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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我們談論性愛

六、我們談論性愛

就在這個時候,阿大好像怒吼一般地喊道:
在天色漸漸暗下來的朝汐運河上,我們五個人稍稍保持著一點距離,大家都倚靠在滿是灰塵的欄杆上。上學用的書包被胡亂地丟棄在人行道上。昏昏欲睡的水面、沐浴著夕陽餘暉的月島街道、昏暗的天空及其背景里浮現出來的超高層建築群,這些都是我們司空見慣了的風景,然而今天卻覺得它們是那樣的真真切切,而且無比鮮明。
我們這一組四個人接受的巧克力的總數量也就只有三塊(阿潤的兩塊加上我的一塊)而已,被一哉所得到的數量大大地超過了。連一塊巧克力都沒有得到的阿大和直人一直在嘟嘟囔囔地說著什麼違反規則啦、太狡猾啦之類的怨言,然而被班級里所有同學投以艷羡目光的一哉也似乎抱有一種深深的遺憾。
「我知道大家是怎麼樣傳我的謠言的,可是我想,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吧。因為不管是誰,只要別人和自己不一樣,就都會認為對方是一個奇怪的不可思議的傢伙了。可是啊,我還是有一件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
一哉紅著臉清楚地說道。放學后原本氣氛輕鬆的教室里,現在由於這些炸彈級的語言而被弄得一片嘩然了。一哉一邊嘴裏輕聲說著「再見」,一邊向我們這裏走來。「可以吧?今天也讓我跟你們一起回去。」
「可以嗎?從今往後,都能和你們一起放學回家嗎?」
說著話,我也在窗邊的坐位上坐了下來。從校園裡傳來了正在玩耍的學生們無拘無束的歡笑聲。我依然用低沉的語調繼續詢問道:
一哉邁著小步,小心翼翼地走著,他家就在這條商業街上。在畫著圖畫的門上,十分低調而不顯眼地用金黃色的英文筆記體寫著「泰勒森本」幾個字。彷彿是年代久遠,我們總感覺那玻璃看上去就像是涌著波浪一般地起伏著。門的裡邊裝飾著身穿還未縫製好的夾克衫的塑料模特。
「沒事兒吧?」
「謝謝你為了我這麼做。可是,實在對不起,我仍然沒法和你親吻。」
「不是那樣的,我只是想讓大家聽聽我自己的事情。」
於是,我們也和阿大一樣毫無情趣地開始走起路來。是因為周身困頓而做出十分疲倦的樣子呢,還是因為做出疲倦的樣子而變得疲倦呢?初中生這方面的心理,是極其複雜的。
「我想問一問有關一哉的謠傳,那都是真的嗎?」
在每家每戶的鐵板燒烤店前面都排起了長龍,我們在這條西仲大街分手的時候,不管是誰似乎都把放學后教室里所發生的那一幕忘得一乾二淨了。
我們慢慢地跟在已經在走廊上走出去好遠的一哉的後面。
「星期天的約會是真的啊,那個大學生是我在我們這樣的人聚會的地方認識的。不過,在那種地方也的確是很困難的呀。我也是原本想等到進一步相互了解之後再進行交往,可是我不由自主地就會撫摸人家的身體,然後立刻就和對方接吻。但是,因為我們是少數,所以在一般的場所是很難找到對象的。」
一哉把手放在只有客人接觸的地方才熠熠生輝的黃銅門把上,回過頭來望著我們大家。
「喂,我說,現在說的和喜歡不喜歡沒什麼關係!是在問你想不想在車上做|愛這件事情。你這個傢伙沒毛病吧?」
「是博柏利的黑色系列品牌。不過,光是買來還是不行的啊。」
「我從上幼兒園的時候就想,人比較好的都是男孩子啊。」
「那還不是因為有傳言說那個傢伙是人妖嗎?我總感覺到那個傢伙軟塌塌的,很噁心吶。他就連上體育課換衣服的時候也像個女人似的脫掉自己的恤衫哦。」
阿大目送著身穿雙排扣短大衣的一哉的背影說道:
就是這樣一個和泉,竟然在放學之後,在教室後邊的空地上,突然與一哉搭起話來。或許是非常有自信吧,她絲毫都沒有隱藏自己的所思所想。我們這個小團伙就快要走出教室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和泉的聲音:
「等一等!等一等!」
「我說,森本君,咱們倆一起回去好嗎?」
「不可思議的是,不管別人怎麼議論我不好,但是我卻不覺得自己是不好的人。因為,喜歡男人,是在我出生以來所做的所有事情當中最好的一件事情啊。而且在我的心靈深處我自己知道,人們都是錯誤的,喜https://read.99csw•com歡別人的我才是正確的。不是什麼男人女人的問題,而是真正喜歡人的問題。不管是幼兒園時期,還是月島中學時期,今後就算是長成大人,或者是變成老爺爺,我想這都不會有任何改變的吧。能夠喜歡一個人,是極其美好的事情。而且我並不覺得和什麼男的女的有什麼關係。」
「小野君完全可以就那麼穿著啦!用不著非得弄得那麼瀟洒嘛……」
阿潤看著阿大突出來的肚子說道:
一哉緊皺著的眉頭向下垂著,聲音更加高亢起來。
我對一直沉默著的一哉說道:
「你能過來一下嗎?在全班所有同學的面前,我想和你說一件事。」
一哉自言自語地剛說了一句,阿潤就立刻插話了,平時非常冷酷的阿潤的聲音,現在卻變得異常的和藹親切。
從和泉頗似寫|真集里的明星般娟秀的臉龐上透出了淡淡的血色。即使是這麼漂亮可愛的女孩子也有緊張的時候啊。還有一半以上的學生沒有走的教室里突然安靜了下來,每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哉的身上。一哉低垂著頭,顯出平時常有的那種困惑的表情。「真是對不起呀,我今天要和北川君他們一起回去。」
因為,不管一哉喜歡上什麼樣的人,想來不都是十分自然的事情嗎?
「星期天下午,我確實是去了新宿。那個時候和我在一起的儘管不是我特別喜歡的人,但他的確是我男朋友當中的一個。正如大家所說的那樣,我真的是男同性戀。」
就在旁邊的阿潤好像非常佩服似的說:
這麼說著,他客氣地拍了拍班級里首屈一指的美少女的肩膀。腿腳都在發抖的不只是和泉一個人,就連一哉的雙腿看上去也是在顫抖不已。一哉和我眼光相撞的時候,已經是淚眼盈盈了,而且是不住地向我點著頭。
「看來剛才他的意思是想加入到咱們這個團伙里來啊,我可是不同意的哦!」直人反問道:
「一哉,你怎麼想呢?」
事情就發生在第二天放學之後。我們班裡最美的女生(根據非正式投票,在全校排在第二位的美女)杉浦和泉向一哉表明了心曲。和泉的容貌頗似田中麗奈,五官長得緊湊而精緻,無論是頭髮還是眼睛都顯得極其透明。皮膚也是特別透明的,就好像無色膠捲疊了幾十層之多,而最下面的一張無色膠捲上面,即使是塗抹了牛奶,也都可以感覺到它的透明度。如果觸摸一下的話,整個指尖就會徹底發麻。說到那些單相思的男生們,我們立刻就會想起而且能夠說出半打以上來。
由於一哉漲紅了臉,一直在盯著自己的腳尖,所以阿大也就沒有再窮追猛打。阿大離開欄杆,把兩手放進口袋裡,走開了。他背對著我們喊了一句:
「是車上做|愛呀,那太棒了!」
「好像是真的喲!因為,和我們經常在一起的柳澤就親眼在新宿那一帶看到過的。」
我偷偷地問過了,聽說一哉也在二月十四日那一天準備了手工製作的巧克力。可是,當然沒有辦法贈送給阿大了。那些巧克力被坐在可以鳥瞰隅田川的佃公園裡的長椅上的我們五個人共同給吃掉了。那是並不覺得甘甜,而是帶有點苦澀的強烈的大人味道的巧克力。這些撒上了可可粉的二十多塊巧克力的一半以上幾乎都被阿大給消滅掉了,因此,對於一哉來說,這也是非常高興的一件事情吧。至於牙齒被染成了茶色、張著大嘴傻笑著的阿大吸引異性的魅力究竟在哪裡,至今我仍然覺得是個難解的謎團。
