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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破壞性的競爭

第二章 破壞性的競爭

靠他們的指教,通過此行,美紀子也獲得了不少有關穗高山的自然知識。
「噢!你們所說的榮幸原來是指我女兒而言哪!」
也許是由於她父親是體表分泌少的體質的緣故,美紀子很討厭異性的體味,覺得那和動物身上的氣味差不多。在電車裡,如果聞到醉漢身上的酒臭味,她幾乎當場就要嘔吐出來。
「這還差不多,希望你們不要在這裏和我談工作,我可是和女兒一起來度假的。」門脅叮囑了一句。
「西急方案的起點蒲田川的建設速度很快,但高瀨川方面還無聲無息。我們不能把帝急方案與起點已有公共汽車的西急方案相提並論。從保護自然和防止俗化的觀點出發,西急方案最為完善。」
體格健壯的人和中等身材的人也不甘落後地遞上名片。他們的樣子實在滑稽,美紀子不禁哧哧地笑起來。
回到旅館,父女倆簡單擦洗了一下,便來到餐廳。
——當你猶豫不定時,你就選最熱情的人。
現在小型車可以駛到明神附近,摩托車可以開到橫尾。將來即便公共汽車只通到槍澤,仍然能吸引到上高地遊覽的絕大部分遊客。
為了攻克門脅這一關,三個公司分別派出了各自的工作人員,他們都是年輕能幹的職員,「帝急」派出弓場久彥;「西急」派出國井弘;「中台」派出村越順也。
「死了?」
三個青年很自然地提出了同行的要求。
「好像有人在瞧著我……」
國井在三個人中間最富有男子氣,粗眉大眼,體格健壯,而且動作也總帶股衝勁兒。正是他最先吻了美紀子。
一定有許多愛好這項活動,卻因體力不佳而望山興嘆的人。當那些因體力不支或腿腳不便而從未登過山的女孩子和老人,乘坐纜車或者汽車初次登上山頂,站在雄偉的山巔飽覽周圍眾山的千姿百態,因而沉浸在從未體味過的喜悅之中時,這些開發項目的影響就可想而知了。
美紀子憑她那種極平凡的現代女子的觀點,覺得給愛情加以制約的做法太無聊,所以她不打算在結婚之前把女性的關鍵部位作為拴住人的誘餌,像保護珍寶那樣保護自己的貞節。
不但如此,若能藉助交通工具之力到達山頂,許多想登山但又力不從心的人也可以如願以償了。
纏繞在山腰間的雲霧彷彿要把山麓上的人們與他們眼前的大山隔絕開來。
三個公司的計劃一透露到外界,立即遭到自然保護協會、日本學術會、文化團體、當地旅館業聯合會、個體經營聯合會、各類登山團體和一些有識之士的共同反對。
為保護國立公園內的自然風景,政府制定了自然公園法。該法將自然風景劃分為三種,即重點保護區、特殊區和普通區。在重點保護區,大自然的原始狀態得到完好的保護。在特殊區也根據自然保護公園法嚴格地規定了各種制度。
就這樣,門脅極不放心地把女兒託付給三個青年,自己返回了東京。
「我們也是偶然在此相遇。雖然我們幾個人平日是互相競爭的對手,但外出旅行時還是言歸於好、和睦相處的。正當我們共進晚餐時,看見了局長。」第三個搭話的、中等身材的青年人解釋道。
「棒極了!」她激動地回答了這麼一句。
梓川河從美紀子站著的岸邊流過,清澈的溪水在晚霞的輝映下呈現出淡紅色,河水清清,河底沙石清晰可見。溪水倒映出高山和藍天,也映出兩岸蒼鬱的樹木。
「許多人都目睹了妹妹的墜落,但是因為飛機離地面還有一段距離,又是晚上,所以沒人看清抖落的情景。」
「怎麼了?」門脅的眼睛離開了菜單,問道。
「不,這是我們的福氣。」
「我再怎麼忙,暑假也是可以休的,再說去上高地又不是完全與工作無關。」
來到這裏之後,她深深感到父親的自信是有道理的。穗高山像座高聳入雲的巨大岩石閣樓,夏季美麗的晚霞飄浮在天空中,高低起伏的山峰把它們切成了鋸齒形。殘留在岩石縫裡的白雪與深綠色的爬地松林形成鮮明的對照。
「不好辦哪!」門脅望著女兒,很為難地說,「明天不能登山了,省里有急事,我無論如何也得趕回去。」
「是啊。」門脅的答覆模稜兩可。雖然這三個青年在登山方面比門脅有經驗,可他們都是單身漢。門脅在考慮把美紀子交給他們是否合適。
對美紀子來說,他們能同行當然是再好不過了。於是,最後還是決定他們也一同去。
弓場說,大約三年前的一天,國井和妹妹住在市中心的高層旅館。半夜裡旅館失火,兩人無法逃出去,被大火攆到了樓頂平台。直升飛機前來營救,他們像串珠一般懸吊在飛機的軟梯上,還沒等飛機著陸,妹妹一個人掉了下來。倘若弓場講的是事實,那麼這件事太駭人聽聞了。
雖然它吸引著遊客,但畢竟是3000多米的險峻高山,是阿爾卑斯山之首,因此並非任何人都能輕而易舉地登上去。
