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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不在作案現場的證明

第四章 不在作案現場的證明

「……」
「是的。」
「恩格爾貝魯特·芬培迪肯,一位很受人歡迎的有名歌手。」
如果不是守財奴,一個二十幾歲的人大概不會有一個自己的家。和石井年齡相仿,至今仍住在父母身邊的辻頗有感慨地想。
「突然打攪你,很抱歉,我們想問你一件事。」為了消除對方的緊張情緒,山路儘可能溫和地說。
「現在還不能作最後決斷,我認為應該把注意力集中在村越身上。」
弓場久彥的公司設在新宿的高15層的「帝急大廈」里。這座大廈在新宿新區中心計劃中名列第一,最先建成。除了帝急本身,這裏還聚集著帝急所屬的各個下屬企業。
兩個人拿出名片遞給村越,村越並沒顯得特別吃驚。兩個刑警看不出這是因為他老實還是因為他老練。
「怎麼樣,好像你認識她,啊?」
弓場被拘留在赤坂署,受到嚴厲的審問。但是與偵查本部的意願相反,弓場仍然繼續頑固地否認,堅持說絕對不是他乾的。對於關鍵性的時間問題,他依舊含糊其辭。
很明顯,弓場和那女人的來往已經保持了一段不短的時間。在男女艷事中,凡是顧忌外人的,那麼兩個人基本上是生活在同一個環境里。因此,對於掌握著照片這張主牌的偵查本部來說,尋找弓場的秘密情婦並非難事。
「可以,隨便你問什麼。」弓場咬著嘴唇低下頭,雖然他說隨便問什麼,但卻表現出來對某些事情難以回答的消極情緒。
一般來說,一個因某項罪行被逮捕的嫌疑犯在接受審問時,往往又交待出其他罪行。「借口逮捕」正好與正常逮捕的次序相反,它是以別的理由逮捕嫌疑犯后,再審出真正有待解決的疑案。有不少疑難案件都是採用「借口逮捕」的方法破獲的。
「也就是說石井若是清醒的,則對他不利。」
「確實,村越有著完美的不在現場證明,但他的證明存有疑點。我覺得他正好在凌晨2點到達石井家是有意安排的。」
「前天的凌晨2點?」村越的眼神有些茫然,不知他在想什麼。他是一個性格內向的人,在老實後面隱藏著老練。
「好吧,你就辛苦一趟吧。」那須點頭答應。
「因而,他就在星期六的深夜特地給你送來了,是不是?」
「厚木市綠丘四段二里41號。」
在偵破殺人案件時,把案件發生后的20天叫做「一期」。如果在這個期間案件得不到解決,破案工作很可能陷入僵局。
「股長,事情嚴重了。」畠山興奮地向那須報告了剛才的電話內容。
那須聽著弓場的供述,覺得達到了預期的目的。他沒費什麼周折就探明了弓場的情婦是帝急營業部部長的妻子。
「很可能。你同他有女人和工作的競爭,這些構成了你強烈的殺人動機。」
按規定,被逮捕的人先在警察局關兩天,然後在檢察院關一天,而後再根據檢察院的要求拘留10天,要是沒達到預期目的可再延長10天。也就是說,拘留期被限制在23天之內。
畠山認為這個電話是屬於有價值那一類的。
警方終於抓住了弓場欠銀座某酒吧間的帳款的事實,根據刑法第246條第二款,以詐騙的罪名逮捕了他。
「不僅有關,而且關係很大,一個對被害者有著三重仇恨的人,只交待在案件發生的時間內與某人在某地,這能通得過嗎?」橫渡已經聲色俱厲了。
「我們是不是可以這麼分析,」下田發言了,「石井聽到的節目不是關東調頻台的,而是別的廣播電台的節目。」下田的意思是:同樣內容的節目往往會由兩個不同的電台在不同的時間播出。石井聽到的不是關東調頻台的節目,而是別的廣播電台在凌晨3點或4點播送的節目。睡得稀里糊塗的石井對村越的話信以為真,以為是關東調頻電台的節目。如果另外一家電台的恩格爾貝魯特專題節目是在3點或4點播出,村越的不在現場的證明就站不住腳了。
「是個女人嗎?」橫渡說。辻點點頭,屋內出現了小聲議論。
他們在這裏得到了很大的收穫。「花木」旅館為防止發生案件,在旅館大門上安裝了自動照像機,它可以把所有的旅客拍照下來。所以,弓場的同伴也被拍了下來。她年齡大約30歲出頭,面目端正,穿一身家庭婦女的服裝。照片不太清楚,但面部特徵還是充分顯示了出來。
