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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心酸的墓碑

第十一章 心酸的墓碑

「叫我怎麼辦呢?主力部隊的倖存者早已失去了鬥志,而且,從這兒去也來不及了。」
突擊隊員出於自衛本能,立即向四面逃散,簡直象蟻塚潰壞一般。而山上的雪魔已向他們露出猙獰的面目,跳躍著直撲過來。人影被雪的煙霧吞沒。那雪魔張開大嘴用貪婪的舌頭把四處逃竄的人舔得一個不剩,彷彿還不滿足,連山谷對面的山坡都愈一口吞下肚去。
「真紀子,我該怎麼辦?」
「你不打自招羅。你怎麼知道有許多突擊隊員埋在那兒?」
「我受夠了。」
「那,那是我聽到步話機里你們說的。」儘管差點兒上了圈套,但反町還是設法補上漏洞。
風巢那兒冒出的煙已經漸漸變淡。主力部隊全都給引到權右衛門河去了,新築山道那兒的看守力量準會減弱。即使有人也會趕去營救雪崩中遇難的人吧。這是逃跑的最好時機。看來日野會懷疑雪崩是風巢人乾的,而且,當時又不見反町的人影。不管怎麼說,眼下只有儘快跟外界取得聯繫,才是使大家脫險的唯一途徑。
反町埋伏在權右衛門河附近山坡上,從步話機中聽到形勢出現了意外的突變。
「你們也沒發現大屋二尉的行動可疑嗎?」日野質問執行大屋命令的兩名軍曹。
反町穿過權右衛門河的山腰,直奔新山道。可是,並不能直接走那條山道,也許那兒有突擊隊的崗哨,所以只能進沿新山道一帶的林子里潛行。半路上飄來燃燒化學物品般的異臭味,看來已經走近直升飛機墜落的地方。這兒是最危險的關口,有一部分突擊隊員正在清理現場同時又擔任著警戒。

「是啊,這兒就是你們的墓地!」
「你幹什麼?」日野這時剛關上話機,朝反町露出兇狠的目光。
「你知道這麼做,會帶來什麼後果嗎?」
「我們可從兩個方面來認識軍隊的本質。第一是它內在的本質。自衛隊內部生活沒有一點兒民主主義的氣息。因此,扼殺了隊內民主,就不可能成為一支為國民服務的軍隊。所以,並非為了國民才有自衛隊,而是為了自衛隊才有為它提供兵源、物資的國民,形成了本末倒置的現實。這樣的軍隊,必然會把槍口對準所謂『國內的敵人』,而且,這個鎮壓人民的暴力工具——軍隊,在壟斷資本主義統治下,必定會變成壓迫其他民族的侵略軍。與國民之間無民主關係的軍隊、槍口對準國民的軍隊更容易動輒去蹂躪其他民族的人權。而且,壓迫其他民族的這個民族必將會越來越失去最後的一點自由。
「來得太突然啦,就這麼放過他們……」

「乘直升飛機去!你們也去!」塚本頤指氣使地命令著,接著匆忙地走出帳篷。
「塚本二佐跟大屋這些人怎麼辦」福島用眼神示意了。
「那你只要把我推下去就行了嘛,為什麼要把所有能走動的人都推下去呢?」
「他們究竟打算幹什麼?」秋本不安地說。
「你!」日野無可奈何地說不出話來。
「我彷彿做了場夢似的。」
「莫非是……」日野口中囁嚅著。
「豈有此理!」
「你發瘋了!」
「在那種地方降落幹什麼?」惴惴不安的心情越發厲害了。
「國民的支持這玩意兒是能製造出來的。原先所謂的支持同意,還不是美國用強加在頭上的舶來品憲法取得的嗎?當受到別國的襲擊,才會意識到咱們存在的價值,到那時怕就晚啦!把政治交給一批文官搞得太鬆散,無論幹什麼都要看國民的臉色,那就什麼也幹不成。只要有武力,國民就會乖乖地跟上來。國民就是這種貨色,眼下正是變成全民性自衛隊的好時機。」
「呆在哪兒都一樣。」
「是兩個人。」