然而,這個故事的結尾,對幾乎所有的男生來說,都是一個非常鬱悶的結局。因為,終於鼓起勇氣承認了自己的性取向的一哉,從第二天開始反倒一下子成了女學生們追捧的明星了。儘管沒有和班級里第一美少女和泉進行什麼實質性的交往,但是兩個人竟然成為了好朋友,而且有時候還竟然公開地一起放學回家吶。
「究竟看到了什麼呢?」
這麼說著,一哉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胸前。他穿的是藏藍色的制服,外面加上黑色的趟子絨短外套。肩部和腰部就像是定做的一般,緊緊地箍在身上,突出了細長的身體曲線。圍巾是美國休閑服飾品牌GAP的女性用品,是以粉紅色為主的不規則斜條紋圍巾,毛線手套也https://read.99csw.com是同樣的配色。保守點說的話,一哉的服裝感覺在我們班男孩子當中是處於最高水平的。可能是稍稍有些過於可愛了,所以,可以說是有些女性化。
「我說,你這件短大衣是什麼牌的啊?」
於是,我們四個人和一哉一起走出了像是圈養猴子一般的教室。最後當我們回過頭去看的時候,和泉已經安下心來似的坐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她顯得毫無血色,但反倒像冰雕一般更加美麗了。有幾個女生圍繞在她的身邊。我想,和泉肯定是個好人。
已經按捺不住的幾個人站到了椅子上,並且使勁地拍著巴掌。就在這個時候,一哉走向了講台的中央,側過身來,向著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的和泉說道:
「不用硬說出來也可以啦。」
「突然提出這樣的問題,實在是不好意思。請大家不必在意。」
「或許是在上游隅田公園的長椅上吧?」
直人說:
「買的時候腰部還是很肥的,後來收緊了許多吶。我們家是做縫紉的,所以我比較擅長改制服裝。」
理所當然,如果就像那樣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的話,這就應該算作是班裡的美少女淡淡的失戀故事了,而且也就應該那麼結束了吧。然而,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馬虎大意的或許是一哉這一邊吧。第二個星期的休息日過後,開始流傳起來一個十分可怕的謠言。那竟然是原先就曾經有過的非常惡毒的有關男同性戀傾向的謠傳。謠言的發源地似乎就是圍繞在和泉身邊的女孩子們。我在午休的時間向其中的一個女孩子(儘管我知道她姓久保田,但是卻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詢問了事情的緣由。在不知不覺間,我們倆的聲音漸漸地低沉了下來。
「那麼,今後假如我買了的話,你能給我改改嗎?當然,我會支付加工費的。」一哉把短大衣的衣擺翻過來穿上之後,就馬上回答道:
「我說阿大,為了讓你看上去顯得瀟洒一些,也讓一哉給你把『優衣褲』改一下吧。」
阿大吃驚地問道:
我們和往常一樣,還是四個人一起回家。直人和阿潤兩個人好像毫不關心似的悠閑自在地走向架在朝汐運河上的大橋那一邊。一哉不屬於任何一個小團體,在班裡是孤獨一個人,而且還總是帶著一種不明所以的笑意,只有眼睛十分奇妙地炯炯有神。還剩下幾步遠的時候,一哉減慢了奔跑的速度,然後抬眼說道:
一哉的聲音既沒有動怒,也沒有像在講台上的時候那樣自虐。
百褶裙下的和泉的腿在發抖,近在咫尺的我當然一眼就發現了。和泉閉上了長有長長睫毛的眼睛,並且將嘴唇弄得圓圓的靠了過來。這一次是女孩子們哇哇地叫了起來。「不會吧?太大胆了!」「真的要做嗎?馬上親啊!」冷嘲熱諷的聲音此起彼伏,然後竟然是大家不約而同地有節奏地拍起巴掌來了,就好像是在結婚宴會上向新郎和新娘發出的比較下流的喊話與拍巴掌一樣,此起彼伏連綿不斷。
