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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呃,D班是二十九個學生。」
真島帶頭,一行十四人小心翼翼踩上樓梯。這裏的牆壁也是顏色紛亂,不過已經沒有人去注意了。弦間向倉田說道:
「也有學生被槍擊嗎?」
「是不是常在西部影片里看到、裝填子彈的地方是圓圓的那種手槍?」
鐮田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眼裡突然浮現悲傷的神色,但很快消失,回複原本那張難以看出感情的岩石般臉孔。
警車門一開,走下來六個穿著黑色或灰色西裝的男子。略為年長的刑警眼睛瞪得大大的,勢壓全場。
看到聲音的主人,弦間的臉和緩了下來。
倉田再度朝三樓的D班教室看了看。整間教室完全被窗帘包住,看不到裡頭的情況。他走向警車,拿起無線麥克風。
屏幕上以廣角鏡照出D班教室前方的走廊與窗戶。目前畫面中並沒有正在移動的東西。有了這個,誰要是想從走廊或窗戶入侵教室,馬上就能知道。那是亞矢子在走廊盡頭天花板與牆壁交會的角落,預先裝好的高性能小型監視器。講桌上並置著筆記型電腦與攜帶式屏幕。
一時之間,兩人互盯著對方看。微皺著眉頭的直子不服輸地站了起來。亞矢子絲毫沒有放鬆,把槍口往直子的方向移動。
「嫌犯是這裏的老師,名字叫近藤亞矢子,年約四十五。她是三年D班的級任老師,教的是包括漢文、古文在內的所有國語科目。目前無法確定有無共犯。D班所有學生都成了她的……人質。」
「啊,好的。」
亞矢子拿出一個透明的垃圾袋,將它拉了開來,發出沙沙的聲音。
「去拿拖把,把地板上的血抹乾凈。」
「校長先生,近藤亞矢子是什麼樣的老師?」
「我是警視廳的弦間。人在三年D班教室的近藤亞矢子老師……請您務必讓我與您講幾句話。如果您有什麼正感困擾的事,請告訴我。我自己也是個沒什麼特點的普通人,或許老師會覺得我只是個陌生的大叔也說不定。不過,我認為自己可以和您談上話。講什麼都行。老師您現在有什麼感想,有什麼想法,可以講出來聽聽看嗎?」
從行駛中的便衣警車往左窗外看,凹成研缽狀的操場從眼前經過,不一會兒就看到位於舊校舍左側那棟發生問題的新校舍。在三樓最左邊的教室,正如同通報的訊息,窗帘是拉上的。
說著,她把垃圾袋遞給兩人。右手的槍依然帶給大家壓倒性的存在感。面對這把殺人兇器,任誰都無力抵抗。如果有誰待在這兒卻毫無懼意,那麼他要麼是早在兇險環境中訓練出膽量的個中專家,要麼就是全無經驗、不知道要害怕的無知孩子,再不然就是嗑了什麼葯,腦子空蕩蕩,失去了判斷力……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一般的狀況。現在,不管平常情緒多麼易怒,多麼容易表現出來,只要腦子裡還有一點兒常識在,一定都會馬上明白不要和這把具有十二分殺傷力的武器作對,那太愚蠢了。
脅坂行了禮,由佐藤帶走。
「我是三鷹署的刑事倉田。」
「聽說是一個持有槍支的老師佔據了教室。那老師叫什麼名字?」
疊了好幾層的顏色才剛進入眼帘,倉田突然露出憤怒的眼神,轉頭看著那些連書包都沒拿、就被強制提早放學的學生身上的制服。倉田又把眼睛移回雙眼望遠鏡上。一樣的顏色。沒什麼好說的了。
「此時此刻,我們最需要像您這種會貼近現場的人。什麼監護人會、什麼監職位項目助理、什麼理事會,等等,在這裏全都幫不上忙。那群偉大的人,就請他們好好研究研究如何照顧好學生今後的心理感受。我不需要他們。」
「他叫大平,由他陪您去。麻煩你了。土屋!」
舊校舍的二樓……教職員辦公室的門時開時關,十分忙碌。亞矢子知道,自己即將交手的對象,正固守於前方那棟建築物里。走廊上的窗框,看得見雙眼望遠鏡與人頭。往屋頂上一瞧,還有個人蹲在欄杆後面,也以雙眼望遠鏡監看著這邊。
一陣細高的聲音呼叫著。是拿著雙眼望遠鏡的同事,正站在方才倉田與脅坂交談的地方。倉田一臉疑惑地走到他旁邊。同事把雙眼望遠鏡交給倉田,指著某個地方。
