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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人質 第三十節

第四章 人質

第三十節

我心想,這不算什麼,我還知道印度尼西亞出產科莫多巨龍呢。我對世界的了解,他媽的,差不多全都來自趙忠祥解說的《動物世界》,要不就是課本上的八國聯軍。「你們為什麼來中國?」我問她。
「澳大利亞是個很有趣的國家。有袋鼠,考拉,鴨嘴獸。」我努力回憶著初中地理課的內容。「還有袋狼。」
「你真的把老黑贏了!」我說。
「他媽的。」
婚紗店的老闆姓陳,已經四十多歲,在他招我做營業員之前,店裡的生意還不錯。等到我去的時候,因為發大水,道路不通,各處來拿貨的人都消失了,加之周邊競爭激烈,全是開婚紗店的,陳老闆已經發不出工資了。我心裏暗罵叔叔不是人,給我介紹這種混賬工作,同時也有點奇怪,開店的人,一兩個月沒生意不至於慘到這種程度。我學過會計,知道他現金流出問題了,這跟失血過多一個道理,再牛逼也得死。
第二天小蘇就走了。下個世紀,我們還會再見。
小蘇贏了白人。他到站后是從車上滑下來的,坐在地上喘息不止。澳大利亞女孩衝上去親吻了Jacky,為了表示我的open立場,我也毫不猶豫地親吻了小蘇,發出一陣狂笑,反正他已經結婚了。Jacky伸出手,向小蘇表示祝賀,非常友好。
老楊還是沒回來。
他推著自行車來到登記處,交身份證,又交了十塊錢報名費,看了看路線指示圖,然後就等著吹哨子了。我站在一邊跟「肉的慢」的工作人員談天,那是倆胖姑娘。
我吃著潤喉糖,心想,倒也不錯。我過去販黃|片,犯下了很多罪孽,最起碼我奶奶的主是不會饒恕我的,現在賣婚紗,讓中國人民穿著白顏色的衣服結婚,這他媽的在以前不可想象,我會被人卸了,現在人民也接受這種倒霉裝束了,我算是為主的神聖添磚加瓦。
歪頭同學對我也不錯,說自己九一年就出來學生意,被人剝削了整整五年,摸清生意門道,到九六年才擁有了自己的門店,批零兼營,夫妻兩個人帶一個營業員,非常辛苦,但感覺很有奔頭。他歪著頭的樣子很可愛,我老想笑,但他老婆不好惹,我曾經在撞球房把所有的錢都輸給了她,不想再惹怒她了。
「你有把握嗎?」
「我還以為你是美國人。」
「啊喏,我明白中國人為什麼討厭日本人。但是我還很喜歡日本的。」
「這兒的外國人全是企業主管。」我說,「你為什麼老是啊喏啊喏的,這是日本人的口音。」
在婚紗一條街上,我還遇見了一個熟人,他是我技校里的同學,沒畢業就輟學走了。他很可憐,是個歪頭,沒想到竟然結婚了,老婆是我以前經常看見的一個馬路少女,專門靠打撞球贏錢。這兩個傢伙湊在一起,開了一家婚紗店。
「不,美國人。」
一雙皮鞋,一件夾克,一頂草帽,一把雨傘。後來我說傘不能收,不吉利。小蘇笑笑說:「咱們本來就散了。」
小蘇叫了一輛計程車,把自行車架在read.99csw.com後備廂里,我們直接去戴城樂園門口。小蘇說他看了報紙,這一天著名外國品牌「肉的慢」在戴城樂園門口舉行自行車比賽,男女前三名各獎一輛「肉得慢」十八速山地車,非常適合闖工地。比賽距離是二十公里!我說我他媽的已經累趴了,騎不動。小蘇說:「我來騎,你在這兒等我。」
「我在日本學習過,也會日語。」
「啊喏——」姑娘說,「我不太擅長這個,我是來給我男朋友,加油的。」
「豈止。不但花了一百萬,還借了銀行六百萬。」歪頭奸笑道,「現在他每個月得還幾萬塊的利息,他死定了。」