必須保護大自然——這意見完全正確。但是反對派沒錢,而錢是辦事成敗的關鍵。沒經濟後盾的反對派發表一通感人肺腑的議論,結果僅此而已。
「有證人嗎?」
「我也能登到山頂嗎?」美紀子對自己能否登上穗高山沒有把握。這倒不是說她不相信自己的體力,而是覺得穗高山不是每個人都能踏入的地方。
新的一年到來了,美紀子即將畢業,她覺得這樣下去,自己不久就會屈服於國井的熱情。
「時代不同了,女子的結婚年齡正不斷拖后,女性已在經濟上獨立,不願意讓婚事束縛住自己。」
「你喜歡的真是我嗎?」美紀子曾這樣問過國井。國井覺得她的本意是說:「你是不是因為父親的地位才接近我?」他氣得滿臉通紅。那種氣憤的樣子裝是裝不出來的。
「完全可以,從上高地出發一天就能登上去,上高地到穗高山的公路路面平坦,可稱得上日本高山公路中的佼佼者。當你從河童橋仰望穗高山時,你肯定會想親自登上去的。」門脅滿懷信心地答道。
「現代化機械開進大自然,並不一定會導致大自然的破壞。可以說,正因為現代機械的作用,才使那些強烈嚮往美麗的大自然,但由於體力不足而無法親臨其境的普通民眾如願以償。槍岳山周圍景色秀麗,單讓體力好的和經驗豐富的登山者所壟斷未免有失公允。
據估計,最近每年大約有1000萬到1200萬人參加登山活動,其中有100多萬人集中在夏季的阿爾卑斯山。然而,登山是一項體力充沛者才能參加的體育活動,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參加的。
「該計劃已超越開發觀光事業的範圍。」
不過,這裏的群山好像具有包容一切的寬闊胸懷。經過了一天盛夏烈日的暴晒,峭立在晚霞中的穗高山顯得格外巍峨,好似北阿九九藏書爾卑斯山僅此一座高峰一樣。
「別說了……」美紀子打斷了弓場的話,她再也聽不下去了。她知道弓場講的是真的,否則他不會講得如此具體。
「我想先聽你說。」美紀子直盯著弓場的臉。他們倆約會的地點是美紀子所在大學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弓場的時間比較自由,為照顧美紀子,約她在這裡會面。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美紀子和國井的關係比另外兩個密切的緣故,國井和門脅的接觸也像比從前頻繁了。
弓場好像看透了美紀子內心的動搖,他說:「國井是在妹妹的上面,這沒什麼可爭議的。如果他鬆了手,他自己也會墜落下來。請你好好考慮考慮這一事實,他和妹妹一起逃到平台,但卻先於妹妹爬上梯子,也就是說他見死不救,只顧自己逃命。妹妹被留在平台上,慌忙之中抓住了國井的腳。這不足以說明他是一個極端利己主義者嗎?國井在烈火中甩掉了妹妹……」
從這種意義上講,父親是最可信賴的嚮導。這也是因為至今她還沒碰到一位形象賽過她父親的男子。
「請您放心吧。」
美紀子自幼喪母,由父親一手撫養成人,在她身上常常表現出父親潛移默化的影響。
美紀子也有和國井相同的想法。她認為結婚不過是一種形式,或者可以把它看作是施加給那些朝三暮四的男女們的制約。
「我絕不能為了自己的幸福,讓這麼好的父親感到孤獨。」雖然美紀子是個開明的姑娘,但因為她抱著這樣的想法,她才很少同男青年交往。她心中只有父親。
「局長,這是我們的管轄區,這座旅館等於是我們公司的夏季招待所。」剛才第一個搭話的身材瘦長的年輕人說。
「我們感到榮幸。」
但若「縮短」另外兩家公司的線路,那麼線路的利用價值就會大減,甚至幾乎為零。
為抵抗反對派而結成統一戰線的三家公司,又將會圍繞著許可權展開激烈的競爭。
三個人各有特點,在熱情方面,國井最為突出。雖然弓場、村越也熱情,但他們不像國井那樣溢於言表,而此時的熱情言行最有利於獲得好感。
面對各派的反對,三家公司出資,找人替他們出來遊說,向福利省國立公園局施加壓力。但是福利省也難以一下作出決斷。無論福利省允不允許開發都必須舉出合理的理由。另外,這三家公司的營業許可權屬於陸運局的管轄範圍,福利省要充分考慮他們的意見,而且還得取得開發地縣知事的許可。
「國井可是個冷酷無情的人啊!」這話雖然是弓場自言自語,但美紀子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中台方案的另一個好處是有伸縮性,可以把申請書中的「路線延長至槍岳上半部」的計劃改為縮短到槍澤下端。
