七盒,二十八卷帶子。拍攝的日期全集中在前年的二月、七到九月,以及去年的二月。
方承彥沒有立即回答,他等張正宇下完后,才說:「或許我愛的是自己心中的岳湘亞,而非實際存在的岳湘亞。當看到她的屍體時,我突然感到無比醜陋,不論是對她,還是對我。」
他心愛的綾莎在正上方,只隔著一片木板與床墊,便能合而為一。
但若平馬上發現這個想法仍舊有漏洞。柳芸歆是被自己的圍巾勒死的,女傭小如也目睹到她圍著那條圍巾進入更衣室,不可能另外會有什麼來自空中的繩索;再者,如果是柳芸歆自己打開通往網球場的門后遭到來自上空的繩圈殺害,那位在二樓或三樓的兇手要如何把那扇需要費力關閉的門給關上?
滂沱的雨勢猶如戰鼓般無情地打在他身上,顧不得鞋子已瞬間被水給沖濕,若平徑自沿著雨夜庄西側往北直走。
床底下出乎意料地乾淨,想必是綾莎搬入雨夜庄後有清掃過,或許還用吸塵器打理過。他舒適地仰躺著,享受綾莎的纖細心思所帶給他的愉悅與驚喜。
婷知深陷在客廳的沙發中,微張著眼睛看著疲憊的一群人。
門外的走廊沒人,隔壁的撞球室房門緊閉,裡頭傳來塑料球碰撞地板的聲音。可能是林若平在裡頭玩球等待她出來吧?
那黑暗的輪廓,又更深了,于自身底下再孕育齣子輪廓,再描形與加深。一種意識的繁殖動作。
小如歪著頭思索,「嗯……類似巨大的關門聲之類的吧。」

床上的人體突然坐起,綾莎的上半身隱約可見,她的左手快速往牆上掃去。
他決定展開調查。
最讓人怵目驚心的是,死者的頭部與軀體成九十度相交,後腦緊貼著門,下巴則以畸形的姿態抵在橫膈膜上,整個頸部呈現不自然的近似直角彎曲狀,好似頸骨都已斷裂似的﹔由於頸部被圍巾包覆,看不出底下皮肉連結的狀況,但光是看,就能聯想到脖子像紙黏土條那般被拉長的慘況。
「你真的很喜歡問問題,不是嗎?」
她猶豫著要不要把剩餘的影帶看完,這時突然又想到,兇手知不知道影音室藏有這些帶子呢?如果知道的話,她不應該在這裏待太久……
吃過晚飯後,正宇洗完澡,坐在床上,整理思緒。
站在傭人交誼聽前的小如顫抖地點頭,然後別著頭快步走過那死亡的房間前,上了北側樓梯。
雖然知道方法,但仍無法確定兇手是誰,必須再有多一點線索。
「我也不知道,可是如果把去年的三屍案考慮進去,那裡的確是關鍵地帶,有必要查看。」
現在呢?
「這、這不可能。」
徐秉昱第一個吃完離開,隨後方承彥、言婷知、張正宇也陸續離去,最後餐桌上只剩若平、白任澤與白綾莎。
一開始鏡頭在一樓的餐廳搖擺,餐桌上好像有殘肴,但因拍攝角度的關係,只看到一部分餐桌﹔接著便跳入走廊,朝著玄關方向。
就在婷知煩惱著下一步的行動時,從背後突然傳出轉動門把的聲音,門輕輕地開了。
不知道為什麼,目前並不想尋求他人的協助;也許是緊繃的狀況讓他無法相信任何人,也不想動用太多人,以免打草驚蛇。
「對於她猜測我即將會對她做的事,就像不久前我與徐秉昱即將對柳芸歆做的事。」說到這裏,方承彥突然看著若平,那對陰沉沉的眼眸好像在說著:你應該懂我的話。
彈出,放入,彈出,放入……彈出,再放入!