飛機盤旋了幾圈之後,日野走過來說:「你到這兒來!」
「趕快執行我的命令。我把底兒全抖給你聽,算是對你的一點兒憐憫。好,你聽明白了。就從這兒跳下去!自己跳,就不用我們費力了。後頭還有別人,別磨蹭啦!」
反町獃獃地佇立著,他簡直沒法相信日野竟要干出這種慘無人道的暴行來。
要是冒冒失失手拿注射器靠近精於格鬥術的日野,立即會被他擊落,機會只有唯一的一回,不許失敗只許成功,這支針筒維繫著整個兒「風巢」的命運。可是,一時難以找到可乘之機。
「隨你怎麼說,反正,你們的嘴巴必須永遠閉上。特別是你。為了死去的那些夥伴,也不能讓你活下去https://read.99csw.com!」
「看來沒有希望了。」反町正心灰意冷感到絕望的時候,眼前出現一絲光芒。「啊,機會來了!」
「那當然是為了國家,為了日本的防衛羅。我們能堂而皇之擁有它的一天遲早會來的,眼下是個過渡期間,死者也會明白的。」
「能自己走動的人,就在這兒扔下去」
日野一把揪住反町的胳膊,把他拽到艙門,日野的力氣大得很,根本沒法掙脫。腳下的權右衛門河正顯出雪崩后的慘象張嘴等待著。從這兒跳下去是不可能回生的。反叮被逼上了窮途末路。
「這真是給他們趕上了。快把逃跑的兩個人抓起來!」
反町被抓上飛機之後,日野一字也沒提雪崩那件事。

「你認為我們幹不了吧。你不是已經為自己造了個挺合適的葬身之地嗎?把他們從空中推到權右衛門河的雪崩發生地,就能看作是雪崩的遇難者,也可以摔在直升飛機失事的地點,反正哪兒都活不成啦。」
「你們這批能走動的人,撇下了無法動彈的老人打算逃跑,就在那兒遇上了雪崩。你們摔死以後,大雪就代替墓碑給你們蓋上。這叫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所以,趁現在快跑啊。」
「不正常,很不正常!所以,我要單獨幹下去!」
把他們幹掉,自己也難免一死。然而,事情到了這一步,只能豁出命去。可是,這不是毫無意義的拼殺嗎?正在遲疑不決時,密集的蟻群開始散開了,眼看這難逢的時機正在喪失。
「酒井二尉,怎麼啦?你聽見沒有?快回答!」日野氣急敗壞地呼叫著。
突擊隊員們忽然聽見山坡上方轟隆的聲響,冒起雪煙的一瞬間,都茫然呆立不動。他們立刻本能地意識到已經來不及逃脫這場災難了。當時,曾認為不會再次發生雪崩安全無虞,才進入河邊。而且,斷定這一帶沒有雪崩危險才人工去製造雪崩。做夢也沒想到竟然會真遇上雪崩。
「那我們的部下究竟為誰死的?」

似乎讓人感到對方出了什麼事。福島跟秋本互相交換了一下跟色。他們心裏明白,是反町的反擊行動成功了。他們此刻很想呼喚一下反町,但這無疑會暴露出真情來,這可是場大屠殺呀。在這山裡,除了突擊隊之外,只有風巢村的人,兇手也不言自明,而且,突擊隊里沒傷著一根汗毛的大有人在。眼看他們將凶相畢露猛撲過來。反擊的成功正意昧著風巢的命運也走到了盡頭。
「你聽見的話,馬上回答。你的妻子就在我們手裡。風巢村的人全在直升飛機上。秋本和福島也被捕了。我們知道權右衛門河的雪崩是你乾的,你老老實實地給我出來!」
「一尉先生,到此為止吧。我們都不想跟飛機一塊兒去殉難!」
「明白。」
反町聽著耳邊日野嚴厲緊迫的口氣,意識到他並不是嚇唬人,由於大批隊員遇害激怒了他們,精神狀態有點兒不正常了。他們原本就是以研究戰鬥技能為名的職業殺人集團。為了阻止反町逃跑,他們竟然不擇手段、凶相畢露,殺氣騰騰地逼來。