「但是——」那須猛然想到弓場無罪釋放后偵查本部的下一步工作。他感到一陣疲勞,骨頭節兒都像酥了似的。
俱樂部活動是青年人在學習餘暇追求青春時代的快樂的一種活動,就連這一活動村越也用來學算盤,說明他學生時期就為自己精密地籌劃了生活路線。
「萬蓋爾?什麼?你說的什麼?」這回輪到石井迷惑不解了。
——啊,這女人原來是他上司的妻子——那須心裏想著。這位部長可能是弓場的頂頭上司,是掌握弓場這個小職員命運的人物。
「是的。」
「我們採取絕招吧,怎麼樣?」那須警部經過反覆思量后說。他所說的絕招是「借口逮捕」。
如果在「借口逮捕」中得到實際的證據,可以以殺人罪再將嫌疑犯逮捕,重新拘留23天,即總共可以把嫌疑犯拘留46天,在這麼多天里,每天受到嚴厲的審問,大部分嫌疑犯都會招供。如果犯人真的招供了,不但案件容易解決,偵查費用也可降低。正因為有這些好處,警方便常常使用這個方法。
「0462-21-878。」
「估計你已經聽說國井被害了,所以我們想就國井弘被殺案件,向你打聽幾個問題。」
這種先逮捕嫌疑犯,再突擊審訊使其交待罪行的方法的確違反科學,它完全依賴偵查人員的感覺來判斷誰是罪犯。
「我絕對沒殺人,所以我覺得儘管沒人能證明我不在現場,你們遲早會釋放我。https://read.99csw.com我相信只要我被釋放,部長還會關照我的。」
那須不禁怒火中燒,若不是職責在身,真想啐他幾口。弓場的精神世界以自我為中心,太卑劣了。
「這是國井被殺的時間,我們想知道那時你在哪裡。」
「我們弄請楚那段時間你在哪兒,就可以排除對你的懷疑。我們的目的是澄清事實真相,希望你不要隱瞞與案件有關的人,講出事實。」
從厚木市街去共榮汽車零部件公司還要坐10分鐘的汽車。他倆下了火車后,正巧趕上一趟公共汽車。
就算幽會中的弓場沒和打電話的人爭吵,馬上給了賠償費,從弓場與情人走出旅館到打電話的人追上他,多少也需要一些時間,打電話的人說3點左右,也許是3點以前。
當然人們難以想象2點在川越汽車旅館與情人廝混的人,3點以前又在赤坂殺人。但是只要弓場有作案時間,警方就不能排除他有作案的可能性。雖說弓場作案的可能性已減小了許多,但因無人出面證明3點以前他不在作案現場,所以還不能下結論說他不是罪犯。
也許他認為國井被殺,自己自然不可避免地將受到懷疑。如果真是這樣,調查工作就容易進行了。
「2點鐘開始的節目是什麼?」
在「花木」旅館,旅客的來去登記全部自動化,汽車進出大門時,由紅外線裝置控制門的開關,汽車庫的門上裝有攝像機,服務員坐在屋裡就能知道來了什麼樣的旅客。
「這樣吧,在找到那女人之前,我們先讓弓場看看照片吧。」
與畠山同行的是東京警視廳的下田刑警。
「在你睡的最熟的時候,他把你叫醒,你怎麼會知道是凌晨2點鐘呢?是村越告訴你的嗎?」
雖然他倆並沒事先通知要來找他,但從弓場的表情上看,好像預料到警察會來找他調查似的。
村越對答如流,連老練的山路對他的回答都覺得無懈可擊。如果村越的話屬實,他就不可能是罪犯,因為凌晨2點到3點在東京市中心區的赤坂公寓作案者,不可能在同一時間出現在四十多公裡外厚木市的郊外。
必須承認這是偵查工作的慘重失敗。
最近出現了對「借口逮捕」的批評輿論,說它是「降低人權感覺的調查方法」,招來了滿城風雨。
「那是星期六夜裡,他是個單身漢,我們彼此之間也不需要客氣。」
「他經常說來又不來,我以為那天又是這樣,就在10點鐘左右躺下了。我不能熬夜。」
「不,沒那麼嚴重。」辻以輕鬆的語調敷衍著。
「這麼說,弓場不是作案人了?」山路問。
「村越送給石井的半導體收音機,的確是一台普通的收音機,無法改裝。」山路回答著那須的問題,「當這台普通的收音機收到凌晨2點鐘的節目時,村越到了石井家,石井證明了這一點。」
聽著聽著,那須被弓場這種極其自私的行為激怒,都聽不下去了。
