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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豬玀晚餐會

第二十四章 豬玀晚餐會

細菌性食物中毒的潛伏期是診斷的重要依據。一般的食物中毒的發病時間是飲食后的八——二十四小時之間。
經過衛生局執拗的追蹤,飯菜殘物終於在廢品業者手裡發現了。與此同時,衛生局對皇家飯店倉庫里那些肉、魚、香腸、蛋製品、蔬菜、冰激凌等材料進行了化驗檢查。檢查期間,凡可疑的食品及材料一律禁止使用。
「可是我確實是……」
遇到沒有辦法只好讓他們和一般旅客混在一起的情況,那就盡量選擇旅客少的時間發行就餐券。一般旅客只要有房間吃飯是不用擔心的,可旅行團體因為總是要求帶伙食的,在預約受理上手續繁瑣,還要求有技術。
不過國內旅行也並不是完全廢止了。店主中年輕人居多的最吃香的自然是海外旅行,可年紀大的卻覺得與其在緊張的日程安排下被牽著鼻子似地到外國的觀光勝地去匆匆兜上一圈,遠不如舒舒服服地在國內的溫泉靜養幾天好。
山名一面往無食慾的胃囊里咽肉片一面喃喃自語。仔細想來自己一直以來的奮鬥不正是為把「職工的飯菜」變為「客人的飯菜」嗎。
「系長熊木先生。」他清清楚楚通過內線電話取消了這份預約,當時熊木那聲「知道了」還清晰地留在他的耳際。
沒有證據,山名一定說已和熊木聯繫過就站不住腳了。因為山名確實有著已聯繫過的「舉證責任」。
「我總算體會到當時你被久高逼著吃剩菜的滋味了。」這時候,餐廳一角里突然飛出來一聲怒喝:「自己吃完的盤子自己收起來!」一個餐廳侍者喝住一個把東西吃得杯盤狼藉準備離去的客室侍者。
團體旅行除非以品嘗各地名菜風味為目的,在下榻處吃飯既省時間又省錢。如果在外面吃飯,光輸送一項困難就得增加好幾倍,而且碰上下雨天那就動都動不了。
雙方心裏都憋著不滿。餐廳方面的人一味相信這是預約科的聯繫失誤造成的惡果。如果旅客如約來了,這場晚餐會早已結束,人們也都已經回到家裡了。正因為預約科出的差錯,害得他們到現在還在處理剩飯。這完全是一種毫無意義的加班。
對方這麼一說,連違約金也不能跟他們要了。當然,根據契約,要拿違約金也不是不可能,但這樣做和NN製藥公司就算是從此斷絕關係了。山名無奈,只好通知客室和餐廳取消這份預約。
為此,各公司根據代理店主的年齡結構,海外、國內兵分兩路,使參加者能按自己的胃口自由選擇。
「會不會是皇家飯店知道這兩個臨時工第二天要到殿邊飯店去,故意讓他們吃下食物中毒的病原菌,讓他們在殿邊飯店發病的?在殿邊發病,人們自然會懷疑病源在殿邊。」殿邊飯店方面說。可是食物中毒的病原菌一查清,感染源馬上就能找到。作為企業謀略,皇家飯店是不會採取這種與其說是幼稚更不如說是瘋子似的手段的。
「太遺憾了。不過旅客始終是上帝。這次NN製藥公司欠了我們一個人情,說不定下次會找我們。」
那些不懂得宴會桌面擺設的地方團體客人在品格優雅的主餐廳里一坐,亂七八糟地點上一大堆各自喜歡的菜,光這一點餐廳的格調品位就得大大下降。
「早知道會鬧成這副樣子,還不如把飯菜扔掉。」餐廳主任後悔地說,可已經什麼作用也沒有了。
「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摩拳擦掌已久的餐廳主任一見山名便死死咬住了他。
「我在聽著。」
為了減少這種弊端,皇家飯店已把預約科劃出客室部門,單獨成立一個機構。可這隻是組織上變了一下,非但沒有解決問題,反而因為預約科和客室部門脫離了關係,連客室部門都開始刁難了。
菜肴按順序已在廚房的送貨口上擺好了等著往桌子上送。因為是團體就餐,省時省力的冷盤已在桌面上擺好了。萬事齊備,馬上就可以開飯的二百人正餐桌上沒有一個人。這批桌子佔著主餐廳重要的一角,其實與其說是一角,還不如說是餐廳的大部分更為恰當。按常規超過百人的團體都安排在宴會廳就餐,這次是因為NN製藥公司要求才安排在這裏的。
從上述理由出發,人們推測中毒的病理菌可能是在該飯店外部攝取的。
