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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孤家寡人

第九章 孤家寡人

「那裡面裝的是什麼?您還沒看吧。」
「這麼說田卷家也曾失竊過?」
「看來田卷光子是出於某種原因對警察敬而遠之」。
作為妻子不可能一次都沒見過丈夫的常用物品。為什麼她在未經證實的情況下就急於否認呢?這個疑團在松家的腦海里越來越大。
知道不是生的,松家鬆了口氣,打算回家后再打聽他的電話號碼。松家通過NTT打聽到了上田成吉的電話號碼。這是住在川崎市區的上田成吉的電話號碼。打104查詢,在市區的五力田有個同名同姓的人。除此之外再沒有叫上田成吉的了。這就不會錯了。
「關於秋本的打火機,我覺得很彆扭。希望你們儘早把罪犯緝拿歸案。田卷先生的金錶也和秋本謀殺案有關係嗎?」上田坦率地問道。
松家記得這塊金錶。這塊純金懷錶有著相當長的歷史,是個古董,價值非常高。內蓋上刻著田卷的名字,但因為住址不詳而歸入了不詳物品之列。看來這是新屋很早以前的獵物了。松家苦笑了—下。但是田卷家並沒有刊登去世的廣告,所以,新屋未必只靠看死亡廣告去行竊。也許有時正好碰上家中無人,或者通過別的方式得知田卷家沒人,然後進屋行竊。
「這是贈給您的,您告訴我住在哪兒,我這就給您送去。」
但是,在通知未亡人田卷光子之後,對方的反應很冷淡,她說並不記得有這件東西。
快到讀賣車站時,上田旁邊的座位也空了出來。兩個人並排坐下。車行到新百合山岡時,上田站了起來。
在綿綿的梅雨後好不容易露出一絲晴空。吸足了水分的綠色在充滿夏季色彩的空間里顯得益發嬌嫩。萬葉時代歌頌的多摩橫山也漸漸被都市化的浪潮波及,只有這一帶還在苟延殘喘。
「是呀。但是死者一個孫子都沒有。」
「見過幾次。」
從山谷延伸到山腰的住宅群讓人感到是一種邪惡的力量。沐浴在陽光下的重重綠色洋溢著旺盛的生命力,而夾在綠色之間的住宅群則孕育著都市的烏煙瘴氣,就像會帶來不幸與災難的使者一樣。
「這麼說就太可悲了。葬禮和法事並不是為死人做的,而是為活著的人做的。」
「內蓋上刻著田卷敬造的名字。」
松家把目光盯在了贓物清單上的一行。上面寫著:「純金懷錶——田卷敬造」。這個名字與法事廣告上登的死者名字一模一樣。

1

「嗯,金錶會引起末亡人的痛苦回憶。」
「事已經辦完了。」松家避開了上田的問題。
也許是刑警的本性妨礙了他直接的觀察。如果說不是直接的,這個田卷光子的回答就不應該屬於直接的。
「我們一直沒發現被害人與武相市有什麼聯繫。他行竊都是在神奈川縣和東京都。真沒想到他會特地跑到武相市去買西式糕點。」
不僅僅是年輕,松家覺得她的姿色都是經過職業訓練的。他們是出於什麼原因而結合的呢?對於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來說,這是一個多麼不相稱的妻子呀。這個妻子肯定不是原配。
「大概罪犯是因為心虛才避開大路,專找荒川河邊的小路往南走的。罪犯在心理上有不可告人的地方,所以專抄小道走。」
新屋行竊的範圍主要在其住所附近的東京都泊江市、調布市、稻城市、町田市,以及神奈川縣的川崎市多摩區和麻生區,還有縣中央的各個城市。在這個有限的範圍內找出一個和田卷敬造同名同姓的失主,這種可能性太小了。十有八九,金錶就是泊江市田卷敬造的遺物。
「紙袋上印著伯爾尼,好像是小甜餅。」
在這群穿著孝服的人群最後,走出來一個二十多歲、身穿黑色縐紗孝服的女人。在眾多上年紀的男女當中,這個女人有著一種尤為引人注目的妖艷。她整個人都裹在孝服里,但與生俱來的美色洋溢在她的舉手投足之間。黑色的孝服更襯托出了她那白皙的膚色。