「星期五我往他們公司掛了電話,告訴他我星期六晚上可能去。」
如果是村越告訴他的,他的證詞就是村越編造的。山路明白了這一提問的重要性,眼睛里發出光彩。
那須覺得他們一絲不苟地進行的工作,連「借口逮捕」也算在內,都與他們想把犯人捉拿歸案的熱情相矛盾,沒能達到預期的效果。
「追上之後,他道了歉,賠了2萬塊錢。那個男人的長相跟報紙上刊登的赤坂公寓殺人嫌疑犯弓場的摸樣相仿。弓場絕對不可能是犯人。聽說案件發生在22日凌晨2點到3點之間,那段時間弓場在川越,我追上他的時間是3點左右,把他在旅館待過的一段時間也加上的話,可以說他倆在3點鐘之前好一段時間就已到了川越了。」
「花木」旅館的服務員證明,畠山拿來的照片上的弓場確實是在3月22日零點左右和一位貌似他人之妻的30歲左右的女人來住旅館,凌晨2點左右離開的。
「你能不能讓我們看一下那台收音機?」
「珠算。」
「看來我們今後只好努力尋找最大嫌疑犯的反證,把注意力集中在旁證堅不可摧的人身上了。」
他倆向石井打聽了基本情況之後,把村越的危險處境告訴了他。石井聽后臉色變得蒼白,說既是這麼重要的事情,發誓絕不說謊。
「是關東調頻廣播電台每星期六深夜1點開始的輕音樂節目的第二部分,恩格爾貝魯特·芬培迪肯的獨唱音樂會。」
「這可真是一個重要的匿名報告啊!」
「股長,您還是讓我馬上去一趟川越,和『花木』汽車旅館核實一下情況吧。」
「那麼,請問3月22日,即前無凌晨2點到3點你在哪兒?」
「凌晨2點的節目?」
「是的,我很喜歡流行音樂,看報紙往往只看廣播預告欄。我早想得到一台收音機,正好村越說給我一台,我便等著他的那台,自己另買就沒必要了。因為沒想到村越會在那天晚上拿來,我便照常睡下了。我是從報紙上知道專題節目從凌晨2點開始的。」
「只好讓這個女人出庭了。」那須望著畠山從「花木」旅館拿回來的照片說。只要找到照片上的女人,徹底弄清情況,案情也許就會清楚了。
「到底什麼事?」石井仍沒擺脫緊張。他是比村越晚一屆的同學,接理應該只有二十多歲,可看上去足有三十五六歲。他頭髮蓬亂,臉上也布了不少皺紋,胳膊上套著破舊的套袖,更顯得一副老相。
他們來到傳達室,說要面見石井。考慮到石井並非嫌疑者,他倆只說了自己的姓名,而沒對傳達室的人講他們是警視廳的。不一會兒,一個戴著黑套袖的人走了過來。看樣子他是個辦事員,不是工人。石井以詫異的神情望著他倆。剛才他們打電話時,只問了一下石井在不在,沒和他本人約定見面。
「半年前,我九_九_藏_書隨公司的汽車去浜名湖旅行,回來的途中順便到了他那兒。但石井差不多每個月來我的住處玩一次。」
可是警視廳不知道打來那個重要電話的人的姓名、住址,對他的話無從核實,所以他的電話也就失去了作為證詞的地位。
「我們還知道你妹妹的事,除了工作和女人外,你對國井還有私人思怨。」
「既然如次,叫弓場的人就不是犯人。我在那段時間里偶然看到他在某處。」身份不明的打電話人說。
「……因此,我們需要調查所有有關人員,望你能給予協助。請問,星期日即22日凌晨2點至3點你在哪裡?」山路開門見山地問。
「不,這絕對不可能,那台半導體收音機還在我手裡。」石井一口否定。雖然他一副窩囊相,但在說這句話時,表情是嚴肅的。
「弓場,你好像根本不知道你的處境是多麼危險。說實在話,我們是在要拘留你之前來作調查的。你以為靠這種不關痛癢的話就能逃脫得掉嗎?」橫渡加強了語氣。
「上高中時我們在同一個俱樂部,他比我高一班。」
負責調查弓場的橫渡和下田來到帝急大廈,把名片遞進傳達室后,被領到一間可以與豪華的旅館客房相媲美的接待室。沒多久,弓場就來了。
「也就是說,在案發時間他正與一個女人幽會呢。」那須用了一個上了年紀的人才說的老詞。不過這個詞用在這兒可真是恰如其分。無法公開的相會對象很可能是有夫之婦,用幽會這個詞形容和有夫之婦相會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調查村越順也的刑警是山路和辻,中台興業分公司設在神田司大街的出租大廈里。這是座8層樓的雄偉建築,中台興業租了3樓到5樓的所有客房。