「胡說八道!」山名忘了對方是餐廳主任,喊了起來。他明明就使用這部電話通知他們取消的,而且還問了對方的姓名。其實不問也錯不了,平時一天不知幾次和餐廳聯絡的耳朵早已能正確無誤地判斷對方的聲音了。
如果在旺季僱用臨時工,就可以按一般標準配備勞動力了,企業割掉了癰腫部分,通常是壓迫利潤的最大因素的人事費就能保持健康的彈性。
大驚失色的餐廳主任和幾個系長趕緊插|進去阻止,可馬上被亂斗的旋渦湮沒了。小小的導火線引起的爆發正勢不可擋地層層誘爆不斷蔓延著。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被踐踏得滿是傷痕了。
幹事團的檢查總算通過,預約定下來了。飯店方面因為一開始是由山名接待的,這事便指定由他負責。
一進入十二月就不是旅行的時候了,所以招待旅行一般都在十月上旬到十一月下旬這段時間里進行。化妝品、藥物、樂器、食品等製造商規模大的時候竟要分批招待近千家商店。這種招待旅行帶上了逐年升級的傾向,最近甚至已有到夏威夷、歐美等國旅行的了。
「旅行期間客人們都喜歡日本式旅館,可是到旅行結束后卻又覺得西洋式旅館給他們留下的印象更深。總之請你們認真準備、不要有萬一的疏漏,給他們留下一個強烈的印象。」NN製藥公司那個看上去閱歷頗深的前來實地看察的幹事對山名說。團體到達前對方要派一個由數人組成的先行幹事團先到實地對房間、餐廳、宴會廳以及其它各項設備進行仔細的檢查。https://read.99csw.com
客室系統的職工(以賬台為中心)由於自己的工作是要求有一定的語言能力的,腦力勞動者的意識很強,而飲食部門的人無非是做茱燒飯、體力勞動者的因素很大。對飯店的就職固定率也是賬台系統的職工高。飲食部門因為有著專門技術,流動性大。
山名以為什麼地方出了漏子,戰戰兢兢地詢問取消的理由,對方回答說:「經理說非得日本式旅館不行。我們找不到能容納那麼大團體的日本式旅館,只好採取分散住宿的辦法。我們也是為此吃盡了苦頭,可是有什麼辦法呢,經理的意思誰也不能違背。下次一定找機會彌補,請多多原諒。」
把帳台所有的夜班人員統統拉來也不會到四十個人。而且由於時間關係人們都已經吃過晚飯了,要他們立即吃下一份分量充足的晚餐未免有點強人所難。

4

山名想到自衛不再呆若木雞了。一個前輩曾跟他說過,干職員這個行當就是這樣,自己以為工作上無懈可擊了。可實際上總還有失手的時候,所以必須隨時作好自衛的準備。山名此時此刻才真正理解了這番話的含義。
這伙難纏的人只要你承認他的「廚師的誠意」便什麼都沒了,至於飯店是賺了還是虧了他們毫不關心。一句話,他們關心的是自己的「作品」是不是受到相應的賞識。
「錒,對不起,我正在想事情。」
「熊木君說他沒聽你對他說過。」
「這是什麼話?事情還不是出在你們那邊?」
可是這種全線優先畢竟只是一種「全局性方針」,各個部門未必一定積極配合。尤其是客室和飲食這兩大系統在飯店內部是兩個矛盾最深的系統,雖然都在同一飯店裡工作,職工的氣質卻截然不同。
飯店內部出現食物中毒現象,這種事情若是傳揚出去那可就要命了。根據情況有時還會受到停止營業的處分。不僅如此,飯店長期努力漸漸樹立起來的名聲和信譽也將一舉掃地。
「喊警察吧。」
皇家飯店懷疑衛生局是受了殿邊飯店的收買故意來找麻煩的想法就是在這個基礎上產生的。
「最近狗好象吃得比人更考究了。」
「NN製藥公司西日本地區銷售代理店秋季招待旅行」二百名的預約手續是十一月中旬辦理的。預定住宿日是十一月二十X日一天,和來館日期隔了沒幾天。
「喂,你有沒有耳朵?」
尤其是一些沒有直接推銷渠道的製造公司,命運就掌握在代銷店的經營水平上,因此製造公司每年都要照例進行一兩次優秀代理店和推銷員的招待活動,以表彰其成績,確認其忠誠。
衛生局方面進行了徹底的原因調查,結果弄清了發病者吃的是「幹事餐」。
「電話里講不清楚,你馬上給我到這裏來。」餐廳主任一聲令下掛斷了電話。
「哎呀,殘羹剩飯還真不少哪!」佐佐木吃驚地環視著四周。