「這塊表是和秋本的打火機一起在新屋的家裡找到的。」
「新屋,那個小偷?」
這是一則周年祭的通知廣告。這種廣告很少。—般周年祭只邀請特別親密的友人參加,這則廣告的用意真夠奇怪。大概是沒有舉行正式葬禮,迫於周圍的壓力,才做周年祭的吧。
「死者是這一帶首屈一指的大財主,但他家的運氣可不怎麼樣,兩個孩子在小時候就死了。雖多次再婚,但一直沒有孩子,後來就跟現在這位夫人結了婚。」
從荒川河的支流向北本市的地界沿伸出來的袋水路,過去也是荒川的河道。河道改變以後,就被廢棄並被袋水路封住了九九藏書。川島鎮跨過荒川河的支流向北本市方向沿伸。一看便知,兩地是以原來的荒川河支流為界。
「讓我看什麼?」
「這麼說的話,罪犯不見得熟悉廢車堆放場的地理情況。」
在廣福寺的大殿上,田卷家的周年祭已經開始了。田卷家的親戚、朋友等等都集中在大殿上。住持誦經的聲音傳了出來。松家為了躲避強烈的日照,站在樹蔭下等著。誦經的聲音就像催眠曲一樣讓人發困。
「是上田先生呀,您怎麼在這兒?」松家反問道。
「並不佔用您多少時間,只是請您看一看,可以嗎?」松家很有耐心。他非常想知道未亡人看到金錶時會有什麼反應。
「聽說根據死者的遺囑免去了正式的葬禮。」
要是新屋還活著,肯定不會漏掉這則廣告的。從6月29日下午二時起,田卷家肯定空無一人,而新屋生前的住處離這裏並不遠。新屋是利用別人的不幸而生存的,結果遭了報應。他自己被人殺了。真是因果報應。
廢車堆放場設在三角洲堤壩的內側,打算以此來加固堤壩。這也算是巧妙的廢物利用吧。
「您看看蓋內,上面刻著田卷先生的姓名。」
庭院四周用洋灰牆圍起,院子里鬱鬱蔥蔥的樹木枝椏一直伸到屋頂上。整座房子在數棵參天大樹的包圍下睥睨著四周。主屋全部被綠色所覆蓋,幾乎看不到它本來的面目。
「罪犯可能事先在這裏預備了一輛別的車。」
「即使證明這就是死者的東西,如果遺屬不承認,也不能強迫她接受。」
田卷敬造這個名字很少見,所以不大可能有同名同姓的人。這件贓物應該可以確定物主了。
這個廢車堆放場位於川島鎮和北本市的交界處,在袋水路與荒川河向北沿伸約一公里形成的三角洲地帶。周圍是漫無邊際的廣袤平原。荒川河泛濫時,這一帶經常發生水災。
但在私下裡,田中支持松家的想法。
「既然有這麼好的一個棄車場所,為什麼又把屍體扔到熊谷市的破屋中,而不是把屍體放在車裡扔到這個地方呢?」福山自言自語地嘟囔著。
「廢車堆放場倒真是個隱蔽的好地方。」石井說。
「如果這塊金錶確實是田卷敬造的遺物,我就要追查為什麼他的遺孀拒不認領。即使她是因為不想再引起新的悲痛,作為遺屬也應該保存死者的遺物。」
「這麼說這是罪犯的……」這張發票是在車內找到的唯一可疑物品。警察署已迅速和發票的出處——榮光百貨店的武相分店取得了聯繫。從發票上印的櫃檯號碼來看,這是東京西式糕點專賣店「伯爾尼」分店的發票。
「真不錯。」田中吃完后說。
「現在還說不上。這塊表和秋本的打火機在一起,我只是私下覺得不大對。」
在墨綠色的雜樹林中住宅鱗次櫛比,從山谷一直延伸到山岡頂上。人們用推土機以驚人的速度把這片萬葉時代的名山弄得四分五裂,使雜樹林變成枯燥無味的階梯,毫無規劃地隨意建設住宅。
「也可能是扔掉屍體后,開著被害人的車逃跑了吧。」
「真煩人。我說過不是我丈夫的遺物還硬要我看,真不像話。我說過多少次了,這塊表不是我丈夫的遺物,請您拿回去。」她說完這些,就把內線電話掛了。
「把世界上具有代表性的糕點集中在一起,這種做法很受顧客歡迎,營業額一天比一天高。有的客人一次就訂購好幾盒。」店員得意地說道。十個、十五個、二十個,根據發票的記錄共賣了二十個。現在還不清楚伯爾尼店的發票到底是不是罪犯留下的。但目前還沒發現新屋和武相市有什麼聯繫。沒人知道新屋生前的經歷,也可能他在搬到喜多見之前曾經在武相市住過。
