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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飛翔的少年

三、飛翔的少年

這也是我在被調查情況的過程當中思考過好幾遍的問題,於是乎,我就如實地回答了老師的疑問。
星期三的第四節課剛剛結束,阿讓就向我使了個眼色,然後意氣風發地走出了教室。作為當值正在派發食物的阿大驚叫起來:
漸漸的,喊叫聲越來越大,就連女生們也都加入了進來,最終變成了一場大合唱。我一直關注著阿讓。只見阿讓的臉一陣兒紅一陣兒青,但是臉上好像依然帶著羞臊的笑容。最終,他將雙手舉過頭頂,自己來把握調子了。
阿讓從衣袋裡掏出了錢包,慢吞吞地揭去了上面的萬能膠帶,然後把皺皺巴巴的三千元紙幣放在了書桌上。阿大的手刷地一下子掃蕩了書桌。這時,阿讓顯出一副並不怎麼遺憾的表情對阿大說:
阿讓一看到我進來了,馬上揚起一隻手來,手上戴著指尖全部剪掉了的黑色皮手套。左眼的下方用睫毛油畫上了黑色的眼淚。我把書包放在自己的書桌上,之後才向他打招呼:「這一次你又要做什麼呢?」
阿潤在一旁接茬附和著。平時比較老實的直人這時候也開口說話了:
「阿讓他並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吧。只是覺得熱鬧好玩兒,而且很有派頭,這就OK了。阿大,你還是要把他徹底打垮才行哦!」
「其實也沒有發生過什麼欺負人的事情。而且就連每次的活動也都是阿讓自己策劃的,大家並沒有硬要他做什麼。」
播音委員的臉刷地一下變了顏色,好像咬了幾次牙,表情嚴肅地緊繃著臉。突然,阿讓大喊大叫起來:
「月島中學的各位,大家好!想必你們正在享受豐盛的午間美食吧?今天我們廣播的內容是,『關本好小子』B-BOY阿讓主持的日本RAP音樂專集。」
「我真不知道,為什麼關本君這麼讓大傢伙兒不高興呢?」
那天放學后,阿讓又穿上了黑斗篷戴上了黑手套。場所從講台轉移到窗邊的坐位上去了。窗外的天空格外晴朗,五月朦朧而又蔚藍的天空廣闊無限地伸展著。在朝汐運河的對岸,有幾座佃區的超高層大廈直刺蒼穹,很像科幻電影里的未來城市。可是,在那些大廈腳下的公園卻是我們常常玩耍的地方。
「是啊是啊,東京的中心有電視台啊!全日本的人視線集中的地方,當然就是中心啦!所以吶,日本的中心就在電視攝像機的前面啊!」
「阿大,快叫老師來呀!」
笨拙的我這次終於明白了。
十五分鐘后得出的結果正如我們大家所預測的那樣,是阿大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在挑戰者吃掉了整整二十五片吐司的時候,阿讓卻僅僅吃了四片半。勝負的差距是絕對優勢的二十片以上,是最初開始時讓給對方十片的兩倍。因此,我的那五百日圓已經化為烏有。阿大以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從阿潤那裡獲得了獲勝者的評判結果,然後轉過身來,向著輸了還笑嘻嘻的阿讓說道:
「我什麼都會!就算是在天上飛,我都會——!」
「你為什麼會想到要從四樓跳下去呢?」
「那麼,那個傢伙都說了些什麼呢?」
由於新的班級才剛剛開始一個月左右,因此,阿讓似乎還沒有什麼真正的朋友,在女生當中好像頗有人氣,但是和所有的男生卻都保持著不冷不熱的距離。我當然也知道,由於阿讓想當一個既會唱歌又會跳舞還會演一手好戲的喜劇演員,所以,大家都想無視這個愛出風頭的傢伙。
彷彿失去了知覺一般,阿讓一動也不動。幾分鐘后,我們聽到了救護車的鳴叫聲。那一天放學后,我們被嚴格地盤查了一番。基本上是兩個老師負責對一個學生進行情況調查。即使是同樣的話,我也不得不說了好幾遍。當調查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班主任老師的手機響了起來。老師用低低的聲音講話,然後嘆息著。因為像是個沒有什麼幹勁的上班族,所以我們給老師起了個外號叫「上班族」。老師一關掉手機,就對大家說:
我一直望著阿讓。不管什麼時候,總有人看上去像是遊離于這個世界五厘米左右的樣子。雖然阿讓的腳被石膏和繃帶牢牢地固定著,但是我仍然覺得他在醫院的白色病床上好像悠閑漂浮起來了一樣。
阿讓拚命地瞪大了眼睛,竟然和大家一起狂吼起來。當他站起來的時候,立刻將右臂伸直,接著大叫道:
「你饒了我吧,請你還是稍稍觀察一下周圍的氣氛,好不好?」
吃掉最初的三片吐司僅僅用了一分半鍾。阿大用牛奶輕輕濕潤了一下乾燥的口腔,馬上又以嚴肅的表情拿起了另外三片。這一次也是僅僅用了九十秒就吃完了三片吐司。直人在我耳邊嘀咕道:
「不過,在那一瞬間,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在天空里飛翔。而且覺得時間過了很久很久,我都一直是在四樓的窗外漂浮著。」
