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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六章

第一部

第六章

每天都睡到很晚才起床,起床后就站在窗口遠望那川流不息的拉貨馬車。尤其是剛開始那半年的生活,他簡直要憤怒了。
這時,窗外一陣馬鞭聲,還伴隨著叫他的聲音。
戴洛立葉正在艱苦地工作著,目的是能混個模樣出來。對弗雷德利克的怨聲載道和糾纏不休不予理睬。沒過多久,兩個人就沒什麼聯繫了。戴洛立葉由於幫忙照看弗雷德利克的房子,弗雷德利克就把所有的傢具都送給他了。弗雷德利克的母親經常提起這些傢具,他最後不得不告訴她,全都給別人了。就在媽媽痛斥他時,他接到一封信。
年收入只有三千法郎,這太出乎意料了!他再也不能居住那五層樓,再也無法去支使守門人,再也不能戴那指尖藍色的黑手套了,只能是戴著髒兮兮的、油光發亮的破帽子,常年穿那一件禮服去拜訪別人!不,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如果失去她,生活還有什麼意義呢!那麼多貧苦的人們,他們的生活不是也很幸福嗎?戴洛立葉不就是這樣生活的嗎?但是,弗雷德利克討厭他那種把區區無聊的小事都看得很重要的人。或許貧窮是打開智慧寶庫的金鑰匙。他用那些在那小閣樓中勤奮刻苦地努力讀書的偉大人物來激發自己。如阿爾努太太那種善解人意的女人,見此情景,準會被感染而同情他。也許,最後這場災難被變成一種幸福,挖掘出他潛在的很多能量來,就像地震之後,從地下冒出的許多寶物一樣。但是,如果能讓這種挖掘出來的東西發揮它的作用,世界上只有一個惟一的地方——巴黎!在他看來,藝術、知識和愛情(是佩勒林所謂的上帝的三種形象),只有在首都才有立足之地。
小女孩仰起頭,馬上就說:
她喃喃地說著:
「我希望是您的女人。」她說。
這突如其來的喜悅,使他興奮地從床上蹦了下來,赤著腳丫子,穿著襯衣,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是仍不相信眼前的事實,認為自己做了一場夢。為了驗證一下他是否在夢中,還是真有此事,他拉開了窗戶,開得很大。
這時,母親叫他來磋商一下如何布置花園的事。
他覺察到剛剛奪回來的幸福,她又要給他剝奪了。他堅持表態,決定到巴黎去。
莫羅太太對他的想法感到詫異,就問他到底想幹什麼。
做完聖事,她也沒變得有多穩重,耍起脾氣來,火氣很大。有時需要來請弗雷德利克去,才能讓她安靜下來。
平常,小女孩總穿一件白色的破裙子,一件帶花邊的褲子。但是到了節日里,她就被修飾成一位小公主,以此來抗議那些看不起她的資產者,他們說她是私生女,不允許自家的孩子跟她玩。
卡特琳懷恨在心,原本想像她會遷怒於這個孩子,沒想到她卻百般地關心她。為了替代孩子的生母,令人們唾棄她,卡特琳對小女孩付出了所有的愛心。想取代艾萊奧諾爾太太很容易,因為她寧願到商店去跟人聊天,也不願去照料女兒。結婚的第二天,她就去拜訪縣長大人,很隨便地稱女僕為「你」,而且還追求時尚,覺得對女兒要嚴加管教。她去觀察女兒的聽課情況。身為市政府的一名老公務https://read•99csw.com員,不懂得怎樣教育學生。學生犯了錯誤,挨了打,會撲到卡特琳的懷裡哭訴,卡特琳也一直在為她辯解。兩個女人便開始了爭吵。最後,還得羅克先生來解決。他是為了關心女兒才決定結婚的,卻不希望有人傷害女兒。
即使莫羅太太儘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緒,可終究還是昏了過去。弗雷德利克抱住母親,不停地親吻她的額頭。
