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關心的不是這個。如果真死了，賓館又沒發現屍體，肯定有人把屍體藏起來了。」

「您是科洛鮑庫爾俱樂部的經理？」她目光轉向名片。服務生的名片上都印著「經理」。

「你喝酒挺在行么？」

洋介首戰告捷，可隨後的景況並不樂觀。往年夏天是國際會議高峰期，各賓館都大量招收「幫手」。可是，今年也許因為世界性、構造化的經濟蕭條，國際會議稀少，外國遊客寥寥無幾。「幫手」的工作機會銳減，洋介失業了。臨時洗碗的活兒都難找，收入大打折扣。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光出不進，早就瞄準的「豪宅少女」也不見蹤影。

「什麼意思？」對洋介自言自語般的咕噥感到不解，詠子瞧著他的臉。

十九日

「怎麼查？」詠子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但她對洋介自信的態度產生了好奇心。

一個理想的目標走進來，洋介好像有種預感。對方比他年長一兩歲，長發，鵝蛋臉兒。

「您來點兒什麼？喜歡哪個牌子直說好了。」她手指的酒櫃里擺滿了世界著名的威士忌酒。

「怕倒不怕，這麼晚了不方便吧。」

「騙你幹嘛。」詠子對洋介的反應頗為吃驚。

「剛見面那會兒我就愛上你了。」詠子突然投入洋介的懷抱。她全身滾燙而柔軟。初次的體驗使洋介不知所措。

「有什麼好怕的。包在我身上了。你用不著出頭露面。」洋介說服了畏縮不前的詠子，然後去圖書館翻閱當時的報刊目錄。

「對。也許很冒昧，不過，凡事都是一種經歷，再說稍微佔用一點晚上的空閑時間就行。見識見識白天看不著的世界，蠻有趣的。一說晚上，大家都打退堂鼓，其實比白天規矩得多呢。」洋介拚命遊說，腋下直冒汗。

「有個客人纏著不放，說要送我，懶得理他。跟他說已經有約會了，還是不行。你可真遲鈍。」

「這可是個大人物。」

有漂亮姑娘才會顧客盈門，這種店首要任務就是補充人才。

「你是說讓我去工作？」對方成熟嫵媚的眼睛注視著洋介的臉。

二十日

「好呵，突如其來的，有什麼事嗎？」洋介吃驚地問道。姑娘這樣約他還是頭一次。

「可別人會那麼想，反正一回事兒。」

「我才不會放你走呢。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算不上。光這麼瞧著就好，有種暈乎乎的感覺。」她一邊說，一邊在桌上敏捷地擺好了幾瓶白酒，還有裝著冰塊的小桶、一碟切成薄片的乳酪。

雨宮武彥（55歲）東京 私立雙葉女子學院理事長 急性心功能衰竭

一天晚上，店裡沒什麼生意，洋介被派到街上拉人。他閱歷淺，不知道該跟什麼樣的姑娘搭訕。店長一晚上能拉到好幾個人，而且，店長找來的姑娘大多能留住。

洋介盼hｔｔps://rｅａｄ•９9ｃsｗ•ｃｏm著這句話似的，退了新宿的公寓，匆忙搬進詠子家。房子兩人住也足夠寬敞。

可惜很難遇到。

「要不是呢？你想想，假如找到那家人家，告訴他們咱們要揭露真相，那會怎麼樣？」

「那白酒也有啊。麥子、白薯、芝麻、胡蘿蔔，還有薏苡做的白酒呢。」

「在賓館里發現了有麻煩？」

「我能查出來。」

「你說，別人還有誰？你可得負責我的安全。」她挑逗般地笑著，掐了一下洋介的胳膊。

二十一日

「不得了！我平時只喝點白酒的。」洋介面對一大排洋酒有點畏縮不前。

「什麼？到你家去？」

正在這時，詠子的一番私房話引起了洋介的興趣。

「像你這樣，少不了護花使者吧。」

「那不正好么。多坐一會兒。」

「聽起來有點意思。」原以為會被對方一句話頂回來，可結果出乎意料。

「到底你還是在乎這件事兒。我真不該說。」

大前田真一（67歲）東京 T大學名譽教授 腦出血

以上名單中，從年齡來看，中川、田、雨宮可能性最大，駒木其次。詠子的第一印象是「剛過中年」，概念比較含混。也有人少相，六七十歲仍然顯得年輕。不過，人死在十八日晚上，查找範圍不會在十七日以前、二十日以後。當然女性除外。