這三個年輕人不在一個公司工作,但在學生時代卻都是同一個大學的旅行俱樂部的成員。他們多次來上高地,幾乎登遍了這附近的所有大山,比門脅更加熟悉上高地的情況。
美紀子無法拒絕他的親吻,國井的收穫迅速增多。可是男子的慾望不會總停留在女方的嘴唇上,一天,他向美紀子提出了最關鍵性的要求。他說如果兩個人相愛,即便沒結婚也應該允諾對方的要求。
「啊,弓場他們哪,我常和他們見面。」美紀子盡量裝得毫不在意,但聲音還是有些發顫。她和其中一個人的關係已超出了一般的交往,因而聲音中露出了一絲緊張。
「瑞士的尤克·弗拉烏鐵路不僅未污染山區,反而使瑞士旅遊山區的國際聲譽得以提高,成為瑞士獲取外匯的重要來源。我們不能單純地從保護自然原來狀態的狹隘觀點出發,埋沒了寶貴的觀光資源,而應是使其得到更廣泛的開發。基於此點,特請求批准建設計劃。」
「不,我很了解他的為人。他這個人,只要對自己有利,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門脅平時對美紀子一貫遷就,美紀子一笑,便緩和了當時的緊張氣氛。
也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怎麼會有這種也許,只是她的感覺時常執拗地喚起她對國井的不信任。
弓場久彥幾乎和國井正相反。從形體上講,國井肌肉豐|滿,有稜有角,而弓場瘦瘦的,儘是骨頭。弓場高鼻樑,小眼睛,薄嘴唇,右耳下邊還有個相當顯眼的黑痣。側面看去,他的臉部曲線分明,寬寬的前額,象徵著他的聰明,眉毛和眼睛距離很近,有時給人一種寒磣的感覺。但是要說相貌,他則是三人中最漂亮的,美紀子喜歡他那充滿整個面部的虛無的憂鬱神態。
現在美紀子以一種微妙的心理在三個年輕人中挑選著。她沒有力量拒絕對方的親吻,國井正是利用了她舉棋不定的心理吻了她。沒過幾天,他向美紀子提出結婚的要求。
河童橋是一座架在梓川河上的弔橋。身著城市時裝的男男女女,絡繹不絕地來往于橋上。包括美紀子在內,這些人促進了大自然的俗化,干擾了河邊環境的清雅寧靜。
因此,無論人們怎樣疾呼大自然被破壞了,不管文人、當地人怎麼反對,各種機械設備還是以勢不可擋的力量,一步步地闖入大自然的縱深區域。
然而,只要她父親身體健康,就不可能長期過著鰥夫的生活。他在省里身居要職,在他周圍定有來自下屬單位的五花八門的招待,那麼,恐怕也會有一些風流韻事吧。
「是的,是被害死的,兇手是國井。」
「既然如此,我們也就不能下結論說就是被枓掉的。」
「哎呀!那麼高,登得上去嗎?」美紀子好像很擔心。
「怎麼,你們幾位也出來旅行嗎?」門脅非常驚訝,在旅行中碰到熟人時往往都是這種表情。
「我們一定負責。」國井和村越接著他的話說。
僅一天時間,美紀子便和他們混熟了,她問他們:「你們過去在同一個大學的同一個系,現在各自服務於不同的、敵對的公司,太不湊巧了,是吧?」
「死了。」
所謂的「越軌行為」,並不是逾越了最關鍵的界限,她只允許了對方的親吻。即便如此,一個初戀的處|女作出這種事,也是相當羞臊的。
「好了。反正結婚對女子來說是一生中的大事,望你不要輕率。」
「如果是那樣,我豈不成了他們的敲門磚。」
在國井求婚後,弓場和村越也唯恐落後似地相繼求婚。美紀子為難了。她是一個現代女子,心裏明白一個女子不可能長期和三個精力充沛的男子以「兄妹關係」相處下去。
「不,不讓你出嫁怎麼行,等我給你物色一個最般配的青年。」
「哪兒的話。」
「可是無論怎麼講,我不願意一畢業就結婚。」
樹林綠得近乎墨色,白樺林的樹榦點綴其間,在墨綠叢中顯得分外潔白。
那天她赴弓場之約,本想告訴他自己已經打算和國井結婚。
「到上高地遊玩的人九-九-藏-書和到飛騨山脈穗高山附近的蒲田川溪谷遊玩的人在數量上相差懸殊。這是因為到上高地可以從東京或大阪乘中央線的火車直接柢達,到飛騨則必須經由高山線,這給旅行帶來了不方便,因此影響了遊人的興緻。另外,現在公共汽車已通到蒲田川溪谷,從這裏敷設索道到槍岳,沒有多遠。再說即便到了索道,從飛騨方向來槍岳的人數也是有限的,不會像從上高地方向來的那麼多。
美紀子知道父親不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她對父親能夠在工作上給予國井特別的關照而感到高興。因為這標志著父親對他倆關係的態度正趨於好轉。
她想,執坳地存在於自己心底的那種對國井的不信任,難道也是臆測嗎?是不是他那些潛藏起來的陰暗面,常常給女子本能的自衛「天線」傳來危險的信號,使自己雖不斷接近他,而又不能完全信賴他呢?