不過他可能還沒回到家。松家過了十幾分鐘才打電話。是他的家人接的,說他剛回來。不一會兒上田的聲音傳了過來。
松家正在對光子做著種種猜測,突然有人從背後拍了他一下。回過頭一看,一個人正在對著他笑,松家認得他。
「您肯定這是田卷先生的東西?」
搜查總部的工作很快就有了結果。在案發現場的下游,也就是川島鎮境內的河邊廢車堆放場,發現了通令搜查的那輛車。車子扔在廢車堆里,和別的車子混在一起。
在向伯爾尼店打聽以後,這是該店在去年出售的「世界糕點精品」的發票。伯爾尼集中了世界上主要的糕點,經美食家評判后,將這種糕點列為該店的主角商品。
松家的目光被這個女人吸引住了。正在這時,住持從這個女人背後叫住了她。松家只聽見住持叫了一聲夫人,後面的對話沒有聽見。大概是談些事務性的九*九*藏*書問題。
這時正是放學的時間,車裡非常擁擠。有一個空座位,松家讓上田坐。上田把裝有今天法事上的贈品(祭奠回禮)的紙袋放到行李架上,然後坐了下來。
俗話說農業是基礎,但映入松家眼帘的卻是隨意建設住宅的景象。都市化的浪潮已經把山岡淹沒了。
松家認為,如果這是被別的小偷偷走的,她是不會這樣拒不認領的。新屋並不僅僅是一個小偷,他被人謀殺了。失主的遺屬拒絕認領被殺小偷房間里留下的贓物。松家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但是他的遺孀並未證實就否認這是其亡夫的遺物。如果遺物很多,遺屬有可能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死者的東西。但是懷錶就像其名字一樣是隨身攜帶的。
雖然下手有點兒遲了,但警署已通告了新屋的汽車顏色、車型、車牌號碼,並下令搜查。
「田卷老人總是戴著這塊表,從不離身,所以夫人不可能沒見過。」
「所以,我無論如何也要去會一會田卷的遺孀。」
「會不會是棄屍的地方也是臨時決定的?」
「這麼說死者的遺產繼承人只有夫人一個?」
「似乎本來連周年祭也想省掉的。但田卷家畢竟是多摩地區的世家,不管死者有什麼遺囑,周年祭都是不能免的。」
田中說:「遺屬不想再見到死者的遺物,是怕引起新的悲痛。」
「罪犯肯定是驚恐萬狀,連油箱沒油都沒有注意到。」
松家誠惶誠恐地按響了門鈴。屋裡沒有絲毫反應。雖然院子里鴉雀無聲,靜得就像沒人住一樣,但來訪的人一直堅持站在門前,等待院內的反應。松家正想再按門鈴時,「來了。」從內線電話里傳來了一聲冷漠的回答。在松家對著內線電話傲了自我介紹之後,有個裝腔作勢的女人問道:
「有了。」
從車站沿著種滿老櫻花樹的參拜道慢慢地往上走。陽光已經開始帶有夏天的味道。越往上走視野越開闊。隔著小田急線經過的山谷,低矮的山岡像波浪一樣綿延起伏。
汽車並沒有報廢,還能開,但油箱空了。警察對汽車進行了仔細的檢查,但沒有找到任何與罪犯有關的遺失品或者線索。
「本人的丈夫田卷敬造在心臟病療養的過程中,于去年6月29日因心臟器質性病變與世長辭。依照死者生前遺囑未舉行正式葬禮。在此謹向各位生前友好深切致意。
松家從負責保管贓物的警署借出來那塊金錶,前往田卷家。到那兒一看,松家吃了一驚。田卷家位於多摩川附近的風景區,是一個規模宏大的院子,院子里種著茂盛的樹木,就像森林一樣。建築非常雄偉。從遠處望去,就像是被森林環繞的古堡。
「這麼說上田先生您自己也見過田卷先生?」
受了上田的啟發,松家反問道:「上田先生和已故田卷先生有過直接的往來嗎?」