「好了好了,現在你們兩個再爭也爭不出個結論來。問題是眼前這二百份晚餐怎麼處理。要是知道這二百份晚餐白白扔掉了,廚房裡那些人可不會罷休。」
山名被餐廳主任的話嚇了一大跳:「那,那份預約前天不是已經取消了嗎?」由於過分緊張山名的舌頭有點轉動不靈。
可是發病患者在該飯店吃的唯一的一頓飯是發病當日職工食堂的早餐。
麴町保健所立即趕到飯店對病人進行診察,從癥狀看很可能是細菌性食物中毒。
因此,在出問題的時候往往會為別人闖的禍挨罵,而自己的工作出了毛病的時候如果自己離開了崗位,是沒有人會出頭幫著辯護的。
接受這筆預約的是山名。因為當天客室、餐廳兩方都能接受,於是便同意了預約申請。
餐廳主任和夜班經理終於明白這場亂斗不是他們所能制止得了的了。就在撥110電話前的一瞬間,餐廳里所有的燈全滅了。突如其來的黑暗中,人們失去了亂斗的對象。該舉起來的拳頭的敵人消失了。也許是哪個機靈鬼急中生智把餐廳的照明切斷了。
這是一筆不管有多大的困難也必須接受下來的預約。
夜班經押來上班了,向全飯店所有的夜班人員打了招呼電話總機、守衛、技術、保安、洗衣房,甚至連備品倉庫值班的也動員到了,二百個人總算湊齊了。
得到這個足以令人卒倒的消息的皇家飯店在最初的震驚過去以後,突然注意到至今還沒有聽說誰病倒了的現象。吃過這些免費飯菜的人有不少人現在就在上班。這些人立即被叫到醫務室集中起來,同時對已下班的人也進行了健康詢問。
沙門氏菌的媒介食品是肉(特別是豬肉、雞肉)、魚、香腸、蛋製品、蔬菜、色拉等,由於貯存不良或老鼠排尿被污染。
如果這點意思都不表示,代理店就會把它們甩了另攀高枝。
目前所有的鈑店都是一樣,為了減少人事費的開支拚命壓縮正式職工的名額。因為這是個季節性很強的行業,如果按照旺季標準配備大量人馬,到淡季就吃壓力了。
這類國內旅行的預約也常常約到東京皇家飯店來。飯店的住宿和日本式旅館不同,原則上住宿和吃飯是可以分開的,可是團體旅行的預約絕大多數都喜歡住宿和飲食全都包下的形式。
「叫山名聽電話!」對方一開始就氣勢洶洶。
團體預定人數屆時常常出現減少現象,但難得也有增加的,為了應付這種場面,飯店一般備有百分之三左右的預備餐,有時候這也用來充當幹事餐。
「你竟敢血口噴人!」
「吃了它是最省事的辦法,山名君,你去盡量多找幾個『吃手』來。不管怎麼說總不能讓這些沒用的東西把餐廳堵死了。如果大家吃了,廚房裡也不會有意見了。追查責任的事以後再說。」
「從https://read•99csw.com潛伏期和癥狀看,不可能是那裡的原因。」
可是,這些人中連一個有發病癥狀的人都沒有。如果昨夜的飯菜是被病原菌污染了的,那麼多時間過去了還不見一個發病者是不可能的。
「什麼,是你?」
打電話來的是該飯店的職工,但從情形判斷該飯店起初是想把事態隱瞞下來的。最先出現癥狀的是兩名餐廳侍者,兩個人都是「東京配膳員協會」派出的臨時僱員。他們是在完成從早上七點到九點半的「早餐勤務」以後發病的。該飯店的醫務室診斷為食物中毒,推測其感染源是當天早上職工食堂供應的早餐,於是暗暗地進行了調查。
惡寒也比剛才更厲害了。他冷得受不住,拉過空床上的毯子把身體一層層裹了起來,可仍然還是冷。
「哎,別這麼說嘛。要沒有這麼個機會,我們還吃不到客人的飯菜呢。」
「你們為什麼這麼偏袒殿邊飯店?」
餐廳主任詢問好象正在他身邊的熊木的聲音一字不漏地從電話里傳了過來。兩個人好象商量了一陣,但聽不到熊木的說話聲。
餐廳侍者朝那扔盤子的客室侍者猛撲上去。所有的人都站起來了。
桌子上看著出現了一疊疊吃空了的盤子。肉片被吃得精光,魚卻幾乎無人問津。這些魚算是白殺白做了。
另一方面,培養了可能是沙門氏菌的集落的衛生研究所進一步進行了和氨基酸的鑒別培養,第三天早上證明了病原菌確系沙門氏菌。
一看山名無言以對的樣子,熊木頓時盛氣凌人起來了。熊木就是不暴跳如雷,憑山名一個小小的職員也不是系長的對手。正因為這是個急劇發展起來的飯店,權威主義的傾向也特彆強。更何況山名如今是隻身陷入「敵陣」,形勢也極為不利。
——好象真的生病了?