在收拾帶子與攝影機的同時,她突然猶豫起要不要告訴林若平關於她剛剛的發現;經過深思熟慮后,她決定不說。
方承彥用好像在研究標本的深刻神情,緊緊地盯著房間裡頭的人——不,是屍體。
追著那名鬼鬼祟祟的人來到一樓時,那人的確打開了雙扇門的門閂,也就是說,門是自樓梯間這一側閂上的。
最不可思議的是,不只網球場上沒有腳印,連從車庫通往網球場的路上也沒有任何腳印。他們兩人拿著強力探照燈來回在那條路線上搜索,什麼痕迹都沒找到。反覆檢查之後,若平與教授不得不下出一個結論:根本沒有人從車庫出去,走到網球場﹔如果有的話,這個人一定能騰空飛起。
就這樣,他離開三樓書房,小心翼翼地經過岳湘亞一案的現場,以最無聲的步態下樓,來到了二樓樓梯間。他擎起鑰匙,不發出任何聲音,將其插入雙扇門的鑰匙孔,轉動。
孤絕的環境與毀滅性的情況點燃綿延已久的導火線……人的理智極限一但被衝垮,便會做出潛意識中祟動已久的瘋狂行為……
他看到綾莎纖細的雙足在眼前舞動,但不多時便消失無蹤;緊接著是頭頂的床板發出碰撞聲。
他一路奔下樓,所有的美夢全碎裂在身後。
也許是這棟建築,本身就帶著一種深沉的魔力吧。一種與命運的無奈結合、謎樣的魔力。
「……那房間平時不上鎖,可以隨時進出,比較方便。」
「隔壁的辛迪被吵起來,她打開門看見我,我簡單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接著,我們聽到北側樓梯又傳出腳步聲,趕忙躲入房內。我聽到兩個人在竊竊私語,就是方先生與徐先生。事情就這樣了。」
她檢視了攝影機的狀況,良好;恰巧她先前待過攝影社,而且也很認真學了一些知識,這難不倒她。
「請你詳細說明。」
「無法解釋,或許只是因為現在的科學還沒到達能夠解釋的地步。」
方承彥與張正宇都已經不見蹤影,可能是回房去了。
接著鏡頭又繞回來,對準了遠處的一道門。
「林若平說得對,」白任澤放開遮住臉的手,露出疲倦的臉孔,「大家務必配合,我已經受不了這裏發生的事了。不管是誰殺的,敢在這裏撒野,一定要付出代價。」
「……對我。」方承彥突然停止了出牌的動作。
方承彥與徐秉昱站在一旁,前者神色凝重,後者輕蔑不屑。
她打開抽取出的塑料盒,對內容物感到訝異。
辛迪突然搖搖頭,「沒有、沒有,我沒看見。沒有那種人。」
「很多房間都不上鎖,客廳、餐廳、娛樂室都可以當成會面的地點。我想你們挑選那房間的理由,是因為它有通往外頭的門吧。也就是說,你們約她出來的動機可能跟『能夠往外跑』這件事有關。」
但心還在顫抖。
「我只是要確認,這是例行公事。」
真要查看的話,就得繞到雨夜庄后側;雖然從更衣室那裡走入網球場,再抬頭觀察比較方便,但他不想再看到柳芸歆的屍體,於是決定選擇迂迴的走法,從車庫的門外出,再繞到網球場北側。
「說到這裏,」教授道:「我又有疑問,這種不可能的犯案情況對兇手有何好處?這問題在第一案也浮現過。」
若平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深思。
「被害者前往被殺現場的『臨時性』與兇手必須安排犯罪手法的事先『預謀性』,產生格格不入的抵觸。就拿岳湘亞當例子,她是在很隨機的狀況跑進被殺害的房間,就這點而言,兇手根本不可能預料得到,進而演出一場密室殺人的魔術。」
「再來我想請問辛迪跟小如,你們有注意到網球更衣室那間房的任何動靜嗎?」
裏面不知道有些什麼,進去看看吧。
夜燈亮著,四周昏黃一片,他抬頭看看時鐘。凌晨十一點半。
白任澤在沙發中坐直了身子,打起精神。
「恐怕不行,聲音很小很模糊……」
