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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蘇曼殊 妍雅

三、蘇曼殊

妍雅

蘇曼殊好作絕細蠅頭小字,頗有書卷氣,也有一些女人風的特徵。寫信時,曾在便箋邊沿起,寫滿了小於螞蟻的細字。他的信札瀟洒如六朝人語,如其在西湖畔給友人寫信雲:「此時滿湖煙雨,正思足下也。」
張卓身記載:「憶自戊申之秋,與予同寓東京小石川智度寺,……偶值寒風凜冽,雨雪載途,人皆圍爐取暖。曼殊獨自踽踽,出遊山林曠野之地;歸則心領神會,拳拳若有所得,乃濡筆作畫。其畫,山明水秀,超然有遺世獨立之慨。然九*九*藏*書亦不多作,興至則作之。與其詩相稱,均足以見胸襟,並傳不朽。」
許嘯天回憶在西湖畔與蘇曼殊、平智礎同游的情形道:長長的暑天,炎炎的夏日,嚇得曼殊整天躲在白雲樓頭,不敢下樓。但每到斜陽掛在樹梢,詩人便從床上直跳起床,連說:「去!去!」從白雲庵對渡,便是壺春樓,樓頭是我們每夕大嚼的地方,詩人入座,第一句便說:「來一盤生炒雞!」生炒雞一大盤,熱騰騰在面前,我們三個人六箸齊下九*九*藏*書,寂靜無聲。看我們詩人:他尖尖的頂兒,濃濃的眉兒,長長的睫毛,炯炯的目光,厚厚的唇兒,他本來懶得講話,到此時,他愈加不肯講話了。但愈是不講話,愈覺得他臉上有無限若干的詩意。天天登樓,天天吃雞,天天感覺有詩意。
陳去病回憶:「民國元年……弟與懺慧同客秋之,天明尚早,忽叩門聲甚緊,急命仆拔關視之,則曼殊偕溥泉來也。於是相與游泛者凡四日,有晴,有雨,有雪,溥泉每引以為樂,謂曲盡九-九-藏-書西湖之美也。」
平智礎回憶:「逮癸丑(1913年)……七、八兩月,同居杭州之西湖白雲庵課堂中,聯床對月,閑話桑麻。是為礎與曼殊蹤跡最密,留戀最久之時。當滬居無聊,常至楚榭秦樓,以作消遣。同游者,多本南社中人,及海內知名之士。每值夕陽西下,擊鼓催花,直有不醉胡歸之概。……在白雲庵時,(蘇曼殊)晨起甚早。或泛舟湖中,或步入山林,六橋三竺,篤友如雲。門外有大梧桐數株,常以小刀刻詩句于上,以記遊蹤。九_九_藏_書每言:『如此好湖山,將來必埋骨於此。』」
日本僧人飛錫在《潮音跋》中記載:「(曼殊)東歸隨太夫人居逗子櫻山。循陔之餘,惟好嘯傲山林。一時夜月照積雪,泛舟中禪寺湖,歌拜倫《哀希臘》之篇。歌已哭,哭復歌,抗音與湖水相應。舟子惶然,疑其為精神病作也。」
黃阿生回憶蘇曼殊:「師待人接物,謙恭和藹,無貴賤之別,故予樂與師談。旅樓一角,娓娓忘倦。有時竟日不作一語。或宵中卧起,啟戶潛出,徘徊湖濱,嘯吟達旦。」
三人同游九九藏書西湖,面對湖光山色,蘇曼殊興緻頗高,制一謎雲:「想當年,綠鬢婆娑,自歸郎手,綠少黃多。受盡了多少折磨!歷盡了多少風波!莫提起,提起來,清淚滴江湖!」許嘯天、平智礎二人均猜不出來,原來謎底為竹篙,皆拊掌稱妙。
蘇曼殊、黃侃曾與章太炎一起居住在東京新小町。曼殊喜歡拜倫的詩,時時詠誦,長歌當哭,林樾振響。曼殊敘述拜倫詩的意思,由黃侃撰文,章太炎潤色,譯成《贊大海》、《去國行》、《哀希臘》等,譯辭華妙,頗似漢樂府、魏晉古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