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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籠罩婚禮的陰影

第四章 籠罩婚禮的陰影

「艾尻、艾尻、阿雜庫拉、艾尻、艾尻、雜麥拉庫」。鴇子的耳朵里產生起了幻覺。這時,她覺得會場上的喧鬧聲,似乎變成了莫名其妙的咒文,並且越來聲音越高。她從那遙遠的夢幻巾,彷彿記起了在她似懂非懂事的時候,父母親曾經拉著她的手,在深夜中走進了荒野老林。她的腦海里又浮現出當時的情景: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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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我想錯了,那個客人可能是和父親有工作關係才被請來的。」鴇子這樣猜測。可是那老人的目光為什麼能和過去的記憶相一致呢?這僅僅是本能的感覺嗎?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又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當她第二次下去換了衣服返回宴會廳來的時候,那老人的蹤影消失了。
這個男子象是作為高根澤的朋友被請來的。她只是瞥了一眼就認出了他。她不知道他是丈夫的朋友。當她見到他的一瞬間,不覺大驚失色,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蒼白無力。幸好,她當時戴著面紗,再加上濃妝艷抹,一時的驚恐失態,誰也沒有發現。
這個男子向高根澤道了喜,而對鴇子只是掃了一眼,就快速進入宴會廳,在宴會廳的一個角落裡找了個座位坐下。
「在深山的黑暗森林中,那個爺爺穿過白長袍子!」
作為新娘,當然免不了要緊張一點。可鴇子緊張得縮成一團,決不僅僅是因為作新娘,而是因為有一個人的視線,彷彿喚醒了她那遙遠記憶中的劇痛。她怎麼也迴避不了這個人的視線。
父親為什麼要撒謊說那個老人是大股東?又為什麼連他的名字都不肯告訴?倘若查一下那桌席的安排計劃,終歸是會明白的,可又read.99csw.com不好這樣要求。
篝火旁邊設著祭壇。鴇子站在祭壇前。祭壇前唯一一個穿白衣的司祭朝她咕噥著難以聽懂的奇怪的祈禱。
「什麼事?」鴇子一呼喚,父親彷彿早就等不得了似地向她走近過來。
一直到宴席散了,那老人都沒有回來。看來他是中途退席走了。作為主賓,宴席未結束就中途離席,這是一種極不禮貌的舉止。也好,他這一走,她終於可以從那緊緊盯住的目光下解放出來了。
「是呀!現在不是考慮那種事的時候,只有怎樣當好高根澤的妻子,才是自己應該集中考慮的問題。」她自言自語地說,不再向父親追問了。
「你為什麼要問這些?」父親的表情,好象是不願過多地涉及那個老人。
婚禮實會在熱烈的氣氛中結束了,來賓們都以滿足的表情帶著贈品回去了。
「不要緊。」鴇子大概是為了不使丈夫懷疑她的心病,把自己的驚愕埋在心靈深處。不過,她還是在心裏暗暗嘀咕:
婚禮宴會上,可以說是對兩家勢力的相互炫耀。新郎新娘無論在誰眼裡,都認為是天生般配的一對兒。新郎英姿颯爽,新娘美麗溫雅。尤其是新娘的驚人美貌,震撼了所有來賓們的心靈。
「今天的來賓中,在離我最近的席上有一位白髮老爺爺吧?」鴇子若無其事地問。
鴇子的父親是財界的實力派,媒人速水悌造也是當今興旺的速水會社的社長。因此,出席婚禮宴會的人都是很有身份的社會名流。