「班長,你看https://read.99csw.com那個。」
從空中鳥瞰,這所高中是蓋成一個H字形。進入校門后,先是一塊寬闊的空地,也就是他們目前站著的地方;再往前是舊校舍,更裏面則是新校舍,兩棟建築物在二樓有走廊相連結。
「原來如此。這麼說,也有可能是毒品的影響了……」
接著,亞矢子在兩隻眼鏡腳綁上帶子,這樣眼鏡即使劇烈晃動,也不會從臉部鬆脫。然後她又從LV旅行袋中拿出全褐色的透明護目鏡,嵌在眼鏡外側。這不但可以防止眼鏡受損,還能避免面對催淚瓦斯或煙霧、閃光彈等攻擊時,直接失去視覺;也就不會發生眼球遭到直接攻擊,眼睛因嚴重受損而漸漸失靈,致使形勢不利的狀況。
「在刑案現場,推測是沒有用的。」
「學生的額頭上有彈痕……嫌犯有什麼要求嗎?」
「繼續講吧。」
亞矢子之所以要壓住金澤直子、奧村進太郎與白井龍彥這三個首腦,是因為知道這麼做,就可以全面掌握這最糟的一班。學生就算再無視於她的存在,還是會把這些該看到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
弦間移動雙眼望遠鏡,用眼睛計算著。
弦間看了看手錶。一點八分。他的表情已經失去沉穩。
真島帶著大家往舊校舍玄關走去,倉田也跟在後面,同時回答弦間的問題。
「她平常的樣子如何?有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
弦間突然叫住真島。真島把臉往後一轉,用手背擦了擦汗,回答道:
一行人在舊校舍的走廊上急步前進,每個人的眼睛都盯著牆上看。上頭的圖畫、字,毫無意義的線,以及噴上去的顏色,都讓他們驚訝不已。走廊盡頭的天花板上,確實裝了監視器,但只是殘骸而已。電線遭人切斷,還垂了下來當紀念。金屬探測器也好,校舍內部荒蕪的樣子也罷,都將每個在場的人原本對校園存有的印象破壞殆盡。時代會變,場所也會變。現在是什麼時代?這裡是哪裡?這是我們所知道的現代日本的樣子嗎?
隔了一段時間,弦間的聲音又重複類似的內容,只是稍微改變一下句尾與用詞而已。
「是這樣啊。你還看到什麼其他的武器嗎?」
亞矢子在剛才下令,要每個人監視自己前後左右的同學。她說,如果有誰做出任何一點兒奇怪的舉動,坐在四周的人就是共犯。光是這番話,就足以讓每個人懷疑東懷疑西了。到今天以前,他們滿腦子都覺得「不必去管別人的感受」。內心的思考模式,或許也因此受到了影響。原本的懷疑可能只有污漬般小小的一點,但接著就會產生小疑問,進而讓猜疑心越來越重。最後終至讓人在充滿猜疑的大海中載浮載沉,痛苦不已。
「我想大概四十五到五十歲間吧。」
隊員們迅速向弦間回禮后,緊張吆喝著解除封鎖,又拿著無線對講機說了些話。原本像念珠般串起來的隊員從中間分開,路上拉起來的「禁止進入」布條,也因為鬆綁而垂到地上。
「你看到的,確實是手槍?」
「倉田先生!」
一位六十歲左右的男子與另一位中年男子一臉蒼白,向刑警靠近,深深鞠了躬。
「你看到幾把手槍?」
「就以那裡為基地。校長,請找擔任廣播社顧問的老師過來。我們用校內廣播來向嫌犯喊話。大平!」
真島聽到這番話,刻意把頭往後一轉,說道:
「老師挾持全班學生當人質,真是難以想象啊。」
黑板上方掛著的校園廣播喇叭「嗡」地響了一聲,傳來吸鼻子的聲音。接著,有人用手指戳了戳麥克風,測試它能否使用。
倉田把雙眼望遠鏡交給弦間,苦著臉,指著地上。弦間拿著雙眼望遠鏡往下一看,陷入沉默。
那塊水泥地上有屍體,以不自然的姿勢倒在那裡的學生屍體。顏色單調的水泥地,有好幾個地方染成了紅黑色,屍體則雜亂地堆得像山。
「唉呀,真是丟臉,這些東西……」
「把手機裝到這裏面。」
外面大大騷動起來。走近窗邊的亞矢子,一面注意教室里的學生,一面將窗帘拉起一點點,窺視著外面。
倉田一口氣說著,但談到「人質」的時候,用詞不自覺含混起來。因為人質的數目已經減少了。
https://read.99csw.com高崎!」
