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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黑髮魔女

八、黑髮魔女

直人猛地抓住我的雙手說:
「今天玩得很開心,下次見。」
「那後來呢?她怎麼說?最主要的是她在直人和你之間,選了哪一個?」
「算了,我們也別多問了。現在可是他們的敏感期。」
「那就這樣,到時候再說吧。」
她說話時,兩隻眼睛就像濕潤的玻璃球一樣熠熠生輝。阿潤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扭過頭說:
說著說著,我的話頭就沒了方向。就在我東拉西扯的這段時間里,結香一直展露出美麗的笑容,注視著我的眼睛。這讓感覺到很有壓力。
「夠了,你們快走吧!我不需要你們的道歉,拜託你們快從我眼前消失!」直人突然大叫道。他這一喊,身子都隨之抖了起來。
阿潤盯著自己的籃球鞋尖,而直人則逃避似的移開了自己的視線,轉投向一旁的河岸。而就在這時,或許其他人沒有發覺,但我卻看到翻眼看著直人的結香眼中閃過一縷奇怪的目光。這是一種自我陶醉的目光,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結香在為兩個男人都喜歡上自己而感到驕傲腳踏兩條船,同時與兩個比自己小的男生交往,甚至與之深深舌吻。結香果然是個貨真價實的魔女。阿潤又說了:
那天,我很難得地在神保町的書店街附近散步。街道兩旁的新舊書店鱗次櫛比。如果說月島的特色是文字燒,那神保町的特色就是書店。東京每片地域都有自己的專營項目,真的是很有意思。
我們在伊東屋裡挑選彩色鉛筆和筆記本,可是卻是只看不買。然後又到教文館去看雜誌和口袋本的小說。走累了,我們每人買了一隻冰淇淋,坐在大廈間隙的涼椅上一遍舔著一遍眺望著秋日的雲彩。不知道結香是不是故意的,在這段時間里她和每個人都聊了幾句,並且用直勾勾的眼神盯著我們看。那感覺就像是《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里的場景,我們四個都圍繞著結香轉。
在我們四個人中,最先發現目標的通常都是阿潤。這小子不光讀書厲害,感覺也十分敏銳。我們看到,在自動扶梯的人潮中,結香那美麗的黑髮就像上過油一樣熠熠生輝。我想起了古人曾說過一句名言,頭髮是女人的生命。
這次輪到我往阿潤的杯子里倒汽水。
在外人看來,現在的狀況就像部即將進入高潮的喜劇,但和當事人如此接近的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那兩人從佃大橋的方向走來。他們沒有牽手。直人有些疑惑地問道:
「真好玩。哲郎君好像總是在幫大家解決問題呢。你們怎麼會變得這麼要好的呀?」
清晨,我剛睜開眼睛,就看見幾欲壓城的積雨雲正在往東京灣上空飄去。乾燥的秋風就像混入了冰霜粒子,拂過肌膚。感覺到清冷透骨。雖然枝幹已被尾氣熏黑,但樹葉卻已染上了紅黃二色。我總覺得,秋天來了就會有好事發生。與夏季開始的戀情相比,秋季的戀情絕對要來得持久。
「大約兩周前。」
阿潤無趣地答道:
阿潤很不耐煩地看著我說:
總之這個魔女讓我們吃盡了苦頭,但如果讓我們再碰上一個,我們仍舊沒有自信可以應付得來。不過話說王來,無論是戀愛還是普通男女交際,都不是那麼容易學乖的。就好像流行性感冒,只要抗原不搭配,碰上幾次感染幾次,逃也逃不掉。或許人類的歷史也是一樣,不斷地重蹈覆轍,犯低級錯誤,到最後自己都覺得有些膩歪了。