以前,鴇子把那天夜裡在森林深處的奇怪集會,總認為是作了一個惡夢。後來到了學生時代,她在書店裡偶然讀過一本書,書名是「魔女和黑魔術」,書中的描述,和自己夢中的印象完全一致,這才使她大吃了一驚。
「我朦朧記得小的時候,好象接受過那個爺爺九_九_藏_書的洗禮。」鴇子凝視著父親的表情。
由於老人的消失,鴇子也不再那麼緊張了。萬一對方認出了自己,自己也沒有必要恐懼,應該恐懼的是對方。但是如果可能的話,還是不被他認出來好。
「噢,是那一位呀!他是我會社的個人大股東,是父親最主要的資助者。」父親也是若無其事地回答。
人類以自我為中心而集中的機會,一生中只有三次,一是出生的時候,二是死的時候,三是結婚的時候。對女人來說,在最重要的結婚典禮上,凡是來參加婚禮的人,一般都和本人或父母親有較深的友情。
「你今天這到底是怎麼啦?你是在作夢吧!一定是在結婚典禮上過分緊張,產生了什麼錯覺。」父親用安慰的口氣說。他的表情和平常一樣,給人以溫暖的感覺。
「牧師?!不!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父親的語調讓人感到有點兒狼狽。
鴇子那遙遠的記憶,雖說恍忽如夢,但總懷疑是現實,這長時間懸在心中的問題,如今得到證實了。
「這個老人到底是誰?」鴇子在追溯著自己的回憶,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只是覺得,好象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老人,不,而是曾經在什麼地方被他象現在這樣注視過。
除了這個老人之外,還有一個竭力迴避鴇子目光的人。他以為鴇子沒有發現他。其實,婚禮一開始,鴇子站在宴會廳入口處的金屏風前迎接賓客的時候就發現了他。
鴇子站在門口向來賓一一道別。這個男子走到她面前時,實在是有點不盡興的樣子,快步走了出去。
喚起她劇痛的那道視線,離新郎新娘所在的主席桌位最近,是從中道家來賓中的最上席上射過來的。一個大約八十歲上下的白髮清瘦老翁坐在那裡。從那最高的座位判斷,不難理解,他對中道家來說,九九藏書一定是個重要人物。但對鴇子來說,卻是初次見到這個老人。他到底是什麼人物,鴇子怎麼也不明白。老人連眉毛都白了,並長得很長,甚至能遮蓋住眼睛,讓人看起來,他彷彿總是在睡著。但是在整個宴會的過程中,從那眉毛掩蓋下的眼睛里射出來的銳利目光卻一直盯在鴇子身上。這一點她是清楚的。來賓們向她投來的全是善意和羡慕的目光,只有那老人的目光彷彿刺穿了她的身體一樣使她感到疼痛不已。她意識到老人的存在,也正是因為這一點。
到明天早晨出發,時間還充裕著吶!宴會結朿之後,親屬們還沒走。鴇子的父母也久久地不想離去。他們心裏明白,從今天開始,就把女兒交託給高根澤了,把二十多年親手養育的女兒一下子放出去,確實感到不捨得。
「你是不是記錯啦?那個人不是牧師。」
「不,野口先生在次席上,我說的是在主賓最上席上的那一位。」
一會兒,司祭將長劍向她胸部刺過來,然後,又把微暖的嘴唇壓在她的嘴上。當時那種粘乎乎的不快|感觸,直到現在她還能記得。就在司祭和她接吻的同時,她失去了知覺。
那目光也沒有什麼惡意,只是由於過分銳利地一直盯著自己,委實有痛的感覺,並且在那目光里含有遙遠的回憶。忙碌著招待的父親一定知道這老人的來歷,可是父親又在遠處的末席上。
「沒有,什麼也沒說。」鴇子慌忙搖了搖頭,但她掩蓋不了自己的驚恐心理。
「那個司祭怎麼會到這裏來了?難道那遙遠的夢幻的記憶真的是現實嗎?」
「噯,那個老爺爺是不是個牧師?」鴇子斷然追問。
「您在說什麼?」耳尖的新郎在一旁席位上聽到她在嘟噥什麼,便小聲問。
「對外是這樣。實際上,那個人是不公開的大股東。爸爸所掌握的股份https://read•99csw.com的大部份,實際上是他的。」
