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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倒牌 第十七章

中 倒牌

第十七章

瑪蒂特別想爆發出一聲長長的尖叫,再大聲咒罵那個該死的編輯。她突然很後悔選擇了這麼個人擠人的大堂來打電話,「讓我跟格雷通個話。」
她聽到電話那頭的副總編輯清了清嗓子,找不到合適的話說。「對不起,瑪蒂。」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回答。
「我們等待時機,就應該這樣做。等幾個月,製造好公共輿論,給亨利施加壓力促使他下台。這樣,他真的下台時,我們這樣做就是符合民意,而不是因為黨內的紛爭。公眾輿論是非常重要的,弗朗西斯,我們需要時間來使萬事俱備。」
「坦白說,我同意這個看法。」伍爾頓說,抿了口威士忌。
厄克特有將近十分鐘的時間一言不發了。他的中指指尖一直慢慢地撫摸著杯沿,發出的聲音如同刺耳的低泣。他抬起眼睛,那一片深藍彷彿穿透靈魂,「可誰是敵人呢,帕特里克?」
「作為黨鞭長,我沒有看法。」
「那是你的工作,弗朗西斯,而且是個特別難的工作。你要幫助我們決定什麼時機最合適。太早了,我們就會像一群迫不及待的弒君刺客。太晚了,黨派就會分崩離析,徹底完蛋。你必須要豎起耳朵,把任何風聲都收進來。我想你也在其他人那裡進行了暗中調查吧?」
現在他面對著伍爾頓,兩人中間隔著一個擺放著散亂文件的咖啡桌。沒有寒暄,他開門見山,「帕特里克,現在我得要你一句話,要對這件事情嚴格保密。在我看來,我們倆這次會面根本就不應該發生。」
「我們先試著把所有主觀看法放到一邊——」他又吐出一大口煙,好像是為了掩飾這話中非常明顯的偽善意味,「——像一份行政意見書那樣,來分析一下這個問題。」
「你覺得呢?你到底說的是誰?給個準話吧,帕特里克?」
「我政治保安隊的那些夥計們總是跟我嘮叨,提醒我說隔牆有耳。我真高興是你住在我隔壁!」伍爾頓提高了聲音,玩笑般地拍了拍厄克特的肩膀,還帶了那麼一點高人一等的驕傲。接著他的訪客大步走過去,拿起自己的紅箱子。
「事實上,」副總編輯的聲音里滿是尷尬,「我想他會一直都很忙。是他堅持讓我跟你說這事的。我想他是想跟你說清楚的,瑪蒂,但要等到明天。今晚你是不可能說服他的了。」
伍爾頓哈哈大笑,「對不起,弗朗西斯。這裏面可是太多外交辭令了。你也知道,我就連早上給妻子一個吻,她也會想我有什麼企圖。你想要直截了當的回答嗎?好吧。我們的多數席位太少了。從目前的趨勢來看,我們下一次就會被徹底給搞砸。我們不能再像現在這樣下去了。」
他很了解伍爾頓。這個男人可不傻,什麼事情都看得透透的。他肯定已經在暗地籌劃,多花點時間在下議院的走廊和酒吧里轉轉;加強一下已經建立起來的關係;交交新的朋友;去選區多走走,做出一副廉政為民的樣子;在報紙上多露露臉,跟編輯和專欄作者搞好關係,建立起自己的好名聲。他的官方記錄會變得一塵不染,他會大大減少去國外訪問的時間,多多地在英國國內飛來飛去,發表演說,談談未來十年這個國家面臨的挑戰和機遇。
屋子裡一九_九_藏_書陣沉默,外交大臣感覺到一股壓力在推著他趕快回答這個問題。「好吧,該死的,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是不是?」他從兜里摸出一個煙斗,接著拿出一個煙絲袋和一盒天鵝火柴。他慢吞吞地往煙斗里填好煙絲,用拇指向下壓緊,然後再拿出一支火柴。這一系列動作好像一個複雜的儀式。在一室的沉默中,點燃火柴時「嚓」的一聲顯得格外刺耳。伍爾頓不停嘬著煙斗,直到香甜的煙草都被點燃,他周圍慢慢變得雲霧繚繞。在揮之不去的藍色雲霧中,他的面目都有些模糊不清了。他揮了揮手將煙氣拂去,不再遮遮掩掩,「你必須原諒我,弗朗西斯。在外交部幹了四年,我已經很不習慣回答這麼直接的問題了。也許我已經不習慣大家直截了當直奔主題了。你這簡直是攻我不備啊。」