聽到這像是悲鳴般的疑問,我恨不得立即就從現場消失。結香低著頭對直人說:
「哎,這怎麼說呢?就好像是抱著灌了水的氣球,生怕會從胳膊里掉下來,摔碎了就太可怕了。」
阿大看看我,詢問我的看法。我說:
明太子芝士文字燒被我們三下兩下吞進胃裡,接著又要了兩人份的海鮮炒麵做飯後小點。最後那點麵條被阿大掃進嘴時,我們已經把魔女的事拋在了腦後。接下來我們又開始照例的插科打諢。
「獃子!我們三個去正好可以給直人捧場。要好好地替他造造勢。要贊他把妹功夫卓爾不群,家中錢財用之不盡。」
尤其是那個長發飄逸、柔聲細語的和風少女,絕對是一個難解之謎。在如今這個浮躁的年代,她還保留著大和撫子的氣質,並且要比我們年長(只大了一歲)。今年的秋季至冬季,我們四個被這個女孩耍得團團轉。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我們幾本就像是旋渦中的浮葉,被扯得七零八落,不知不覺中就被邊走了水底。
阿潤的表情發生了變化,難道這小子看見我了?read.99csw.com我急忙從書架上抽了一本大小合適的書,擋住了臉。那本書好像是什麼奧地利教會音樂的專著,講了一大堆有關早期巴洛克風琴足鍵盤進化史之類的東西。管他足鍵盤還是手鍵盤啦,只要他們別發現我就行了。我拚命裝出死讀書的樣子,等待阿潤和結香手牽手從玻璃移門前走過。誰知阿潤走到半途,就朝店裡拋了一個眼神,那眼神砸在我手裡的書上,好像發出啪的一聲響。
一段時間內,直人和阿潤見面時還有些尷尬。但到了冬天,他們又變得像以前打打鬧鬧,和好如初。
對我們來說,銀座這座外人眼中的「繁華街」確實是再也平常不過的地方了。坐地鐵要四分鐘,騎車只要十分鐘,是我們從小玩到大的離住所最近的遊樂場。書店、玩具店、商場、展覽館……在哪裡不花一分錢就能待一天,我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生在月島就有這點好處,畢竟填埋地也算是商業區。
阿大推了一下直人的後背,這個白髮的十六歲少年向前挺了一步,說:
直人下意識地張開了嘴,下巴上堆起了皺紋。
我向廚房裡打了聲招呼,說是出去一下馬上回來,說完就出門。從公寓後門的停車場到河邊的步行道只有十來米。走上通往的樓梯,我眺望著隅田川對岸的各色建築。阿潤背對我靠在河岸的護欄上,弓著背,身形看上去是如此瘦小。
阿潤在西仲通的拐角處揮揮手說:
阿大嘴裏塞滿了薯條,說:
與此相反,阿潤的精神反而越變越差,只是我們不知道原因,但他在學校里的成績仍舊堅挺。阿潤和我們幾個不一樣,他碰到問題喜歡自己解決。唉,隨他去吧,對此我也沒多想什麼。直到那一天……
我們一邊走,一邊三言兩語地討論起這個情況,最後走下了通往地鐵站的階梯。
「在這種時候,還是你最可靠。色迷迷的死胖子和毒舌眼鏡仔就讓他們閃一邊去吧!謝謝你!哲郎君!」
「那條簡訊我也收到了,如果你不往歪處想,根本不會變成現在這個局面的。」
「哦,他們大概是在地鐵出口碰到的吧。結香!阿潤!我們在這裏!」
「喂喂,直人,是我啊。」
「但前天我才和結香約會過的啊?」
感謝你們能來。
「又不是在逼你招供,你那麼緊張幹嗎?拿出點精神來!就像平時那樣,做出點男人樣兒來給結香看看!」
