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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蘇曼殊 激越

三、蘇曼殊

激越

1900年,八國聯軍侵華,隨後的辛丑條約,庚子賠款,使早已疲憊不堪的中華民族更加苦不堪言。蘇曼殊時在日本大同學校就讀,該校師生每日下課,必呼十六字口號始散:「國恥未雪,民生多艱,每飯不忘,勖哉小子!」
清末國運衰弱,洋人用「支那」一詞來作為對中華的蔑稱,蘇曼殊對此大為氣惱。一次,曼殊偶然從印度史詩《摩訶婆羅多》中發現,古印度語中的「支那」一詞,源於古印度人對商朝華夏人民「智巧」的稱讚,欣慰不已,寫信遍告友人,要讓大家都知道「支那」原本是代表了華夏民族的優越性。
辛亥革命爆發時,蘇曼殊在爪哇聞訊極為興奮,急欲回國。他在給柳亞子、馬君武的信中說:「邇者九九藏書振大漢之天聲,想兩公都在劍影光中抵掌而談;不慧遠適異國,惟有神馳左右耳。」
蘇曼殊認為,《紅樓夢》為「憤滿人之作,作者真有心人矣。……其第七回便寫一焦大醉罵,語語痛快。焦大必是寫一漢人,……焦大所云……字字是血,語語是淚。故屢次禁售此書,蓋滿人有見於此也。今人無不讀此書,而均毫無感觸,而專以情書目之,不亦誤乎?」
1905年,蘇曼殊在南京陸軍小學任教,曾多次去明孝陵憑弔,每每感傷落淚,浸透羅帕。某日,曼殊游明孝陵時偶得明故宮瓦當一枚,視為珍寶,制綾為衣,枕之而寢,說是防他人盜去。日後,他還請陳去病為瓦當賦詩,足見珍愛程度。
蘇曼殊雖是中https://read.99csw.com日混血,卻厭惡日本人如仇寇,在日僑居數年,不肯說日語,寧可不厭其煩地找人翻譯。曼殊曾染流行病,友人來訪,驚訝地問他為何不去看醫生,曼殊不答,顧左右而言他。友人強迫他去醫院看病,他說:「你的盛情我很感激。你了解我的性格,如果你願意做我的翻譯,我就跟你去醫院。」友人笑答:「這你就不用顧慮了。」於是曼殊隨友人來到醫院。醫生殷勤接待,問曼殊哪裡不舒服,曼殊不發一言,友人遂代他回答。醫生邊問邊記,誰知一轉身的功夫,曼殊便不見了蹤影,友人遍尋不見,只能向醫生致歉告別。尋到曼殊住處,他果然已經回來了,友人說:「你真是孩子脾氣,去了又九*九*藏*書跑回來,也不告訴我,為什麼啊?」曼殊答:「你把我的病症說錯了,得了病哪能亂開藥。」友人赧然道:「那你自己說不就不錯了嗎?」曼殊答:「你忘了我不操日語?」友人語塞而去。
面對國家危難,山河破碎,蘇曼殊豪言道:「假如需要且必要,我便是當今之荊軻。」
1915年,蘇曼殊在日本寫信給鄭桐蓀、柳亞子道:「小園嘉樹列植,足以流盼。時解衣覓虱,放于地上。有一侏儒亦於發中發出一虱,強謂余過彼。余言,『余之虱自身上,色白;子之虱自頭上,色黑。何強加余以過?』侏儒語塞。然吾是弱國之民,無言以居,無心以寧。亞子豈知吾愁嘆耶?」信箋上「吾是弱國之民」數語,行墨間隱隱有淚痕。https://read.99csw.com
秦毓鎏回憶在日本留學時的蘇曼殊說:「曼殊孤介靜然,粥粥若無能者,又操粵語。同人遇之皆甚落寞。……同人以鄭延平目之。」鄭延平即鄭成功,曾收復台灣,母為日本人,曼殊身世與其相似,對其很是崇敬。
蘇曼殊寫道:「眾人一日不成佛,我夢中宵有淚痕。」
1916年間,國內形勢動蕩。某日,劉半農與蘇曼殊晤面,室中點著一盞暗暗的石油燈,二人靠著窗口,各自坐了張低低的軟椅,劉興緻勃勃地與曼殊談論西洋詩。劉說了半天,曼殊並不開口,只是慢慢地吸著雪茄。到末了,他忽然高聲說:「半農,這個時候,你還講什麼詩,求什麼學問!」
在蘇州時,蘇曼殊與友人朱梁任等人到郊外猴子山「招國魂」。他們帶九九藏書上祭品,一路舉著一條鑲白邊的黑布做的招魂幡(幡上繪有一頭威猛的雄獅,寫有「魂兮歸來」的字樣),爬上山頂,扯起一面「招我國魂」的紅旗,齊聲高唱「招國魂歌」。
一次,蘇曼殊與友人去牛肉館吃飯,進入雅座,還未坐定,店家便過來阻止,稱是專供給外國人的。未幾,幾個外國人進入雅座,竟然是幾個入了日本籍的廣東人。作為廣東人的曼殊遂于報端發表《嗚呼廣東人》,開篇即悲憤曰:「吾悲來而血滿襟,吾幾握管而不能下矣!吾聞之:外國人與外省人說,中國不亡則已,一亡必亡于廣東人手。」
蘇曼殊在《悲慘世界》中,痛斥「孔學是狗屁不如的奴隸教訓」,「皇帝是搶奪別人國家的獨夫民賊」。魯迅稱之為是「血的蒸汽醒過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