我們同時放聲大笑起來。
我一邊穿過佃大橋,一邊入迷地看著那薄薄的藍色天幕。那上面有許多初中生悠然自得地漂浮在空中,各自以自己喜歡的姿勢在休息著。有的躺著,有的托腮沉思,有的高高地翹起二郎腿。
「是嘛,只要唱了一次的話,就算是有客人在,也會覺得沒有什麼的呀。」
阿潤聳了下肩膀。
「如果明白的話,就最好不要再做這種半途而廢的活動了。」
我比較了一下阿大和阿讓的體格。阿讓身材並不高,而且身上也沒有多少肉。與阿大相比,體重相差五十公斤,身高則有二十五厘米左右的差距。有阿大在,阿讓竟然還敢說自己是能吃冠軍。直人低聲說道:
阿讓和阿大兩個人沉默著點了點頭。
五分鐘過去了,但是仍然沒有結果,而且特異功能的發功時間也已經延長到十分鐘了。然而,結果仍然不盡如人意。只有兩名男生和一名女生把湯匙和叉子弄彎了。可是,大家並沒有怎麼興奮。因為,像湯匙被弄彎一類的事情似乎太司空見慣了。
不僅僅是像我和阿讓這樣的初中生,不管是誰,都會有一味地相信自己什麼都可以做的時候。當然,這種認死理的想法是不對的,因為這樣往往會急速降落到現實的地面而摔得粉碎。然而,就是在那一瞬間,真的會有一種感覺:自己什九九藏書麼都會!
播音的那一天放學后,在換拖鞋的地方,我正在穿鞋,阿讓在後面叫我。我無可奈何地轉過頭去看著他。
阿讓一邊把手指卷在狼頭髮型的發梢兒里,一邊說:
「在這兩個星期里,我從早到晚地刻苦練習是白費力氣了啊。」
「正如你看到的,既沒有什麼秘密,也沒有什麼訣竅哦。」
阿潤透過眼鏡用一種冷漠的目光看著我。
擴音器里飄出的音樂已經從「金翅三頭龍」變成了RIPSLYME組合。大家默默地吃完了配餐,與輕鬆愉快的RAP節奏正相反,漸漸的,教室里的空氣變得越來越凝重起來。穿插著簡單的介紹,「麻波」與「踢館高手」的曲子在飄揚著。我仔細地聽了聽,似乎阿讓的選曲只是把最近進入了暢銷排行榜的RAP音樂適當地編排了一下而已。不管哪一首都是大家極為熟悉的暢銷單曲。二十五分鐘的午間廣播就只剩下最後五分鐘了,阿讓或許是感覺到這是最後的廣播機會了,因此又有些自顧自地興奮起來。
「我說,阿讓,你說要當藝人,這可是真的?」
「那就是啦,下一次播音的時候,最好咱倆能組成一組,再唱一回吧。北川君的歌聲是特別棒的啦!我們以流行的無伴奏的方式來合唱吧。我敢保證,要是咱倆一起唱的話,整個學校的女生都會蜂擁到咱們班裡來的!」
作為裁判員出場的阿潤用中指向上推了下眼鏡說道:
我一邊從頗似船艙窗口的圓圓的玻璃窗望進去,一邊敲門,而且每次都要敲三下。「請進!」
「我,關本讓,就要飛啦!」
這麼說著,他拿起了一個湯匙,讓在他身邊的同學確認了一下。那個男生用雙手抓住了湯匙,並且試圖用力把它弄彎,但厚厚的金屬餐具紋絲不動。阿讓就用那隻檢驗過的湯匙在講台的邊上喀嚓喀嚓地敲打著。
我聽到了許多嘆息聲。阿大嘀咕了一句:
話音未落,教室前面的門開了,老師走了進來。這位老師就好像是從國文科畢業后做第二年家教的女教師。誰都沒有來得及答覆,阿讓的話語剛說了一半,這時我感到有一種非常奇妙的半途而廢的氛圍。
的確如此,偶爾有了錢和時間的時候,我們一行四個就會造訪西餐館。在那裡,只要無聊了,阿潤就會把湯匙給弄彎。湯匙或者叉子這類的東西,本來僅僅依靠人的力氣就能很容易弄彎的,因此,也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不像千噸沖床那樣每天可以製作千台以上的汽車車身,弄彎餐具之類的事情不過是幾乎沒什麼用處的一種能力而已。如果僅僅依靠一個初中生的特異功能就能夠運轉一家工廠的話,那的確是件有趣的事,可那根本是太過牽強而且無法做到的。
唱歌跑調的播音委員,就像是出現在電視上的喜劇演員一般,以一種異樣的高調唱起了嵐唱的主題曲(而且還帶有動作吶)。雖然令人難以容忍,我卻沒有勇氣制止人家那麼好心情地歌唱。於是,我一點點地放慢了下樓的速度,這樣就和阿讓之間拉開了幾個台階的距離。這樣一來,就算是被別的學生看見了,也不會認為我們是朋友吧。
「下一次,要不要用一口氣喝可樂來決一勝負?」
比賽的勝負很快就要決出來了,因此全班同學從最初的興奮一下子轉變為失望。就像校園廣播在播放著RAP音樂的時候一樣,教室里的氣氛漸漸地冷卻下來。大家都知道,這次阿讓又只是耍了嘴皮子而已。他就像是可以什麼都不管,只要適當地掀起一個既有趣又古怪的活動,而且自己能夠處於活動的中心,就心滿意足了。地地道道是個極其隨便地希望成為藝人的人!我看著即將決出的勝負,漸漸地感到悲傷起來。大抵上,我們看著什麼人在吃著東西時,總不免會有些悲涼的感覺。在電視的旅遊節目當中,當我們看到一個已經過氣的女演員在某處的溫泉山莊吃著堆積如山的晚餐時,都不免會感覺到一種人生的悲哀吧?