父親的心情,鴇子心裏非常清楚。鴇子在和他人談話的時候,他總是在不遠的地方看守著。親屬聚集一堂好長時間,誰也不想離開。鴇子找了一個和父親在一起的機會。
「這個老人不就是當時的那個白衣司祭嗎?」鴇子不由自主地嘟噥起來。
從那個座位上,很難看情鴇子的面孔。看樣子,這個男子還沒有認出她來。
高根澤卓也和中道鴇子舉行婚禮的吉日,選在來年的三月末,在城裡的大飯店裡舉行了盛大的宴會。
新郎從座位上站起來,親切地歡迎她回來,可她連回敬新郎以微笑的餘地都沒有。
「是野口先生嗎?」野口是支持父親會社的主力銀行的總經理。
「他叫什麼名字?」
的確,只有那種特有的儀式,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結婚儀式。在這之前的那些儀式,都不過是局限在語言上的「形式」。只有在那特有的儀式中完成了實質性的「手續」,而且是沒有障礙地順利完成了,從這時開始,才變成了完全的夫妻。對鴇子來說,在實現這實質性「手續」的同時,也是確認她是不是完整女人的徹底檢驗。
高根澤家在栃木也算得上是名門,在這次婚禮的宴會上,栃木縣的大多數勢力派和名流都來參加了,和中道方面的顯赫來賓相比,決不遜色。
「再忍耐一會兒吧!」高根澤以為鴇子可能是在這連續緊張的應酬中折騰疲勞了。
「啊呀!那頭號大股東不是野口先生的銀行嗎?」
再往後,書的印象也淡薄了。由於書的啟迪,使那夢的記憶染上了現實的色彩,可是後來書的印象又淡薄了,那夢的記憶,漸漸地又溶化到夢的世界中了。
鴇子換上了一身艷麗花紋的長袖和服,繞場轉了一圈。從來賓口中一齊發出了讚歎聲。在來賓們的友好目光注視下,她好不容九九藏書易繞場轉完一圈,當接近那首席坐位時,又和那老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鴇子卻認為父親是假裝胡塗。那個老人如果真的是父親的個人大資助者,那麼在這之前,總應該是中道家的常客。可實際上,只是在這次她的結婚典禮上才初次見到他,而且又在婚宴的中途離席走了。這是為什麼?
在森林廣場的中央,點燃著紅彤彤的篝火,周圍是身穿黑衣的鬼魂一般的人影,以篝火為中心圍成一個圓圈。
「啊,不要考慮這類無聊的事啦。今夜非同一般,對你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夜。不要害怕,只要按照卓也君的要求去作,一切都會幸福的。」父親象訓諭般地教導女兒說。他的言外之意,分明是指女兒不久就要面臨新婚初夜的特有儀式。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在這人生只有一次的最重要的儀式上,曾經在夢中的主要登場人物,也來出席了。
宴會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鴇子身上。她在主席桌上緊張得縮成了一團。還是媒人速水夫婦發現了,想讓她從緊張中略微輕鬆一下,就說東道西地和她閑扯,可她怎麼也放鬆不下來。
她全身的緊張,一下子全都消除了。他們準備今天夜裡就住在這家飯店裡,明天一早乘飛機去南九州開始蜜月旅行。
為什麼隱瞞?大概是父親不想讓她知道老人的來歷。為什麼不讓她知道?大概是害怕她那夢中的記憶被證實為不是夢,而是現實。
「他的眼睛!」她不覺吃了一驚。當她想再證實自己的記憶的時候,已經從他面前走過去了,不能再返回來。她回到坐位上好長一段時間,心臟一直在猛烈地跳動,怎麼也難以平息下來。
這時,她看清了老人的容貌。當她從他面前走過的時候,那位老人正用目光打量著鴇子。兩人的目光交叉在一起。鴉子那遮在霧裡一般的朦朧的記憶中,突然閃出了一星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