我看中了小蘇的自行車,一輛白色的、極其破舊的公路賽車。小蘇沒二話就把車給了我。第二天我騎到火車站,中途有一條施工的路,坑坑窪窪的,公路賽車沒法騎,我只能推著自行車著泥水闖過去,到婚紗店一看兩條褲腿全完了,腳上穿著涼鞋倒還能應付。馬漢不高興了,認為我的形象不佳,有損店風,讓我回家換褲子。我只能又推著自行車回去,到小蘇家附近我渴壞了,進去喝水。小蘇看了看,對我說:「路小路,我去幫你贏輛自行車回來。」
小蘇對我說,他三天後就走,坐火車去上海,避開災區,坐飛機到北京。東西不能帶太多,假如我看中什麼,就送給我了。
又過了一會兒,第二輛自行車,第三輛自行車,逐一出現。我猛然發現小蘇排名第二,這讓我非常吃驚。澳大利亞姑娘高喊著男友的名字,Jacky!宛如在演唱會時呼喚張學友。他緊跟在小蘇後面。我心想,不錯,農藥化驗員和外企主管的一場角逐。小蘇弓著背,像抽搐一樣地踩著腳踏板,那輛白色的公路賽車都快散架了。而我們的Jacky,也顯得很痛苦,他努力想要超過小蘇。其實他們不必爭,因為前三名都能獎到一輛自行車。後來小蘇說,當時要是不爭,他就直接癱倒了,必須爭。
「試試看嘛。我要是沒贏到,你也別怪我。」
我摟著小蘇,跑進炸雞店去喝飲料。小蘇熱昏了,冰涼的可樂喝下去,忽然雙腿一軟,幸福地倒在了我的懷裡。
我掐了煙頭說:「你不明白的,你又不是中國人,也不是美國人,這倆國家都被日本轟炸過。只有被日本人欺負過了才會討厭日本人。你們澳大利亞是個和平的國家。」
有一個白人姑娘坐在了我身邊。我先沒看到她的臉,而是手臂,真的很贊,一層濃密的金毛,在日光下閃爍。這讓我想起寶珠,寶珠的汗毛也濃密,黑色的,像細密的羅勒葉灑在富含奶油的意大利麵條上。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喜歡這種范兒了,我作為一個中國男人本來應該喜歡無毛光潔的女孩,覺得有毛的多少顯得不舒服,但從寶珠開始我愛上了毛。
「澳大利亞也被日本轟炸過,達爾文港,還有其他地方。我的祖父的哥哥,參加過戰爭,是盟軍,在東南亞,死了。」她的中文有點不九_九_藏_書夠用了,這種時候應該叫「犧牲」。
「有他的消息就打我電話。」
姑娘說:「不是我們叫的。都是高新區工作的鬼佬,他們喜歡運動,愛熱鬧,主動參加比賽。」
「蓋房子把錢都花光了?」
「真的嗎?」我摸著腦袋有點想不通,好吧,既然都和日本人干過,那我們又是朋友了。「向你的爺爺的哥哥致敬。我的爺爺參加過朝鮮戰爭,跟美國人打過,全須全眼地回來了。」
「他娶了個新老婆,是馬台鎮的農民。他為了給老婆爭臉,就在馬台鎮那麼偏遠的地方蓋了一座大樓,有五層樓,好幾畝地,造得就像白宮一樣氣派。他的婚紗廠就在那樓里,但是只佔了小半個樓層,其他地方他想出租掙錢,可惜,馬台鎮沒划進開發區,他白費勁了。」
天哪,我的破車,我那輛必須用鞋底充當剎車皮的破車,居然也被人偷走了。火車站是小偷最猖獗的地方,但即便如此,也不應該偷我的自行車啊。我想找一輛比它更破的都難,這他媽的太沒天理了,它明明已經超出了小偷的底線。
「我是澳大利亞人。」
「有點等不及了,怎麼辦?」
一九九八年的夏天,小蘇接到了北京公司的通知,可以去上班了。女研究生在朝陽區有一套空房子等著他去填補,狗也康復了,不過它不能去北京,必須留在戴城。萬事皆好,只有楊遲一直沒有回家。
陳老闆的店面不大,只有一個很小的入口,得走上樓梯才能看到整個二樓一條深邃的長廊,裏面掛滿衣服。如此一來,租金稍微便宜點,但時時會被人遺忘,得是老顧客才會特地轉進來。自然,我的任務就是站在樓下,既充當禮儀先生,又充當吆喝小弟。一會兒彬彬有禮地對著女士們微笑,請上樓,樓上什麼都有,小心台階,地毯有點翹起來別絆著姐姐你;一會兒看到沒人了,就直著嗓子喊兩下,婚紗批發,批發婚紗,批發批發,婚紗婚紗。蠻押韻的。這麼幹了三天,嗓子啞了。陳老闆過來給了我一顆潤喉糖。