阿潤和結香這對情侶持續不到三個月就分手了。其分手方式幾乎與直人相同,先是把阿潤突然叫出來,然後介紹新男友,最後低頭道歉。只不過這次的場所換成了新橋站前的交通島。結香的新男友是開城學院的二年級學生,聽說是在補習班裡認識的。阿潤當面把這件事告訴我時,我對此一點兒也不驚訝。因為我曾見過那雙自我陶醉的眼睛。我想不通這個女孩為何會變得如此殘忍,但她在重傷直人時,肯定在內心獲得了無與倫比的快|感。那樣子簡直就是在享受別人的痛苦。
「那時候我真是嚇了一大跳吶。兩個人竟然在前男友面前牽手。」
「唉,這該怎麼辦才好哦。」
我最後一個說:
「唔,還有件事我要向哲郎報告。」
「我們決定下周六向他坦白,希望到時哲郎你也能在場。」
阿潤吹了聲口哨。阿大振臂做了個勝利的手勢,緊跟在他們後面。他們四人爬上狹窄的樓梯,迎接他們的是秋日爽朗的天空。我出神地注視著他們跑遠了。大一歲果然就不一樣,第一次約會就敢在大家面前主動牽手,這樣的勇氣實在可嘉。
我們在沿途擺放著遮陽傘和涼椅的步行街上散步。雖然他倆的手已經分開了,但直人還是把剛剛被結香握過的那隻右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外套的口袋裡。結香回過頭對我們說:
好戲還在後頭呢。當天晚上,大概九點剛過,我突然收到一條發信人不明的簡訊。當時我剛洗完澡,發現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一閃一閃的。我還以為又是什麼垃圾簡訊,打算立刻刪掉,誰知道打開一看,卻是:
唉,這也沒什麼可奇怪的。本來我就不是那種能讓女孩子一見鍾情的類型。
「因為結香最喜歡干那種事。一年換四個男友,每一個都為她鬧得不可開交。真搞不懂這女孩子是怎麼想的。」
直人一臉尷尬,朝結香笑笑。
阿潤顯露出不快的模樣,但他心裏的那塊石頭的確已經落了地。弱水三千,有一瓢或許就是那不能https://read.99csw.com喝的毒汁。毒汁無色無味,光憑看絕對是無法分辨的。至少在高中階段,那些有毒的花朵不會在腦門上寫著一個「毒」字。
我們這一幫人就在銀座中央大道上逛街。
說罷,他的身子緊貼自行車,漂亮地一斜身,消失在馬路的轉角處。
直人真可憐,緊接著阿潤又說了件讓我感到意外的事。
「約會的時間是這周日,地點在銀座。結香同學說,第一次約會就兩個人的話,會很緊張,所以拜託我能不能帶朋友一起來。這幾天我們來回發了不少簡訊,話題的中心戰是這件事……」
「你什麼意思呀?我們為了你,可是赴湯蹈火啊!你看,就連電郵什麼的都幫你搞到手了,所以你有義務向我們報告後續情況。」
這時六點不到,離吃飯還有段時間。
「是啊。不如大家先一起鬧,等把氣氛搞活了再說」
「現在告訴你也無妨,最初是從那條簡訊開始的。」
他好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望向我。如果任由這兩個傢伙亂來,直人的初次約會搞不好會變成最後一次約會。
「唉,你說得或許沒錯。但後來我們又通了好幾次簡訊,兩人聊得很投機。結香說,不如單獨見個面吧。」
星期日下午一點,我們四個在地鐵銀座一丁目站集合。檢票口離「銀座春天」(PRINTEMPS GINZA)很近,四周的光線看上去有些暗淡。這天直人換了一身十分新潮的衣褲,鑲銀紐扣的深藍色西裝夾克,配上橄欖色的棉質西褲。我們從來沒見他這樣穿過,看來是為了約會而新買的。
我從直人君那裡要來了你的電郵。
周六下午一點,我來到了佃公園。秋日晴朗的天空是如此清寂,開始落葉的染井吉野櫻就像片片薄雲,覆蓋在寂靜的堤防上。坐在長椅上的直人並不知道即將會發生的事。他天真地問我:
麻煩事的始作俑者居然教訓起我來了,真讓人火大。但阿潤說的沒錯,當然不能讓直人孤零零地留在那裡。看來為了直人考慮,我不得不出面了。
他說的是那條附帶心形標記的簡訊。
直人和結香要去買票,這時一旁的阿潤向我使了個眼色,於是我忙說:
「對我們這些當後援的來說,還是讓他們兩個獨處比較好。」
「哦,這次是哲郎呀。」
直人囧得都快要哭了。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有底氣,這對平時做事總是瞻前顧後的直人來說,的確很少見。
「聽你們這麼說,我卻一點兒也不吃驚呀。」
一群孩子在河岸的人行道上奔跑,他們肯定是趕著去糖果店買零食。看著那些孩子,我不由得想起了數年前的我們。短短几年的時間,我們追求的不再是便宜的零食,而是一個女孩子的心,現在的情況就如同夏目漱石那篇名作一樣。長大后的變化,還真是不可思議啊。
阿潤在逆光處朝我大喊。我也一個箭步往樓梯上衝去。
「哎?要走了嗎?真可惜。我還想和大家一起看電影來著。」
直人帶著哭腔笑笑說:
直人和阿潤異口同聲地說:
「你問我……」
一旁的阿大騎在他父親送給他的自行車上,附和道:
「是啊。」
「拜託!這種誇獎我可受不起。平時大家怎麼樣,那天就怎麼樣好了。你說是不是,哲郎?」
「明白了。」
友情和愛情讓人難以抉擇。
我來這裏的目的是想找一本英語參考書,但更多的時間都花在了看閑書和雜誌上。我從一家書店逛到另一家書店,很喜歡這種在書堆里閑晃的感覺。雖然我不是正宗的讀書人,但在書本持有氣味的熏陶下,我發覺「文化」的確是能讓人沉醉的好東西。
我和他們一樣,感覺結香是個很有心機的女孩。她會在不知不覺中用眼神和語言挑逗你,把你招為自己的俘虜。於是我有些擔憂地說:
「我看我也該回去了。」
「喂,哲郎,快跟上來!」
「哲郎你也太無情了。直人第一次約會就這麼平淡。多可惜啊。」
「你小子總算是有出息了。」阿大附和道。
「哎?那不是結香同學嗎?」阿潤喊道。
「這不是好事嗎?」阿潤說。
「謝謝你今天陪我,讓你遇到這麼尷尬的事,真對不起。」
「唉,真不好意思。能不能別提這件事了啊。」
直人連忙看了看四周,臉紅得就像個蘋果。不遠處,幾個圍坐成一圈的主婦正盯著我們看。直人低下頭,小聲說:
「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這樣做太對不起直人了,但男女交往九*九*藏*書這種事,一旦開始了就無法停下來。」
「嗯,上面寫的是義大利語,不知道該怎麼念。我是在前面那家服裝賣場里挑的。」
阿潤又吹了一聲口哨說:
那些錯過的事和不好的回憶最好還是儘早忘掉。你多記它一分,它就多傷你一時。這可是用我們血淚換來的至理名言。
直人唰地抬起頭說:
今天真開心夠?
「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是我要和結香同學約會……」
「好像是我,其實今天我們出來,就是討論要怎麼向直人道歉的。」
直人慾言又止。他露出為難的表情,眼角和臉上堆起了皺紋,看上去像個為即將退休而發愁的管理中層。早衰症蹂躪著他的肉體,讓他的青春要比常人快好幾倍。阿大有些不滿,用他那油膩膩的肥香腸似的手指把直人斑白的頭髮揉得亂七八糟。直人連聲求饒。
直人竟然知道?我無語,只聽見他懶懶地說:
我敷衍著掛掉了電話。如果能在那時發覺就好了,結香同學不是什麼天使,而是魔女。
「為什麼?」
「大家久等了嗎?」