她就這樣哭訴著,每天都要說個一二十遍,就這樣堅持了三個月。這段安逸的生活逐漸瓦解了他要離開家的打算,他睡著安逸舒適的軟床,用著乾淨整潔的飯巾。到最後,他被征服了,思想麻木了,是母親的溫情打動了他,弗雷德利克順從了母親的安排,來到了普魯阿朗律師事務所。
「小姐,我可以吻您嗎?」
「我忘了!記不起來了。您要離開這兒了,是不是?」
沒過多久,巴太勒米叔叔來了,這可是件重要的事情。莫羅太太讓出自己的房間給他住,盛情地招待他,就算是齋戒日也叫他吃葷。
兩家是近鄰,可以清楚地聽到人們的腳步聲和講話聲。想想那死人離他們很近,也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一股悲涼的氣息。莫羅太太拭了幾次眼睛。弗雷德利克的心情也很壓抑。
「十分願意!」
叔叔是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才來的。他來的這八天里,她想方設法懇請他能有所表示,或許她做得太明顯了,她感到遺憾,低垂著腦袋靠在沙發上,一句話也不講。弗雷德利克與她相對而坐,眼睛盯著母親。誰也沒有開口講話,彷彿又回到了五年前從蒙特羅回來時的場景。這種偶然的情景剛剛浮現在他的眼前,馬上就令他想起了阿爾努太太。
「永別了!永別了!您能摟我一下嗎!」
但是有籬笆擋在他們中間。
「你甭想從他那兒得到什麼。」莫羅太太回到客廳時朝兒子咕噥著。
您的叔叔莫羅先生已去世,未立遺囑……
他俯下身子,從籬笆那邊,夾住她的兩腋將她托起來,吻了吻她的臉蛋,再原樣將她放回去。接下來每次都這樣托來托去的。
兒子又重新喚起了她對往日理想的追求。她完全沉浸在往日那種美好的境界中,什麼也沒再講起。
其實,任何人都不會覺得她的死是件痛心的事,也包括她的女兒。她女兒失去了生母,或許日後還能更幸福呢。
「沒事兒!」弗雷德利克回答。
她日思夜想,想為兒子買下當地法院的事務所。關於她的意見,弗雷德利克不多加干涉。現在,他陪母親去做祈禱,晚上陪她打牌,已經慢慢地適應了外省的生活,並且漸漸地被陷下去而無法脫身。最後,他對愛情都有著一種鬱悶的感覺,有著令人陶醉的魅力。於是,他把內心的不安寫進信中,再回想起讀書時候的情景,心中更為煩躁痛苦,他在田地里四處闖蕩,將信紙撕碎后拋灑在田野里,這樣一來,痛苦漸漸消失了,讓他把心中的阿爾努太太看成是一個死人,讓他驚詫的是還不清楚她埋在那裡,他不去理會,他的心已經千枯了,對她早已沒有了思念。
如果依弗雷德利克此九九藏書時的心急如焚的心情,他巴不得立即動身。但是,第二天,車站已經把全部座位都訂出去了;他就這樣焦急不安地等到了第二天晚上七點鐘。
一八四五年十二月十二日上午九點多鍾,廚娘帶給他一封信,送到他的房裡來,封皮上的地址是大字,看起來不熟悉。當時他正處於朦朧狀態,便把它放到一邊。等他醒過來時。拆開信封一看:
她好像又長高了,也許是穿了一身素色衣服襯的。他不知該說什麼,只好緊緊地拉著她的手,說:
「親愛的媽媽,您終於能夠取回您的馬車了;您該高興呀!不能哭,要快樂才是!」
「同我一塊去不用邀請,放心吧!」
她開始哽咽了。
接下來,母親又換了一種方式。她在兒子面前用一種柔弱的聲調,輕輕地哭訴著,訴說自己已年邁多病,孤單單的一個人在為他的前途而奔波忙碌著。想不到今天狠心的他卻拋開她不管。然後很含蓄地告訴兒子,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讓他暫且忍一忍,很快他就會毫無牽挂了!