「好地方?哪裡?」
「穂高山!高嗎?」
國井的行為發生在她還未作出最後決斷之前。後來她與國井迅速接近,倒不是因為國井的那次親吻,而是因為她想起了前人的一句話:
從山中歸來的門脅美紀子,猶如出浴后體內熱量老散不盡一樣,長時間玩味著登山的餘韻。
「你呀,總是惹人注意的嘛。」門脅漫不經心地說。
不知是哪根神經的作用,她父親有一天對她說:「美紀子,你明年春天就要畢業了,這是你大學生活的最後一個夏天,爸爸領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吧!」
「只要不打攪諸位……」
「重大決定?難道你想接受他的求婚嗎?」弓場的臉色都變了。他們三個人已知道彼此向美紀子求婚的事。
「看起來穗高山挺險峻,但自己親身去登一登,會意外地感到並非艱險得不得了。」
在他們幾個身上,男子漢的體味很濃。對此,美紀子沒像往常那樣感到討厭,反倒覺得爽快。記得在山頂休息時,三人身上的汗味隨著陣陣清風飄向美紀子,那汗味正是男子的體味。
「弓場、國井、村越三個人呀。」門脅還是若無其事的語調。也許他認為美紀子正處於感覺靈敏的年齡,還是不要給她過份的刺|激,才採用了這種語調。
他們互相開著玩笑。美紀子想,剛才大概是自己的錯覺。
「不,不!我們根本不打算打擾您的私人休假。」第二個搭話的體格健壯的年輕人連忙搖手否認。
「美紀子,你還同那三個人來往嗎?」星期天吃完早飯後,門脅若無其事地問。
槍岳集中體現了被稱作日本阿爾卑斯山的中部山嶽的特徵。它海拔3180米,陡峻的山峰形如長矛的尖端,刺|激著人們的攀登欲。
比如,從旅館的物品寄存處領取東西時,他用領取牌邊敲打計算器,邊招呼服務員;在車站小賣店換零錢時,他不禮貌地把錢扔給售貨員。
同父親一起旅行時,她絲毫感覺不到被他監護的那種無聊感,所以和父親旅行要比和那些不高明的男嚮導旅行快樂得多,放心得多。
「我是國井弘。」
美紀子喜歡和父親一起旅行,儘管到她這樣的年齡和父親外出旅行什麼的總有點不好意思。父親十分理解長大了的女兒的微妙心理,住旅店時他不和女兒住在一起,而是另開房間,到了遊玩的地方,他總是說「現在是自由活動時間」,讓女兒獨自遊玩。
他們列舉的理由很充分,省內對這個申請有兩派意見。贊成派的理由大體與三個公司相同。反對派則極力反駁,他們認為:
但是美紀子的本意並非國井所想的。她只想問問,「那種固執地沉積在心底的不信任感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可是她又不能問,而且無法問。再說就是問了國井,國井也不好回答。
雖然當今的社會是男女交往相當開放的社會,但對於在正常環境中成長起來的美紀子來說,接吻仍然是戀愛中重要的並帶有羞愧的一環,至少沒臉毫無隱諱地告訴父親「我和男人接吻了」。
雖然美紀子對國井的印象最深,但美紀子還難下決心與他結合。因為她發現國井身上有著一種令人吃驚的粗野,儘管他的粗野不是經常出現。
當初,反對派和贊成派勢均力敵,現在贊成派人數逐漸增多。
「如您所說。」
三家公司提出開發的地區,大部分是特殊區和重點保護區。基於這些情況,即便允許開發,只能從三家公司的計劃中擇優取之。
既然美紀子抱這樣的態度,國井便要求與她早點結婚。美紀子對此沒給予明確的答覆,其實至今她對國井求婚的反應依然是模稜兩可的。但在國井的纏逼下,她不斷地縮小著與他的距離。
他對美紀子親切、溫柔,但對無利害關係的人,尤其對地位低下的人卻一點不體諒,簡直就是冷酷無情,這使美紀子猶豫不決。
從他的口氣上判斷,這幾個青年人好像是與門脅管轄的公園局有工作上的來往。他們是來度假的嗎?怎麼碰巧三個人一起度假呢?這多少有些蹊蹺。
「爸爸,我,我想去嘛。」美紀子的話打消了他心裏的最後猶豫。
「我必須把這點搞清楚。」美紀子想。
當上級官廳的官員帶著「秘密夫人」外出遊玩時,忌諱下屬機關的人上前搭話。這幾個人之所以搭話是因為他們知道,美紀子是門脅的女兒。但美紀子並不知道他們是誰。
「真是世事難料哇!」
福利省的「槍岳開發計劃審議會」開始逐步確定審議方針,以便研究三家公司提出的申請。
「您就讓我們一起去吧!」
第一個是國井弘。那天國井弘邀美紀子去看一個管弦樂隊的演出。那是個經常來日本演出的技藝高超的歐洲樂隊。演出結束后,國井送她回家,途中沒得到她的同意就吻了她。
村越沒有國井和弓場那種明顯的缺點,讓他幹什麼,他都做得無懈可擊,穩妥可靠。不過美紀子認為沒有缺點的本身就是缺點。
「如果你想和國井訂婚,我請你務必斷絕此念,他是個非常危險的人物。」
次日,三個人就隨同他們在上高地一帶散步。
「國井可是個冷酷無情的人啊!」弓場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如果你們願意,就請到這兒來吧。」門脅不無勉強地說。