「急什麼？是不是有人在家等你？」詠子目光里含著幽怨。

「六本木這邊經常來嗎？」洋介總算抓住了機會，硬是搭訕起來。

「先自我介紹一下。」洋介遞上名片。他想對方根本不會到店裡來，拒絕也是自然的。

「我說，這種事兒就算了。再說，對方的底細也不清楚。」

「你是我一個人的。我決不放你走。」

「是。」對方大模大樣地承認了。

詠子跟那位紳士進賓館是在去年十月十八號晚上。重要人物猝死，賓館按理會和家屬聯繫。發現屍體、通知到家屬，最遲應該在十九號之內。接著搬走屍體，家人湊在一起商議對策。總之，開始辦喪事得到二十號。報紙上發消息就在二十號前後。洋介雖然這麼估計，為了保險起見，收集了十七號以後報紙上的訃告。那段時間去世的名入有十一人。

「不怎麼來。六本木可不是一個人來的地方。」她張開嘴，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你剛才說的全是真的？」洋介原先漫不經心地聽著，突然抬起身子。

「實話說，我是在給店裡選人。您要是有興趣，隨便來看看，就算了解社會么。我們這家店挺讓人放心的。」

「詠子。」

「你不是見過那人么。有照片一眼就看出來了。名人的照片哪兒都有。」

洋介在姑娘們聚集的咖啡館布下埋伏。獨來獨往的比群體命中率高。洋介也跟一群九-九-藏-書人打過交道，但結伴而來的玩笑成分居多，呆不長。形單影隻、手頭拮据的姑娘最容易得手。

這份工作光夜裡幹活不成，白天或者店裡空閑的時段，得上街物色美女。

那天晚上，店裡關門后，兩人一起出來。

「屍體被人移動過，搬到了合適的地方。」

「我說，你小子明白嗎？憑什麼店長拉來的女人穩得住？」一個老資格的服務生笑嘻嘻地說。洋介回答不知道。

中川盛信（54歲）東京 作曲家 肺癌

「都受了粉唄。雌蕊上結結實實沾滿了美味的花粉。看樣子店長的花粉味道不錯呀，女人一旦受了粉，就不會輕易跑掉啦。」那人笑得很下流。也許他的話有道理，可洋介學不會這份聰明，光打個招呼，人家就會用懷疑的目光瞧他。

山本五朗（62歲）東京 歌手 胰腺癌

「一點不危險。那人不是大大方方給了你五十萬么。為了保全死者的名譽，沒準兒他家裡人更大方。」

「我想再喝點兒。」詠子說。

駒木延明（47歲）大阪 作家 肝硬化

丹鳳眼，櫻桃小口，眼梢、嘴角微微上挑，故意使她的表情顯得嚴肅。身材瘦高，腿形無可挑剔。套裝質地講究，做工精良，頗具品味，風度舉止像辦公室的高級職員。從她的衣著來看，樸素淡雅，並不趕時髦，有一種成熟的魅力。除了洋介，還有不少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可見是一棵好苗子。

「想幹什麼隨你。」兩人嘴唇離開喘口氣的瞬間，詠子說道。可洋介毫無經驗，不知如何是好。還是詠子主動幫了他一把。

市戶力三（83歲）千葉 前首相 衰老

「怕我？」

石津敏正（79歲）名古屋 原日豐汽車公司董事長 腦栓塞

「亂了方寸也好。」

確認自己瞄準了一頭巨大的獵物，洋介得意地竊笑起來。這麼個大傢伙，肯定能榨出不少油水。他又回想起綁架寵物時五十萬到手的快|感。

「想起來了，乾脆去我家吧。」詠子發出邀請。

雖然苦心經營拉了幾個人進店，都干不到三天。

「不方便的話一開始就不會約你了。」她溫柔地注視著洋介。受到邀請，洋介這才想起還不知道詠子的住處。她到底住在什麼地方、過著怎樣的生活呢？似乎有男伴，又像沒有。籠罩在她周圍的謎一般的空氣不僅吸引了客人，也引起服務生們的好奇。

「你小子，隨便什麼女人都拉來，那可不行。起碼別讓客人掃興呀。你找來的女人，求我要我都不要。幸虧馬上走人，也倒省事。」店長如此這般挖苦了一番。的確，洋介找到的女人，大半屬於老油條，光想多拿薪水，不好好乾活，稍不順心，說走就走。