圍牆和樹木遮住了建築物的全貌,看不清楚,但從其雄偉的外觀能夠看出來,這是一幢古典式的頗有歷史淵源的建築物。看來這是這一帶的世家。只有大門看上去像是新安的,鐵制的大門威風凜凜,給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在門柱上掛的名牌也是新安的。在名牌下面有供訪問者用的門鈴。門鈴旁邊裝有監視器。看樣子院內放養著猛犬。
但是從發票上的日期來看,那時新屋已經搬到了喜多見。特地從喜多見跑到武相市來買伯爾尼的西式糕點,這恐怕不太對勁。為慎重起見,警察拿出新屋的照片給店員看,但店員絲毫不記得有這麼個人。
今天是6月29日,光子登的廣告上說要在今天為亡夫敬造舉辦周年祭。松家根據廣告上登的舉辦法事的地點,出發前往川崎市多摩區的廣福寺。他想在周年祭的法事上堵住光子,讓她認領金錶。這樣做既不會吃閉門羹,也不會假稱不在。他乘小田急線在丘遊園站下車后,朝著橫亘在鐵路線南面的平緩的丘陵走去。
「刑警先生,我在這兒下車。」上田打了招呼后就下車了。車門關上后,松家突然想起上田忘記拿走放在行李架上的紙袋。
一想到打車費很貴,松家也猶豫了。
「東西在我這兒,您打算怎麼辦?」
「您說您見過,那就是說上田先生見過田卷先生戴這塊表?」
松家的目光一下子停在了廣告欄的一角。這裏登了一則法事廣告。內容如下:
「田卷?」
「如果從不離身,新屋就不可能偷到手。也就是說新屋是在田卷敬造去世后才偷去的。」
「上田先生。」松家大聲地喊,想把上田叫回來,但這時車已經開動了,上田的身影漸漸地從視野中消失了。松家知道上田的工作地點,但偏偏不知道他住在哪九*九*藏*書裡。看他在新百合山岡站下車,大概就是住在這附近吧。
「那太好了。實際上我正想讓您看一看呢。」
「沒有孫子?」
「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看見她的反應又能怎麼樣?」
「這太不好意思了。」松家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個意外到手的贈品。
聽了松家的這句話,對方冷冰冰地說:「大概是同名同姓吧,總之不是我丈夫的東西。」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上面寫的是根據死者的遺言沒有舉行正式的葬禮。」
「有道理。田卷光子會對警察敬而遠之嗎?」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想問問您是不是忘了拿走放在行李架上的東西?」松家這麼問。
「喂,喂。」松家對著毫無反應的內線電話徒然地叫著。松家白跑了一趟。但是,田卷光子的回答更堅定了松家對她的懷疑。
「肯定沒錯。不是還刻著名字嗎。這塊表是怎麼回事?」對松家拿著田卷的遺物,上田覺得很奇怪。
「按道理講是她一個人發了。」
「別做夢了。一塊兒都別想。」這一打諢,所有的人都大笑了起來。
「這個……」上田一臉的疑問。
松家從住持的稱呼上弄淸了這個女人的身份。松家聽說死者是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所以想當然地認為他的未亡人也是一個和他歲數差不多的老太婆。前幾天去拜訪時,從內線電話里傳出來的聲音沒法判斷出年齡。但是看到本人以後,才知道這個女人如此年輕,說她是死者的孫女都毫不誇張。
「我忘得乾乾淨淨的。我去的時候沒拿東西,所以回來時沒想起來。」看樣子上田是聽到松家的話以後才想起來。
「但是,一般來講,找到了死者被盜的遺物,遺屬都想證實一下是否真的是死者的。」
「還有一個可能,說穿了就是失主對警察敬而遠之。」
這一帶是在萬葉時代就已是人們所喜愛的「多摩橫山」。沿著多摩川,一直到野猿嶺,南北相連。平緩的山岡重重疊疊。在山脊上長著茂盛的紅松,在山谷里,混生著杉樹、日本扁柏、柞樹、小橡子和青岡櫟等樹種。在雜樹林中長著的野花和野草,隨著季節的變化開了又謝,謝了又開。