一輛閃著警示燈的便衣警車鳴著警笛,在通往寶岩高中的住宅區路上緊急行駛。現場周邊,已經有穿戴警盔、防護衣與警盾的全副武裝機動隊員固守著。規模這麼大,若加上陸續前來的後援部隊,最後可能會出動高達三百名的警力。電視台不知道從哪裡聽到消息,已經有一輛轉播車在路邊停了下來,想要現場連線。在轉播車的前方,攝影機與記者想靠近一點拍攝,結果和築起人牆阻擋的機動隊員起了衝突。面對這樣的騷動,想當然爾,看熱鬧的又圍成了一圈。
「其他人在基地待命!所有人攜帶槍支及無線電!用S1頻道聯絡!還有,請各位務必了解,在沒有指示之前,嚴禁靠近或進入新校舍!完畢!」
倉田不安地說道。
縮在後面的真島說著。弦間下意識地看了看身旁的倉田,說道:
真島向他點了頭,弦間也像要讓他安心似的微笑著。真島講了一段很像是借口的話。
三年D班的教室完全被窗帘給遮住。把望遠鏡從最右邊的窗戶直接往下一轉,水泥牆壁很快在鏡頭的圓框里由下往上移動著,一直到望遠鏡在靠近地面的地方停住為止。綠色或褐色佔滿大部分畫面……後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你看那裡。從這裏望過去,剛好是樹叢擋住的地方……D班教室最右側窗戶的下方。」
「她姓近藤,名叫亞矢子。」
強而有力的聲音讓真島回過神來。
「不好意思,我不清楚。」
弦間緊接著又下了命令。土屋應了一聲,迅速來到弦間身邊。
副班長野村好像要請求指示一樣,往前踏出一步,眯眯眼閃著光。其他成員都保持蹲下的姿態注視弦間。弦間也看著他們。
「你還沒講完。」
「沒有,她相當認真。不過私生活面,我們就不太清楚了,大家和她幾乎沒有私交。」
弦間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有學生死掉?」
「最近可以輕易弄到的自動手槍,會不會是馬卡洛夫?以俄國和中國為首的一些共產國家大量生產馬卡洛夫,已經有過剩的手槍流入東京都內,可以用比以往便宜的價格買到。雖然劣質品很多,但據說中階層的黑道組織正計劃大批買入。」
來到走廊盡頭的一行人抬起頭,看著窗戶對面映在眼前的新校舍三樓。左側的那間教室窗帘全拉上了……
弦間那輛車的駕駛席走下來一人,其他兩輛則各有三人,共計六人。沒有窗戶的無線車也有兩個人下了車。九個人不發一語,圍著弦間。有幾個人還背著大大的黑色背包,每個人的衣著都不相同。他們穿的不是引人注目、顏色鮮艷的衣服,反而像是哪裡的工作服;也有人穿著牛仔褲。這些沒有共同點的人,實在不像為達成特殊任務而特別挑選的軍團隊。
弦間極其乾脆地回答著,臉上滿是笑容。
岩松由紀江與田部明久也只能照做。兩人拉著垃圾袋的邊緣,往來於桌子與桌子之間。學生們一個個從書包或口袋裡拿出手機,關掉電源后,丟到塑料垃圾袋中。亞矢子一面伸展著脖子,一面朝教室後方的座位說話。
弦間這麼一催,倉田重振精神。不過怕太大聲會在校舍內起迴音,倉田放低了音調。
警視廳搜查一課的特警班,是只有在發生特殊犯罪案件時才出動的特別小組。綁票、炸彈,以及包括這次挾人質佔領一地在內的各種挾持事件,都是他們負責的範圍。不過或許是因為警方內部也和他們劃分得很清楚,所以他們的存在有如包覆于面紗之下,十分神秘。
這是一種儘可能不刺|激對方,又試圖進行溝通的講話方式,可以引犯人出聲、露臉,進而看透他們的想法。對方若做出任何反應,多少算是多了一點兒進展。即使失敗,也不會刺|激嫌犯生氣。警方怎麼樣都不希望因為什麼事,而使嫌犯自暴自棄,讓人質陷入險境,否則一切就泡湯了。救人第一,這是人質事件不變的鐵則。
「嫌犯在提出要求前,已經對人質下手,究竟是享受變態樂趣的殺人魔呢,還是想先殺幾個人質,讓外界知道他是玩真的——」
「警視廳搜索一課警一班。我是班長弦間重光。警一班包括我在內是十個人,現在要通九-九-藏-書過,共有便衣警車三輛、特殊無線警車一輛。」
「彼此彼此。好幾年沒見了。」
「教職員辦公室在哪兒?」
一行人到達三樓,壓低了身子,由野村帶頭,在走廊上前進。弦間走在真島身旁,繼續問著:
「小心一點兒。不要太多人靠近。運回遺體后,先確認被害者的人數與姓名,並把遺體上的子彈送去做彈道比對,查查其他刑案中有沒有相關資料。」

金澤直子看也不看她,玩弄著自己的指甲。亞矢子的語調十分低緩。
「請進來。」
