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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蘇曼殊 交遊

三、蘇曼殊

交遊

劉季平是蘇曼殊在日本成城學校的同窗,曼殊每到經濟窘迫,「剃頭洗身之費俱無」時,總向劉求助。劉無論寬裕與否,從不推卻。曼殊稱二人在南京陸軍小學任教時,「對床風雨,受教無量」。曼殊的詩詞中多次提及劉,並將自己幼年與養母河合仙、與外祖父母所照的照片贈與劉。曼殊還曾請劉季平為自己作傳,說:「因知我性情遭遇者,舍兄而外,更無他人矣。」
蘇曼殊翻譯雨果的《悲慘世界》,處處滲透著陳獨秀的思想,他曾諷刺上海有許多假革命志士,「名為進學校,實為進妓院」。當時許多人對號入座,有名為朱菱溪之人,讀到此段后,怒道:「必狙擊獨秀然後快!」后經章士釗調停才得以平息。
俞劍華回憶,他在東京遊學時,常去陳道一處,蘇曼殊也常來。東京多雨,大街小巷往往泥濘深數寸,非穿高齒棠木屐不可。中國留學生穿上木屐,往往不會走路,一到雨天,便深以為苦。曼殊自幼生長於日本,對此卻極習慣。每當盛雨少住,但凡聽見屣聲從小巷傳來,大家就說「必是曼師來了」,推門一看,十有八九不錯。
一次,蘇曼殊與馬君武爭論拜倫詩的翻譯問題,曼殊毫不相讓,馬君武每為所屈,遂惱羞成怒,竟舉拳欲打九-九-藏-書曼殊,為楊滄白所阻。楊後來對人說,蘇曼殊已是極可憐之人,何忍心再加以拳腳?
晚年,蘇曼殊在上海與朱少屏交好,朱曾對柳無忌說:「曼殊沒有錢時,我有銀一元必給曼殊半元。曼殊要吃糖時,我必買糖給曼殊吃。」
民國成立后,蘇曼殊到《太平洋報》任主筆,與葉楚傖、柳亞子、李叔同等人為同事。據柳亞子回憶,社中同仁幾乎日日宴飲,「不是吃花酒,便是吃西菜,吃中菜,西菜在嶺南樓和粵華樓吃,中菜在杏花樓吃,發起人總是曼殊」。
柳亞子之子柳無忌則說,與蘇曼殊往還的名士「差不多成了一幅民國以來文人名士的縮影圖」,他一一列舉了這些人的名字:「如馮自由、劉季平、陳獨秀、黎仲實、鈕永建、陳天華、黃興、朱執信、秦毓鎏、廖仲愷、何香凝、陳少白、套成長、龔微生(未生)、趙伯先、張雲雷、魏蘭、羅黑芷、汪東、葉瀾、陳陶遺、居覺生、章太炎、黃侃、柳亞子、陳去病、高天梅、高吹萬、朱少屏、葉楚傖、馬君武、包天笑、朱梁任、黃晦聞、鄧秋枚、馬小進、蔡哲夫、諸宗元、李曉暾、章士釗、蔡元培、沈尹默、徐忍茹、田梓琴、鄧孟碩、邵元沖、蕭紉秋、陳其美、陳果夫、宋教九*九*藏*書仁、楊庶堪、胡漢民、蔣介石、程演生、劉師培、何震、周豫才、周作人、許壽裳、袁文藪、陳樹人、鄭桐蓀、馬一浮、劉半農,以及佛萊蔗、缽羅罕、宮崎寅藏等。」
章士釗曾言:「吾弱冠涉世,交友遍天下,認為最難交者有三人:一陳獨秀;一章太炎;一李根源。」但這三人均為蘇曼殊摯友,且友善始終。
蘇曼殊與蔣介石也有交往,據說是因其學生陳果夫引見而結識。當時蔣正在上海證券交易所炒作股票,寓住新民里十一號,曼殊貧病交加,蔣曾將其接回自己寓所調養,由其如夫人悉心照顧,並典當衣服給他買糖吃。
汪東回憶1906年在東京結識蘇曼殊的情景:「餘十六歲時,于日本東京識曼殊上人,夷服修發,不知其曾受比丘戒也。為人寡言笑,無喜慍,淳然天真,以是人樂與親。余方從革命諸巨子游,高揖群倫,猛氣如虎,及見曼殊,則亦心折。」
1906年,蘇曼殊在上海結識劉師培,此後即一同東渡日本,與劉氏夫婦、章太炎同寓而居。據說,曼殊在一次談話中,得知劉母認識河合仙,非常高興,也因而與劉師培格外親近。當時在《天義報》上曾刊登《女媧像》一幅,附有贊語,署名何震,實則read.99csw.com畫為曼殊所繪,贊語為章太炎捉刀。