兩人停止了爭論,將要採取新的行動。正在等待獵物走近最佳時機的反町已沒法再等,要不,快到手的獵物又要飛了。反町埋伏著的臨河高坡上有座當初準備修建客店堆放木材的木料場。獲得林業局批准釆伐下的圓木堆放在斜坡上,用繩索和木樁拴住。需要時拔去木樁讓圓木滾落到河裡,可以省去不少人力。
「權右衛門河。」
「沒有軍備實力作後盾的經濟就跟肥皂泡一樣不堪一擊。想抱著美國制定的憲法當寶貝傳給下一代的國民,亡了國還不知道這憲法是件破爛玩意兒。天下哪有把國防交託給別國管的?等受到侵略再想要增強軍事能力就太晚啦!在受到襲擊前,不擁有擊退來敵的兵力就毫無意義。軍事力量必須永遠保持世界第一流的。必須讓全體國民懂得這一點。而且,眼下是個絕好的機會,咱們必須幹下去,讓國民領教一下咱們可怕的實力。」
「反町,你聽見了嗎?我們知道你就在這一帶。」
反町躲在樹林里,看來只有自己一個還沒有被他們抓住。這麼說,風巢的希望已落在他一個人身上了。無論如何得設法逃跑,只要自己不落到他們手裡,他們就不敢對風巢的人下毒手。
「不然,為什麼要模仿二佐的聲音,把主力調到權右衛門九_九_藏_書河去呢?」
「真的?」
「那傢伙準是去了權右衛門河。對了,他們把主力調到河邊,想趁雪崩的機會逃走。」
其中一部分不滿情緒會隨總部突然變更命令而迸發出來,過激派遍布全國各地,所以完全有可能變成導致大規模武裝政變的導火線。他們自認為是祖國的衛士而產生的自豪感以及高人一等的思想,儘管如此卻並不為國家、社會所承認。由這兩者之間的矛盾而產生了忿忿不滿的情緒。雖然他們比任何人都充滿憂國之情,卻遭到國家的冷遇。手中雖握有彈指間就可使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馬上見閻王的強大武器,但是,卻要在國民面前低頭哈腰,而面對外敵儲備的武裝力量卻封存著無法使用,由於這些忿忿不滿的情緒集聚起來,作為國民沒有批准的護院犬很可能爆發一場叛亂,來切斷用憲法拴在他們脖子上的那條鏈子。

反町也採取了迎敵的姿勢,即使被推下去之前,也要死命地抵擋一番。這是場生死格鬥,反町具有比往常更大的力氣,兩人滾作一團,儘管是精於格鬥的老手,一時怎麼也制服不了反町的抵抗。可是,終究不是突擊隊的對手,最後反町被他反擰雙手,推到艙門口,正要想推他下去時,兩人同時啊地叫出聲來!
「誰讓你降落的!快飛上去!」日野怒氣沖沖地責問駕駛員。
日野和塚本通話的時候,反町並沒有束手待斃,他拚命地考慮自衛的策略。直升飛機上除了日野就是大屋和兩名軍曹,還有一名駕駛員。大屋這三個人雖說已經從催眠術中醒來,但還對秋本言聽計從。駕駛員要操縱飛機也沒有戰鬥力。只需設法制服日野也許還能有活命的希望。但對方是久經訓練的殺手,又佩帶著武器,自己卻是赤手空拳、手無寸鐵。真要動武準會吃虧。要是乘他在通話不注意之際,把日野推下飛機去?反町目測了一下日野的位置跟艙門的距離,他通話就在駕駛席旁邊,要把他拽到門口,恐怕反而會被他推下飛機。
「你想得倒美!在權右衛門河的雪底下,還埋著許多你們的夥伴。我們也在那兒,就會露出破綻的吧?被雪崩埋在雪裡的人,不能輕易搜尋到的啊。」
日野思忖,權右衛門河可能出了什麼事,而且為總部的塚本二佐暗暗擔心,準是客店管理人和那兩個男客人搞的什麼鬼。
「什麼?」
「你瘋了!」塚本暗暗叫苦不迭。
「住嘴!在這之前我先把你推下去!」日野朝反町猛撲過來。
「當真只能下這個狠心嗎?」