「可以,我們等你。」
弓場已被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但仍舊頑固地堅持最初的交待。
「庇護?庇護誰?」
為了不白跑道,他倆用公用電話與共榮汽車零部件公司取得了聯繫,知道了石井在班兒上。
「完全如你所說,」辻接著說,「前些時候,因弓場的供詞曖昧,證明不了他不在現場,我們就把調查重點放在他一個人身上了。現在,經過仔細探討,發現村越也有很多疑點。他有同樣的作案動機,門脅支持了國井,沒同意他的公司。一種『只要沒有國井就好辦』的心理和小職員的勃勃野心驅使他去犯罪。」
「你是想讓我們替你回答吧。你同國井在爭奪美紀子,而且在工作上也是敵手。」
進屋后,石井難為情地笑道:「原打算娶媳婦,才買了這套房,可是至今媳婦還不知在哪兒呢。」
看來,無論如何需要另外一個人,也就是第三者來證明弓場當時不在現場。
「用村越的話說,你每個月差不多都到他那兒玩一次,那時,他沒給你收音機嗎?」
他,一個謹小慎微的人,現在只考慮保護自己。他知道說實話能使自己平安無事,所以在警察面前極力地開脫自己。
「這一點我也考慮過了。但是在厚木地區能夠收到的調頻廣播只有關東的調頻電台和NHK,所以那天晚上的節目無疑是關東調頻電台于凌晨2點播出的節目。」下田想出來的新見解,被辻斷然否定了。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他還怕上司知道。既然怕的話,當初幹什麼去了,冒那麼大風險貪戀一時的快活去和部長夫人私通,何苦呢?
「以前村越說過要送給你半導體收音機嗎?」辻覺得半夜送收音機實在有悖常理。
「我們部長掌握著公司的實杈。本公司以營業為中心,營業部長的權勢甚至大過常務董事。部長特別器重我,他常常邀我去他家,隨著去的次數的增多,我同部長夫人開始了不正常的來往。
他和上司的妻子有私情,一旦敗露,便將徹底失去上司的信任。他一直堅持不露真情,恐怕不見得是為了庇護情婦,而是為保護自己。
「弓場是不是在庇護著某個人呢?」在毫無進展的偵查會議上,辻刑警突然嘟囔了一句,耳朵很尖的橫渡聽到了,他問道:
客房的門是自動的,客人一站在門前,門自動打開。與此同時,照相機開始工作,拍下客人的容貌。室內有種種刺|激感官的設備,適應著汽車旅館的幽會特點。另外,當客人離開時,只要按計數器上顯示出來的數額把錢放入自動收款機內,車庫的門就會自動打開。
與有夫之婦亂來的人居然還說什麼不想失去向一個妙齡女郎求婚的資格。
「只要能幫助村越,我可以證明。那天夜裡,村越是來給我送收音機的。村越一把我叫醒就說:『你瞧,我給你帶來了你想要的半導體收音機。』他打開了收音機,收到的正好是FM電台播送的凌晨2點的節目。」
弓場看了照片后,如果肯招認一切情況,便可節省許多偵查時間。
「那麼,你住在箱根了嗎?」
「好吧。」一向對「借口逮捕」持消極態度的那須終於同意了。「借口逮捕」的最大好處是,當某個人被拘留後供出來的情況要比他行動自由時成倍地增加。
這確實是像石井這類人的觀點,但村越也學算盤可有些意外。其實這也在情理之中,對於一個靠計謀生活的人來說,打算盤也是理所當然的業務活動。
「我直說了吧,在此案中,你處的地位非常複雜,也就是說你有殺死國井的動機。」
30分鐘后,他們來到石井家。從工廠到他家步行要走5分鐘左右。石井的住房是兩居室一套的房間,屬於房產公司。
「凌晨2點到的?」山路頓時警惕起來。
「……」
「怎麼了?說呀!」
「這,我不能說。」
「半導體收音機?」山路和辻對看了一下read.99csw•com
「而且什麼?」
「喂,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姓名和住址?」畠山懇求著。如果他講的是事實,弓場則無辜,調查工作便要重新作出安排。