母子二人剛坐下來用晚餐,教堂傳來了三下鐘響。這時女僕跑來稟告主人說,艾萊奧諾爾太太死了。
過了十分鐘以後,全城上下都獲悉了這個消息,便有伯努瓦太太、岡布蘭先生、尚里翁先生和全部的親戚朋友都來賀喜了。弗雷德利克也騰出時間來將情況告知戴洛立葉。街坊鄰居們也都瀕瀕來訪。一個下午就這樣熱熱鬧鬧地度過了。人們也忘卻了羅克太太,不再去談論她的卑微身份。
「當然了!是羅克先生介紹的!」
「您別管了!」
她的一個「您」字嚇得他一驚。可是她又不開口了,他又說道:
因為快到第一次領聖體了,早晨家人帶她去懺悔。
他第一個考慮到的是:「要告訴阿爾努太太自己的情況。」他便花了足足一周的時間,構思了很多熱情洋溢的信,還想了很多簡訊,語句充滿了激|情。但是擔心寫出自己的境況,就沒有寫成。轉念一想,可以寫信給阿爾努。阿爾努理解人間的疾苦,也許會明白他的處境。他猶豫了半個月後,說道:
他可以去繼承叔叔的遺產了!
這是個英國式的花園,中間釘了一排木樁,一半是羅克老伯的。河邊還有他一塊菜田。兩家鄰居過去吵翻了,就都各自迴避著,不同時出現在花園裡。可是當弗雷德利克回來之後,羅克老頭經常出現在花園裡,而且對弗雷德利克讚不絕口。他認為弗雷德利克屈居於這個小城很可惜。一天,老頭子說唐布羅士先生問起過弗雷德利克的境況。還有一回,他沒完沒了地聊著香檳省的風俗人情,那裡沿襲著母繫世襲制。
「啊!立刻?……真的?……我們就要分開了?」
「卡特琳說你找我有事……」
弗雷德利克常常帶她一塊去散步。他邊走邊做著美夢,她卻一心去采田邊的罌粟花;如發現他跟平常不一樣,更為不快樂時,她就會儘力找些美麗誘人的話來開導他。他已經不再擁有愛情了,便把心思放到了這童真的友愛中去。他為她畫老人像,給她講故事聽,還在教她學習。
她瘋狂地撲過去,拚命地抱住了他。
第三區,勒阿弗爾事務所九九藏書
五十歲時,他家裡還是一個洛林女人服侍他,她叫卡特琳,同他年紀一樣大,一臉的坑坑窪窪。可是,差不多到了一八三四年,他忽然從巴黎領回一個很有姿色的長臉的黃頭髮女人。以後的日子里,總能看到她墜著一副大耳墜,招搖過市。到了一個小女孩出世后,人們才弄清楚這一切,於是叫那小女孩為伊麗莎白·奧琳普·路易絲·羅克。
那天晚上,他告訴母親說,他準備回巴黎。這話叫莫羅太太聽了以後,感到很惱怒,也很詫異。這樣做也太荒誕了,你難道瘋了嗎?爭執了許久,她覺得兒子該尊重她的意見,留在家裡,去事務所謀份差事。弗雷德利克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說:「夠了!」他認為這種決定是對他的一種羞辱。
她沒有說話,含情脈脈地凝視了他許久。弗雷德利克害怕趕不上車,也似乎聽到了那滾滾的車輪聲,他想儘快結束這個約會,便說道:
「這就難怪了。」莫羅太太說。
「您得爬上來呀!」
在那裡的律師工作中,根本看不出他有多麼淵博的知識和能力。而過去,人們都以為他將來一定能成為一個才華出眾的人才,是本省的榮耀。但是今天一看,都失望了。
有時候,他也要唉聲嘆氣。到了這個時候,他就會到牧場去。時值嚴冬,塞納河水淹沒了半個牧場。牧場與牧場間,栽了幾排白楊樹。不經常露出環形的小橋。他腳踏在干樹葉上,沐浴在濕霧中,跨過一道道水溝,逛逛悠悠一直到傍晚才回家。他的心在劇烈地跳動著,思考著一些很刺|激的行為。他想去美洲打獵,想去東方服侍總督,還想去當水手。他寫了封很長很長的信寄給戴洛立葉,向他傾吐了心中的憂愁。
到了晚上,當只有他們母子倆的時候,莫羅太太對兒子說,希望他能在特魯瓦開間律師事務所,因為他在家鄉已小有名氣,工作起來便利些。
完蛋了!啥也沒有了!幻想破滅了!