雪崩沖瀉到的盡頭,有幾個人影正踉蹌地爬起來,那是些好容易才逃脫這場災難的人。有的是當雪崩平息時,幸運地被翻上雪面,才算揀回了一條命。倖免者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傷,這些經過特殊訓練的大漢,在雪崩襲擊下個個變得喪魂落魄,失去了原先的驃悍勁兒。反町的反擊終於巧妙地獲得成功,使突擊隊的主力受了重創。
「日野一尉,你聽見了嗎了」
「不明白,你自己乾的事還不知道?你不覺得你自己犯下的罪是嚴重的嗎?」
可是,怎麼才能把針打進日野體內呢?不管怎樣,先得把針劑吸入針筒再說。好在日野正全神貫注地跟塚本通話,對反町並不在意。反町在口袋裡打開針葯,在身後把針劑吸入針筒。眼下,只要尋找下手的時機了。可是日野身穿行動服,頭戴鋼盔,除了臉之外並沒有別的露出部位。
聽得出來這是日野一尉的聲音。
「好吧,你在哪裡?」
「那就這樣吧。直升飛機被劫后,我們前來追趕。你們在此遇到雪崩,我們正在營救之際,又發生第二次雪崩,反正誰先誰后也分辨不出來的。把你們扔下去以後,再來個雪崩作為你們的墓碑,這樣就天衣無縫了。你們跟我們的夥伴死在一起,也找到了一個不引起懷疑的口實。這樣我們死去的那些夥伴也能升天成佛。他們被看成為了保護國民,冒雪崩的危險去搶救百姓壯烈犧牲。這不是很壯美動人的一個故事嗎?在你們墜落的現場,留下我們的腳印也毫不奇怪。這麼一來,他們並不白死。」
「萬一從催眠中醒來,會來追趕咱們的。」
「我知道。不過,我一定要讓國民知道我們的力量。我們為了防衛國家聚集起來,為什麼在百姓面前要低三下四、卑躬屈膝呢?世界上哪兒有象咱們這種毫無威望的軍隊?咱們應當更加堅強,咱們不是吃九九藏書國家閑飯的人,是作為獨立存在的實體,為保衛國家擁有核武器又有什麼錯?沒有核武器的軍隊跟紙紮的老虎又有什麼兩樣?沒有核武器又怎麼能具備亞洲第一流的軍事實力?」
「給你一分鐘時間考慮,再抗拒,就先從你太太開刀。」日野開始數數。

甚至連製造這場災禍的反町沒料到竟會引起如此巨大的雪崩,怕是第一回雪崩的能量只釋放了一半全積聚在山谷一帶。雪煙一平息,才望見山谷頂部的積雪差不多全沖瀉下去,露出了黑色的岩石。雪團撒得滿坑滿谷,只見一些木料被折斷成了碎塊,幾乎沒一根完整的了。山坡上的樹木也被連根拔了出來。
他把反町帶進飛機前艙的駕駛室,從窗口望去,只見將飛臨陡削的山谷。「這兒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嗎?」
反町拔去木樁,用小刀割斷繩索,於是,難積在山坡上的幾十根圓木,脫離羈絆一下子滑滾下去,順著陡急的山坡滾落得越來越快,一路上帶著大量的積雪衝下去。雪滑落時形成連鎖反應一般越聚越多,立即形成了巨大的雪團不斷滾落衝下。
跟塚本二佐至今尚未取得聯繫,總部的情況又不知如何。日野下令摔轉機頭,向水不入飛去。
「雪崩是自然發生的。」
「還有一個人去了哪兒?」
「再呆在這兒太危險啦。」秋本說。彷彿日野這就會乘直升飛機從天而降。
萬一得不到這證詞,反町就會成為這場大屠殺的罪犯。可是秋本和福島的命運也不知如何,因為用步話機竊聽情報也是不允許的。反町擔心著留在風巢的妻子和那些老人,但眼下得設法逃跑才是上策。
行動取得了成功,巧妙地利用雪崩伏擊了突擊隊的主力。這算是正當防衛嗎?他們狠毒的意圖,從他們來風巢后的所作所為以及大屋在催眠中的自供,不都一清二楚了嗎?可是,他們乾的這些勾當,卻拿不出確鑿的證據;大屋催眠中醒來后,也會忘得精光。秋本催眠后暗示的效果能維持多久,更沒有把握。唯一可靠的就是客店旅客們的作證。