門脅對這令人肉麻的吹捧好像也挺高興。在局機關里他像是個嚴厲的家長,可一提到美紀子,就變得隨和起來。
「那麼,我就拜託三位了。」
反對派的主張是正確的,任何人都會說破壞自然不好。在開發觀光的名義下不斷破壞大自然,只會是自討苦吃,終歸喪失掉大自然。
「我是不是真的要跟國井結婚呢?」這種想法老是在她心中縈繞,然而在這想法之中,還隱隱約約地存在著某種不安。這說明美紀子對國井的為人還有所擔心。
「既然你都露出了話頭,又不說完,你太狡猾了。請告訴我吧,https://read.99csw•com我正想就國井作出重大決定呢。」
「這怎麼可能!」美紀子像小孩一樣搖晃著腦袋,不肯相信。
在山頂修建正規的旅館,索道車全年運行,就可以吸引來自日本國內各地的許多遊人,使得這個得天獨厚的「觀光資源」不再為身強力壯者和老練的登山家所壟斷。
以穗高山為中心,包圍著溪谷的群山好像岩石做的隔扇,筆直地屹立著。也許是天地本身所具有的無與倫比的規模,溪谷上的天空依然給人以浩瀚無垠之感。
這三個青年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雖然美紀子還沒仔細了解他們的家族關係,但這三個人確實都是畢業於一流大學,工作在一流企業的高級職員。
「不,我們也是想登穗高山才來的。」
村越順也在三個人當中相貌最普通,他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樣子誠實,服裝一般,總是在白襯衣上乾淨利索地系著領帶。村越給她的印象不深,但她感到他最踏實。在那次登山中,一遇到交叉路口,即便是去向明顯的,他也要先去探探路。這充分說明他是一個辦事踏實的人。
細想起來,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同充滿青春活力的男青年共同進餐,會比同上了年紀的父親一起吃飯心情歡快吧。
穗高山隱掩在旅館的後面,只露出一個山尖,上面被朝霞染上淡淡的紅色。天空晴朗,遊盪在梓川河面和兩岸樹林上的薄霧不斷地飄動著,彷彿在竭力抑制朝陽的升起,呈現出一幅日出前的美麗景色。
這一天,他們一起漫遊了田代池和燒岳山等地,並準備次日登穗高山。
「固然民眾有享受自然的同等權利,但不應允許以發展觀光事業為名破壞大自然。為了遊玩而破壞生態環境,大自然會變得畸形。現在有些地方之所以美景猶在,正是因為那些地方人跡罕至。」
美紀子馬上意識到父親說的那三個人是誰,但還是故意問道:「哪三個人?」她故意反問一句不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做錯了事,而是感到有些害羞。
「這,這是什麼意思?」
「上高地。這山名你聽說過了吧。到那兒之後你一定會驚嘆日本也會有如此優美的地方的。」
一個女子和一個男子懸在空中,女的被男的抖掉了,而另一個女子正想把今後的一生全部託付給這個男子。可以想象,這對於她——一個初次戀愛的少女是多麼沉重的打擊。
「啊!」美紀子頓時愕然。她第一次聽說弓場有妹妹,而且他的妹妹又同國井訂了婚,這使她十分震驚。美紀子感到就像挨了當頭一棒似的。
她隨父親來到上高地,歡度大學生活的最後一個夏天。按慣例,夏天應該去海濱,但因海水污染逐年嚴重,況且很早就聽同學們說上高地風景優美,所以她很早就想去那裡了。
「爸爸才應該多保重。」美紀子背對著穗高山,喜氣洋洋地笑著。門脅突然從她身上感到一種青春的魅力,儘管她是自己的女兒。
「你母親結婚時是21歲。」
不久,不!很快,三個男子便因美紀子展開了激烈的競爭。
「高3190米,在日本屬第三哪!」
「我不跟您講這些,我並沒打算結婚哪!」
「那麼,您是因公而去了?」美紀子的語調顯然帶著不快。她想起了以前隨同父親旅遊時,父親被他的下屬纏住,自己一個人遊玩時的情景。旅遊雖說需要有自由活動時間,可是全都是自己一個人活動也實在過於無聊,她父親身為省里的官員到自己的管轄區域旅行,又不好不理睬下級機關的官員和職員。
門脅所在的局分管國立公園,上高地在日本中部山嶽地帶國立公園之中是最能吸引旅遊者的。
他在美紀子面前,從來沒表現出和其他女人有交往的跡象。據此,美紀子認為父親是個忠誠的男子,所謂忠誠,是對他的妻子即美紀子的母親和美紀子而言的忠誠。
先是在東京西郊擁有大面積經營網點的「帝急觀光公司」提出了敷設電纜車道的計劃。該公司是以原來的「帝急公司」為核心發展起來的綜合觀光公司。他們提出的建設路線是,溯高瀨川而上,從湯俁溫泉開始,沿天井澤向槍岳山東側的東鐮山(槍岳山的支脈)鋪一條電纜車道。
「既然來到上高地,我們可不想不登穗高山便打退堂鼓。」
「這是命運的嘲弄。不,也許應該說是命運的殘酷。」三個人的眼光碰到一起,好像進發出了火花。隱藏在他們之間的敵意,有一觸即發之勢。