「好容易做出來的菜這麼個吃法連一點味道也沒有了。」
「客人的飯菜?什麼客人的飯菜?這還不是殘羹剩飯?這比殘羹剩飯還不如,和喂狗沒什麼兩樣。」
「取消了?跟誰聯繫的?」餐廳主任好象也大吃一驚。
有的幹事團這呀那呀地提了一大堆意見后,還會提出因為外地人多,應該另外準備一些筷子和醬油這樣的要求來。由於生怕買賣不成,即使對一些不合情理的要求也只好低著頭接受。
不管怎樣,幹事餐和本隊的飯菜份數是另行計算的。這次檢查的結果表明那幾份幹事餐的肉裡帶著沙門氏菌。湊巧的是吃那幾份幹事餐的都是臨時工。就這樣這幾個為召來幫助「清理剩飯」的臨時工當了食物中毒的犧牲品。

3

他覺得剛才那點根本算不了什麼的勞動似乎把他所有的體力都耗盡了,鍋澤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頭。他可不是那樣的「松包」。
插|進去勸架的系長挨了揍,來了個以牙還牙,從勸架的立場一轉成為亂鬥分子的一員,起了擴大事態的作用。
可已經這麼晚了,不知能不能找到二百個人。
因為時間已經很晚,帳台經理已經回家了,而夜班經理的上班時間又還沒到,事件發生在白天和夜晚之間的「真空時間」里。
由於上述原因,團體旅行的預約幾乎無例外地一概採用住宿和伙食一起包下的形式。
「既然是在聽著,為什麼沒有回答?前幾天你約過來的二百份晚餐準備好已一個多小時了還不見客人來,這是怎麼回事?」
而客室方面的人又深信是由於餐廳的差錯他們才被趕來處理剩飯的。在食糧豐富的時代里,「客人的飯菜」的美味並沒有能衝去他們心裏被趕來代替豬玀的屈辱感。
「你一個人嘰嘰咕咕地在說什麼?」山名聽到耳邊有人說話,轉過頭去一看,佐佐木不知什麼時候走到自己身旁來了。
他象嚼砂似地咀嚼著肉片。
晚上九點多,主餐廳的營業時間結束了。
不在現場的兩派的人員也都聞訊趕來加入了亂斗。危險的兇器附拾皆是,餐廳侍者揮舞著破啤酒瓶,客室侍者緊握餐刀、叉子拉開了架勢。
沙門氏類細菌目前已發現了上百種。血清學檢查的結果表明原因菌是鼠疫傷寒菌,這和裡脊材料的牛肉中發現的細菌完全一致。
二十X日晚上八點左右,山名上完中班(預約科沒有夜班)正要回家,內線電話響了。他一看發迅單位顯示器,上面是「餐廳」二宇。
山名當時只想到只要把事情通知對方,自己的責任就算盡到了。如果熊木沒把這件事忘了,事情也就過去了。但是山名沒有考慮到天有不測風雲,忘了自己的準備。旅館職員的工作是一種「分業」,而且還不僅是橫向分工,同一件事件往往有幾個人經手。自己經辦的事肯定是從誰的手裡接過來的,也肯定要移交給誰。
對飯店來說,大量消費房間和伙食的團體無疑是最來錢的「肥鴨子」,所以對其採取全線優先的態度。
由於他們都有一技之長,工資也比飯店的職工高。但除了工資,其餘諸如勞保、獎金、各種補助撫恤、工作保障等和他們是一概無緣的,飯店方面也把臨時工當成流動僕人。因此臨時工對店方來說既是人又不是人,不過是為湊足人數的勞動力單位。臨時工在什麼地方吃了什麼東西中了毒他們是一概不予關心的。
「大家都別打了!鎮靜!鎮靜!」夜班經理沒放過這個好機會。突然襲來的黑暗在這些血往上涌的人身上起了比什麼都強的鎮靜效果。冷靜下來一想,這場架也打得太沒有價值。