「電話里你聽起來很嚴肅。黨鞭長說他急需跟你談談,這一般就意味著那些醜聞照片之類的把柄已經被他抓在手裡了,可是《世界新聞報》卻不幸掌握了負面消息!當然得趕緊抽出空來啦!」
「我知道你會的,弗朗西斯。」
「當然啦。在你辦的派對上我總是特別開心。要拒絕你遞上來的香檳那可真是太粗魯了。」
伍爾頓在他身後關上了門,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他會缺席下午在會議大廳進行的辯論,洗個澡,打個小盹,準備好晚上的一系列活動。他回想了一下剛才的對話,有點擔心自己的各種感官和心智是不是被威士忌麻痹了。他努力回想厄克特是怎麼表達自己對科林格里奇的反對的,但怎麼也想不起來了。「這個精明的老混蛋,讓我把什麼話都說了。」不過,黨鞭長不就是干這個的嗎?而且,他可以相信弗朗西斯·厄克特的,對吧?他陷在舒服的椅子里想著自己剛才是不是太坦白了一點,卻沒有注意到,厄克特拿走的,不是他自己的紅箱子。
「明天就他媽的晚了!我們什麼時候因為格雷在打該死的電話就冒失去一次獨家報道的風險的?」瑪蒂把自己的鄙視一吐為快,「我們到底想不想辦好報紙了,約翰?」
他嘆了口氣,「相信我,我明白你現在的感受,瑪蒂。我希望自己跟這件事情完全沒關係,隔著十萬八千里。我只能告訴你,格雷很堅決,他不會刊登這篇報道的。」
「對不起。我想他正忙著打另一個電話。」
「問題在於,亨利需要用多長時間才能解決問題?」
「帕特里克,感謝你抽時間見我。」厄克特向前來開門的外交大臣送上一句問候。
「這個嘛,當然沒什麼理由期待選舉以後『蜜月』還繼續啦,我是這麼覺得的。不過嘛,暴風雨來得也太快了些。」
「帕特里克,現在有種看法,」厄克特接著說,聲音裡帶著濃重的憂慮和不安,「說亨利這個人不得人心,害得整個黨派都跟著他沉下水去。」
伍爾頓一邊給兩人的杯里續酒,一邊繼續分析道,「瑪格麗特成功做到了在保持個人強硬風格的同時,也保持清晰明確的方向和目的。不得已的時候,她可以做到殘酷無情;而不必要的時候,她也還是挺冷酷的。她永遠顯得那麼忙碌,腳步匆匆地趕往下一個目的地;所以她沒有時https://read•99csw.com間去理會可憐的俘虜,甚至也不介意在趕路的途中絆倒幾個朋友。這一切都不那麼重要,因為她是個手腕強硬,永遠站在風口浪尖的弄潮兒。這個女人讓你不服也得服。但亨利根本就沒有明確的方向,只不過喜歡坐在這個位子上的感覺。沒有方向,我們就輸定了。他想效仿瑪格麗特,但他根本就沒那個氣場。」他把一大杯酒重重地放在同僚的面前。「所以我們現在就像握著個燙手山芋。想讓他下台,很難辦。但如果讓他繼續穩坐首相的位子,我們的麻煩就他媽大了。」他舉起酒杯,「我們只能攪亂敵人的視聽,弗朗西斯。」他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你也需要時間來準備好自己的競選演說,厄克特心下暗想。你這該死的老騙子,你一直都流著口水想趕緊爬上這個位子。
「我的天哪,你不會真的有些不該有的照片吧?」伍爾頓驚嘆道,語氣里的玩笑成分減去了很多。他對於漂亮年輕女士的「色心」已經讓他走了好幾次險路。十年前剛剛開始從政時,他就曾經忍受過十分痛苦而煎熬的時日,接受路易斯安那州立警察局的盤問,解釋他周末在新奧爾良一家汽車旅館的行徑。當時和他一起同床共枕的,是個年輕的美國女孩,看上去二十齣頭,舉止行為像三十多歲,實際年齡卻不過剛滿十六歲。這件事情遮遮掩掩地就過去了,但伍爾頓可永遠不會忘記,在大好的政治前程與宣判強|奸罪之間,到底該選擇什麼。這可是「失之毫釐,差之千里」的事情啊。