三田圭子（68歲）東京 原演員 食道癌

「真那樣就好了。東九九藏書京到處是人，可交個朋友太難了。」對方措辭機敏，洋介還是感覺到了一種婉轉的排斥和拒絕。

儘管來歷不明，她進店以後，客人多起來，店長興高采烈。

她在店裡轉來轉去找空位子，最後選定了洋介旁邊的火車座。點了冰激凌，她開始漫不經心地翻閱周刊雜誌。

同伴的服務生們打趣他「已經授過粉了吧。」

「藏到哪兒呢？」

「這種工作多的是。」洋介好容易從床上爬起來，詠子嬌聲挽留他。兩人又開始在床上笑鬧廝混，直至度過醉生夢死的一天。轉眼間幾個月過去了。

雖然「毒癮」會隨時發作，經過肉|欲的飽餐，注意力特別想從桌上移開。

如此這般，兩人一有空就忙著追求肉體享受，貪得無厭。工作也敷衍起來。

田良一（53歲） 崎玉 演員 心肌梗塞

「是么，原來是雨宮武彥。」洋介咬著嘴唇點點頭。雨宮武彥的話，倒是順理成章。私立名牌雙葉女子學院，洋介也略知一二。不光學校有名，還以經營醫院、賓館、高爾夫球場、休閑俱樂部著稱。

「什麼？還喝啊？」詠子好像陪客人喝過不少酒了。

總有一天他會轟轟烈烈大幹一場，讓世人刮目相看。和詠子發|生|關|系以後，洋介的野心更加強烈起來。對年輕男人來說，美女的身體正是慾望的對象。洋介獲得了這方面的滿足，野心提升到一個新的層次。他知道，自己的志向沒那麼單純，不限於得到個把女人。

「好，我發誓。」

可能性最大的四個人中，駒木、田兩個人的臉詠子都認識，那就剩下中川和雨宮了。洋介找到了他倆的照片。中川的照片登在文藝雜誌上，跟詠子的印象不符。最後只剩下雨宮一個人。

洋介進一步查閱了雨宮的資料。

客人們想打聽總是碰個軟釘子。

洋介從雙葉女子學院要來了招生簡章。上面印著院長兼理事長的照片。詠子指著照片叫起來：「就是這個人！」

「洋介。」

詠子主動邀請洋介，看來至少今晚沒有男伴。洋介的好奇心受到極大誘惑。這是個絕好的機會，可以見識一下詠子的私生活。

「可怎麼證實呢？」

好不容易拉來個漂亮姑娘，卻很難留住。每家店都在瞪大眼睛網羅人才，不惜到別人店裡挖牆角。夜間，店裡的主力是姑娘們，小夥子只充當增援部隊。

「這個想法太危險了。」

進店一個月後，詠子悄悄地湊到洋介耳邊，小聲說：「哎，今天晚上一起回去。」

「我再也離不開你了。為了你，讓我幹什麼都行。你可別甩了我。」性|事方面詠子本來比洋介出道早，還是洋介的九*九*藏*書老師，結果變成了洋介的奴隸。

詠子把洋介帶到了參宮橋附近的豪華公寓。這裏生活方便，鬧中取靜，房間布局寬敞舒適，傢具擺設十分闊氣。這跟六鋪席大小、煤衛公用的洋介的公寓相比真是天壤之別。

「我在這兒怕。」

「估計對方是個有名望的人。查查你從賓館溜出來那段時間去世的名人就行。報紙上一定有。」

「不，是怕自己。我畢竟是男人，和你這樣有魅力的女人在一起，會亂了方寸。」

「我們是一家以高層次客人為對象的俱樂部，能體驗到成熟的感覺。方便的話，請您來坐坐。」

洋介覺得這段時間是沉溺在女人的肉體中度過的。日復一日，感官的盛宴再甜美也會吃膩。這時，身體上一個勁虧空的男方先撐不住了。

「再說一遍我聽聽。」

「就這意思。你當初猜想那人活過來了，要是真死了呢？」

「太晚了，我該告辭了。」洋介看到詠子的住處，好奇心得到滿足，準備起身。一眼望去，雖沒什麼男人出入的痕迹，但僅憑她本人的收入不可能住得起這樣的公寓。光看標籤也知道，堪稱名酒薈萃。