「所以說,即使有遺囑,遺屬不舉行正式葬禮,我也覺得她可夠冷酷的。」
只有她一人和參加周年祭的人群格格不入,看來她還沒有被死者的親友所接受。雖然形式上她是喪主,但在遺屬看來她只是個外人,真是可悲。
不一會兒電車進站了。這是輛慢車,這輛車經過町田,所以兩個人一起上了車。松家要去厚木,想在町田換乘快車。
松家說明了來意。不一會兒,傳來一句冷冰冰的回答:
松家在山頂的平地上轉了一圈兒,就順著原路返回了。回到廣福寺裏面時,身穿孝服的人群正從大殿走出來。誦經終於結束了。
「這是田卷先生周年祭的贈品,如果是食物,您就吃了吧。」上田說道。
松家很想認同這種說法。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卻越來越覺得不是這麼回事。

4

「周年祭只是個儀式。即使遺屬不想辦,死者生前的人際關係也還是要辦理的。」
「可能是在車裡謀殺后,把屍體扔在案發現場,然後逃跑。結果逃到這裏油箱里沒油了,沒辦法只好棄車而逃。」
「可別,您可是大忙人,這麼做就太折殺我了。我家也挺難找的,頭一次走容易迷路。還是由您處理掉算了。」
「這麼說你認為所有偷偷舉行葬禮的遺屬都是冷酷無情的了?」田中責備他說。
「您別多慮。」
站在山頂上,松家再次切實感受到了都市化浪潮的驚人速度。多摩橫山已經被住宅群侵蝕得看不出本來的面目了,本應是這裏的主人的綠色,也已被擠得快要滅絕了。
既然上田說了「由他處理」,那就先帶回警署再說。只因為對田卷光子感興趣而去參加她為亡夫舉行的周年祭,卻意外地得到一份贈品。
「這不太好吧。」
很明顯,她對警察是敬而遠之。即使她本人不記得有這塊表,有警察拿著刻有她亡夫名字的東西來拜訪,身為妻子也應該是很感興趣。而她卻堅決拒認,而且在松家來訪時,連門都不開。這可真是名符其實的閉門羹。
正在松家左右為難時,車子到了町田。上田忘記拿的贈品好像是食物。如果是生的,必須儘快送回去。紙包上印著伯爾尼食品店,看樣子裏面裝的像是小甜餅之類的東西。
「前幾天,我曾打電話問過那塊刻有田卷敬造名字的金錶的事,我想讓夫人當面認一下,今天把原物帶來了。」
估計是新屋的遺read.99csw.com物和不值錢的破爛都留在了他的屋子裡,由看門人負責保管。
「現在有『河流法』,對河岸的管理非常嚴格。一不留神扔點兒垃圾都不行。這個廢車堆放場居然能被允許設在這兒。」
「真是不好辦。」
雖然松家認為田中這種尖刻的想法對田卷光子太不禮貌,但他心裏面已經認定這種過於尖刻的推理即將得到證實。
「但遺言並沒說周年祭也不舉行。」
「有點兒私人關係。」松家避開了上田的問話,不過說有私人關係倒是真的。
「他和我父親關係很好,在父親生前,他經常來我家串門。」
「他好像有四五個妻子。我也對她的年輕、美貌深感吃驚。」
「不逐個通知死者的親友,而是改用廣告通知。這樣會有人看不到這則廣告。」
山上的所謂城址,只有一個稻毛重成的紀念碑。向四周望去,像波浪一樣高低起伏的丘陵一直向丹澤和箱根的山脈綿延開去,連成一體。
「那個遺孀已經聲明那不是她亡夫的遺物,我們硬給送去,這不太好吧。」田中說道。
「如果在這裏預備了別的車,把屍體一起扔在這裏不是更好嗎?」
那輛車經過仔細的搜查,車內並未發現明顯值得注意的地方。石井在駕駛座和靠背之間找到了一張榮光百貨店的發票,這個百貨店位於緊挨著川島鎮的武相市。
這輛車在新屋去世的同時也失蹤了。搜查總部認為是罪犯在丟掉新屋的屍體后,將其扔在了附近。如果扔在收費停車場,很快就會被發現,所以警方把搜查重點放在了案發現場周圍的空地、免費停車場、空院子和廢料場。