「如果沒有妨礙的話,能不能允許我們同局長一起進餐。」
「這是真的嗎?」片刻之後,美紀子強打精神問道,說話聲都不像她的了。
美紀子點點頭,謝謝父親。她暗自發誓,決不讓父親為自己擔憂。
正如門脅所說,你沒有結婚的打算,不等於對方也沒有。實際上,幾天前,三個人已經相繼向美紀子求婚。
「這不可能!是不是你妹妹腕子沒勁兒,沒能堅持到地面呢?」美紀子不自覺地替國井辯護起來。
「當然登得上去,慢慢走,沒關係。第一天就能到達穗高山莊,第二天午前便可以到山頂。」
在進入積極地把「欣賞娛樂」推向「參加娛樂」的大眾娛樂時代的社會背景下,贊成派提出「穿著西服坐小車登山」的誘人的口號,頑強地推行著開發計劃。他們的行動猶如壓路機一樣輾軋著堅持保護大自然的反對派。
搭訕的是幾位穿著漂亮合體的西裝、年齡都在二十七八歲的青年人。
「實際上國井已經和我妹妹有了婚約。」
她尚未答覆他倆的求婚,這也是造成他們難得見面的因素之一。當然她與國井的相會次數在與日俱增。國井在第一次接吻獲勝之後,便得寸進尺,每次見面都吻美紀子。
就在那天晚上,門脅的計劃發生了變化。事情是這樣的:當他們吃完晚飯在大廳休息時,他接到東京來的電話,說有一個緊急的業務洽談,需要他回去處理。
三個觀光公司都向福利省國立公園局提出了申請,要求在中部山區的國立公園內修建新的建築工程。他們申請施工的工程不是普通的建築物,而是要把索道或者電纜車道架設到中部山區的名山——槍岳山。
「妹妹一個人掉下來摔死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它說明妹妹是被國井給抖下來的。」
「那麼,為了使你免於不幸,對你實說了吧。」弓場呷了一口咖啡。
「要是去上高地,我們也去登登穗高山吧。」父親說。據他自己說他年輕時常去登山。
「不,還是不說吧,因為說出來有損於朋友。」
「這種事我不會說謊。」
雖然審議會的大多數人支持中台方案,但門脅秀人會長卻九-九-藏-書不滿意這個方案。他的理由是:上高地已經俗不可耐,如果汽車再從上高地通到槍澤,那麼槍岳和穂高也一定會很快地變得俗氣起來,其速度會像堤壩決口一樣快。他推薦西急方案。他說:
「嗯,雖然我們現在成了競爭者,但畢竟同窗數載,友情還是有的嘛,啊?」
美紀子和弓場的這次會面與上次相隔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自從國井吻了她之後,不知為什麼她難得和弓場、村越見上一面。
反對派的正確意見終歸會獲得廣泛的支持。不過,那將是在大自然被糟踏得破爛不堪之後,人們看清這點已為時過晚了。當時審議會的大多數成員同意開發,但他們不同意三家公司全都參加開發,即使同意開發也準備只採取消極的支持態度,以此來表白他們最起碼的理智。
「聽說您和令愛出來旅行了,萬沒想到會在此地見到您。」
反對派則動員了廣播、宣傳界和其他各界的有識之士以及各文化團體,打算重整旗鼓再次較量。但是在利欲熏心的大資本家面前,在無情的機械文明的怒濤面前,他們不過是螳臂擋車而已。
「不,與工作無關,是一次真正的度假。要是不趁現在和你去旅行,等你出嫁后,該不理我這個當爸爸的了。」
美紀子覺得作為旅伴村越不如弓場瀟洒,但作為終生的伴侶,他這種人或許更為合適。
「您是小姐吧?初次見面,我叫弓場久彥。」見門脅不準備為他們做介紹,瘦高個青年便主動通報了姓名,並遞上一張名片。
「單憑自己的臆測……」美紀子話剛出口,突然感到心頭一顫。
她認為如果真遇到了心愛的人,自己可以把一切都獻給他,結不結婚倒沒關係。至於她拒絕了國井的要求,也許是因為在她心底依然殘留著對國井的不信賴。
「哦,行嗎?」年輕人對門脅態度的突然轉變感到吃驚。
美紀子和父親一起看著菜單,突然感到有誰在盯著自己。
「以前只聽說局長您的令愛很標緻,沒想到竟這麼漂亮。」
「如果有那種人,我自己找。」
接著是在關西地區擁有服務網,並在主要鐵路終點站經營百貨商店的「西急」公司,提出綜合開發北阿爾卑斯山的計劃。他們的計劃是自靠岐阜一側的新穗高溫泉上游的山萮山間平地起,架設一條直通槍岳山山頂的索道。如果這計劃得以實現,它就是世界上最長的索道線路。
弓場講的是自己的妹妹,他的話具有絕對的說服力,他不會撒這種謊。美紀子沒和弓場道別,便掩面跑出咖啡店。
「您看這樣行不行,局長,」弓場插嘴說,「我們給小姐作嚮導。」
「討厭的福氣。」
「我叫村越順也。」
「如果你對這三個人中的某一個抱有特殊的好感,請你和我說一聲。」聽門脅的口氣,好像他不喜歡那三個年輕人。