「是呵，那還用說，工作也輕鬆，跟白天比起來，一半像玩兒似的。」洋介來了勁頭，說話前言不搭后語。

安木正則（71歲） 神奈川前菱井銀行行長 呼吸障礙

「你是絕對的人證。社會上都以為病死的，現在公開真相一定鬧得滿城風雨。家屬為了堵住咱們的嘴，必然聽從擺布。」

拿店長的話說，挑大樑的「美女」得具備三要素。先得臉蛋漂亮，還要會說話、會唱歌。這樣的姑娘一來，店裡的營業額忽忽地漲。三方面一無所長的姑娘被稱為「不毛女」。即便如此，姑娘人手不足的時候，也充個數，總比沒有強。

閒蕩著比上班的時候花錢厲害。洋介按照招聘啟示、電線杆上的廣告四處奔走，終於在六本木的深夜酒吧找到一份服務生的工作。

「別讓我求你。」如花般的嘴唇在眼前顫動，洋介按耐不住，笨拙地伏在詠子嘴唇上親吻起來。

「我行嗎？」

「您一個人嗎？」這句開場白，連洋介自己都覺得非常拙劣。

最近店裡生意清淡，店長情緒不佳，急欲物色一個光彩照人的美女。

八木澤萬年（91歲）福岡 原陸軍中將 衰老

「當真的話，沒準兒能賺錢。」

「憑你那點本事，真還找來塊好材料。」店長誇過洋介，還專門發了獎金。詠子也對洋介表示出特別的好感。

從那天晚上開始，兩人迅速接近起來。洋介初嘗禁果，倍覺甘美，缺少了情慾的滿足一刻都忍受不了。假如讓他離開詠子的身體，他會像依賴毒品的癮君子一樣毒癮發作。和詠子接觸越多，發作的間隔越短，勢頭越猛。

「不守信用我就殺了你。」

上次只停留在追回損失，這次可是主動出擊，目標也不再是五十萬的小數目。對手十分強大，稍不留神就會遭到反擊。

按洋介的想法，不管女人的肉體多麼美妙，他決不願沉溺其中埋沒了自己。

「藏起來？藏起來幹什麼？」不是明擺著么。如果在賓館里發現了屍體，有麻煩唄。

「那我就參觀一下吧。」對方毫不介意的樣子。

「沒那回事兒。」洋介說了他們也不信。

「我可不願意那麼想。你千萬別誤會，真的不關我的事兒。」

「想跟你喝一杯嘛。」

「我總覺得怕。」

「害怕了？我保證你的貞操安全。」詠子輕佻地撲哧一笑。

兩人脾氣相投，彷彿天造地設的一對。詠子在情慾方面得到前一個男人的啟蒙，由於洋介，女兒身達到成熟和完美。洋介則經詠子點撥入門，成了堂堂的男子漢。現在兩人佇立在情慾的汪洋大海之濱，正準備攜手潛入無底的深淵。

十七日

雨宮武彥，昭和X年生干崎玉縣雄谷市。他從父親手中繼承了雙葉學院，那是由祖母在東京大森開辦的雙葉珠算學塾發展起來的。戰後，雙葉學院升格為雙葉女子學院（大學）。雨宮在學校經營方面盡顯才華，把該校建成了屈指可數的私立名牌女子大學。除東京本部以外，大阪、廣島、福岡、仙台還設有附屬高中。以學校經營為主線，資本擴張到賓館、高爾夫球場等行業，同樣大獲成功。如今他位居雙葉集團統帥。

那個姑娘自我介紹說名叫舟津詠子。詠子開始在科洛鮑庫爾俱樂部上班。沒想到，這份工作正合她的脾氣。勞動時間不長，晚上八點到次日零點，只有四個小時。看來她對這一點也很滿意。

「沒人等我。」

也許覺察到洋介的視線，她忽然抬起頭來。兩人目光相遇。洋介專門來搜求美女，卻慌忙移開視線，對方則微笑著點了點頭，好像主動給洋介一個機會。

「我太高興了。你得發誓。」

「你指的什麼？」洋介交代得不夠明確，對方露出疑惑的神情。

「並沒有死在床上呀。」

「我沒怎麼出去喝過酒。」洋介不知道該帶她到哪兒去。

「這回得動真格的。」洋介感到渾身都繃緊了。

十八日

同時，詠子依靠洋介填補了失去男伴的空虛，治愈了內心的創傷。因此，新的男女生存夥伴關係開始了。為了使這種生存夥伴關係更加緊密，詠子提議：「乾脆搬到我這兒住吧。」

「當然麻煩了。這個人怎麼會平白無故死在賓館的雙人間里？人家會追究死因，會聯想到女人。假如是社會上的頭面人物，把女人帶進賓館，死在床上，這事兒揭出來，本人名譽掃地不說，家屬也沒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