這些菜無須依次進食,揀近的吃就是了。胃口好的一個人吃幾份也無妨。
這不是客人的飯菜,是狗食。靠一年兩年的奮鬥是無法站人生的客人一邊去的,也許一輩子也站不了。
既然已經知道客人不會來了,首先應該解決的不是追究責任在誰,而是如何處理這些飯九_九_藏_書菜。
由預約上的聯繫失誤引起的「無效飯菜處理事件」在業界掀起了軒然大|波。從那以後,皇家飯店規定以前只須一個電話就能完事的重要聯繫一律改用書面通知的形式。
向各飯店輸送臨時工的東京配膳協會就是鑒於這個傾向,應各飯店所請應運而生的。
「兩個發病者都是臨時來幫忙的,他們會不會在離開我們這裏以後又在別處吃了不潔的東西?」
問題還不僅僅是人。為保證二百份正餐的場所,餐廳最高價的空間犧牲了眾多一夥旅客的利益白白地空在那裡。今天晚上已經無法挽回了,但在明天早餐以前必須把場地清理出來。
凡當過幾天餐廳侍者或女招待的誰都可以入會。幹這一行的有不少人不喜歡被某一家飯店束縛住,有興緻就干一陣沒興緻就不幹,所以會員人數也在不斷增加。
而且,除殿邊飯店以外,其它地方也出現了發病者。
「那你又怎麼吃得那麼津津有味?」
「嗯,是有些不對頭。頭痛,還有點噁心。」
總之,只要把東西裝進人的胃囊里去,廚師那頭的問題暫時算應付過去了。而且這樣做也就無須再去找廢棄的場所和人手,餐廳的佔位問題也能解決,實在是一著一箭數雕的高招。
「這我很清楚。可明知如此,為了品嘗這種屈辱的滋味,我……我……」
「你們,別再在那裡發獃啦,也沒時間再打架了。再這麼磨磨蹭蹭下去就趕不上明天早上的開門時間了!」
「跟熊木聯繫的?喂熊木君,他說預約取消是和你聯繫過的。」
——也許是感冒了。
追蹤調查期間,都內其它飯店裡又出現了三名發病者。這三個人都在皇家飯店吃過那頓「無效飯菜」。感染源已經確定了。當然,吃了同樣食物的其餘二百個職工為什麼沒有發病成了必須作出解答的問題。
豪華的正餐盤子上泛出了被長良岡強逼著接觸的污物的凄慘的顏色。
當一個旅店業者不單單是完成自己工作範圍內的事,還必須時刻不忘縱向、橫向的自衛。經驗不足的山名現在才發現忘掉了這一點。
「好小子,有種!」
「別先挑小吃,多吃些雞鴨魚肉一類的主食嘛。」餐廳主任對不斷進來幫吃的人要求道。肚子已經餓了的年輕職工對這個能放開肚子飽餐一頓的機會感到十分高興,其中甚至還有幾個一能頂三的豪傑。但一大半部是應夜班經理之召而來的,並不十分帶勁。
引起中毒的沙門氏菌怕高溫,所以在烹調上不能說沒有過失,但因為人們對調理及燒法各有所好,若硬是追究過失責任似乎有些過於苛刻。
「『是你』算是你對朋友的招呼了?我是幫你收拾殘羹剩飯來了。」
餐廳主任大聲叱責道。剛才還扭成一團的職工們齊心協力開始了「復舊作業」。不用說在這期間飯店仍是營業著的。其它部門也有許多人被請來助戰。
「我就是山名,什麼事?」他預感到好象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要發生,答道。
在休息室里的其他職工都吃驚地圍了上來。
參与亂斗的人們明白這副慘狀的製造者正是自己,不禁呆住了。
「我胡說八道?」山名驚呆了。胡說八道的不正是熊木嗎?莫非山名那句「明白了」是在夢中聽到的?