我並沒有什麼答案。大抵上,班裡的女孩子們怎麼看男孩子這件事本身,就是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外了。直人把手放進了比較貴重的羽絨短大衣口袋裡說:
和泉亮麗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一種極其嚴厲的表情,可是一瞬間,又馬上恢復了原來的笑臉,然後開口說道:
阿大哈哈地大聲笑起來。
直人穿的是價值十萬日圓以上的MONCLER牌羽絨短大衣(是灰色的毛皮,還帶有鑲邊兒帽子)。阿潤和我穿的是顏色不同的達佛爾短大衣(藏藍色和淺茶色)。阿大穿的是在優衣褲減價銷售活動中買的兩千九百日圓的聚酯外套背心。
我也極力地想象起來。在汽車一輛接著一輛以每小時八十公里的速度嗖嗖地飛馳而過的大橋上,在路邊停下車來,和下半身穿著網狀緊身褲|襪的成年女人做那種事情。也許他們從車窗可以看到亮著星星點點燈火的水岸都市以及將其倒映和搖曳著的隅田川吧。做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後,用一根手指按下電動車窗,並將避孕套丟棄在黑暗的水面上。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的事情隨時都有人在做著。那就是成年人。想到這裏,我禁不住嘆了口氣。
我們四個人誰都沒有往一哉那邊看,而是各自看著不同的方向,聽著表面上看無論如何都和我https://read.99csw.com們沒有什麼差別,但在深層次的什麼地方卻又完全不同的同班同學的聲音。儘管如此,一哉也就只有十四歲,是一個和我們完全一樣的男學生而已。
「好啦,算了吧,咱們走!」
我抬起頭來仰望著水岸都市的方向。沿著清澄大街兩側整齊地排列著中層公寓,在那些中層公寓的上面有一些超高層大廈刺入了淡淡的天空。映照在玻璃牆壁上的秋天傍晚的天空,比起真的天空來更加美麗。直人說道:
「森本君,稍稍耽誤一下你的時間,可以嗎?」
「那麼,就從明天開始也可以呀!森本君,你不會另外有什麼喜歡的人吧?或者是正在和什麼人交往吧?」
「好啦,自報家醜的事情就到此為止吧。如果想要關心今後的進展情況,那就在我家的店鋪里訂購一些夾克衫什麼的吧。」
之後不久,我們五個人就紛紛撿起自己的書包,穿過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的大橋,走到街市上來。直人看著一哉的雙排扣短大衣問道:
玻璃門慢慢地關上了,一哉的身影也消失在店鋪里。從樓梯走上去的二樓才是居住的地方。一哉的祖父是一位裁縫,我曾經聽說過他們祖孫兩人住在樓上過日子的事情,而且聽說一哉好像沒有父母。阿大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
「嗯……是的。喜歡的是另外一個人,而且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人。」
「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太棒了!一哉還真有勇氣吶!這樣的教室氣氛已經夠了,咱們一起回去吧。」
一哉手法靈巧地脫下了非常合身的短大衣,然後翻轉過來,讓我們看了看腰部縫製的痕迹。