他離開餐廳,一眼便望見對面娛樂室內,徐秉昱一個人打著撞球,技術似乎十分純熟﹔想必是時常留連於撞球店吧。
這就花了他十分鐘。
腦中浮起早先拿毛巾時涌生的疑惑。
若平看向兩名女傭,小如以細小的聲音回答:「那個房間,我進去掃過一次地后,就沒再進出了,這裏房間太多,read.99csw.com因為剛搬進來,所以很多房間都還沒打理,甚至還沒進去清掃,所以……」
若平盡量控制自己不去看那可憐悲慘的遺體,專註在眼前的門。
方承彥的瘋狂作為。
「那個門不易進出是原因之一,另外,搬進雨夜庄后先兄其實不常待在這裏,因家庭感情狀況的關係,家人根本甚少聚在一起打球。」
從窗戶望出去,左前方是雙扇門后延伸的建築部分,依序也有著三扇窗;視線的關係,只能看見第二扇窗的窗帘是拉上的;往正前方看去,是一樓娛樂室正上方的建築部分,看起來是並排的兩間房,左牆上開著一扇窗;右前方可以望見灰色的牆面,那是雨夜庄建築的左翼,因為大雨滂沱遮掩視線的緣故,不然應該可以看見一整排的窗戶。
「你愛岳湘亞嗎?」他不動聲色地拋出這句話,也同時拋出一張九。
「是嗎?」
處理好移動過的東西后,婷知把DV帶往口袋裡塞,往房門移動,輕輕打開門。
這些集中在二月、七、八月拍攝的帶子……
疑問不止這些,方才的行兇現場,隱藏著一個不合理的狀況﹔只要他能確定某件事,那個不合理的狀況便一定會浮現並存在,就跟第一件命案的不合理處相似。
之後又換了四卷。

22. 2/11,07:45

老人來到玄關旁的雙扇門前,那門早已被推開﹔鏡頭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輪椅持續往前移動……
像果汁機一般攪亂打碎的各種斷片心緒,飄飛交錯于腦海,一個理性已然無法管控感性的處所,如暴風般翻騰;五顏六色亂無秩序的一切,隱約勾勒出一道醞釀成形已久的輪廓。
他睜大雙眼,「您是當真的嗎?」
跟剛剛同樣的動作,他掏出另一支鑰匙,插入鎖孔。所得到的結果一樣:門鎖雖被打開,但因為裡頭有門閂的緣故,門還是推不開。
她從小便是個頗好強的女孩,好勝心很重,什麼事都要自己來﹔她是個對自己很有自信的人,而且喜歡研究各種需要花時間思考的東西,不喜歡被疑惑給難倒。不管是社會懸案、不可思議的超自然現象、純粹的數理演練問題等等,她都抱有高度興趣,願意花一整天時間埋頭在資料的研究中,而樂在其中。她母親常說以她這種個性,一定會交不到男朋友,事實也是如此。
沒有任何鞋底有泥土,或一丁點兒泥土的蹤跡。

21. 2/11,06:30

「總共聽到幾次?」
她終於可以確定了,拍攝者是位在二樓。可以眺望羽球場的地點只有二樓右翼的走廊盡頭﹔這麼說來,方才鏡頭短暫停留的那間房,應該是綾莎的姊姊——鈺芸的房間。
推門時他感受到那扇木門頑強的力量,門在門框中卡得很牢,幾無門縫﹔他用了點力量,終於順利把門往外推開。
「我會儘力,」若平沒再理會徐秉昱,他謹慎地環視了所有人,說:「我想知道每一個人在四點十分時的行動。」
一種荒涼的況味蘊生,他站在無人的長廊上,離過去的死亡如此接近。
早餐是夾蛋三明治配上熱牛奶,菜色雖簡單卻足夠填飽肚子。
通往外邊的網球場的門……
「我在凌晨快四點時,因作了一場惡夢而醒過來,發現外面雨已經停了。我就想說把我房間對面走廊上的窗戶打開,空氣可能會比較好。於是我出了房間,把窗戶拉開,正要轉身回房的時候聽見北側樓梯有腳步聲,我趕忙躲回房間。因為走廊上的夜燈都還開著,我有偷偷瞥了一眼那人的身影。是那位……死去的小姐沒錯。」
接下來的畫面,令婷知整個人坐直身子,全身都僵掉了!