「喂,這裏,這裏。」
她那火辣辣的眼神,竟然讓皮糙肉厚的阿大也有些害羞了。
阿潤說完,就低頭拉著結香的手,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我知道直人正在強忍著淚水。過了一會兒,我說:
「沒有沒有!接下來要去哪裡啊?」
「哎?結香怎麼和阿潤一起來了?」
眼鏡的老友沉默著點點頭。我在那時做出了一個決定,以後死也不會和擁有一頭美麗黑髮的和風美女交往。
「哦,你說這個啊。在簡訊里加心只是女孩子習慣,不是嗎?哲郎你有四顆,比阿大多,但我和阿潤比你多。哈哈,我們有六顆呢。」
阿大撓撓頭說:
只有我十分冷靜地問道:
「直人,突然把你叫出來,對不起。」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真讓人難以置信。
「沒關係,直人在我眼裡已經很男人了。」
「哲郎你也收到結香發的簡訊了吧。」
男生還真夠笨的,人家說吃一塹長一智,但他們從來就不明白這個道理。
聚會結束后,我們在鐵橋下的十字路口跟直人道別。直人家所在的那棟超高層大樓就建在十字路口對面的佃島上。在如此窄小的填海地內,富人和非富人也分得一清二楚。像我和阿潤這種中產階級家庭就住在普通的公寓樓里,而家境再差一點的阿大所住的房子屋齡已經超過三十年,並且連電梯都沒有。這就是月島,一個充滿庶民風情的小鎮。阿潤跨上他那輛紅色的山地車,說:
「你放心吧!有什麼問題大叔幫你解決。要套套的話儘管開口,要多少有多少。」
「阿潤和阿大也收到了。結香同學只是想對今天的約會表達謝意而己,所以才問我要了大家的電郵。你們也用不著那麼大驚小怪吧。」
「切,少在那兒豬鼻子插蔥了。」
「不過我算是體會到直人的感受了。她和我分手的時候也做了同樣的事。」
「原來是第一次約會。那你有什麼事要幫忙的?」
我先回了一封簡訊給結香,不加表情、內容也十分簡短鄭重,然後撥通了直人的號碼。
直人居然一本正經地從內袋裡拿出收據說:
「好巧不巧,沒想到哲郎你今天會去神保町,我們倆的運氣真是太背了。」
明明是阿潤不對,但我為什麼要躲呢?應該躲的是他們而不是我吧。阿潤這小子也太過分了,居然去搶好朋友的女朋友。到後來我越想越氣,在床上輾轉反側。這時,手機響了。
太不可思議了。那不是結香和直人接吻的那段時間嗎?
直人實在是太緊張了,所以把話語的主動權交給了對方。結香同學十指交叉放在腹前說:
「結香同學真有意思。他那麼死死地盯著人看,我還以為她喜歡我呢。」
東京的秋季真是太棒了一一雖然這隻是我的個人想法。
「好,我知道了。既然你這麼說,我就安心了。」
一聽到這話,直人的臉色陰暗了下來。結香也說:
「明白了,對不起!」
「我有話想對你說,能出來一下嗎?」
之後的三周里,直人又約會了兩次。
東京有成千上萬個女高中生,為什麼偏偏要跟直人的女朋友交往?
「你不這樣做,我會不安的。我對不起你!直人。」
「其實,我的那封簡訊上有四顆心,我想他們兩個大概也對此也感到很奇怪吧。」
「我看見字幕就想睡覺。電影還是算了吧。」
她的眼神彷彿要看透我的內心,她那一read.99csw.com刀切的劉海下,又大又黑的美目正在我的視野中閃光。我感覺自己就要被吸進去似的。
「你看見我和她在一起了?」
女生是一個永恆的謎。
直人詫異地問道:
直人的臉更紅了。
我目送兩人遠去,然後騎車回到自家位於隅田川沿岸的公寓。還不到吃晚飯的時間,但又無事可干,我只能到YouTube上去找些小時候愛看的搞笑節目打發時間。