那是火車站附近最混亂的地方,到處都是怪人,神經兮兮,步履匆忙,背著大口袋。沿街所有的店面都是婚紗,所謂婚紗一條街,這是戴城的特產之一,販婚紗的人下火車到這裏來掃一圈貨,背了口袋就走,十分方便。我以為婚紗是多麼高貴的玩意兒呢,一問,批發價通常八十塊,頂級貨三百塊。這是九八年的價格,後來大概漲了點。料子也很難說得上是好的,因為那種布料和裁剪,穿在身上,除了幸福感之外,絕對不會有一點點舒服。女人要結婚,就瘋了,這個我懂。
「你不等老楊回來了?」
關於那場籃球,還有一點故事可講。後來打輸了,真玩不過黑人,老楊他們那伙人就急了,打算尋釁。另一個人說:「我他媽的早就想治治這幫布魯克林傻逼了。」我問什麼是布魯克林傻逼,那人說:「就是紐約窮人,黑鬼。打死美國人,老子最恨美國人。」我點頭懂了。旁邊又一個人九_九_藏_書說:「你個傻逼,他們不是老美,非洲黑人啦。」那人狂拍胸脯說:「非洲黑人我更不怕了。」老楊陰陰地說:「你知道嗎,這倆老黑的爸爸,是非洲某國的國防部長,在聯合國專門投我們的票的,他們是高幹子弟來中國留學。你打了他們,就去外交部自首吧。」那人聽了,擦擦汗就走了。
「好像也沒有黃種人吧?」我說,「那你就去吧,輸給白人黑人都不丟臉,只要別輸給黃種人。」
我累了,盯著白人姑娘的手臂出神,她意識到了,轉臉對我說:「你好。」原來是個會講中國話的。我笑笑,表示友好和無害。
「這會兒美國一定很安全吧。」我感嘆說。
「澳大利亞也參加過那場戰爭,是聯合國軍。」
「偷偷告訴你,我作弊了。」小蘇說,「從孤兒院那條小路穿進去是捷徑,可以繞過團結山,少了一大截上坡路。這條路,只有我們知道。」
那時我已經去婚紗店上班。這是我在兩年內做的第九份工作,此前我開過飛碟、賣過黃|片、販過襪子、送過花,我要是真心想寫履歷,能把HR嚇死。反過來說,這次要是干不下去,我也該崩潰了。等我去了婚紗店一看,基本判斷自己會崩潰。
「確實去得太久了。」
「我早就把老黑贏了,他的自行車在路上扎了個釘子,現在大概正推著車子往回走呢。」小蘇說。
過了很久,在始發站等候的人群忽然發出一聲歡呼,原來是車手們回來了。比賽的路線是一路向北,在團結山那兒拿一個牌子,再折返回來。我看到一名白人車手孤零零地出現在道路上,果然是白人,不可能不是白人,他們的自行車太好了。他在觸線的一瞬間鬆開車把,平舉雙手,表示雄起。澳大利亞姑娘仍然在看著遠處,顯然這不是她男朋友。
「我討厭日本人。」
「你怎麼不去參加自行車比賽?」
不是我怕,而是歷史證明了的。當年我在化工學院和楊遲一起打籃球,對方球隊里有兩個老黑,比我們高半個頭,這彈跳力不是蓋的,比歪歪的哥哥還厲害,隨隨便便就能灌籃。我和老楊跟他們打了十五分鐘,累得吐血,一個球沒投進。最後下結論說:「是個黑人就比你強。」這種來自體能上的挫敗感,我少年時幾乎沒有體驗到。我打架拿亞軍,逃跑拿冠軍,一直深感自豪。在黑人面前才會明白,這什麼都不是,你只能根據自己的膚色假裝是個白人而歧視一下老黑唄。
「我最近有點討厭美國人。」
我說:「騎二十公里,摔死了怎麼辦?」
我算是遇到歷史專家了,跟澳大利亞人真是沒什麼可說的,他們還出產澳毛。經她提醒,我確實想起來,我爺爺是在跟聯合國打仗。我倒很佩服老頭當年,我已經二十五歲了,不復再有咬全世界的心情。現在的高新技術開發區也夠湊成聯合國了吧?