剛剛吃到一半的時候,吊在黑板上方的擴音器里就傳出了維瓦爾第的《四季》。這個眾所周知的春天的快節奏是校園廣播開始的前奏曲。
似乎這些比較微妙的語意絲毫沒有得到「上班族」的理解,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即便是我,也都明白這種事情並不是正常的。可是,我們有時候就會想做一些平時看來神經不太正常的事情啊。
阿讓的廣播終於停歇下來了,這時候教室里才出現一點比較安穩的氣氛。還是阿大說道:
然而,沒有一個人回答。只有焦躁的情緒在不斷地升溫。當我們跑到三樓樓梯的時候,阿讓已經跑過了樓梯中間的休息平台。我一步兩個台階地向上飛跑,手死死抓住扶手,然後在樓梯中間的休息平台上來了個急轉彎兒,試圖一口氣登上就要到四樓的那一段路。然而,就在那一瞬間,我看見了。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麼,跟阿讓講話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搖起頭來。「那不是真正的比賽,就那個樣子,觀眾是不會滿足的。」
這時,他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了淡淡的笑意,與此同時還向我這邊瞟了一眼。阿讓快速地穿過一排排桌椅,跑出了教室。我也趕緊慌慌張張地從後面追了過去。
「絕對不行!」
「比賽時間一共二十分鐘。可以喝下去的牛奶只有三瓶,在這段時間里,不管是哪一方,只要多吃一片吐司就算勝利了。聽清楚了嗎?」
「我現在就過去。」
「那麼,在向大家告別之際,我把我的珍藏版歌曲放給大家聽一聽吧。那就是嵐的《我們生命中的一天》。」
阿讓的臉上有種十分為難的微笑,他在剎那間看了一下還留在校舍里的我們。那眼神彷彿是在可憐我們這些仍然被地面所束縛著的人們。隨後,穿黑色斗篷的播音委員與一切地球上的物體一樣,遵循了萬有引力定律,開始飄落了。
「這是什麼呀?最終還是日本佬啊?」
「也許是我的錯覺吧,不過,我感覺過去阿讓的爸爸好像來過學校啊。」
我慌慌張張地搖頭以示拒絕。
「什麼B,是傻B的B吧?」
「憑什麼他阿讓就是冠軍呢?」read.99csw•com
阿讓歪起頭來說:
「大家都能做到啊?」
在一個民主的教室里,一匹被人們所討厭的狼是沒有安身立命之所的。
之後我們又說了些無聊的話題,我就離開了阿讓的病房,從停車場里取出自己的山地車。我跨上了藍色的大樑,慢悠悠地在隅田川邊的道路上騎起來。在像鉛一般厚重的河面上,和一個星期以前一樣,鈍感的五月天空依然廣闊無垠地延伸著。
「於是乎,自己也就有了父親去世的感覺了?」
阿讓並沒有為我的冷淡回答而感到尷尬,而是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什麼呀,原來北川君知道啊。離婚的確是事實,自殺就是我導演的了。昨天晚上,在NHK的紀錄片里,我看了一個讓人感到非常悲傷的故事。」
「阿讓發送的功力好像對我不起什麼作用啊?」
阿讓不慌不忙地環視了周圍一遍,然後喝了一口牛奶,拿起一片吐司像平常一樣開始吃了起來,絲毫看不出有什麼慌張的樣子。阿大斜眼看了一下這種情形的播音委員之後,活動了一下脖子。他從堆積起來的「茶色牆壁」上拿起了三片吐司,用雙手快速地把它們捲起來,捲成個罐裝咖啡那麼粗的圓筒。阿大將壓縮紙漿般的吐司卷塞進嘴裏,然後以驚人的速度大嚼特嚼起來。
「喂,哲郎,你和阿讓還有什麼事嗎?」
從那以後,在半個月左右的時間里,阿讓還是比較安靜的,再沒有做什麼利用校園廣播播放RAP音樂或不明所以的競吃比賽之類的事情。只要是不做什麼奇奇怪怪的舉動,平時的阿讓說起來就是一個很不起眼兒的學生。不但學習上沒有什麼可以得意之處,在體育方面也沒有什麼特別突出的表現。就算是插科打諢之類,也只有他自己才覺得有意思,而別人卻一概不感興趣,既不有趣,也不幽默。總之,他只是許許多多普通男生中的一員而已。