一般說來旅館預約總是先找客室部門的。房間手續辦完再預約伙食,而團休卻需要同時辦理。東京皇家飯店的預約科屬客室部門,所以安排完房間以後還得和餐廳取得聯繫。因為伙食的預約是由客室部門轉過來的,如果餐廳部門故意作難,不接受預約,那不管有多少房間空著也無法接收這個團體。
懷疑是細菌性食物中毒的保健所立即把患者的排泄物送到衛生研究所進行病菌培養。第二天,培養基中出現了可能是沙門氏菌的集落,病因是沙門氏菌引起的食物中毒的嫌疑增強了。
「我一點也沒有胡說八道。我確確實實是和系長聯繫過的。」
問題是上哪兒去找這二百名「吃客」。
預約部主任安慰山名說。山名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不料到二十X日那天卻鬧出了一件叫人目瞪口呆的事情。

6

事件並沒有就此結束。在亂斗事件完全平熄以後,又出現了一條誰也沒有想到的可怕的尾巴。
那待者象是個急性子,猛地把手裡的盤子砸到地上。雖然尚未公開宣布。可他們這一伙人好象已經知道這頓「豪華的剩飯」是怎麼產生的了。
「這本來就是你的工作差錯造成的,帳台的人應該每人吃兩份。」餐廳主任又追加了一條無理的要求。他當然不是真的要這麼做,無非是希望人們能盡量多吃一點。
在那裡吃喝著的不是人,面是一批餓鬼。這是一場餓鬼的宴會。同樣也以餓鬼一樣的身份置身於荒涼的正餐席中的山名忽然心頭一熱,眼睛漸漸濕潤了。
東京皇家飯店開業以來還沒有不動一叉就把價值百萬元的晚餐食物全部扔掉的先例。因為是按團體標準準備的,無法向一般旅客提供。
按普通程序,這樣的預約應在半年至一年前辦理,為預防萬一的遺漏確定了再確定才行。一問對方的幹事,是因為事先預約的日本式旅館突然遭了火災燒了個一乾二淨。因為上年紀的人居多,最適當的是日本式旅館,可是因為鬧了這麼一場火災,要是使人們產生不安的感覺就不好了,所以臨時改為西洋式飯店的。
「住手,還不快住手!」
「可是,除了那批食物,發病者沒有其它共同點了。」衛生局方面的態度也相當強硬。他們抓住發病者都是臨時工這一點,懷疑飯店讓是職工吃變質食物。
在調查發病者十二——二十四小時前在什麼地方吃過什麼東西的過程中,衛生局發現了一個重要的共同點。
鍋澤說了句安慰話自顧自找空床鋪去了。鍋九-九-藏-書澤找到兩張並排的空床鋪,架著相川把他弄到床上躺下,自己也覺得累得快站不住,便在床上躺了下來。
「這和我們沒有關係。聽說是在殿邊飯店發的病,也許他們是在那裡吃了什麼不好的東西吧?」
一切都是按歷來的慣例做的,可一旦出了這樣的麻煩,卻也真的拿不出證據來。
「對,吃了吧。」
鍋澤清次忙完早餐作業下職工休息室去休息的時候感到背上有些發冷。

2

為了避免這種現象,店方採取了劃定團體進餐時間、或劃出餐廳一部分、甚至另闢宴會場所,把他們和一般旅客隔開的措施。
座落在一橋的殿邊飯店有數名職工相繼出現食物中毒癥狀的消息通過麹町保健所傳進部衛生局是十一月二十X日下午三時左右。
「明明是你們出的差錯還賴我們?我們不過是被當成豬幫你們吃來了。」
飯店方面也懷著拉常生意的目的,對幹事團竭盡殷勤、還製成準備向該團體提供的食物的樣品請他們鑒定。幹事們一面品嘗,一面仔細地簽定食物的味道、份量、形狀。
同樣是細菌性食物中毒,如果是萄葡球菌那樣由病菌形成的毒素引起的,三小時左右就發病了,而由肉毒桿菌引起的中毒,卻要經過二十四小時左右的潛伏期,然後出現強烈的麻痹癥狀。
站在當場發獃,菜是不會減少的。山名只好回到自己部里,把情況跟還留在那裡的預約系長說了。
互相間的不滿越積越深,導火線終於點燃了。由於火種是在不滿的內壓已到了極限的時候點燃的,引起了一場盛大的爆發。
來到下面的休息室一看,被分配到小餐廳去的夥伴相川為吉比他早一步到了。相川軟答答地躺在塌塌咪上。
飯店在接受團體飲食和宴會時往往額外準備幾份幹事用的飯菜。預約數中有時雖然也包含了幹事的份數,但一般都是另行準備的。

1

這批菜肴每份價值五千元,二百份就是一百萬元,決沒有白白扔掉的道理。為了準備這頓晚餐,無數名廚師、侍者、女招待和臨時請來幫忙的人至今還在忙活著。若再往上溯的話,採購人員根據廚房長開出的單子為採購新鮮材料也沒少跑腿。
衛生局在患者身上發現的共同點是他們兩個發病前夜十點左右都在東京皇家飯店吃了飯,而且吃的還不是職工食堂的飯菜。