這麼說著,和泉就拉起了一哉的手,然後走上了講台。有著男同性戀傾向傳言的男生和班裡的美少女手牽著手一起站在了黑板的前面。教室里充滿著無言的期待,因而顯得有些令人喘不過氣來。他們兩個人的身高大抵上是一樣的。和泉的聲音就像她的皮膚一樣清澈透明地響起來了。
「也許地點非常近吶。昨天晚上在佃大橋上剛剛發射過吧。」
「我倒是無所謂呀。」
我驚呆了,但馬上又點了點頭。阿大也感到十分震驚地說道:
阿潤卻顯得有些疲倦似的回應道:
「大家都在說森本君是個男同性戀,我們或許很反感這種事情,但是為了證明並不是那樣的,森本君你可以現在就親吻我。我說,森本君,昨天你並沒有去新宿街吧?」
我開始對和泉有些肅然起敬了。如果是我的話,要是開始的第一句話被拒絕後,肯定會立刻就斷了念想並且倉皇地逃出教室去吧?然而,和泉似乎絲毫也沒有被大家的目光以及一哉回絕的話語所嚇倒,仍然緊緊地盯著一哉。
「哎呀呀,就像傳說的那樣啦!森本君和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子手牽著手在馬路上走著啊。看上去兩個人很像是一對熱戀中的戀人,而且都顯得非常高興的樣子。場所就是在伊勢丹百貨商店前面的人行道上。」
阿大拍著胸脯的時候,在白色的襯衫下面,肌肉和脂肪都在臃腫地搖晃著。他輕輕地拿起了一哉的書包,隨後說道:
西仲街的彩塊地區早已經乾乾淨淨地灑好了水。天色將晚,鐵板燒烤店正在準備迎接營業高峰的到來,因此所有的店鋪前都已經打掃完畢。我們在禁止車輛通行的狹窄的道路中央慢吞吞地向前走著。帶有拱形天棚的道路大約有六百米那麼長,在其他地方的街道上都已經消失的形形色|色的商店,在這裏卻還依然令人驚奇地頑強地堅持著。所以,儘管我們每一天都要通過這裏,但卻絲毫都沒有感到厭倦。
「親嘴!親嘴!親嘴!」
「太好了,什麼時候咱也想做做看吶。」
「這麼說來,那個大學生並不是一哉喜歡的人嘍」
這條街上有老年婦女服裝店、涼鞋專賣店、邊做邊賣的煎餅店、油炸食品店、五金商店以及儘是彩色紙箱的傢具店,等等。但不管是什麼商品,似乎都會讓人感覺到上面矇著一層薄薄的灰塵,但是,只要是生活在月島這個地方,大多生活用品都可以在這條商業街上買到。
「你這個傢伙,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都做了些什麼!我真想跟你對調一下吶。」一哉就那麼一臉困惑地從教室的後門走了出去。這一次輪到我們一行四個緊追人家的屁股后了。read.99csw.com阿潤說:
「實在對不起,雖然我沒有交往著什麼人,但是我有自己喜歡的人,我想恐怕今後也很難和杉浦君一起放學回家吶。」
「喂,我說,一哉這個傢伙真的是很酷嗎?直人,哲郎,你們怎麼想呢?」
一哉在欄杆上坐了下來,他眺望著沒有一絲雲彩的秋日傍晚的天空。那是一個既可以理解為粉紅色也可以理解為紫色的玻璃般的單色調的天空。
一哉的聲音里彷彿浸滿了淚水。我們都沉默著,在朝汐大橋的中央地帶聽著一哉傾訴的聲音,那是一種類似妖精和天使的超越了性別的聲音。
她立刻回過頭去看了看和泉。然後把身子探出到書桌上,說道:
這時,一哉慌慌張張地說:
「啊——啊,他媽的!就算是車上做|愛也行啊,我也想來一場能減肥的戀愛吶!」
「嘿嘿,只要你不突然襲擊我們的夥伴就行了,好啦,咱們走吧。」
被阿大這麼一說,一哉越發顯出一副困惑的表情來,因此眉毛的角度變得更加陡峻起來,臉上的紅暈也擴散開來。阿大靠在大橋的欄杆上,從頭到腳地審視了一哉一番。「你這個傢伙,大體上就是一副做那種事情的女人的樣子,所以啊,你肯定不行的了。」在我們的中學里,一到了深秋,在整個夏季都並不十分明顯的服裝差異一下子就顯現出來了。如果下面是藏藍或者黑色或者淺茶色,那麼上衣的樣式就應該是自由的,圍巾以及手套如果不是過於奇特的色彩和式樣的話,基本上就可以穿戴自己喜歡的東西了。「這件短大衣沒有穿好嗎?」