正是因為在自己負責的班裡發生了非常嚴重的事情,所以,「上班族」要比平時花費更多的時間來開班會了。這對所有的學生來說都是一件不折不扣的麻煩事。而且最關鍵的人物阿讓還在住院,因此誰都不知道他跳樓的真正原因。由於其他的學生誰都不想從四樓上跳下去,所以,生命的重要性這種話語彷彿就像紙巾一般輕飄飄地從大家的頭頂飛走了。那以後又過了一周,我獨自一人到醫院探望了阿讓。我想他一定很無聊,就到附近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了幾本電視雜誌。醫院就是在隅田川對岸的聖路加國際醫院。因為我從小就經常去這家醫院看病,所以很順利地在很像賓館大廳的極其華麗的挂號處上了電梯,徑直走向阿讓的病房。這家醫院雖然貴了一些,但是為了保護患者的個人隱私,所有的病房都是一個人住的單間。
「這次我可是練習得非常充分了。我可以用陰陽師的意志力把這把湯匙弄得柔軟彎曲。」
知道嗎?在天空中飛翔,對於初中生來說,是一件極其簡單的事情啊!
阿潤急切地叫喊著:
這時,嵐的歌曲前奏開始了。簡直就像卡拉OK的曲調一般。過了一會兒,根本不會英語的阿讓用日語讀音的方法竟然迸出了幾個英文單詞,開始狂吼起不合旋律的RAP來了,而且還到處加入一些完全驢唇不對馬嘴的插話和過門兒。「『OHYEAH』!狂喊吧!」每當阿讓喊出一聲的時候,我們的教室里就彷彿是在北冰洋一般沉寂到了冰點以下。如此寒氣逼人的校內播音還真是第一次,所以阿潤和阿大的意見基本上取得了一致。儘管沒有表決,但這幾乎是我們全班的集體意願了。雖然平時大家之間存在著這樣那樣的對立,但是一旦涉及阿讓的事情,大家的意見就變得出奇地一致了。
阿讓十分滿意地微笑著。
一直僵立在那裡的我,聽到這叫喊聲,也終於想到要行動起來。我跑到四樓的窗邊,急速地伸出頭去,果然看到了在校園的綠色植物里躺著的阿讓那小小的身影。人們正在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
雖然在我的大腦里浮現出了幾個樂隊組合的名字,但是當我說出口的時候卻完全變了樣。
「那個傢伙,他想要幹什麼啊?」
阿讓一臉茫然地笑著,可眼裡卻滲出了淚滴。我當然知道阿讓沒有父親。可是,他父親是自殺死的,這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那麼,你就看下周三吧,我要在中午廣播時間主持節目的。現在正在選最好的RAP音樂。」
「快把三千日圓拿出來吧,現在!馬上!」
勝負比賽定在下星期三午休的時候舉行。班裡所有的人都提供了一片午間配餐的吐司,配食箱里剩下的那部分也都被集中起來。阿大和阿讓的書桌被並列著擺放在教室的中央。這是他們面向觀眾席進行能吃比賽的固定席位。在他們面前堆積著二十五片吐司。茶色的「牆壁」大約有四十厘米那麼高。一直把它們摞起來,就光是那些吐司就讓人感覺到一定的厚度了。即使是人高馬大的阿大坐在那裡,也到了他眉毛以上的位置了。
就是這樣的一個阿讓,他宣布要進行第三次活動的時候,已經是五月份結束之後了。一天早晨,我剛進教室,就看到阿讓已經站在講台上了,他身上穿著白色的校服襯衫,外面還罩了一件黑色斗篷一類的東西。黑板上用白粉筆橫向寫著「陰陽師」這幾個粗大的字。已經有幾個學生聚集在了阿讓的面前。
我在嘴裏嘀咕著「是那樣嗎?」然後便沉默下來。阿讓卻又唱起了跑調的RAP。到了理科實驗室之後,我們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組裡。阿讓很乾脆地離開了我,這立刻使我安穩下來。
「無論怎麼樣,反正是很勉強的,下一個計劃我們一起干怎麼樣?」
「如果可能的話,想從班級里把阿讓的名字除掉!」
「……這種像熱鬧的聚會一樣的事情,今後還要一直繼續下去嗎?」
我的叉子差一點兒就要掉在滿是奶油調味汁的盤子上了。主持人用自己的姓氏來稱呼自己,這一點很像《早晨姑娘》那個節目。隨著腹部震顫的低音旋律,拚命的或者說是歇斯底里的、有一種玩世不九九藏書恭的混濁聲音的RAP音樂開始了。
阿讓依然是平素里的那副既悠閑又為難般的微笑,而且還輕輕地點了點頭。「已經沒問題了。就算是疼起來,只要一喝葯,馬上就不疼了。」
「我做到了這個樣子。不過可不是依靠別人的功力才做到的,這種程度我老早以前就能做了。」
不管怎麼說,阿讓就是阿讓,一兩次的跳樓事件是無法改變這位播音委員的。我說:「不要再叫我北川君了吧,從今往後,和大家一樣,你就叫我哲郎吧。」
「不過,所說的『能吃大比拼』,使用方法錯了啊,因為這種勝負的比賽應該是一對一的比賽吧?」
我趿拉著運動鞋跑到了校園裡。阿讓仍然站在拖鞋箱前,臉上顯出十分遺憾的表情,但還是朝著我喊了一句:
迎著光線,阿讓眯起眼睛,一邊眺望著窗外,一邊說道:
「下周我計劃放些別的內容,一定捧場哦!」
阿讓兩手抓住敞開著的四樓的窗戶框,毫不猶豫地彷彿是體育項目中跨欄比賽一樣輕輕地跳躍過去了。在窗口外面那個顯得有些遲鈍的五月的天空里,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少年橫躺著,漂浮著。乘著柔和的風兒,阿讓好似在悠閑地休息著一般。風兒溫柔地撫弄著斗篷的下擺和那狼頭造型的發梢兒。追上我的同學們都在高聲尖叫著:
播音委員抬頭看著我的臉因為喜悅一下子燦爛起來,那樣子就像吐著舌頭抬起頭來凝望主人的小哈巴狗似的。
緊接著,從播音室里傳來了炸彈般的說辭,並且傳遍了整個月島中學的所有教室。「RAP音樂就是我『關本好小子』B-BOY阿讓!大家跟著唱啊!」
阿讓與早晨一樣,仍然只是讓湯匙耷拉了一點兒腦袋而已,因此他不無遺憾地向大家說:
「是嗎。」
即使是坐在體重遠遠超過自己的挑戰者的旁邊,阿讓也毫不在乎,就像是一位電視節目上英俊的能吃比賽冠軍一樣。他的眉毛形狀顯得非常漂亮和整齊,一定是昨天晚上修過了吧。教室里的其他同學停下了正在吃著的午餐,屏住呼吸注視著他們倆的比賽。因為有一些零花錢當做獎金,所以雙方都認真了起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根據預測,大家都認為阿大具有壓倒性的優勢。問題並非是哪一方取勝,而是阿大能夠以多大的優勢戰勝對手。先決條件是阿大要讓十片吐司。即便如此,站在阿讓一邊的人數也是屈指可數。我就是這些少數派當中的一員,我節省出購買一個月《自行車雜誌》的錢,對我來說是金額很大的五百日圓,都壓在了阿讓的身上。阿潤說這是一次大的賭博。阿讓看上去是那麼自信,所以我想,他應該不會太差吧。
「下一次要幹什麼?你還想干啊?」
開始分新班后的第一次選舉時,最先舉手想當播音委員的就是這個阿讓。理由竟然是因為將來想當什麼藝人!因此,他說他很想懂得播音的事情。儘管大家都吃驚地聽著他的陳述,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反對。所以,並不怎麼受歡迎的播音委員一職也沒有經過什麼投票,就決定讓阿讓來做了。
阿大顯出了一種頗不耐煩的樣子,簡直就像驅趕蒼蠅一般揮著手說道:
抱著胳膊望著宣傳畫的阿大說道: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面對全日本的人們做些什麼,大多數初中生也大抵如此吧。雖然說是有些得意忘形,但是阿讓那種豪言壯語也不乏另類的魅力。
「那不都是電視台聚集的地方嗎?」
我吃驚地問道:
還有大把時間,因此就連要回家的那些同學也都聚集到了阿讓的書桌周圍。其中也包括我、阿潤、阿大和直人。阿讓從書包里掏出了湯匙和叉子,全加起來好像有十把以上,阿讓把它們分發給在場的所有人。
不管怎麼想,我都始終認為,擰彎湯匙之類的事情應該與特異功能有關,而與陰陽師並沒有什麼關係。陰陽師應該是驅除惡靈、驅使鬼神的吧。肯定大家也都是知道的,可是由於阿讓太過於熱心了,所以大家都沒有提出質疑而已。阿潤在手心裏擺弄著叉子說道:「特異功能也是可以的,阿讓,像這樣的……」
的確,那麼出色的人,肯定會讓大家感到不舒服的。
「不要緊吧?還疼不疼呢?」
對決很快就定下來了。這也在情理之中。除了阿大以外,再沒有一個人向阿讓提出挑戰。在剛開始的時候,被三千日圓的獎金吸引,曾經有幾個男生提出了挑戰,但是一旦知道了阿大是認真的,就早早地打了退堂鼓。
我放聲大笑起來。
我急忙慌慌張張地搖頭否認,一連串撥浪鼓式的搖頭差不多抵得上上百次的否認了吧。
阿潤好像有些為難地看了一下周圍。
我們初二的教室在三樓,而月島中學的校舍是四層建築。阿讓任憑黑色的斗篷在風中飄揚,徑自在走廊上飛奔,好像他的目標是位於校舍兩邊的樓梯。
「御台場、赤坂和麹町……」
阿大在把沒有弄彎的餐具扔出去之後說道:
阿讓頗為天真地開始摩擦起湯匙的頸部來。我心想,只奉陪五分鐘吧。從我看教室里的鍾錶開始,我把叉子舉在眼前,開始用拇指摩擦叉子的根部。將近十來個初中生一起在放學后的教室里摩擦著金屬餐具。春天的風從四敞大開的窗子吹了進來,吹得人身上有些發癢。
「是啊,我討厭一直待在像月島這樣一個需要填海造地的地方,總有一天,我會到東京的中心去,我想給整個日本的人們帶來歡笑,也帶來感動。」