「今天約會我們又是牽手了嗎?後來我還握住了她的手腕。你吃道嗎?女孩子的手指,骨頭好細好軟。」
我們坐在同一張長椅上,眺望著秋日的河川。雖然說一起走,但直人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大概又過了一小時左右,直人才再次開口,他的身體也停止了顫抖。
「是的,我在你家樓下的河邊等你。」
但沒想到直人卻像掉進米桶的老鼠似的,半喜半憂愁地說道:
「麻煩你了。」
「我們學校提倡自主學習,所以根本沒有暑假作業。」
「那直人可就有苦吃嘍。」
「我們是朋友,你讓我怎麼下得了手呢?」
「難道沒被我發現就是運氣好嗎?你為什麼跟結香在一起?有這麼多女孩可選,你為什麼偏要找她?」
阿大拍拍胸口,T恤下厚厚的脂肪泛起一圈油波。
大概在銀座逛了一個半小時,我們走進小巷裡的一家迷你影院。結香好像要看一部什麼德國電影,我對那種歐洲文藝片沒什麼興趣。
「好吧,這兩個傢伙交給我來看管。直人你只要把心思放在結香身上就行了。」
「跟那種魔女一刀兩斷,不是很好嗎?你們也算是上了一課。」
於是我們決定到阿潤家打遊戲,三個人回身往銀座一丁目車站走去。這時天色尚早,秋日的天空還是明晃晃的,鑲滿玻璃的大廈,鋪著柏油的馬路以及淡藍色的天空與天空中漂浮的薄雲看上去都是乾巴巴的,像是被吸幹了水分。阿潤有些奇怪地說:
這理由聽上去似乎有些無理取鬧。直人和結香的確是在我們的撮合下才在一起的。我們三個想要送給直人一個特殊的生日禮物,才厚著臉皮去向結香搭訕,問他可不可以和直人交往。但後續怎麼樣則是他們自己的事,跟我們幾個沒有關係。於是我便替直人解圍道:
「現在離電影開場還早呢。天氣這麼好,大家在步行街上散會兒步吧。」
「結香她突然有話要說,你說會是什麼事呢?」
我也搞不懂直人為什麼會找我傾訴。反正不管我愛不愛聽,他都把約會的細節巨細無遺地告訴我。在第三次約會的時候,直人和結香完成了他們的KISS儀式。直入這小子在這個秋天走大運了。每次見到他都笑呵呵的,充滿活力,人也變帥了,真懷疑他的早衰症是否會就此痊癒。
我盯著顯示屏,嚇了一跳。結香發這條簡訊應該沒什麼別的意思,但到女孩帶?的簡訊,還是讓我覺得怪怪的。他從直人要來的電郵恐怕不止我一個吧,估計我只是「騷擾簡訊」的受害者之一。
「等等!哲郎,我和你一起走。」
「沒關係,其實今天這麼急讓大家來,是因為我有事想拜託你們。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對不起,直人君。我們不會再約會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潤君的女朋友。對不起。」
阿大插嘴道,我們大笑起來。阿潤的臉就像烤紅的大蝦。
「我也對不起你。直人君。」
「這次?什麼意思?」
「少爺,您打扮得真漂亮。這都什麼牌子的啊?」
腳下的隅田川那微溫的河水輕拍著河岸。我被他這句話給激怒了:
「嗯,嗯……」
「唔……大家的性格差別很大,這不是挺好嗎?雖然現在大家都不在一個地方上學……」
「直人,你和結香同學後來怎麼樣了?」阿潤叫道。
誰信啊?我們三個漠視著裝傻的直人。結香突然拉起直人的手,朝通往地面的台階上跑去。
「唔,不過比那更厲害。」
「沒有啊。我根本沒你說的那麼緊張。」
「阿潤,你在開城讀書,那暑假作業一定有很多吧?」
「是這樣呀。聽說阿大君有一個叫大雅的孩子。抱著小嬰兒是什麼樣的感覺啊?」
?結香?