「你他媽的一口酒都還沒碰呢!」
「那咱們幾小時后見。」厄克特回答道,拿起其中一個紅箱子。
「你說不會登,到底是他媽的怎麼個意思?」
當然,這些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她的母親仍然以為她在倫敦有了喜歡的人,有了可以共度一生的伴侶。但現實卻是,每當深夜回到自己的小公寓,早上起來又拚命在臟衣籃里尋找還能湊合穿的衣服時,她就覺得倫敦的日子變得越來越艱難而孤獨。她有很多的需求和目的,事業成功帶來的虛榮無法完全滿足;而這些需求越來越強烈,強烈到難以用拚命工作來忽略。
「嗨,瑪蒂。我想對你說,呃……哦,他媽的。我不想說太多廢話了。我們不會——他不會——登你的報道。我真的很抱歉。」
「所以有什麼解決方法呢?我們必須找個解決方法啊。」
厄克特小心翼翼地點點頭,沉默著表示肯定。他這是提名我去做卡西烏斯啊,他心想,把匕首放到老子手裡來了。但厄克特發現,伍爾頓不介意因此會引起的轟動,一點也不介意。這讓他精神振奮。
厄克特故意對伍爾頓這番直率的言辭展露出痛苦的表情。
厄克特站了起來,「當然,我們今天的對話一個字也不會傳到外面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電話那頭是一陣驚異的沉默。她把這句話翻來覆去地想,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但不管怎麼翻來覆去,意思都是一樣的。
「我在這兒等著!」
那個酒客轉過身來面對著她,「年輕的女士。你說你要來杯酒。你看起來也的確需要來杯酒。我的醫生跟我說,酒對身體毫無益處。但https://read.99csw.com他知道什麼?你不介意我這個老得能當你父親的人做你的酒友吧?順便介紹一下,我姓科林格里奇,查爾斯·科林格里奇先生。但請你叫我查理,大家都叫我查理。」
帕特里克也同樣注視著他,「誰最有可能導致我們下次選舉一敗塗地,誰就是敵人。到底是反對黨的那個混賬領袖呢,還是亨利?」
瑪蒂來到目的地時,酒保剛剛把吧台打開。她氣沖沖地打開包,拿出一張五英鎊的鈔票摔在吧台上。「來杯酒!」她大聲宣布,一腔怒氣不知如何發泄,結果胳膊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一個人。這人比她來得還早,靠在漆得光滑無比的吧台上,顯然已經在等著喝今晚的第一杯酒了。
「再給我一小會兒。別人請我去刺探一下,看同僚們覺得我們到底陷入了多大的麻煩。我們就把牌攤到檯面上來說吧。亨利現在還是你心中最合適的領袖嗎?」他舉起酒杯,目光如炬地凝視著伍爾頓,接著喝了一大口,重新放鬆,在椅子上坐好。
「今晚我有個會議招待會要開,帕特里克。所有人都在那兒。這個聚會很有利用價值的。你會出席的,對吧?」
午飯後不久,瑪蒂就把自己寫的文章發了出去,自那以後,她就一直情緒高漲。民意調查令人震驚。這是獨家的頭版新聞。而此時此刻,她周圍那些虎視眈眈的競爭者們還毫不知情。毫無疑問,她是這次會議到場記者中絕對的王者。這個下午她花了很多的時間,興奮而渴望地幻想著在自己眼前慢慢打開的那些機遇之門。她剛剛在《每日紀事報》干滿一年,她的能力也逐漸得到了賞識。再這樣奮鬥一年,也許她就能做好邁出下一步的準備了。比如做個助理編輯,甚至是專欄記者,可以有自己的版面,寫一寫嚴肅的政治分析,不再只滿足於每日吸引眼球的新聞了。而且,有了弗朗西斯·厄克特這樣的朋友,她永遠不用為得到內部消息而發愁。