她覺得自己在穗高山山頂上度過的時刻,就像在另一個世界。在那裡,純凈的日光,如同無遮無攔的瀑布一樣,一瀉千里,充滿空間。坐在山上最高的岩石的一角,可以眺望深奧莫測的藍色的天空和地平線上那白金般閃光的積雲。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呈現出淡紫色;近處立陡的銀灰色岩壁,被綠色的爬地松、白色的雪裝點得絢爛多彩。
「不,肯定是被抖掉的。你想想,兩個人像串珠似地吊在直升飛機的懸梯上,妹妹手抓著國井的腳,國井支持不住兩個人的體重就把妹妹抖掉了。」
男女約會的溫馨氣氛這時已蕩然無存。美紀子最初可不是懷著緊張的心情來赴約的。
為了接近門脅,三家公司絞盡了腦汁,但是門脅很清楚自己舉足輕重的地位,從不暴露自己的觀點,採取了不偏不倚的態度。
「噢!」
要想把觀光的遊人從中部山嶽的聖地——上高地引向槍岳,非要打出「遊人乘車可達槍岳山」這張王牌不可,但帝急和西急的方案無伸縮性,不及中台方案。
「結婚是你一生之中的大事,要做深入的調查了解。比如,外表上看不出來的遺傳問題,他人不知道的私生活秘密,尚未暴露給外人的性格缺陷,都有可能存在。」
她很清楚,三個年輕人對自己越來越傾心,她必須作出選擇。
那時,三個青年默默地抽著煙,凝視著遠方。美紀子覺得他們才像男子漢,以往父女相依的生活自然而然地把她和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隔離開來。這次登山,對她來說是初次直接接近具有男子氣息的人。
門脅在7月末請了五天假。雖然這時是夏季的旅遊旺季,他們還是在上高地的帝國旅館定到了房間。他們嫌夜班車上混亂,便坐早車離開了新宿。當夕陽映照著穂高山的山脊時,美紀子已站在河童橋畔。
「要不我把國井的事跟父親說說吧。」
「好,一定要帶我去啊!」
「我也不看看自己,凈挑對方的毛病。」美紀子面帶愧色地想著,突然發覺了什麼:「那幾個人是真心愛我才向我求婚的嗎?是不是因為工作上的問題,想走父親的門路呢?」
第二天一早,門脅和女兒一起走出旅館。門脅去趕由松本市開來的特別快車,美紀子將去攀登高出地面一千多米的穗高山。
「可是,不會妨礙爸爸的工作吧?」她的父親——門脅秀人在中央官廳某局任局長。美紀子雖然不清楚他工作的具體內容,但是她覺得父親像是一個相當忙碌的官員,身邊經常圍著一群人。
這些反對派的出發點各不相同,如自然保護協會和有識之士等是擔憂國土的自然景色被破壞,而當地有關團體則是怕砸了他們的飯碗。但在強烈反對這一點上,他們卻是一致的。
倘若公共汽車或索道車、電纜車能通過槍岳,原來到上高地就止步的遊人便可上山一遊了。
萬沒想到這三個人是東都大學經濟系的同窗,是同吃過一鍋飯的朋友,又是同一個青年徒步旅行俱樂部的成員。現在,三個人分別在不同的公司工作,為了巨大的商業權益,他們短兵相接,展開激烈的爭鬥。這充分表現出社會的殘酷性。
美紀子了解到三個人所在的公司分別向父親的管轄局提出了申請,父親對國井所在公司的申請尤為感興趣。
因服務員還在等著他們點菜,美紀子便略微轉過身來。這時從不遠的桌子旁突然站起幾個人,走了過來。
「太好了!」靠美紀子貧乏的語彙,是無法形容這裏的優美風景的。其實,恐怕用什麼言詞都難以準確地描繪這美麗的景色。
也許正如門脅所說,他們是跟蹤而來。門脅外出時經常被一些人糾纏不休,所以他才這麼叮囑。
福利省決定以國立公園局為主,再聘請一些其他部門有經驗的人員組成審議會,慎重地審查各公司的計劃。掌管計劃決定權的是國立公園局局長——門脅秀人,他負責統一審議會的意見,回答大臣的質詢。他read.99csw.com甚至可以左右計劃的通過。
另外,佔據著中部、關東西部絕大多數觀光網點的汽車公司——「中台興業」提出把原有的上高地汽車路線一直延長到槍岳。這一計劃的規模也不亞於前兩者提出的計劃的規模。
三家觀光公司幾乎同時看中了槍岳山,他們在申請報告中引用瑞士的登山鐵路為例說:
「這不過是上高地美景的一部分。雨天和霧天,大山會變得更加深奧莫測,別有一番情趣。因時間和季節的差異,景緻也氣象萬千。」
「帝急方案的施工路線過長。這還不算,現在的公共汽車雖然已從大町通到七倉,可是想乘電纜車去槍岳的遊客必須從七倉出發,沿高瀨川行走四至五小時的山路才能到湯俁溫泉。帝急的纜車路線是以湯俁為起點,東鐮為終點,因而在未架索道之前必須先溝通七倉和湯俁。
三個年輕人都抽煙,也都喝酒,由穗高山返畫上高地時,他們喝光了啤酒又喝了很多威士忌。
一個少女同時和三個男人交往,態度不會總是保持平衡。假如她意識不到性別的差異,也許平衡尚能維持,但是妙齡男女交往,則幾乎不可能不意識到異性的誘惑力。
「啊,你還是要找的吧。」父女倆開懷大笑起來。
「莫非你們是為了追我才來的?」門脅開始有所警覺。
父親爽快地答應領美紀子去一次她盼望已久的上高地,這使美紀子高興得幾乎跳起來。
「嗯……也沒特別……真是的,您突然提起這件事……」美紀子紅著臉,好像父親已經知道了接吻的事似的。門脅沒管她,繼續說:
在種類有限的娛樂活動中,最豐富多採的是旅行。旅游業的發展,造成貨幣的迅速周轉。從前,人們僅把旅行看作「游山逛景」,如今這種不全面的看法已不復存在,人們把旅行度假看成是有意義的活動而積极參与。
「你為什麼不答應我呢?」國井痛苦地問她。若美紀子明確地宣布不喜歡他,拒絕和他交往也就罷了,可是美紀子明顯地傾心於他,而又不同意將自己全部給他。
美紀子對這三個人的印象相當好,回東京后也沒改變。於是,美紀子開始了同三個年輕人的交往。
「行了,那麼大聲音,也不怕別人聽見。」美紀子紅著臉說,但她顯然不是因為年輕人說她漂亮而臉紅。
「怎麼樣?嗯——也沒覺得……」美紀子不知如何答覆不動聲色進行試探的父親。她原來並沒有打算對父親隱瞞她和三個青年的來往,可是最近發生的越軌行為使她不便和父親敞開心扉了。
美紀子長得酷似母親,無論那張柔媚的瓜子臉,還是那一雙顧盼生輝的秀目,都不亞於母親當年。因自幼喪母,她目光中還時而帶出淡淡的憂傷。這種嫵媚和憂鬱交織的神情具有一種獨特的魅力,總能吸引男人的目光。容貌出眾的美紀子是門脅秀人的驕傲。
雖然審議會的大多數成員傾向於中台方案,但門脅既是會長,又在多年工作中卓有成效,他的意見很可能在審議會裡產生相當大的影響,從而改變原有力量的對比。
「討厭!」
傍晚的溪谷已不是封閉的聖地,那裡熙來攘往,洋溢著生機勃勃的假日氣氛。
「怎麼樣,美紀子?」門脅欣慰地望著女兒問道。
門脅不想把他們介紹給女兒,他覺得這些擅自搭訕的人破壞了自己正要和女兒一起享用晚餐的興緻。
「為什麼?他——危險?」
「不過當年吃飯時,屬你吃得最多。」
審議會的絕大多數人支持中台興業。帝急和西急的方案是新鋪設長長的電纜車道或索道,而中台只是把已經通到上高地的公共汽車路線延長到槍岳。他們單純地認為「延長」原有線路總比「新鋪」線路對自然界的破壞小一些。
等美紀子覺察到這種突然緊張起來的氣氛時,三個人臉上已浮現出柔和的微笑。
大自然一旦遭到破壞,便難以恢復。機械文明越發達,人們越發感到大自然的可貴。綠色的群山、啼囀的小鳥、清澈的溪流、常年積雪的山峰,茂密的原始森林和高山植物,正是這些大自然的氣息使人們健康地生存,並陶冶著人們的情操。
「你沒打算,不等於對方也沒打算。明年你就23了,離結婚的年齡沒多長時間了!」
平生第一次登上3000多米的高山,正因如此,高山強烈地吸引了她。她對三名青年嚮導也很滿意。美紀子素來愛好體育運動,上高中時還當過網球選手,但從夫爬過這麼高的山。登山時,三個青年照料著她,以不徐不疾的速度帶她行進。他們熟悉山的歷史和各種常識,也不像有些男子那樣只熱衷於登山本身。他們在登山途中,隨時告知美紀子每座山的名字和遇到的植物的名稱。
「你覺得怎樣呢?」
門脅結束了這場談話。根據美紀子的態度,他看出現在還不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時候。實際上,即便他再往深里問,她也不會回答。
人們往往喜歡到國立公園旅行,尤其喜歡到幾乎包羅了日本所有名山的中部山嶽去旅行。
對於門脅美紀子來說,今年夏天的確不愧為「青春祭日」。
「那麼,你妹妹現在怎麼樣了?」
任何人都知道山地景色是優美的,所以除了幼兒外,誰都有可能去登山。
「我去了,你多注意。」
「也許令愛也喜歡和我們一起登山。」
由於這個原因,她無形之中對父親保了密。門脅敏感地察覺到了,試探著問:「三個人當中你一定更喜歡某一個吧?」
「你們不是有你們自己的計劃嗎?」門脅猶豫不決。他想,登穗高山至少要兩天時間。在一個小職員的假期里,兩天的時間是寶貴的,更何況美紀子走得慢,或許時間花費得更多。
「我,我可能要求得過高了吧。」她思考著三個年輕人的優缺點,同時提醒自己注意。
「明天我們在這一帶仔細看看,後天我領你去登穗高山。」
「我絕不會那樣,況且我現在根本不打算出嫁。」美紀子認真地說。她察覺到了父親的憂慮。父親是為了她才沒有再婚,為了女兒的幸福,他忍受著自身的孤獨。
美紀子想象著自己站在穗高山頂峰上的情景,不禁悠然神往。望著翻滾在群山山脊上的火燒雲,她想,此時那些身在穗高山上的人該有多幸福啊!
「局長,真是難得見到您哪!」
隨著戰後經濟的飛速發展,國民的娛樂事業也趨於大型化,進入大眾遊覽時代。尤其是在5月份——觀光的黃金季節——有2000萬人出外旅行,1000億日元貨幣流通,簡直就是進入了「億元觀光」時代。
「不,既然是父親,他也許早就知道了。」美紀子想。就在這一緊要關頭,她從弓場那裡聽到了一件有關國井的重大事情。
事實也是如此。來到上高地觀光的絕大多數人,只能站在河童橋上眺望穗高山,掃興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