只要衝出警戒線,逃跑就差不多成功了。反町鑽進檜樹林放快了速度,剛跟飛機失事現場拉開了相當一段距離,這時,耳邊聽得直升飛機的聲音逐漸逼近,步話機也開始呼叫起來。
「我也不明白。」
「等等,等一下!」數到三十時,反町投降了。
「就是命令我也不想聽!那些死去的部下豈不白白送了命。」
「這筆賬以後再跟他們算。權右衛門河那邊有什麼情況嗎?」大屋的行為確實有問題,但塚本還是擔心假傳命令的後果。
日野一尉好不容易才把全村人以及被煙熏出來的真紀子和真由美強行押上了直升飛機。
「在半路上管理人分手去了別處。」大屋回答說。
「我想他們真會幹。不過,現在不是在同一個地方盤旋嗎?」
「好象從內部泄密了。到此結束吧。」
日野愕然無言。
「據你的看法這一回雪崩是他們搞的鬼?」

「您沒事嗎?」日野看著塚本鬆了口氣,又問:「這兒究竟出了什麼事?剛才在步話機里講話的人是誰?」
「這是命令。」
「在那附近有一塊沒有樹木的空地,你到那兒去!」反町遵照他命令來到空地上。沒多久,直升飛機飛來了。
不多時,秋本和福島在水不入的下游處被捕獲。
要使自衛隊獨立(擺脫民眾的監督)成為職業軍隊處於國家權力的核心地位,這是穿這身制服的人們的共同願望。在「建軍」這個口號下,忍受了多大的屈辱。但以防衛大學畢業生為中心那些年輕的戰後派軍官組成的過激團體,對目前的自衛隊一味阿諛討好國民和政府,不但不去獲得軍人的地位、名譽,反而滿足於淪落為社會上多餘者的現狀滿懷忿郁,孕育著爆發反抗的危險。
「塚本先生,你是個敗將,就同喪家犬一樣,沒有資格來說三道四!新軍隊的建設必須交給我們干。自衛隊被帝國軍隊的亡靈牽著鼻子走是不行的。自衛隊要由我們來領導,不能接受軍神跟你的命令。我一振臂,那麼防衛大學校友會就會相起呼應。我的話已經講完了。眼下正是讓國民承認我們存在,獲得職業軍人的地位和名譽的時刻。」
「你要等待,不能著急。眼下輕舉妄動的話,就要招來政府跟官僚們插手干涉,好容易建設起來的自衛隊就會被國民唾棄。如今已經不同於帝國時代的軍隊https://read•99csw•com,用武力是不能統治國民的。」
不知什麼時候,日野的身後圍立著大屋二尉跟兩名軍曹。他們已不是秋本的木偶。說完這句話,還拉起隨時準備動手格鬥的架勢。連這架飛機也被他們控制了。
「你自己不能跳,就推你下去。如果你認為有這點兒膽量的話,也省得我動手。」日野的臉上顯出了猙獰的笑容。
「也許是過於小看了這批傢伙!」
「大概是尋找降落地點吧?」
而且,他們並不完全承認憲法,他們認為那只是由美國制訂的否定自身存在的「屈辱憲法」。他們這種恐懼已如實地反映出來。不,眼下已經演變成違抗命令,開始走得更遠了。
「為什麼?」
「別泄氣,咱們返迴風巢去。」
在水不入總部,日野察覺有人假冒塚本,秋本和福島陷入了困境。而且,大屋這幾個「木偶」的藥力也在漸漸消失。日野剛對酒井下達部隊轉移命令后,就跟他失去了聯繫。

「新山道還有崗哨嗎?」塚本問。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眼下咱們的生存是拫據議會的決議,要是激怒了國民或是使他們感到恐懼,就會影響到自衛隊的生存。咱們並沒得到國民一致的支持。這跟外國軍隊情況不一樣。我說,你別感情用事!」