一哉說著臉就變得通紅,而且突然沉默起來。我對一哉欲說又止的話感到有些可笑,於是便一人笑了起來。的確,阿大與一哉比較起來是一種鮮明的對照,如果硬要把阿大打扮得時髦瀟洒,那也一定不會太和諧吧。儘管我並不知道,從一起穿開襠褲時就胖乎乎的朋友,到底什麼地方比較有魅力,或者比較性感。然而,一哉肯定會有他自己十分獨特的審美眼光吧。
阿潤用一種極酷的聲音說過之後,就徑直快步走到前面去了。剩下我們三個好像極其疲倦地緊跟在後面。從這時候開始,大家誰都不再提起一哉的事情了。因為這是一件對我們大家來說無所謂的事情。我想,也許在西仲街有點復古情調的治安崗亭前分手的時候,我們每一個人都早已把一哉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了。
「好吧,那就明天再見吧。」
一哉顯出一副十分困惑而且萬般無奈的表情,黑黑的眉毛像是用新毛筆畫出來似的,呈現出下垂的八字形。臉頰就像是電視上青森蘋果園裡幼兒臉上的紅色。「嗯……如果是跟自己喜歡的人做,那差不多還可以吧。」
一哉在走下講台的時候,很像膝蓋已經癱軟了似的,而且腰部以下簡直都快要崩潰了一般。我扶住了一哉的肩膀,然後說道:
「竟然丟在這種地方,那他們是在什麼地方做|愛的呢?」
一哉得意地回答說:
由於一哉的表情太過嚴肅認真了,一時間我們大家竟然都沉默起來。當他看到大家誰都沒有回答,就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對不起,我能和你們一起回去嗎?」
那一天,極其不可思議的是,即使到了放學的時間了,女孩子們卻竟然沒有一個人想要離去。夕陽的餘暉照進了教室,可是就像是課間休息一樣,嘈雜的喧鬧與興奮的氛圍依然在教室里盤旋不去。最先動起來的照樣是班級里最漂亮的那個女孩子,她離開了追隨者們環繞著的自己的書桌,直接向一哉的書桌走了過去。她身體向前傾斜著,彷彿奔向戰場一般,那是一個顯得極其勇敢的背影。
阿大扭過臉去不予理睬,可我卻點頭同意了。一哉好像稍稍安下心來,於是就跟在我和阿大之間稍後一步的地方走著。在中間部分圓圓拱起的朝汐運河大橋上面,直人和阿潤在等著我們。他們兩個人從欄杆上探出頭去望著藍黑墨水一般的水面。水面上有一個用過的避孕套和傘面直徑有三十厘米左右的水母在一起十分和諧地漂浮著。不管是水母還是避孕套都呈現著透明的乳白色。阿大說:
的確如此。不知道為什麼,一哉總是別彆扭扭地一邊在恤衫里扭動著身體,一邊換穿運動服。這樣一來就會招惹來別人不可思議的目光,可是他卻不會因此而read.99csw.com停止這樣的動作。而且不僅僅是在穿著方面,就連脫衣服的方法似乎也都有一些程式似的。
一哉顯出十分為難的樣子,臉漲得通紅,手掌心斜著摸著臉。這樣的手勢就像平時在電視上總能看到的人妖的手勢。一哉好像是下定了決心要以微笑將這一切都矇混過去。「讓我在大家的面前說出這些事情,和泉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嗯……明天放學我還可以和你們大家一起回家嗎?」
我只是在一瞬間看了一眼一哉的眼睛,一哉朝我點了點頭,然後就將視線移向了圓圓的厚實的阿大的後背。當他的目光移回到我身上來的時候,我僅用一邊的嘴角笑了笑。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就連行為粗魯的我都感覺到這樣已經足夠了。的確,或許這傢伙本身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人。我和一哉一起獃獃地望著淡淡的天空。