陳老闆的老婆,我特地講一下,她長得美。陳老闆本人就像根茄子,娶了個年輕的美女,一猜就是二婚。果然,其他店員告訴我read•99csw.com,他把自己老婆休了,這個是他發財以後娶的。不過這大美女沒什麼背景,郊區馬台鎮的一個農家女,一開口全是鄉音,沒法聽的。純粹好看,不實惠。她不常出現,據說待在工廠里,也不管事,純養膘。這個店裡的管理人員,都是她家裡親戚,其中有一個名叫馬漢,長得陰陽怪氣,像我遇到的最矬的工廠幹部,常年穿得灰不溜秋,一對內容可疑的瞳孔深藏在眼鏡片後面。他負責管賬,收到了錢,就塞進自己掌管的一個鐵盒子里。有時候會用一種很官方的口氣訓斥女營業員,比如偷懶就是偷懶,他非要說成是「怠工」。後來一問,原來也是從一家小化工廠下崗出來的,做過車間管理員。我很不喜歡這個傢伙。
那天我坐在馬路牙子上等待著小蘇回來。腿上的泥都幹了,陽光猛烈地照著地面,這一帶沒有樹蔭,我在毒日下像個閑散的農民,無聊地剝取腿上的泥殼。樣子太矬了,沒有人願意搭理我,後來我從身邊一扇落地玻璃窗里看見自己模糊的影子,既像是猴子給自己捉虱子,也像是低頭手|淫。難怪都不理我了。這件事讓我明白,坐在馬路牙子上一定要抬頭挺胸,顯得清新浪漫。假如因沮喪而低下頭去,把腦袋埋在兩腿之間,類似什麼形象你就自己去猜吧。這份感悟當然沒什麼大意思,屬於很次要的感悟,但我後半輩子倒霉的時候再也沒坐在馬路牙子上低頭看,這一點很重要。
「你真牛逼,你以前考試也作弊嗎?」
「車況和人況呢?」我嘆著氣問他。
姑娘們陷入沉默,知道我是來搗亂的,其中一個壯膽說:「不要緊,反正也不是我們倆賠錢。」我向她豎大拇指,這個思路就對了。另一個站起來用喇叭喊:「大家注意安全……」始發站的工作人員誤判,哨子吹起來,一百多輛自行車浩浩蕩蕩地出發了。我聽見人群里的小蘇發出悠長的一聲號叫,他又狂暴了,白色公路賽車直躥出去,領先於老黑。小蘇真是我此生最好的朋友。
白人姑娘無所謂地搖搖頭,說:「哼,我也不喜歡美國人。」

姑娘們愣了一下,說:「哪那麼容易就死?」
「我對賽道很熟悉,這一圈往返,正好是我們去孤兒院那邊,繞過山再回來。哪兒上坡哪兒下坡,我都清清楚楚的。」小蘇說,「路況很好,我的公路車可以的。」
「你很了解澳大利亞。」姑娘有點高興。
在戴城樂園門口,我拖住小蘇,不讓他去和黑人做無謂的比試。小蘇不信邪,或者他大學時代也輸給過黑人,想贏回來?他說:「環法自行車賽好像沒見過黑人拿冠軍的。」
「怎麼贏?賭錢?」
我想了想說:「陳老闆對我沒什麼不仗義的,直接跳槽到你這裏來不太好,等以後吧。」
「怎麼賠得這麼厲害?」
「行啊,不會很久了,再有兩個月他就可以倒閉了。」
有一段時間,雨停了,所有人都鬆了口氣,指望著洪水能退下去。那一年戴城的情況尚可,城裡沒有發生太嚴read.99csw.com重的內澇,但是幾百公里之外江水滔滔,用報紙上的話說:險情不斷。我們第一次為發生在遠方的水災本身而擔心,以前我們只擔心發大水了有很多人端著飯碗到戴城來要飯。