「事情明擺著,吃了同樣食物的二百個職工什麼事也沒有。請不要隨便亂說。」
店方為消除這兩大營業部門之間的隔閡,也採取了人事流通、舉行聯席會議等措施,但卻未能完全融合這兩種由來已久的不同性質。
店方對此也無法拒絕。結果在做炒裡脊的牛肉中發現了大量的沙門氏菌。
殿邊飯店連這樣的事都要懷疑,可見兩家之間的敵對意識之深了。皇家飯店只是受到了都衛生局的警告,倖免了停業等處分。這是因為病菌媒介的牛肉在採購時已受了污染,店方貯存不久就用了,幾乎不存在衛生管理和貯藏上的過失。
發生食物中毒未必一定能弄清其真正的原因。統計上原因不明的病例很多,無非是從發病時期、規模等現象推定是細菌性食物中毒。
「不管怎麼說請讓我們檢驗一下昨夜的飯菜。」
「把值夜班的統統找來。餐廳的人也只管放開肚子吃。山名君去通知帳台、客室部門的夜班人員,能叫多少就叫多少。」
——這個禍闖得不小。
「剛才我去過醫務室,醫生也這麼說,我配了點葯剛吃下去。」相川似乎說話也挺費勁,「下午休息休息算了。我們都是憑身體這麼點資本混飯吃的。」
這兩大系統本來就有著傳統性的隔閡。這是一場發源於隨時都可能噴薄而出的內攻能源的爆發,這一鬧不知要鬧到什麼地步才收場。
團體訂食必須先從餐廳安排起。不然人數過百的大團體突然擁進餐廳,飯店的供食機能就可能產生癱瘓現象,即使不至於癱瘓。一般的旅客也得被徹底擠走。
——客人的飯菜……
因為正式職工中並未發現有發病癥狀的人,皇家飯店的口氣突然強硬了起來。作為飯店,當然是想把病原菌遠遠推到其它地方去的。
這一大塊場地劃出,自然要影響到別的旅客,餐廳中央白白地空著,而一般旅客卻被擠在四周將就著進餐。從國外請來的提琴手正為這片空無一人的場地奏著美好的曲子。主餐廳最美麗最豪華的部分死了,而在離它不遠的一個角落裡卻濃縮著一股與之相反的火藥味似的生氣。這是一副奇妙的景象。
「你怎麼了,這麼少氣無力的?」鍋澤忘了自己的不適問道。
一般說來飯店的食物中毒都發源於職工食堂的飯菜。如果正如衛生局推測的那樣,那就是說病原菌潛伏在客人的飯菜中。這對於一個一流飯店來說可是個永世不能翻身的打擊。
還有,一時也找不到能丟棄如此大量的材料的地方。這和殘羹剩飯不同,誰都沒想到要準備一個能原封不動地容納這些東西的地方。
「要干就赤手對空拳,使傢伙的不算好漢!」一個系長見事情要越鬧越凶,出了個好歹能防止流血的主意。可是沒有一個聽他的。餐廳旁邊就是廚房,裏面不缺刀子。如果火星濺到這上面,那就可能出現最惡事態了。
「我沒接到過這樣的通知。別為了自己推卸自己的責任胡說八道。」熊木說。
店方向患者發病現場在場的職工下了嚴厲的箝口令后忙著尋找感染媒介體和早期發現其他潛在患者去了。到下午又出現了兩名同樣癥狀的患者。正巧在發病現場的一個職工是個對店方滿腹牢騷的不平分子,不顧店方的箝口令把情況報告了保健所。
緊接著,奇妙的晚餐會開始了。人們依次抽空趕九*九*藏*書到餐廳來「幫忙」。不用說,侍者們並沒有依次上菜伺候,堆積在廚房裡的菜肴如數被搬到了餐桌上,擺不下的就直接排在地上。
「你就是山名?虧你還問得出『什麼事』來!」對方立即怒聲喝道。聽聲音好象是餐廳主任。山名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這麼窮凶極惡。見對方似乎已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便沒有吱聲。
「你有證據嗎?」熊木問道。飯店內部聯繫事情全憑一個電話,不用說,通話內容也不錄音。雖然有筆記,但卻沒有要對方簽名表示知道了。他從來沒有這樣做過,也沒有發生過什麼麻煩。
剛才還輕描淡寫地以為是輕度感冒的鍋澤從體內發展著異樣感,知道情形不妙。情況不妙的還不止他一人,旁邊床上的相川已激烈地嘔吐起來了。
山名一走進餐廳,所有餐廳工作人員利劍似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了。二百人的正餐,嘴巴上說說倒也沒什麼,可真的把它們往桌子上一擺,氣勢極為壯觀了。
「倒在哪兒?」
預約系長和帳台夜班主任商量一陣之後便開始了滑稽而又凄慘的「吃客」動員。當夜正好佐佐木也上夜班,山名跟他把事情一說,叫來了客室部分三十來個夜班人員。離二百人還差得遠。