就在我要走出校門的時候,被一個人從後面給叫住了。我回過頭去一看,原來是我們班的森本一哉正在向這邊跑過來。一哉的混色圍巾在傍晚的餘暉里飄蕩著,頗似小狗的尾巴一樣。這時,阿大厭惡至極地說:
直人不敢直視一哉而且戰戰兢兢地問道:
一哉在幾個月後的情人節來臨時,一個人得到二十塊巧克力,從而刷新了我們全班的最高記錄,還被邀請參加只有女孩子才能夠加入的手工製作巧克力品嘗會(也就是好友巧克力派對),也可以說在男孩子當中就只有他一個人能夠獲此殊榮。
「從今天早晨開始,就有一些關於森本君的無聊的傳言,現在,我們要在這裏證明一下那個傳言是錯誤的。」只見和泉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一哉的肩膀上,然後讓一哉朝向自己這一邊。
在聽了一哉的一番傾訴之後,我也是抱有同樣的心情了。那是極其單純的事情,用語言表達出來就顯得有些愚蠢至極了。真想進行一場痛徹肺腑轟轟烈烈的戀愛呀!這與漂亮或者醜陋沒有關係,也和聰明或者蠢笨沒有關係,更和做|愛或者不做|愛沒有關係。只要是想起那個人,就會讓人自然而然地感覺到心裏熱乎乎的,心臟七上八下地跳個不停,而且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就想談這樣的戀愛。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望著夕陽西下大約半個小時以後的天空。這種情形比實際上談戀愛的時候更加痛苦萬狀。我們就這樣什麼也不說地默默地聚集在大橋上面,似乎我們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有著一股強烈地想去愛別人的願望,而這種願望已經強烈得使我們無法動彈。
一哉猛然抬起一直低垂著的頭來。
正在準備放學回家的一哉感到非常的震驚,抬起頭來望著和泉。這時,和泉用一種非常強硬的語調說道:
「再不|穿這種羽絨短大衣了,我也該穿一穿雙排扣短大衣了啊。」
「隨時都可以啊,請你多多關照『泰勒森本』。」
「為什麼呢?」
「那個傢伙,總是發出女人一般的聲音來,所以跟他在一起會引起一些莫名其妙的傳言吧。」
然而,在這個世界上,就有由於善意而引起最壞的事態的那種人。和泉的美麗或許就是對這種好心做壞事的粗心大意性格的一種補償吧。
我一下子就像泄了氣似的感到渾身都沒了力氣,因為聽上去這不太像是編造的謊言。「這件事,杉浦也知道嗎?」
一哉的目光從正朝他微笑的美少女身上移開后,十分困惑為難地望著我們。在我們學校里,如果提出一起上學和放學回家的話,那就是表達了要「交往」的意思。和泉穿著校服運動夾克衫,外套著淺茶色的短大衣,已經準備好要回家了。如果在這時候馬上點頭應承下來,而且並排走出校門的話,一哉一定會招來校內一半以上的男孩子們羡慕不已的目光吧?
「嗯——好像還很受震動吶。可是,事實證明,森本君就是一個具有男同性戀傾向的人啊。我原來就想,難怪他不像別的男孩子那樣比較粗蠻。而且我還總覺得他很世故呢。」作為一個比較粗蠻的男孩子,我儘管得到了來之不易的情報,但是一句謝謝之類的話都沒說,就即刻離開了窗邊的坐位。我看了看坐在離黑板較近的一個坐位上的一哉那小小的背影。在一個充滿了有關自己的流言蜚語的教室里,他不屬於任何一個人群或團體,只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呆坐在那裡。一哉他現在究竟是懷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