下次再來玩吧。?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直人說得沒錯,或許真是我們想得太多了。畢竟人家是各門閨秀,這麼做只是出於禮節。
阿大伸出他那雙大手,拍了拍阿潤和直人的肩膀說。
那肯定是ARROWS或者SHIhttps://read.99csw•comPS。無論直人想要什麼,他的母親肯定不會拒絕,因為他們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但奇怪的是,直人和我們不一樣,儘管想要的東西都能如願以償,但卻很少見他喜新慶舊。
直人似乎還沒搞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一不做二不休,這兩人索性在直人面前緊緊地握住雙手。
「第一次約會就要我們三個當電燈泡啊?」
阿大撓撓胸脯說:
在地鐵站里,我開始自責。
穿過檢票口,黑髮天使嫣然一笑。白色的短身連衣裙下穿著一條黑色的塑身褲,小腿纖細,曲線畢露。結香同學在御茶水一座名叫清水女子學院的學校里就讀高中二年級。「清女」和阿潤就讀的開城學院一樣,同屬重點高中,每年會往東大輸送四十個學生,跟我就讀的都立高中可謂天差地別。但我對這種差異並不是很在意,所以大家相處得也十分和洽。
「她也在你面前和新男友握手啦?」
唉,友情還真是脆弱啊。
我感到背心一涼。這天本來不冷,何況我還穿著件長袖襯杉,但剛才阿潤那一瞥卻讓我起了雞皮疙瘩。我下意識地替處於幸福狀態中的直人擔心起來。等阿潤走遠了,我把音樂書放回書架,然後直奔英語教參而去,買完就坐地鐵回了家。
阿潤的腰彎得更低了。
但這還不是最令人吃驚的,跟阿潤走在一起的女生竟然是結香。他們離我只有數步之遙。我慌慌張張拉開店門,想要躲進店內。但可惜阿潤那小子有一雙霹靂眼,想要躲已經來不及了。
阿大仍舊穿著他那件XL碼的麻袋T恤前來赴約。看到直人頭到腳煥然一新的樣子,忍不住取笑他說:
結香大致上已經成了直人的正牌女友。月島站前那家名叫「Macdonald」的咖啡屋二樓是我們四個專用會議室。在這裏點一杯凍咖啡可以喝到關門,不過換成阿大,肯定會點大號的炸薯條。
阿大連忙鼓掌,阿潤吹了聲口哨。
某個寒冷的傍晚,我們四哥照例在「向陽花」圍爐燒烤。直人慢悠悠地說:
結香也重重地低下頭說:
「你想想看,如果只有我和結香、直人三個人在場。話說完后,我和結香一起離開,把直人一個留在那裡,你放心嗎?」
阿潤拿起汽水,往直人的杯子里倒。他說:
直人的回答聽上去就像是在接受面試。阿大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後背說:
「你們是怎麼開始的?」
阿潤用極其深沉的嗓音對我說:
「好吧。」
「唔,好的。」
「哎?我不要,這種事我不參加。」
這實在太悲慘了,我才不敢正視直人了。這時隅田川上有駁船駛過,船上滿載著灰色的淤泥。阿潤和結香站在我和直人坐著的長椅前方,他們彼此對視了一眼,於是阿潤先開口道:
說完,直人就像個木偶似的,一步一晃地回到了他離地面有幾百米高的房間。
友情固然脆弱,但愛情也兼顧不到哪裡去。
快醒醒吧!我在心中吶喊。雖然這個結局殘酷無比,但我還是希望直人能儘早意識到這一點。快醒醒吧!你生氣,發火,也沒有人會怪你的,但沒想到直人居然傻乎乎地說:
「唔,我也上學去了。星期天見!」
我徑直朝他走去。透過聖路加雙塔大廈的中縫,可以看見西下的落日就像個從空中墜落的蛋黃,我走到阿潤的身旁,在此之前他一直沒有回頭。
(看來他知道我看了。)
「好吧,我去。」
阿大揮動著肥碩的胳膊。今天約會的主角直人也跟著慌了起來,他的臉已經變得通紅了。
「對不起直人,但我也喜歡上了結香。現在我們已經在交往了。」
我別過臉,這才發現夕陽已經沉入地平線,散發著紅黑色的濁光。真希望這倒霉的一天趕快結束。這時,我問了一個平日里難以啟齒的問題:
「非常抱歉。如果還不解氣,就打我一頓吧。」
「你是要說白天那事?」
「阿潤,你已經和結香KISS過了吧。」
阿大把車頭轉向佃大橋的方向,踩上踏板向我告別。儘管身形肥大,但他很有力氣,猛踩了幾下自行車就飛馳了起來。阿大的自行車是他父親死前為他訂購的捷安特比賽用車,換擋的旋鈕都安裝在手把上。
「是啊。如果我沒有夕菜的話,說不定也淪陷了。」
「當然不可以。」
推開玻璃移門,走出一家販賣音樂書籍的舊書店,我看見行道樹下一對年輕的情侶正在朝這裏走來。男生要比女生矮半寸,戴著一副眼鏡,身穿早已見慣的開城制服。牽著女生在書店街上散步的不是別人,正是最近比較煩的阿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