「你們怎麼把外國人都招來了?」
「不管用什麼辦法贏了鬼佬就是贏了,不算作弊。」
我說:「上次有個外國人在解放路騎助動車,被卡車壓死啦,賠了好多錢。」
「來學習,我在戴城大學學語言。我學了三年的中文。我的男朋友,啊喏,他是一個企業主管。」
到了戴城樂園門口才發現,我的天,人山人海。無數人推著他們的山地車、公路車、老坦克、公主車,好像還夾雜著黃魚車,擁在起點站,顯然都是想贏一輛「肉的慢」的。在這些人里,我居然還看見了好幾個外國人!他們打扮得非常專業,一水兒的山地車,穿著緊身褲,頭上還有一個向後凸出的安全帽。跟中國人賽車,你是得注意安全。其中還有一個老黑。我立馬慫了,拉小蘇的衣袖說:「咱別比了,冠軍肯定是老黑的。」小蘇說:「你在說什麼啊?你很怕老黑嗎?」
我的歪頭同學邀請我加盟,在他店裡幫工。「陳老闆那兒沒什麼好做的,他工資都發不出來了,他是戴城最早做婚紗的一批人,曾經賺了一百萬,但現在全都賠進去了。」
這是我此生第一次和外國姑娘說話。我說過,我曾經以為她們只會說good和耗。
我點起第二根煙,姑娘掐了煙,站起來走了。顯然,她覺得我沒什麼可聊的。我繼續坐在馬路牙子上,獨自一人,想到遠在地球另一邊的廠醫姐姐和戴黛,此時此刻,確實感到沒什麼可以再聊的了,我剝著泥腿等待著小蘇給我贏一輛自行車回來,對手是裝備精良的鬼佬和一群騎著破自行車的中國人。我應該立即去死才對。
「我作弊贏了美國人,他大爺的。」
這個地方待久了,覺得十分無聊。陳老闆經常會走下來看我,跟我聊幾句,表現得很親熱。當然,我知道他是查崗,怕我溜出去玩了,或者沒有盡心儘力吆喝。馬漢來了,眼鏡片衝著我閃一下,並不說話。為了嘲笑他,我找了副墨鏡戴上,顯得既酷又神秘。
聊完了,我回到店門口,覺得少了點什麼,仔細一看我的自行車被人偷走了。
我們一起去領獎,小蘇贏得了一輛十八速的「肉的慢」山地車,紅色的,燕把的,帶水壺架的。「你是怎麼贏下來的,簡直不可思議啊。」我說。
我掰著手指數了數,八國聯軍,沒有澳大利亞的,這就算是國際友人了。澳大利亞姑娘給自己點了根香煙,很細的女式煙,他們國家沒有敬煙的習俗,再說我也不愛抽女式煙,會陽痿,就不計較了。我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一根「財神」,一塊五一包的香煙,抽下去不但不會陽痿,連舌頭都會發硬。我們坐在馬路牙子上,同時對著空中吐煙。看上去倒蠻像情侶的。美國人不知道會不會生氣。
「實話說,從來沒有過,這是生平第一次。」
「男朋友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