「這會在黨內引起巨大的騷亂和恐慌,而且反對黨那幫混蛋就該狂歡慶祝了。事情可能會變得很糟糕、很混亂,而且也不敢保證亨利就會安安靜靜地下台。這也會被看做是孤注一擲的絕望之舉。一個新的領袖至少需要一年才能把各種縫隙填平。所以我們不應該騙自己,把亨利趕下台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不是這樣的,先生。但是,再次,即便剛才說的這些都是事實,亨利能自己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嗎?嗯,你知道我對這個問題的看法。瑪格麗特走了之後,我就反對他坐上這個位子,我現在也初衷不改,選他當首相是個錯誤。」
「對不起。」她狂躁地說了聲抱歉,聲音里卻毫無歉意。
「你他媽的去死吧,約翰!」這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話。接著她把聽筒重重摔了回去。不應該這麼跟他說話的,但她的文章就應該被槍斃嗎?她又一次拿起電話,想聽聽他是否還在電話那頭,並告訴她這隻不過是一場愚蠢的惡作劇。但她只聽到那頭響起冷冰冰的忙音。「他媽的!」她罵了一聲,再次把聽筒摔了回去。正在隔壁打電話的一個會議管理人員不滿地看了她一眼。她兇狠地瞪了回去。「媽的!」她又故意咒罵了一聲,用他read.99csw.com剛好能聽見的聲音。接著她就穿過門廳,走向酒吧間。
「但作為黨鞭長,也有那麼一兩個高層同僚要求我稍微地試探一下,看問題究竟有多嚴重。我們就簡單談談吧,帕特里克。這對我來說不容易,你也會理解的……」
厄克特點點頭,心中暗笑。他知道伍爾頓的個人看法,他也知道目前假設的這個行政意見書到底會得出什麼結論。
厄克特低下頭,冰冷的臉上面無表情,彷彿是在對他的直言不諱表示感謝,實際上,他心裏正在進行一場盛大的慶祝。他實在把眼前這個人的心理摸得太門兒清了。
「帕特里克,很榮幸你掏心掏肺跟我說這麼多坦白的話。真的很感激你對我的信任。對我們所有人來說,接下來幾個月都會很艱難,我需要你在我背後,不斷給我意見和建議。你會看到,我將一直是你堅定的朋友。」
「帕特里克,就咱哥兒倆我才敢說這樣的話,有兩個特別有影響力的平民黨員來找我。他們說各個地方的感覺非常糟糕。我們上周輸掉了兩個重要的地方補選,本來那應該是很安全的席位才對。未來的幾周我們還會再丟掉好幾個席位。」
「多數席位只有二十四個,他沒多少時間了。」伍爾頓自我安慰般地雙手合握著酒杯,「再有幾次補選失敗,我們就要提前進行大選了。」他沒有看眼前的同僚,而是盯著黑褐色的杯中酒,「那你有什麼看法呢,弗朗西斯?」
「首先,我們有問題嗎?答案是肯定的,而且還是比較嚴重的問題。我那些蘭開夏郡的鄉親們簡直都暴跳如雷啦!我覺得你不動聲色地來調查調查還是很正確的。其次,有沒有什麼柔和的,無痛的方法來解決掉這個問題呢?可別忘了,我們可他媽的是贏了大選的啊。但我們贏得不那麼漂亮,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而這都是亨利的責任。但是——」他揮了揮煙斗,表示強調,「如果真的要做出什麼行動來把他換了——這正是我們目前所討論的最關鍵問題……」
「明天就是該死的多塞特西區補選了。估計這次也夠嗆,我們說不定也會挨上當頭一棒,你記住我的話。我們現在就連去競選當地的捕狗員都有困難。」