然而,我還是覺得什麼地方有些蹊蹺。有一次在學校舉行的活動上,我明明看到過阿讓的父親。所以,我按捺不住地戰戰兢兢地問道:
阿讓說完后稍稍瞟了我一眼。他再一次陷入了絕望,看上去是極為悲傷的眼神。這時候,有一個男生問道:
教室的每個角落都發出了冷冷的笑聲。還好,阿讓沒有說出年級和班級的名稱,我們班級的名譽總算是保住了。目前就是這樣一種氛圍,只有播音委員獨自一人還在痛快淋漓地繼續著。
在月島中學,關於阿讓跳樓事件,被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地處理了。儘管也向當地的教育委員會以及警察局通九-九-藏-書報了這一事件,但也只是在學校里校長先生把所有的學生集合在體育館,發表了一通關於生命的重要性的正式見解。
「你說的東京的中心,究竟在哪裡啊?」
我丟給阿讓一句「絕對不行!」就離開了教室。
我簡直不知道阿讓究竟在說些什麼。阿讓像唱著RAP一樣哼著調子繼續說道:「……芝公園、澀谷,還有六本木。」
阿潤把叉子的尖利齒部弄得七扭八歪,並且四處展示給大家看。
「我知道了。下一次,我一定要作好充分的準備,然後再干。」
上課的鈴聲響了,當阿讓發出長長的一聲嘆息時,已經是國語老師要進教室的時候了。他把稍稍有些彎曲的湯匙舉過頭頂,大叫起來:
我覺得阿讓很可憐,也就不忍再看下去了,於是就和直人閑聊起來。直到第一堂課開始前五分鐘了,戴著黑手套的陰陽師還在那兒拚命地奮鬥著。
「原來你很喜歡hip-hop歌曲啊?還喜歡什麼其他的呢?」
「飛呀,飛呀,飛呀……」
我默默地點點頭。在阿大已經吃了六片吐司的時候,阿讓僅僅吃掉了一片半。這樣的比法哪算得上能吃大比拼啊。
剛才那個男生開始拍手起鬨了:
聽了這話,阿讓顯得十分高興地說:
「等一等啊,阿讓!」
教室已經恢復了往常的氣氛。這裏那裡到處都有人開始聊起天來,似乎誰都沒有在意阿讓的能吃比賽的勝負問題。阿潤立刻開始著手賭金的分配了。剛剛離開堆積著二十多片吐司的書桌,阿讓就來到了我的身邊。他聳著肩膀對我說:
好像是在說「看我的吧」,阿大拍了拍胸脯,於是,他那像隔壁班的圖書委員那麼碩大的胸脯顫悠悠地晃動起來。看來阿大的確是信心百倍!阿讓真的不會出什麼事情吧?不知道為什麼,我在心裏替阿讓擔心,儘管他並不是自己的好朋友,而是那個得意忘形的播音委員阿讓。
「那為什麼關本會從四樓跳下去呢?」
我差點兒暈倒,但仍裝作滿臉笑容地搖著頭。
「那時候我感到所有的一切都很厭煩了,而且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當然,也不管我能飛還是不能飛。不管什麼結果,都無所謂了,就感覺到怎麼樣也不可能死掉吧?」我一時無言以對。可是,阿讓反倒微微地笑了起來,說:
我朝著飛奔著的背影大叫起來,可是阿讓連頭也沒有回一下。在我身後其他的同學也追了上來。阿潤焦急地喊道:
「不不不,我不行啊,我對唱歌很沒有自信,而且絕對沒有在大家面前唱的勇氣啊。」
阿讓的表情顯得極其的遺憾。
「嗯,我在考慮新的計劃。不過,這一次就像北川君說的那樣,一定要好好地練習之後再告知大家。」
「關本已經沒有什麼生命危險了,但是兩腿受了重傷。」
「也並不是特別喜歡,只是這個曲子總是過耳不忘啊。」
我吃驚得張大了嘴巴。就在我無言以對的時候,阿讓露出害羞的笑容抬眼看了我一下。
「我隨時都會奉陪的,不過,下一次的獎金要一萬日圓哦!就是這樣,你也真的敢幹嗎?回去練練再來吧!」
「看啊,湯匙彎了,彎了啊!」
「是啊,就因為這個傢伙一個人的緣故,惹得咱們全班都不得安寧啊!」
「阿讓,你除此以外就再沒有什麼會的了嗎?你不是有特異功能嗎?說呀,陰陽師!」
因為不想在下星期的計劃里充當配角,所以我假裝沒聽到他的話,快步走出了校園。阿讓的新計劃在下周的一開始就公開化了。因為在教室後面的軟木白板上非常醒目地張貼出了一張宣傳畫——能吃大比拼。
「今天放學后,我還要繼續表演。不管是湯匙還是叉子,我都能弄彎它們,到時候請大家都來看吧。」
阿讓,墜落了下去。
「喂,哲郎,這樣的話,還是我們兩個一起來唱嵐的歌曲吧?因為第二個學期我回學校后,還是要競選播音委員的。利用校內廣播,我們會一炮走紅的啊!」
有這種感覺,的確是很不錯的。因為,無論是單純的認死理還是一種錯覺,都比牛頓的定律更加讓我們相信自己。
「是啊,假如能夠讓大家感到高興的話,今後那就不用說啦!看好了,我要表演了哦。」