這座房子名義上是房產公司的,實際上是先付押金,以後再分期付款的長期出售住宅。
「股長,咱們干吧!」下屬們個個摩拳擦掌。
「和他說收音機的事大約在三個月前,這以後,我去過他那兒一次,他說放公司里了,我沒拿到手。我本是為了拿收音機才去的,結果白白浪費了車錢。」石井惋惜地說道。兩個刑警感到他不是一般的吝嗇。比如說,他就讓山路他們倆站在正門的水泥台上,連杯茶都不倒。
照片證明了弓場久彥22日凌晨2點是在川越市。不過這裡有一個問題:「花木」旅館的服務員證明弓場兩人是零點到達,2點離開,匿名者說他追上弓場的時間是3點左右。旅館的證明和匿名者的證明在時間上有一段出入。
「部長已經知道了嗎?」
屋內傢具基本齊備。石井才二十幾歲,便為自己建築了安樂窩。他為人顯得很小氣,連收音機都要別人的就是證明。
「不,在調頻電台,即便過了零點,也把它算作前一天的節目。」
「我是弓場,找我有什麼事嗎?」他身材痩長,尖下頦兒,給人的印象是個機靈的人。進屋時,他四下環顧,顯得有些發慌。
「那段時間我和某人在某地。」一直低頭不語的弓場痛苦地抬起頭,額頭上沁出了汗珠。
「是這樣。」
「突然來的嗎?村越可說他星期五曾通知你他要在星期六來。」
「他不會輕易為別人作偽證。」山路和辻同時認識到這一點。他們瞧著汸佛在臉上刻著「認真」二字的石井,覺得村越可能的確不在作案現場。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下午4點,本部的電話鈴響了。偵查員們都沒在電話機旁,等他們來接電話多少還需要點時間,因此,被借調到本部工作的下所署的畠山刑警拿起了聽筒。
「有電話嗎?」山路換成了審問的口氣問道,村越並沒理會。
看起來,村越是個老實人,他的老實外表和河西相似。但河西的老實是天生的,而村越的老實彷彿是因職業的需要磨練出來的,因此,兩個刑警暗自告誡自己不要被對方的外表所迷惑。
偵查本部的很多人灰心了。
「前天的2點到3點……」他嘴裏重複著,頭埋得更深。
目前可以說無罪釋放弓場只是一個時間早晚的問題了。估計把那張照片擺在部長夫人面前,她也不能抵賴。
「這麼說,村越以前是故意告訴石井要去他那裡而又讓他幾次白等了?」同辻一起去調查石井的山蹐說。他鼻端的汗珠在閃閃發光。
「不,我在厚木市一個上高中時比我年級低的同學那幾住了一宿。」
「你說什,什麼?」畠山吃驚地喊著,屋裡的人都朝他望去。
石井沒領他們到別的屋去,就在傳達室說了這些話。山路感到他們已經了解了石井的生活內容。這個在公司管理帳目或別的什麼的職員,一定是過著一種一成不變的刻板生活的人。山路從石井戴著的套袖上想到他可能是那種即使讓他反覆地做枯燥無味的工作,也會忠於職守,像小倉鼠一樣奔忙,而絕對不會自己主動動腦筋去獨闢蹊徑的人。
在殺人案中,如某人嫌疑很大,但警方又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就是罪犯時,便以在正常情況下本不立案的小過錯為借口,將他逮捕,而後對他進行殺人調查。這就是「借口逮捕」。通過「借口逮捕」把人抓來以後,不是去核實逮捕書上註明的罪行,而是追究他是否殺了人。這種作法違反應以傳票所注罪名進行偵訊的刑事訴訟法的精神實質。再說,在沒有殺人證據時去審問殺人罪,勢必會出現強迫交待的局面。但這種方法在形式上並不違法,警方常把它作為絕招來使用。
「那麼,你和村越認識好長時間了嗎?」山路改變了話題。
「和那件事沒關係。」
「是這樣的。他為什麼幾次讓石井白等呢,其用意不外乎是讓石井覺得反正是白等,不如去睡覺,是為了使他安心地去睡。」
「你以為我們不知道這一點?我們的同事也去調查村越了。可是你比村越的作案動機更強。」
「你認不認識這個女人?」弓場一接過那須彷彿並沒什麼用意遞過來的照片,臉色立刻就變了。他雙手顫抖著,面部肌肉都僵硬了。