相當於飯店的生產部門的廚房本來就形成了一個和客室、飲食營業部門截然不同的獨立世界,這是一個就連經理也不能說長道短的「治外法權」地區。
「揍他!」餐廳侍者的夥伴們吶喊助威。客室侍者的夥伴也沒有沉默。餐廳里四處杯盤飛舞,銀器叮檔落地。
餐廳主任很快就明白了不管錯誤在誰身上都無法解決眼前擺著的晚餐。
各部門,也有人不願硬被拉去當這種無效飯菜(原意是指由於預定客數減少多出來的菜)的吃客,對這些人當然不能勉強。
往床上一躺,他覺得剛才在運動中發散了的疲勞感重重地沉積在自己體內,重得簡直象灌滿了鉛。
「我確實和熊木系長聯繫過的。請叫系長接電活,我絕對……」
繼新婚高峰之後來到的是團體旅行的季節。這是各公司瞅准進入年關前的秋季觀光季節,為招待各大主顧、代銷店舉辦的旅遊活動。
「這並不是亂說,發病者就擺在面前。」
衛生局的人也隱隱約約知道這種「人種差別」,所以才懷疑是不是飯店讓臨時工吃了不衛生的東西。
想法固然有些荒唐,可目前這是擺脫困境最好辦法。廚師中手藝人氣質的人很多,要是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做起來飯菜一口也不吃地如數倒掉了肯定是要大鬧一場的。若是對方已付了錢倒也還有一句話可說,可如今是因為聯繫上的差錯這些飯菜報廢的,那些血氣方剛的廚師是決不會答應的。
感染源雖然找到了,可曾一度被懷疑過的殿邊飯店卻不肯罷休,說這會不會是皇家飯店為破壞他們的信譽故意玩的花招。
他沒怎麼在意。想起來倒也是,今天早上上班的時候總覺得全身懶洋洋的不得勁。如果是稍微有些感冒,在休息室的床上睡一覺,到中午工作開始的時候也該好了。他對於自己的體力是有自信的。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這事我和熊木系長聯繫過的。」
當日的早餐只是醬湯和米飯。沙門氏菌的潛伏期為十二——二十四小時,所以該職工食堂的早餐不可能是感染源。而且兩個發病者都不是該飯店的正式職工,而是外部來的臨時僱員。
衛生局緊追不放。飯店各餐廳的剩菜和廢棄物全由專業回收者包了。專業回收者選出其中可作飼料的東西,然後再轉到廢品業者手裡。
「今天我也感到不舒服。莫不是感冒了?」

5

衛生局一聽到大量兩個字不禁大驚失色,立即派員直奔皇家飯店。皇家飯店聽了更是震驚不已。昨天夜裡為了這批「無效飯菜」引起了一場大規模混戰,掃尾工作至今還未完成,不料又飛出個那些酒菜可能被可怕的食物中毒病原菌污染的消息,而且其發病高達百分之八十——九十。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昨夜的夜班人員將幾乎全員病倒。
正是在這樣的時期里,山名被調到預約科去了。並且因此被卷進了一個異常事件。
「已經倒掉了。」
餐廳保持著和營業時一樣的豪華的體裁。可是這和為付錢吃飯的顧客而設立的設備之間存在著一種性質完全不同的化學變化。取代優雅的音樂和洗鍊的交談的,是一種陰已惻惻的鬼氣。
「熊木說你根本沒有和他聯繫過!」過了一會兒餐廳主任的嗓子又響了,火氣比先前更大。
二百名,一百個雙人房間、二百份正餐的預約對飯店來說是一筆不壞的買賣。尤其是人們對NN製藥公司的招待旅行的豪華是有定評的。這樣一筆打著燈籠也無處找的買賣居然自動找上門來,說不定通過這次交道能把NN製藥公司這個大買主固定下來也未可知。
「我又不是想吃才來的,神氣什麼!」客室侍者頂了一句。
電燈又亮了,餐廳里一片慘澹景象。檯布被撕成了碎片,成套的餐具滿地都是,幾乎沒有一件是完整的。地毯上菜肉四散,亂斗者們滿頭滿臉的辣醬油、湯、肉汁,看上去象是在流著血。椅子倒翻了,桌子傾斜著。
這兩家飯店本來就存在著許多對立因素。兩店的創立者原是同一家飯店的冤家對頭,後來又各自開設了規模、設備不相上下的飯店,兩者之間的競爭意識相當激烈。
——這是客人的飯菜嗎?
「什麼?」山名和熊木同時把視線投到說出這麼句奇怪的話來的餐廳主任臉上。吃掉?這又不是一份兩份。
據病人所說,那天晚上皇家飯店出現大量的無效宴會酒菜,他們是被叫去幫助「處理」那批食物的。
不料到團體到達日期的前兩天,提了那麼多這樣那樣的要求的NN製藥公司竟突然取消了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