就在手握門把的那一瞬,她的眼角瞥到東側媒體櫃角落的收納格。
出了房門往右轉,推開沉重的雙扇門,他在十字長廊上彷徨,最後沒多想便往左拐去。
接下來,他向白任澤要了二樓前段南北雙扇門的鑰匙。教授疑惑地問:「你在打什麼主意?那裡會有什麼線索?」
方才若平拜託小如到三樓拿斧頭,辛迪也因此穿好衣服在一旁待命。
如今為了「那個」來到雨夜庄,卻找不到任何足以解答她疑惑的線索,反而發生了始料未及的連續命案,兩者之間是否有關連,還有待查證。
「教授,那間網球更衣室的門閂以及門都相當難操作,這點你知道嗎?」
就這樣,三個人打起「排七」來。
不過,這樣的剔除好像過於簡單化……
「我……當然不敢百分之百確定,不過她的打扮,尤其是那條兩端長長垂下的圍巾,我印象很深刻,整個身形也很像。在其它訪客中我找不到身材相似的人,因此我才會認定是她。」
若平咬著嘴唇,「不是不可能,但如果不能解答出這種機關的存在,那我們還是站在原點,不能就此斷定凶行時兇手一定不在現場。因為兇手也有可能真的進去了,只是我們沒想出他所使用的方法罷了。」
「前兩者的門今晚應該都有自內上鎖吧?」
那他自己呢?
正宇緩緩移動自己的身子,轉為趴睡的姿態,從床底下的縫望出去。
「對什麼事的恐懼?」
「我不會追究這件事,」若平說,避開他們的眼神,「我知道答案跟案件本身應該沒什麼重要關聯……值得注意的是,藉由這場兇案,方承彥也被排除在嫌犯名單外。」
「不可思議的案件我並不是沒遇過,我相信最終都有合理解答,我現在想就今天的命案再作一遍推論﹔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教授以及白小姐,一起來幫我檢核其中的疑點以及可能性。」
還有一項證據顯示了有人進入網球場的可笑推論,那就是網球場北側的入口上了掛鎖,經若平檢查過後那鎖還好端端地懸在那裡,沒有被破壞﹔而唯一的一把鑰匙早在白景夫死前就已經搞丟了。就算兇手能不留腳印地從車庫到達網球場,那他還得爬越鐵網籠,飛過球場,然後在毫無立足點的狀況下拉開一扇卡住的門,用圍巾勒死柳芸歆,再循原路飛回去。這根本不可能。
「我剛剛進到更衣室時,通往網球場那扇門的門閂是拉開的,這個現象更支持剛剛提過兇手逃脫路徑的方向,因為他不可能出去后再由外把裡頭的門閂上。那道門外是廢棄的網球場,我剛約略檢查過,是泥濘的一片土,只要兇手是由那裡逃脫,他一定有留下腳印﹔但因光線不夠,我無法仔細檢視地面。不過從現場狀況看來,應該也只有這個可能了。兇手只能從網球場出入更衣室,而且他一定有留下腳印。」
或許她離答案不遠了,如果可以證實她的假定,那是最好。在真相揭曉之前,決不能讓兇手知道自己已握有解答「不可能的犯罪」的關鍵之鑰,否則會有生命危險。
方承彥與若平四目相對,徐秉昱揉掉香煙,也盯著他看。
如果她說的話屬實……
放入前年二月一日的帶子,屏幕再度泛起畫面。
若平從床上一躍而下,打開門。
當若平和白教授展開如火如荼的調查時,其它人全倒在客廳中睡覺。在一個夜晚連續發生兩件命案的陰影籠罩下,天亮前沒有人敢個別行動。有人倒在地板上,有人倒在沙發上,以各種不同的姿態入睡。等到若平、教授、女傭們疲倦地回到客廳時,已經是六點多了。