「不錯嘛,不過,行了,你趕快回到自己的坐位上去吧!」
「那是《木更津貓眼兒》的主題歌吧?原來北川君也看過呀。」我在極度慌亂中止住了歌聲,轉過身向樓梯上看,只見從木製的扶手上露出一張臉,那是我們班裡經常惹是生非的問題生關本讓。他違反校規燙了頭髮,髮型是大|波浪的「狼頭」。平時在學校檢查髮型的時候,他總是理直氣壯地說自己的頭髮是自然捲兒。然而,除了我們班毫無幹勁的班主任以外,恐怕學生里再找不出一個人會相信這種無理的狡辯了。阿讓縮回頭去,一步跨兩個台階地飛跑了過來,然後,竟然毫不客氣地拍打著我的肩膀。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完全變成了在為並不是自己朋友的阿讓進行辯護的口吻了。教室里擺放著近四十個白色的塑料飯盒,開始派發食物了。飯菜是黑椒意大利麵條、菊苣和火箭菜的色拉、本地雞胸脯肉香草燒。最近一段時間提供的配食都是比這一帶餐館里的東西正宗得多的義大利食品系列。
我儘管一直沉默著,但是卻非常理解阿潤所講的這番話。大多數的初中生都對自己的將來有一種十分不安的感覺。既有考試競爭,又有現實社會如同牢獄一般的鐵的事實,這些無疑都作為現實擺在了我們每個人的面前。阿讓的鈍感神經在無形當中刺|激了全班同學的不安心理。
「飛呀,飛呀,飛呀……」
我實在無話可說,只是曖昧地點點頭。阿讓好像把我的動作當成了一種正面的反應。於是,他又顯得極其高興地對我說:
面對著歪著頭半信半疑的「上班族」,我突然咽下了接著要說下去的話。這時候,我的腦海里浮現出了飛奔出教室的阿讓的笑臉。那個時候,難道阿讓就沒有想到自己真的會在天空里飛翔起來嗎?
已經先走到了校園裡的阿潤替我解了圍:
「我也不知道。不過,或許只是阿讓突然想要自己飛九_九_藏_書起來一次吧?」
儘管我說話的語氣十分嚴肅,但卻像絲毫都沒有觸動阿讓似的。抱了一會兒胳膊,播音委員說話了:
我吞吞吐吐地回答說:
「還不是因為他沒有什麼真才實學嗎?儘管他說過要當喜劇演員,但自己都已經很失敗了,卻還渾然不知吶。要學會看懂周圍的形勢嘛!對絕不可能實現的夢想還大吹特吹的傢伙,真是煩死人了!」
我終於稍稍鬆了口氣。通過談話,我也終於弄明白了,「上班族」好像關心的是自己負責的班級里到底有沒有「近似於欺負人的狀況」。我解釋了放學后的活動內容,也就是扮演陰陽師弄彎湯匙的表演等等。儘管我說得已經非常詳細了,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我們的班主任老師什麼都沒有聽懂似的。最後,我還是強調說:
「那個時候,我真的被你嚇死了啊,就因為你突然跑起來了。」
「只不過是前一段時間去理科實驗室的路上說了幾句話而已。」
「我會發送意志力的,大家也一起來挑戰一下陰陽道吧。」
播音委員回過頭來對我說:
我以為周圍沒有人,就稍微放大聲音唱起來了,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從我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阿讓在床上驚訝得伸出了舌頭。
這給人的感覺好像是從旋律狂亂的錄放機里流淌出來的播音一樣。我用叉子尖兒一邊攪拌黑椒意大利麵,一邊感受到了莫名其妙的、無可名狀的、無地自容的羞恥。阿大嘴裏塞滿了本地雞的肉塊兒,還來不及咽下去,就連忙說道:
「阿讓這傢伙,我們應該徹底地整治他一下。阿大可以給那傢伙來點兒顏色看看吧?」
阿讓從講台上一把抓起湯匙,用黑色斗篷包裹起來,慌慌張張地跑回了自己的坐位上。真的在眼前表演起來,就可以明白了,如果沒有電視上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演,扭彎湯匙的把戲只不過是極其寒磣的特異功能而已。阿讓一回到坐位上,就邊用紙巾擦拭著睫毛油邊叫嚷著:
那裡邊既有阿讓,也有阿潤,還有阿大,更有直人。當然,一定還有我。
「看來勝負的結果要出來了啊。」
「看來只要是身體的活動,我還是不行啊。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呢?」
的確很像阿讓的做法,又是電視節目性質的大吃大喝。在用粗的紫色萬能筆書寫的題目下面寫著:徵求挑戰者!而且還說什麼,如果能夠戰勝冠軍阿讓,可以得到獎金三千日圓!