「田卷是我父親的朋友。今天是他的周年祭。我是代父親來參加的。」
「請問警察先生找田卷有什麼事?」上田刨根問底。
新屋死後,縣裡的失竊案件暫時沒有了。但不知什麼時候還會發生同樣手法的失竊案件。
在警署把包兒一打開,同事們都擁了過來。打開包裝盒一看,裏面裝著世界各國具有代表性的糕點。簡單的包裝紙上逐一寫明了這些糕點的名稱。大家分吃了糕點,每一種代表一個國家的特色,展示了糕點的歷史。不一會兒糕點就被吃得差不多了。
「這麼說不舉行周年祭豈不更好?」
「這就對了。我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塊表。」
「夫人說過這話?真是太奇怪了。這肯定是田卷先生的遺物。」
「大概是有這種心理在作怪。」
「我懷疑死者是不是真的留下遺囑要求不舉行大葬。」
「居然在這兒碰上刑警先生您。」從背後拍松家的男人說道。這是在調查秋本被殺案時被調查過的上田成吉。
「就是這個。」不知不覺地,松家和上田並肩走在了一起。松家拿出了那塊金錶。
松家對這個女人越來越感興趣。這樣也可能會使案件調查的方向偏離。總之,光子只是不肯認領刻有他亡夫名字的懷錶。也許她只不過是嫌跟警察打交道太麻煩吧。
「那麼你認為是出於什麼原因呢?」
松家估計誦經還會持續一段時間,就沿著參拜道向斗形山的山頂走去。說是山,其實海拔高度只有84米。山頂是一塊四方形的平地,山名就是由此而來。
觀音堂的背面是五輪塔,裏面葬有曾在南多摩一帶叱吒風雲的稻毛重成。寺里有很多老櫻花樹,開花的季節,整個寺都淹沒在櫻花的海洋中,當地人也把這座寺稱作「櫻花寺」。
「真是地道的刑警思維方式。也就是說,田卷的遺孀心中有鬼,所以對警察敬而遠之。」
「是的。」
「買糕點並沒什麼稀奇的,但我總覺得不太對勁。」
松家撓了撓頭,聽到田中問他:「怎麼樣?」
「大概罪犯知道這兒有一個廢車堆放場。」
雖然那張艷麗的臉面努力做出追悼死者的表情,但越是這樣,就越顯示出和那個場面極不相稱的妖艷。恐怕脫掉孝服穿上盛裝更適合她。
「我總覺得這則周年祭的廣告有點兒不情願。」
「好不容易找到了失主,卻沒法兒歸還,這塊金錶可真可憐。」
這幾天,松家一打開報紙就看葬禮廣告那欄。慣偷新屋就是通過葬禮廣告得知家中無人進屋行竊的。這種手法讓人覺得葬禮廣告簡直就是在誘惑小偷去行竊。
「我只是想看看她有什麼反應。」
「他的夫人可真夠年輕呀。」
「其一,是這件遺物本身會引起未亡人的痛苦回憶,所以想迴避。」
「也許是怕看到死者的遺物會引起新的悲痛吧。」松家用田中的話現學現賣。
武相分店一天能賣十多盒糕點,多的時候能賣幾十盒,所以售貨員沒有對哪個特殊的顧客留下印象。
「把田卷家定為行竊的目標倒https://read.99csw.com也不奇怪。既然已經找到失主,為什麼不還給遺屬呢?」
「也許是。對罪犯來說這就是一輛廢車。他倒真是找了個好地方扔車。」
周圍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最近的車站是高崎線的北本站和桶川站,離這兒都有四五公里遠。
「也不都是這樣。可能是遺屬想早日忘掉悲痛。」
「以她的年紀當孫女都毫不誇張。」
「我是來參加朋友的周年祭。按寺里的慣例一會兒還有聚餐。我還有事要辦,所以先告辭了。」
「請問厚木警署的警察先生有何貴幹?」大概她正通過閉路監視系統觀察著松家。這個家所在的地區歸調布警署管轄。
「如果刑警先生您打車過來,車費可是夠貴的。您就別做這種徒勞的事了。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吧。請您吃了,死者也會高興的。」