是羅克老伯一個人坐在拉貨的馬車上。他想去福爾泰勒城的唐布羅士家玩一天,懇切地邀請弗雷德利克同他一起去。
昨晚剛下過雪,外面一片銀色的世界;他還可以辨別出院子里的那個洗衣盆,昨晚還被它絆了一下。
「到巴黎能幹什麼呢?」
「不可以,我要您抱起我來!」
他的相貌與那高貴的地位明顯地不相配。他那麼矮的個兒,反而總喜歡穿褐色的禮服,讓人看起來覺得上半身怪怪的。摘下那頂長檐帽,便會讓人看到一張女人味十足的臉孔,尖尖的鼻子;滿頭黃髮,真假難辨;見到人時,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溜牆根而過。
人們都在議論這件事,說是一種不詳的預兆,還謠傳說,「小莫羅」希望自己日後去演戲。
「當部長。」弗雷德利克回答說。
「是我。」
他回答得很堅決,可不是隨口瞎說的,他決定到外交界去闖一闖,以他的學識和性格做外交工作是很合適的。憑藉唐布羅士先生的提拔,或許能夠在國務院謀份差事。
他給她講那時最有名的詩文集《浪漫主義編年史》。接下來,他發現她才智過人,便不顧她年紀小,竟然一氣給她讀完了《阿塔拉》、《三月五日》、《秋葉集》。可是一天夜裡,她聽過《麥克白》后,從夢中驚醒,大叫「血!血!」嚇得全身顫抖,牙根咬得咯嘣咯嘣的,驚慌地看著右手,一邊說一邊擦,「這血怎麼總是擦不掉!」醫生來看過後,叮囑他們不要刺|激她。read.99csw.com
弗雷德利克好像受到了打擊而精神恍惚,呆愣愣地坐在那兒。他大罵自己命不好,巴不得拉個人過來痛打一頓才痛快;與此同時,他又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有種狼狽不堪的感覺,於是更加悲傷絕望了。在他的想像中,家父的財產某一天能夠達到一年一萬五千法郎的收益,而且自己也暗示過阿爾努夫婦。現在,他會被人家當做一個撒謊者,混蛋和呆傻的壞種,試圖想得到某些益處,才到他們家中的。而阿爾努太太,他還有什麼臉面見她呢?