「你不出來嗎?我知道你在聽我說話,你以為只要不被抓到,我們就毫無辦法了嗎?你大錯特錯啦。我們死了好多夥伴,心裏正想復讎哩。你要是再不出來……」日野的話好似看破了反町的念頭。「你不出來的話,我們就把風巢的人一個個地推下飛機,當然是活活地推下去。第一個就把你太太推下去。」
兩人逃出總部,還好沒引起散在四下緊張地清理現場的那些隊員的注意。他們扔下了步話機,因為已經被日野看出了破綻,沒法再用了。
「快停止。剛才後方發來了命令。」
在直升飛機失事的地點,四下不見一個人影。大樹被折斷,雪地被創開露出了泥土,一片雪原上到處散落著機體的殘片。反町並不知道這兒又被回復到飛機失事時的原狀。心想野崎跟小暮的遺體的下落不知在哪兒,但眼下沒有時間去尋找。
「停止一切行動。」
原來在他們搏鬥之際,飛機不知不覺地降下高度已飛臨地面。
防衛大學畢業的軍官既沒有市民的生活體驗,也沒有實戰的經驗。他們的特權思想和不滿又加上手中掌握著殺人武器,他們的意識里並非是「國民的衛士」,而是「國家的衛士」。所以,把軍隊改名為自衛隊,其本質並沒有絲毫不同。當「一朝有事」,去救國民他們是不屑一顧的。這跟舊軍隊完全一樣。職業軍人正如它的名稱一般,是為生活加入軍隊。他們所求的只是每月的薪俸和軍人這個特權階級的名譽而已。至於國民的命運對他們來說是毫不相干的。
「什麼?」
「很糟糕,部隊遇上了雪崩。」日野也不再為塚本擔心,立即報告了這個重大事件。
「難道他們真要照說的那麼干?」反町的自言自語傳進了福島的耳里:「他們說什麼?」
「也沒法把他們帶走。」
這時,無線電里傳來塚本的呼叫聲。
「我聽著。」
「你們這麼干,人們早晚會知道的。」
可是反町還是呆立著沒動。
「喂,快往下跳!我們要凍僵啦!」日野喊著。
「你別裝蒜啦!我們知道這是你的傑作。」
「你們打算怎麼處理這些老人?」
日野猛然意識到調動主力部隊是個圈套,剛命令酒井二尉撤出,這裏就發生了雪崩。很難想象這是風巢居民乾的。然而,日野他們對風巢也用過同樣的手段,因此他們才來個回敬。可是,當時曾經投入大量人力和機械才引發起雪崩,就憑他們幾個人幹得了嗎?若是自然的雪崩,這未免太湊巧了。
「第二,是圍繞自衛隊的外部條件。首先,與美國一起建立的共同安全體制,大大加強了自衛隊的侵略性和它的反人民性。應該受到譴責。其次,軍事工業的發展以及形成民用工業和軍用工業的複合體,這無疑會加速軍備本身的積累,也進一步促使政治體制走向反動,使自衛隊有成為統治者個人工具的危險,也加快了整個社會的軍國主義傾向。」(見《自衛隊的政變戰略》一書,籐井治夫著。)
而且,這機會離自己並不遠。反町朝那方向緩緩地把身子靠過去。這是冒險的賭博,要是一輸,那就連命也賠上。就在日野通話將完畢之前的剎那間,反町躍身過去,靠近了正在專心控制飛機操縱桿的https://read.99csw.com駕駛員,往他胳膊上隔了衣服一針下去。駕駛員啊地喊了一聲,但他的手卻死死抓住操縱桿沒放。反町猛地用力按針筒把藥水一下子全推進去。
「酒井二尉,你聽見嗎?塚本二佐說話口氣很奇怪,好象有人模仿他的聲音假傳命令,這裡會不會有什麼陰謀?你立即趕到總部去,我乘直升飛機趕去。」
直升飛機的艙門大開,刺骨的寒風從那兒直灌進來。
「我要是不走出來,就要一個個把你們從飛機上推下去。」反町為了不讓老人和女人聽見,輕輕地說了被捕前一刻日野說過的那番話。
「你聽著,我已經給駕駛員打了麻醉劑,是一種速效催眠劑,用不了一分鐘,藥性就會起作用,在這之前,要是不讓飛機降落,就會一塊兒墜毀。」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客店的兩名旅客跟大屋二尉三人突然闖進來,要我把主力調到權右衛門河去,當然給我一口回絕。於是他們命令大屋二尉把我捆起來,其中一個旅客模仿我的聲音,假傳命令。」