石井證明了村越不在作案現場。從石井的性格和他與村越的關係來看,他不大可能作偽證。一個吝嗇鬼絕不會為一台收音機而犯偽證罪。
「被你們抓起來的公寓殺人案嫌疑犯是不是一個身材瘦瘦的,在哪只耳朵下邊長著一顆痣的人?」來電話的是一個聽不出年齡、聲音發顫的男子。
「那麼,22日凌晨2至3點,你是住在那位朋友家嗎?」
橫渡覺察到弓場的這種抵觸態度。
「乾脆,我們去問問石井吧。」
第一期過去了,弓場依然頑固地抵抗,警方沒得到任何新的材料。檢察院提出延長拘留,但按這種狀態,很難具備再逮捕的條件。
「事到如今再隱瞞也無濟於事,還是源源本本地說出來吧。」
可是當他被當作殺人嫌疑犯逮捕后,仍不肯交待此事卻讓人費解,在重視信用和體面的公司里,單憑殺人嫌疑犯這一條就足以被解僱了。
「是用這台收音機聽的恩格爾貝魯特的歌曲嗎?」辻刑警仍然不甘心地問。他在想,是不是村越把小型錄音機藏在身上,把錄音機的聲音調成像是收音機的聲音,而實際上是錄音機發出的呢。
「難道你們懷疑我?」弓場臉色蒼白地問。
「你是石井吧。我是警視廳的山路。」山路說完后,對方一驚。不論誰突然受到警察的來訪,都會出現這種表情。
「請你原諒,我也是跟情婦在一起,我不九-九-藏-書想牽連她,這也是我沉默至今的原因。當我從報紙上獲悉弓場被捕后,總感到於心不忍,躊躇再三,才打了這個電話。我不騙你們,請你們調查254號公路上位於川越附近的『花木』汽車旅館。」那人說到這兒便把電話撂下了。
弓場全身一顫。
總而言之,偵破案件的真相是那須他們應盡的職責,而目前真相依然被濃厚的迷霧遮蓋著。
「反正……」為了打破沉悶的局面,那須說,「今後,我們要調查弓場和村越兩個人。雖然弓場矢口否認,但他的情況最為可疑。村越的證明過於嚴密,倒也令人生疑。請諸位再辛苦辛苦,重新徹底調查這兩個人的情況。」
「是的,因為在箱根耽誤的時間過長,到朋友家正好是凌晨2點左右。」
「我不想讓美紀子知道,她是福利省門脅局長的千金,我向地求了婚。萬一美紀子知道了我和部長夫人的關係,她一定會拒絕我。我不能失去她,我不敢想象失去她之後,我的生活會怎樣。」
「和某人在某地?那個人是誰?那個地方在哪兒?」
「珠算?」
但是,現場上沒留下弓場犯罪的任何證據,偵查本部不能單憑他有作案時間這點來抓人。
「這麼說,村越來的時候,正是你睡得最香的時候啦?」辻插了一句。
當然,證明人所作的時間證明往往會出現差異,但是因為國井的死亡時間估計是在2點到3點,所以這個差異就非同小可了。
弓場的殺人嫌疑基本上解除了,然而那須覺得他比殺了人還可惡。
「可是村越也有著……」一個刑警剛說到這裏,辻又接過來說:
「地址?」
「哎,我早就想能有台半導體收音機了。村越說他參加公司的年終聚會,抽籤得到了一台收音機,過些日子拿給我,他自己有一台立體聲收音機,不要這台了。」
「那麼你所聽到的不會是錄音機錄下來的歌曲吧?」
刑警們第一個想到的第三者,便是那位使一籌莫展的案件出現意外突破的匿名人,只要他能出庭作證說:「我在凌晨3點左右和弓場在一起。」就可以證明弓場不在作案現場。可是要找他簡直如同大海撈針,難上加難。
「不錯,那麼說那個星期六深夜2點,關東調頻廣播電台確實播送的是恩格爾貝魯特的專題節目。」
「嗯,這個……」石井思索著。他剛想回答,突然納悶兒地皺起眉頭問:「可是,你們為什麼問這些呢?」
作為偵查本部負責人的那須,想極力避免採用「借口逮捕」,可是弓場的情況確實嚴重,偵查本部的人認為十有八九是他作的案。
儘管偵查本部沒得到弓場作案的物證,但是他的三重殺人動機以及被詢問時所表露的驚慌失措的神態,再加上「同某人在某地」這句含糊其辭的答覆,更說明他比別人更可疑。
「你常去石井那兒嗎?」
倆人決定立刻去厚木。去厚木可以從新宿乘火車走小田急線,快車大約45分鐘就能到。
「國井是我大學同屆同學,做夢也沒想到他竟被人殺害。得知他的死訊,我很震驚。」他的話充滿深情,不像是演戲。但他慌恐的樣子給人一種內心有愧的感覺。