「另,今年6月29日下午二時,在川崎市多摩區廣福寺舉辦紀念亡夫去世一周年的法事,謹此通知。妻田卷光子。」
「武相市和被害者的家相距很遠。」福山眼前一亮。發票上寫著,日期:去年4月5日下午5時59分;種類:西式糕點;數量:一個;金額:3500日元,再加上3%的消費稅,總額為3605日元。
「是嗎?那夫人為什麼不承認這是她亡夫的東西呢?」

3

「這麼不著邊際地猜測,對未亡人太不禮貌了。她肯定是出於某種原因而厭惡警察,失竊后也不報警,甚至現在還不願意承認曾經失竊。」
「我就是來證實這一點的。」
「現在法事上送的贈品挺不錯呀。」田中覺得真不錯。
松家為了在等待的這段時間里保持清醒,在寺的周圍來回走動。松家知道這座寺里有平安末期修的木製佛像,被縣裡指定為重要的文化遺產。
未亡人並未親眼見到金錶,松家非常想知道她見到這塊表時會有什麼反應。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了田中,田中苦笑著說:「你不要總盯著這件事,這是做刑警的大忌。」
「其二,不想面對曾被新屋盜竊的事。有些人家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失竊,所以未亡人可能想隱瞞新屋曾去行竊的事實。」
「田卷先生對這塊表特別引以自豪,這是一塊沃爾瑟姆金錶,他說是年輕時去美國買的。」
松家在田卷家吃了閉門羹,但他覺得那扇緊閉的鐵門是未亡人在田卷敬造死後才安上的。
但是田卷家並沒有報警。他們一邊說著一邊來到了丘遊園車站。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只要沒有私生子,就只有她一個人繼承。所以整個家族都認為未亡人奪取了田卷家的財產。」
「您說您的朋友,是田卷敬造先生嗎?」
「新屋曾經在武相市的百貨店裡買過西式糕點嗎?」
「我已經說過那不是我亡夫的東西,沒必要認。」

2

「失主自己做過虧心事,就不願意跟警察打交道,這是經常有的事。」
即使有不想再見到死者遺物的心理,也不應該不認領被盜的遺物。努力保管好遺物,使其不失散,這是遺屬的責任,而田卷敬造的遺孀根本就拒絕認領其亡夫的東西,即使是一塊懷錶。
這時,松家的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田卷這個姓很少見。松家翻開在新屋家找到的贓物清單。除現金外,找到失主的贓物都已歸還,失主及其住址不詳的贓物則由負責的警察造表送到厚木警署和熊谷署。
聽松家介紹了經過以後,田中說:「可能遺屬不想再增加新的悲痛,而不想看見遺物。」
「要是小甜餅就更好辦了,就請您吃了吧。我家不怎麼吃甜食。」
「嗯,有很多時候失竊的人家覺得損失不大,就不想報警,因為報警的話,警察就要來調查取證,反而麻煩。」
「您家就在罪犯行竊的地域,我覺得不可能再找到一個同名同姓的田卷敬造先生。這塊表價值不菲,所以無論如何也想請夫人親自認一下。」
「要是送巧克力就更好了。」年輕的警員插話說。
「我問過未亡人,她說這不是她亡夫的東西。」
「那您在什麼事上和他有關係呢?」上田繼續追問。他在秋本和新屋謀殺案中無緣無故地被懷疑,所以並不完全相信松家的話。
「從這兒怎麼逃跑呢?」
「我已經說過那不是亡夫的東西。沒必要認。」
「您也認識田卷敬造先生?」
「但夫人說不是,我們不能硬塞給她。」
為田卷家做法事的廣福寺座落在丘遊園站南七八百米的斗形山北面的半山腰。山頂是稻毛氏的城址。實際上這座山只是個小山丘。廣福寺是稻毛氏的菩提寺。
「我認為有這個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