此時此刻埋首忙碌於一個小小的酒櫃之前的是尊敬的帕特里克·伍爾頓,女王陛下的外交與英聯邦事務總大臣,默西賽德郡眾多成功的外來移民之一。看起來,今天下午他已經在這裏消磨了不少時光。而厄克特則將自己帶來的紅箱放在屬於帕特里克的那四個旁邊,五個紅箱就並排放在雨傘下面形成的泥水坑邊緣附近。這些顏色鮮亮的皮質箱子是高官的標誌之一,他們每天都攜帶著這個夥伴,裏面裝著官方公文、演講稿和其他機密文件。作為一個外交大臣當然需要好幾個紅箱。而黨鞭長不會發表會議演講也不會處理外交危機,所以來到伯恩茅斯時,厄克特的紅箱里裝著三瓶十二年的麥芽威士忌。酒店提供的酒水通常貴得令人咋舌,他這樣向妻子解釋,更別說老是找不到你想要的那個牌子了。
「喝一杯?」這個親切友好的蘭開夏郡人拿出好客之道。
「我的天哪,這張紙從他媽的哪兒來根本就不重要。不管是誰給我送來的,如果那個人知道這https://read.99csw.com樣做可能會讓自己的名字傳遍整個新聞界,那他就不會給我送來了。唯一重要的是,數據是對的,我確認過了。」
「好吧,查理,只要我們不談政治。很高興認識你。請允許我的編輯做今天的第一件體面事,請你喝上一大杯!」
厄克特笑了笑,步態輕盈地穿過房門,走進伍爾頓下榻的套間。現在已經是下午晚些時候了,狂風不再囂張肆虐,但伍爾頓門廳里那把還滴著泥水的雨傘說明今天的天氣可真是糟糕可怕。厄克特此行並沒走多遠,實際上不過是從他自己那套位於酒店一樓一系列豪華小別墅中的套房走了幾米來到這裏而已。那些小別墅是為內閣官員預留的,每一棟都有二十四小時的警察輪班保衛服務,花費巨大。當地警察局因此將這裏命名為「加班巷」。
當然,這些都是胡說八道。伍爾頓正是以直接甚至有時候很具攻擊性的從政風格而聞名的,這一點讓他在政壇的日子不好混,好不容易才在外交部找到了用武之地。他說剛才那番話不過是在爭取時間,好理一理思路。
「就是不會登,瑪蒂。不會見報。」科拉傑維斯基顯然很難招架眼前的對話,他的聲音里有種深切的痛苦,「很抱歉我不能跟你細說,因為是格雷親自處理的,我自己沒有看到報道本身,請相信我。但很顯然你寫了個很轟動的新聞,我們尊敬的總編大人覺得不能在完全確認之前就登出來。他說我們一直都是支持政府的,他可不能因為一張匿名的紙,就完全拋棄我們的方針和立場。行動之前我們必須要完全確定,現在我們不知道信息的來源,所以沒法完全確定。」
「我這件事情比艷照嚴重多了,」厄克特小聲說道,「最近幾個星期我聽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傳聞,是關於亨利的。你也應該感覺到了吧,內閣也有些人對他不滿,媒體也老是說他壞話,對他特別不利。」
同樣無法忽略的還有她快到五點時收到的一條口信,十萬火急地讓她給報社辦公室打個電話。她剛剛在酒店平台上和內政大臣喝了杯茶,聊了聊天。這位大臣很想讓《每日紀事報》明天登登自己的會議演講。另外,比起在同僚們冗長無比的演說中度過另一個昏昏欲睡的下午,和一位年輕漂亮的金髮女郎交談一個小時顯然在任何時候都要有趣得多。正聊得起勁呢,一個接線員就把寫有口信的紙條塞進瑪蒂手裡。酒店大堂人很多,但其中一個公用電話沒人,於是她決定忍受一下這些喧鬧的雜訊,就在那兒打電話。電話打通以後,普雷斯頓的秘書說編輯大人正在打電話,就給她接通了一位副總編輯,約翰·科拉傑維斯基。那是個溫柔的大個子男人。夏天閑下來的時候,她跟他熟悉了一些,兩人共同分享上乘的紅酒,而且他的父親和她的祖父都是戰爭期間逃到英國來的歐洲難民。有了共同的喜好和背景,兩人的感情迅速升溫。但並沒有發展到上床那一步,應該說是「還沒有」。他曾經明確表示過他希望兩人不僅僅停留在辦公室閑聊的朋友這麼簡單,不過,此時此刻,他的舌頭突然打結了,聲調也變得很不自然。
「你這老狐狸總是這麼精明謹慎,弗朗西斯。」
「謝謝你,帕特里克,來杯蘇格蘭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