「當時計算機不像現在這麼普及,我覺得只要學會打算盤,不論走到哪兒都吃得開。」
「那天,星期日的早晨,不,實際上是夜裡,總之是星期天,對吧?嗯,我星期六下午為了試驗一輛新買的車子,去箱根兜風去了。」
「如果情況屬實,的確嚴重。」那須的臉變了色。此事意味著偵查工作一開始就判斷錯了。在這期間,他們借口逮捕了無辜的人,而且延長了拘留期,連續地進行了嚴厲的審訊。
「你是突然去石井那兒的嗎?」
「關鍵在名叫石井的這個朋友,」山路在返回的途中說,「如果石井和村越是一丘之貉,他可以輕易地作出相差一兩個小時的假證。深夜從東京走東名高速公路到厚木頂多一個小時(當時東名高速公路尚未和首都高速公路連通。)。只要證人為他隱瞞一個小時,就等於他沒作案時間了。」
「我認為他是人為地造出一個凌晨2點。」
「石井升。他在位於厚木市郊的共榮汽車零部件公司工作,就住在離他們公司不遠的房產公司經營的住宅里。」
三天後,案情有了意外的進展。本來弓場的拘留期剩下沒幾天了,偵查本部出現了急躁和疲勞的情緒,而就在此時,他們得到了一個使全體成員大為震驚的消息。
「請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弓場久彥有沒有我剛才講過的特徵?」對方相當固執,沒辦法,畠山只得回答說是的。
「對,村越到達石井家的時間不是凌晨2點。他認為石井如果清醒的話,會識破他的花招,所以他就幾次讓石井白等,這次趁石井睡得稀里糊塗的時候騙了他。」河西刑警同意辻的意見。在那須股里他的資格比辻要老得多。他從不說廢話,體現出他一絲不苟的性格。
「我們還沒通知部長,可是你因為無人證明不在作案現場而被指控為殺人嫌疑犯后,無論通不通知你們部長,他也會知道的。」那須繼續誘導著。
收款機收錢的同時,存貯器打出離館時間,然後歸零。存貯器記錄的弓場離館時間是凌晨2點3分。
「我放在家裡了,不過再有半小時我們就下班,如果你們要去看,在這兒稍等一會兒就行了。」
剛剛有點頭緒的弓場不在作案現場的證明又出現了疑點,國井死亡時間是凌晨2點到3點,而川越到赤坂只有三十多公里,深夜驅車在3點之前趕到作案現場也未必不可能。
「弓場說他與某人在某地見面,這個人很可能是絕對不能公開的人物吧。」
那須不大了解小職員們的處世觀,他認為目前對弓場來說上級的信任問題應該不能算作問題,關鍵是會不會被解僱。
「就是這台。」石井拿來的是九_九_藏_書S廠製造的普通半導體收音機,沒有錄音裝置。他打開開關,室內頓時響起悠揚的音樂聲。
村越不在現場被確認之後,值得懷疑的人只剩下弓場。本來弓場的作案動機就比較明顯,現在根據種種跡象來看,他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3月22日凌晨3點左右,我和一個女子外出旅遊,我們在埼玉縣川越市附近公路邊上的一家酒吧休息時,從那家兼營酒吧的汽車旅館中開出一輛坐著一男一女的車子。他們好像很慌張,碰了我的車子一下,車倒沒被碰壞什麼,只掉了點護漆。可是,他倆佯裝不知,驅車就跑,我生了氣,一憋勁兒追了一公里多。
這時不是上下班時間,車上較空。當列車過了相模川可以望到一座大山(這山屬於丹澤山的一部分)時,也就到了厚木市街區。
「同他有女人和工作之爭的不只我一個人,還有村越,……中台興業的村越順也。」
與此相比,「花木」旅館的證明是可信的。經過與服務員反覆核實,證明弓場是凌裊2點,確切地說是2點3分離開旅館的。
「真的,那段時間我確實和那個人在一起,我絕沒殺人。」弓場極力為自己開脫。
「沒什麼,村越卷進了一宗小案件,如果你能證明那段時間他在你這裏,將對他有很大幫助。」
「等等,等等。」那須擺手打斷了辻的話,「國井被殺,福利省的決心也不一定會變吧。而且村越的話不是也找不出破綻嗎?」
「干哪行的人懂哪行的事。怎麼樣?總瞞下去也沒好處吧?」那須不露聲色地試探對方。他現在只拿到了照片,尚不知道照片上那女人的身份。不過他臉上是一副莫測高深的表情,一邊裝出萬事皆知的樣子,一邊加速收緊網口。