「還真是那樣啊?」
「或許是那樣的吧。我從樓梯中間的休息平台上看到了,我還在想,阿讓一直都會那樣飄著而不會落下去吧?是不是阿讓真的有什麼特異功能呢?哪怕只是一瞬間,也許真的能在空中浮遊吶。」
阿大又開始發表議論:
「沒有什麼人能讓他老實一點兒嗎?」
肯定又是電視上那些欺騙觀眾的稀奇古怪的節目吧,不管怎樣,我還是禮貌性地問了一句。阿讓從講台上拿起了一樣什麼東西向我揮動著讓我看。受到早晨教室里陽光的照射,嶄新的金屬物在閃閃發光,好像是餐館里使用的大號湯匙或叉子。
「預備——開始!」
我在確認了周圍沒人之後,對著他發梢翹起來的後腦勺試著問道:
「危險!不要跳啊!」
「如果更加理想的話,希望阿讓不要再做初中生了!」
我有些焦躁起來了。
「你覺得今天的RAP專集怎麼樣啊?我自己倒是覺得還蠻不錯的。」
看來阿大是極不服氣的。阿大在吃東西和體重方面擁有絕對的自信,所以感到不服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就在這時,阿潤說話了:
阿讓用力地點點頭,然後說道:
「啊——啊——,他瘋掉了啊。」
的確,湯匙在脖頸的部位好像稍微有些彎了。這時候,阿潤說話了:
阿讓點了點頭,還是沉默著微笑。
阿讓在樓梯上停了下來,充滿自信地回答說:
阿潤回過頭去,回答道:
「那麼,廣播節目特酷的開場白就到這裏,我們先來說一下今天的第一個曲目吧。當然是『金翅三頭龍』的《永無休止》。這一首很像我關本的主題曲吶。不管別人在說些什麼,我們是不可能被阻止的。」
「他說,今天的校內廣播是RAP專集。而且還說,他選的是最好的曲子,所以希望我能欣賞。」
「這首歌和RAP的旋律並沒有什麼不同。下一次開班會的時候,我們兩個一起在大家面前唱唱吧。」
「怎麼樣啊?阿讓?」
於是,他在嘴裏叨叨咕咕地不知道在嘀咕著什麼,一邊開始摩擦湯匙的頸部。好像很難立刻就變得彎曲起來。過了幾分鐘,大家已經厭倦了阿讓那種毫無吸引力的表演,紛紛離開了講台,只有播音委員還在那裡拚命地向湯匙發送自己的意志力。
因為要去理科實驗室,我走下學校的樓梯,懷裡抱著課堂發表用的一卷投影儀膠片。我低聲哼唱著直到前些時候還在播放的電視連續劇的主題歌——日本樂人「嵐」的歌曲。由於歌曲的節奏非常優美,所以不知不覺地我就用穿著拖鞋的腳尖打起拍子來了。或許是因為五月的風正從敞開著的窗子飄到我們中學的樓梯上吧,我的心情也非常愉快。這是沒有海潮氣息的東京的海風。儘管也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可是人就有這樣在瞬間達到最快樂的時候。即使是對我們這些被襪子的顏色以及髮型等等所謂的校規所束縛的初中生來說,應該也是一樣的吧。
裡邊傳來了阿讓充滿活力的健康聲音。自動門打開了,我進了病房。阿讓的兩腳被石膏和繃帶固定著,靠著不鏽鋼管的床架欠起了上半身。我從便利店的白色塑料袋裡拿出了電視雜誌,放在了床邊的桌上,然後就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據說,阿讓的兩條腿都在腳踝以上的部位骨折了。
聽我這樣一說,阿讓臉上笑開了花一樣,然後又突然顯出一副特別認真的表情來。「你可能也知道,我沒有爸爸。在我還在上幼兒園的時候,爸爸就死掉了,是自殺死的,而且也是跳樓。所以,突然被大家那麼一喊『飛呀飛呀』,我也就立刻變得特別想像我爸爸那樣給他們飛一下看看了。」
「怎麼回事兒啊?哲郎,原來你是那傢伙的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