鄭桐蓀在給柳無忌的信中回憶在安慶時從蘇曼殊游的情形說:「我們在安慶,每天上小蓬萊吃點心,或吃飯,這也是他主動。現在回想當時的每天『上蓬萊』亂談今古,覺得生平快樂,莫過於此;而一念及故人黃土,則又不覺悲從中來,不能自|慰。」
何之瑜記載:「曼殊向仲甫學字學詩文,所以曼殊的字很像仲甫,曼殊的詩,不僅像,好多是仲甫作的或改的;而仲甫則向曼殊學英文、梵文,每天都呀也呀的……」
薛慧山記載,蘇曼殊常到西湖邊徜徉,併到陶社拜訪該社管理員葉仁吉女士。葉每令社役在附近「樓外樓」叫一大碟物廉價美的醋溜魚來共享。曼殊因嗜嚼糖果,滿口齲齒,飯後,齒間余屑甚多,葉女士竟拔下頭上銀簪,讓曼殊剔牙。
蘇曼殊與理學大師馬一浮曾在西湖畔兩次晤見,談論娓娓,竟而忘飢。
柳亞子在《蘇玄瑛傳》中談及蘇曼殊在日本的情形時感慨:「海內才智之士,鱗萃輻輳,人人願從玄瑛游,自以為相見恨晚。」
章太炎長蘇曼殊16歲,卻頗為投契。1907年,曼殊在民報社居住時,與章太炎朝夕相對。淚紅生曾在《記曼殊上人》中說:「與太炎居尤久,其文字九九藏書常得太炎潤色,故所譯英文拜倫詩,中多奇字,人不識也。」
在南京時,蘇曼殊結識了青年革命家趙聲。他在《燕子龕隨筆》中寫道:「趙伯先少有澄清天下之志,余教習江南陸軍小學時,伯先為第三標標統,始與相識,余嘆為將才也。每次過從,必命兵士購板鴨黃酒。伯先豪于飲,余亦雄于食,既醉,則按劍高歌于微風細柳之下,或相與馳騁于龍蟠虎踞之間,至樂!」
1907年9月,蘇曼殊得生母河合若資助,啟程回國,途中染病,回到上海時「惟有一身瘦骨」,由鄧秋枚安排,住在國學保存會的藏書樓。陳去病回憶:「曼殊來,即就余室設榻卧焉,而諸宗元貞壯、劉三季平、高旭天梅、朱葆康少屏恆一來會,互談大歡。」曼殊曾和國學保存會的會員在藏書樓前攝像一幀,曼殊身穿西服大衣,頭戴圓禮帽,與身著長衫的舊學者們相映成趣。
及至劉師培變節,革命黨人認為曼殊亦是劉的同黨,章太炎撰文為曼殊辯解,稱曼殊對與劉師培密謀背叛革命的人極為痛恨,「輒詈之或不同坐……」,並說:「元瑛可誣,乾坤或可幾乎息矣」,「廣東之士,儒有簡朝亮,佛有蘇元瑛,可謂厲高節,抗浮雲者矣。若黃節之徒,亦其次也。豈與夫錄名黨籍,矜為名高九*九*藏*書者,同日語哉?」
蘇曼殊曾答應為趙聲繪一《飲馬荒城圖》,但始終未成。黃花崗起義失敗后,趙聲悲憤不已,嘔血而死,葬于香港。民國元年,曼殊繪成《飲馬荒城圖》,題詩云:「絕域從軍計惘然,東南幽恨滿詞箋。一簫一劍平生意,負盡狂名十五年。」效法延陵掛劍,託人帶至趙聲墓前焚化。
蘇曼殊倜儻不羈,但孫中山卻對其很是親厚。一次,廖仲愷發黨員費用,原本不打算髮給曼殊,認為曼殊曾學陸軍,卻不從戎,頹廢若此。孫中山知道后,最終令人發與曼殊。曼殊去世后,《曼殊遺迹》輯成,孫中山為之親題「曼殊遺墨」。
留學日本時,蘇曼殊結識陳獨秀,一生敬其為「畏友」。20世紀初,二人無論是在上海還是在日本,一度同寓而居,幾乎形影不離。鄭桐蓀說:「曼殊的朋友,恐怕要算仲甫最久最厚。」
1907年前後,蘇曼殊在日本與魯迅有過一段交往,兩人曾共同籌辦雜誌《新生》。魯迅生前曾多次提到蘇曼殊,他對日本友人增田涉說,蘇曼殊是「一個古怪的人,有了錢就喝酒用光,沒有錢就到寺里老老實實地過活。與其說他是虛無主義者,倒應說是頹廢派」。他在給增田涉的信中說:「曼殊和尚的日語非常好,我以為簡直像日本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