「你們是要搞什麼不在作案現場的證明吧?」
「在國井被害的時間,可能弓場正與一個有夫之婦乾著不可告人的勾當。如果他讓他的情婦出庭作證,很容易為他洗清嫌疑。但是他卻沒有這樣做,目的是為了庇護對方。若對方出證弓場那段時間不在作案現場,自然會暴露她的不貞,徹底毀掉她的生活。若此事發生在白天,儘管她是和男人在一起,人們也不見得就把它和曖昧關係聯繫在一起,可是在半夜2點鐘,就無法搪塞了。」
那須決定借口逮捕弓場久彥,為此徹底調查了他的所作作為。
「警部先生,我求求您!」弓場脫口說了這麼一句。他握著那須的手,死命地懇求道:「請你無論如何對部長保密,他一知道我就全完了。被中澤部長嫉恨的人無法在帝急立足。中澤部長和總經理的私人關係密切,他準會提升為常務董事,請你不要告訴他,而且——」說到這兒他突然不說了。
「不錯,你要想消除對你的懷疑,就必須如實地回答我們的問題。」
「上星期六的夜晚,不,星期天的早上,凌晨2點鐘左右,中台興業的村越到你這兒來過嗎?」
那個打匿名電話的人,因車子被弓場碰壞,憤然追去,抓住了他。如果當時為碰壞和沒碰壞的問題爭吵的話,時間會因此而消耗一個小時。
「真無聊!難道我會因為這些事殺害朋友嗎?」
「不僅是同屆同學,還是同一個徒步旅行俱樂部的成員。」橫渡往深里說了一句。弓場顯出警察連這一點都調查出來了的表情,無奈地點了點頭。
年輕的辻知道那位歌唱家的名字,他問:「他的獨唱音樂會是星期六夜裡,啊,不,是星期日早上2點開始嗎?」
弓場如不是罪犯的話,那麼誰是罪犯呢?唯一的可疑對象是村越,然而,他的不在現場的證明也是無懈可擊的。
「什麼什麼?你再說一遍。」山路的眼睛上下翻動,不解地問。對音樂他只知道一些歌謠小曲什麼的,那些繞嘴的人名他一無所知。
「嗯,那是什麼俱樂部呢?」
「星期六夜裡?啊,來過呀。他半夜2點鐘突然趕來,我是被他叫醒的。」
汽車離開市區,爬上山丘,走著走著,前面出現了一片寬闊的工廠區,共榮公司的厚木工場就建在這裏。在這裏大山更加清晰了。
「村越?」
在屋裡坐著的偵查員和剛調查回來的刑警們都圍了過來。
與調查弓場的橫渡小組一樣,他們也沒預先通知對方。不巧,村越正好外出,他們只得暫等一會兒。反正他們平時經常盯梢,已經習慣了等人,再說他不久就會回來,也沒什麼待別難熬的。
「弓場!」橫渡啪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認為這樣回答搪塞得了我們嗎?」
「為什麼我非得回答這個問題不可呢?」弓場被逼得走投無路,但還是吞吞吐吐。
「當然是的,的確是這台收音機發出的聲音,我親眼看見村越按的開關。我沒笨到把別的聲源發出的音響當成收音機的聲音的地步。」石井感到個音樂迷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
「他的名字叫……」
「是萬蓋爾嗎?」
「你們從、從、從哪兒弄來的?」弓場斷斷續續地,好容易才說出這句話。
「訪問朋友還等到那麼晚哪?」山路話中有話地說。他覺得正巧趕在案發時分到達朋友家實在可疑。
「喂,喂!你是誰呀?請告訴我你的地址和姓名。」畠山的反應很敏捷,這當兒他已經用空著的另一隻手抓住鉛筆。有好多這種匿名報案使案情得到意想不到的進展。在匿名報告中,往往有9分是假情報,最多有1分是有價值的。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村越回來了。他是個外表極平凡的人,這有些出乎兩個刑警的預料,在他們的想象中村越一定長得儀錶堂堂。
那須明白了,弓場隱瞞應該出庭作證的人的身份不是為了庇護對方,完全是為了自己,是自私的小職員的保身哲學所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