從那以後,羅克老伯不再像過去那麼客套了。路易絲也慢慢長大了,艾萊奧諾爾身患重病,因此弗雷德利克跟他們來往的也不多了。莫羅太太壓根就擔心兒子跟這種家庭交往,會影響他的前途,如今看到這副樣子,也就放心了。
「什麼都不做!」
「快說吧,你有什麼事?」
她習慣了一個人在花園裡,盪鞦韆,捉蝴蝶,也會突然停下來,獃獃地望著玫瑰花中的金龜子。很顯然,正是平常的這些事情為她臉上刻畫了一種敢於冒險而富於幻想的神態。她長得跟瑪爾特一樣高,因此弗雷德利克在和她第二次見面時問道:
「哎喲!媽媽,您講的什麼嗎?」弗雷德利克惱了。
「哎!不幸的路易絲!」
弗雷德利克真的很想去。但是又一想,如果談起他把自己安頓在諾讓的事,他怎麼說呢?再說,他也沒有得體的夏裝;母親又會怎麼看待這件事呢?想到這些因素,他就回絕了他。
「是的,立即就走。」
她同一個四歲的小孩子差不多,不懂得穩重,只要一聽到弗雷德利克的腳步聲,就飛過來迎接他,或者藏到樹後學狗叫來嚇他。
但是要做到這點可太難了,他對巴黎念念不忘,街上路燈發出的煤氣味,公共馬車的吵鬧聲,他都忘不掉。還有她的每一句話,她說話的音調,她的眼神,一直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他完全放棄了自己,對任何事情都不會有所成就了。
「發生了什麼事?」母親問,「你怎麼在發抖?」
母子二人剛吃過飯,https://read.99csw.com在過道里,卡特琳截住弗雷德利克,告訴他,她家小姐一定要見他。此時,她就恭候在花園裡。弗雷德利克走過去,跳過籬笆;雖然那樹枝總刮到頭,可他仍舊一直奔羅克先生的住地走去。三樓上的一個窗戶還亮著燈。緊接著,陰暗處有一個人影在動,還發出輕輕的話語:
「看你們的條件還很好,我就不擔心了。」
「是的,她沒說錯!我想告訴您……」
「如果您生在那個時期,一定是個達官顯貴,因為您母親姓德·福旺。因此,不管別人怎麼講,都是白費心機!有個好姓氏,到底還是不一樣!」說完話,他詭秘地看了弗雷德利克一眼,又補充說:「但是,這也是由司法部來決定的。」
戴洛立葉告訴他,他把塞內卡留在家裡了,他們已經一塊住了有十多天了。現在,塞內卡安然自得地住在那兒,還搬來了從阿爾努家揀來的破爛,堆滿了整個房間!他也許會把那些東西賣掉,還會對每件東西都品頭論足,譏笑一頓。看完信,弗雷德利克感覺受了奇恥大辱,痛苦萬分。他回到樓上的睡房,真想一死了之。
「得了吧!我還怎能再見他們呢?還是讓他們忘掉我吧!這樣還可以在她的心目中留下一個完美的形象!她可能會以為我死了,也可能去悼念我……」
第二天,他看到她哭得很傷心。她說她哭自己做錯了事,他猜不出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她低頭說道:
一次,莫羅太太出去了,弗雷德利克帶她回房間里來。她打開了所有的香水瓶,使勁地朝頭上抹;然後又無所顧忌地往床上一仰,張開四肢,瞪著大大的眼睛。
「難道你也結識了他?」
弗雷德利克說:
他一連把這封信看了三遍;可以肯定這是真的了!那可是叔叔的所有產業呀!年收入可達兩萬七千法郎!而且,這回他又可以見到阿爾努太太了,他驚喜得簡直不知所措。他看到一種現象,感覺那就是她的家,坐在她身邊,送給她一個用絲綢包住的禮物;她家門前,有一輛兩排座位的馬車,確切地說,是一輛封閉式的華麗馬車,身旁立著一個穿褐色制服的下人。那馬蹄聲不停地在他耳邊迴響,勒馬的叫聲和他吻她的私語聲交匯在一塊。這種親熱場面,每天都有,從未停止過!而且是在他自己的豪宅中,自己的房間里,和她接吻。餐廳的牆掛上一層紅皮,房間里裝點的是黃色的緞面,到處擺滿長沙發!很多可愛的書櫥!還有很多精緻的中國花瓶!華麗的地毯!這些都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弄得他忘乎所以了。突然,他想到了母親,馬上奔到樓下,手裡一直握著那封信。
先生:
這個老傢伙很討厭。一直在那沒完沒了地談著勒阿弗爾城和諾讓城,他覺得諾讓城的空氣污濁,麵包不好吃,路面不平,吃食質量太差,人民懶散。「這兒的生意太冷淡了!」他指責去世的兄長花銷太大,他現在已經達到了每年二萬七千法郎的收入!在這住了一周后,他走了。臨行前,站在車門的踏板上還說了幾句叫人寒心的話:
他越是什麼都不去想,付出的就越少;他發誓永遠不再到巴黎去,也不去打探阿爾努太太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