「把你們解決之後,再返回直升飛機失事的現場一個個地分散扔在各處。野崎原來就是個自衛隊的反戰叛徒,假設他從某一基地劫走直升飛機誤入風巢,見這些被拋棄的老人,頓時起了俠義之心,把他們送上飛機,半道上由於操縱不熟練,墜毀了。」
飛機很快飛臨權右衛門河上空,日野望去不禁大驚失色。河道上堆滿無數巨大的雪團,在雪崩盡頭有幾個死裡逃生的隊員茫然若失地呆立著。山腰斜坡露出深褐色的岩石,折斷的樹木象動物的骨骼朝天豎起。一看就明白,這裏已經發生過一場巨大的雪崩。
「有什麼不合理?這是你精心製造的雪崩,就讓你埋在那兒再合適也沒有了。」
「起先我也沒察覺,學得真象。不過,大屋二尉,你為什麼這麼干?」
「沒有必要再跟你磨嘴皮子了,現在開始由我來指揮『鼠尾草』行動。」日野一尉自行切斷了無線電通訊。
日野這才意識到自己徹底失敗了。
「駕駛員,你聽著,等藥性一起作用就來不及啦,那樣你也要死去。你不想死的話,快讓飛機著陸。日野一尉已經違背了上級的命令,你也同樣在對抗命令。」駕駛員的臉上露出恐慌的表情。
「兩個?不是有三個人嗎?」
「就在離直升飛機失事地點大約五百米的西山樑上的林帶里。」
要是手裡有件武器就行了,可惜手無寸鐵……反町忽然被「寸鐵」這兩個字吸引住,自己真的是手無寸鐵嗎?對了,身上帶著針筒。那是秋本放在這兒的針筒,還有麻醉劑。剛才上飛機前,情急之中想起它也許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當它是根救命稻草,把針葯放進隨身的口袋裡。只要把這葯打進日野身體里,也許就有獲救的機會。把速效的催眠劑安密妥注進他的體內,即使不立即睡去,也能成為秋本催眠術的對象。
秋本跟福島離開之後,塚本命令大屋二尉解開身上的繩索,大屋遵照塚本的命令做了。打秋本走後,大屋是一副彷彿大夢初醒神不守舍的模樣。塚本好容易才恢復了自由。這肘,傳來飛機的隆隆聲,直升飛機揚起雪煙,在總部帳篷邊降落了。轉翼還沒停,日野從飛機里跳了出來。
「別抱怨真命令、假命令的,趕快去封鎖新山道!」
「喂,你的腦袋正常嗎?」塚本忽然聽見日野竟敢違抗命令,吃驚不小,擔心他的神經出了毛病。自衛隊原本是為了「自衛」才採取行動的。既然這行動已泄密,再堅持硬幹無疑是自殺行為。
風巢的人全都被抓住了。在飛機里,他們象行李般地擁擠著,但舷窗給堵上了,看不到地面的情況。
「不過……」
「不知道,也許按假傳的命令,全部調走了。」
反町則要拔去木樁,仲出的手卻在半空中停住了。眼看下面的雪谷里正聚集著黑螞蟻般的一群突擊隊員,只要一拔去木樁,這些人將在一剎那間被滾滾瀉下的大雪淹沒,這些人的生死就在這彈指之間。如同眾多的敵人走進自己瞄準圈內,只要這麼一扳槍機,敵人全將報銷一樣。反町此刻竟然會猶豫起來,面臨著生平頭一遭動手殺人的一刻,他感到恐慌。
反町象是在詢問「妻子」般的目光朝風巢那邊望去,只見那邊裊裊升起一股黑煙。那兒正是風巢村,風正平息,那股黑煙筆直地冒起直指天空。反町頓時心裏閃過一個不祥的念頭,那兒正是客店,興許風巢出了什麼事,所以,「妻子」才點起這股狼煙向丈夫報警,猶豫不決的反町終於拿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