「當然,從這個角度想的話他會變得相當可疑,而且兩件命案發生時他正好都在門外。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實在不能了解他所使用的手法了。」
「如果你那麼想,就得找出合理的解答。但問題是,目前不要說沒有合理的解釋,就連命案狀況本身就超乎常識所能理解。」
也還在下著雨。
「這,你要的吧,」白任澤遞出黑色的照相機。
為什麼會在影音室放這種東西?一般這種教材內附的都是CD,並無影像,而且要使用這種學習教材的話,應該是在自己的房間內用計算機或CD Player來放會比較方便吧?這是她的疑問。
她倏地轉過身去,瞥見一道人影從門縫中逸出。
片刻的沉默,三人默不作聲地打著牌。
裡頭的塑料底被抽掉,藏放著四卷DV帶,每卷上頭都貼有白色貼紙,註明日期。
婷知拿著DV帶的手微微顫抖。
他的腦袋中仍充塞著柳芸歆慘死的畫面,那是一幅來無影去無蹤的兇手再度成就的藝術畫,殘虐而凄愴。
出乎她意料之外,這次裡頭出現了一個人。
每個人臉上的反應,若平都盡收眼底﹔在這些人當中,可能隱藏著兇手,而那個人戴著情緒的假面具。
「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裏?」綾莎右手拉著棉被,驚慌訝異的神色令她的臉增添一種風味不同的美。
若平皺皺眉頭,站起身。
遐想不斷地從腦中流泄而出,與接踵而至的黑暗融為一體,他趴在一片漆黑中,用耳朵去感覺事物,心臟則緊貼著地面不安分地躁動;他深怕,那躍動的聲響會劃破寧靜,擾醒美麗的夢中人,因而感到畏縮。
對了,這不是寒暑假的時間嗎?難道拍攝者是……?
放眼望去,綾莎迷人的女性魅力在這房內表露無遺,他簡直無法抑制體內本能湧起的欽慕與愛意。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就站在綾莎體內,與她一同體會心的脈動與呼息,感受她的內在膚觸,血液流淌過肌膚的不可解魅力……
外頭似乎又下起大雨,淅瀝淅瀝的雨聲瀰漫耳際;雨水拍打在窗戶上,發出單調的節奏,呼應著室內空寂的氛圍。
他站在門口前沉思,發現自己像蘇格拉底。
白任澤顯得更蒼老了,他深陷在沙發中,左手掌托住額頭、摀住雙眼,在睡衣上只披了一件簡單的薄外套﹔白綾莎依舊穿著先前的T恤、運動褲與外套,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只有儘力自持的鎮定﹔徐秉昱叨著一根煙吞雲吐霧,在這個非常時刻,倒也沒有人對他提出禁煙的警告﹔方承彥好像已跳脫出先前的憂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可測度的凝重與沉靜,一種研究者思考古代典籍的深刻面容﹔言婷知則是表現出如白綾莎的鎮定,加上方承彥的深思,還有一點白任澤的凝重﹔兩名女傭戰戰兢兢地蜷曲在角落,竊竊私語﹔張正宇的色調很模糊,若平幾乎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對。」
「林若平先生!林若平先生!」是辛迪的聲音。
他記得雨是在凌晨兩點左右停的,但有種預感天明之後會繼續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