兩輛黑白色的警車一面鳴著警笛,一面閃著警示燈,開進了學校。本來站成一面牆的學生,分成了左右兩半,毫無來由地大聲歡呼。老師們試圖高聲制止,要為數眾多的學生安靜下來。但對於已經興奮到跳起來的人,勸阻似乎沒有任何效果。
真島越來越窘,逃也似的進入了校舍。大家仔細看著搭配玄關門框做的金屬探測器,陸續通過。走在最後面的鐮田苦著臉說道:
「是!」的一聲,頭髮很短的大平往前一步,年紀大約三十五歲,看來十分幹練。弦間對真島校長說道:
「班長!」
「多謝你,佐藤!」倉田朝另一個人叫了一聲。
亞矢子放下窗帘,視線轉回室內。剩下的二十四個學生,全都露出不知該看哪裡的煩惱神情。他們一想到接下來的命運,腦海中唯一浮現的畫面,就是那可怕到不行的黑暗正張開大口摩拳擦掌,準備吃掉自己。到今天以前,每天都把別人當成獵物的他們,現在卻成了任人宰割的獵物,才開始體會到這真正的恐懼。不過,還早呢……真正讓人不寒而慄的,才正要開始而已。
「嗯,不是。是在國外電影中常看到的,怎麼講呢,那種整個扁扁平平的,感覺很利落的。」
被分配到任務的鐮田插著手臂,聲音有力地回答:
學生全都抬頭往上看。亞矢子仍把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同時側耳傾聽。
戰士們再度蹲低,在二樓的走廊上往回走。
弦間走進教職員辦公室時說道。
「你找機動隊員幫忙,把那裡的遺體處理一下。」
「又是你。還活著啊?」
「監視器裝是裝了,但全被學生破壞光了……」
「嗯,我有看到血。」
「多謝。」
「呃……她很文靜,很客氣。如果用二分法,她是那種幾乎不談自己看法的老師,甚至完全不罵學生。這樣的老師,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呢?大家都想不透……」
放清掃用具的柜子在教室後方,不過門早就被人破壞了,裡頭只有一個已經變形的水桶,一根從中間斷掉的拖把,以及兩塊又臟又舊的破抹布。光是叫直子拿起拖把,就已經快到她自尊的極限了。她依然露出不情願的態度,拉著拖把在地上抹。黏黏的紅色汁液像蠟一樣,讓褪了色的地板重現光澤。
「這是什麼?」
同事的臉露出前所未見的嚴肅模樣。倉田的脖子陡地一冷,接過望遠鏡。
「自動手……」
身為特警一班精銳的高崎孝樹來到弦間身邊,好像要和他換班一樣。
只是,弦間的說法還是太過了點兒。倉田以和緩的口氣開口說話,似乎想要打圓場。
「你再詳細詢問他一下。」
「那麼,就麻煩您帶路。」
「我會從先遣和後援的隊員中挑八個人。」
「是!」
——被害者有四個、五個……有穿西裝的。應該是最初報案時提到的那個老師吧。
三輛便衣警車與一輛特殊無線警車,在封鎖線的地方停了下來。路上整齊地排著寫著「警視廳」三個黑字的紅白色障礙物。隊員構築起一道人牆,不動如山。第一輛車的後車窗搖了下來,露出一張臉色溫和的中年面孔。他向走近車子的一名隊員簡單打了招呼,說了幾句。車內這男子披著一件素色夾克,長得一臉「凡事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而這樣的外表,卻和他口中講出來的話極不搭軋。
「關於被害者已有數名這件事——」
倉田跑近便衣警車,不等裡頭反應,就先把門拉開了。一腳踏出車外的弦間伸了一下腰,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臉,睡眼惺忪地眨著眼。
兩人應了一聲,靠近弦間。
「呃……是我報的案……實在是,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偏偏又在我們學校九-九-藏-書……而且還是老師……實在是……惹出這樣的大事……」
「事件的現場在哪裡?可以告訴我嗎?」
特警一班的其他人,也察覺了實際狀況。他們是被人從三樓丟下來的。學校里的學生成為犧牲者,而且還死得這麼凄慘。這樣的刑案現場,他們前所未見!
「是!」
「好。已經全面查過近藤亞矢子這個人的資料,不過沒有前科。」
真島像被附身一樣,看著某個方向不斷講著,讓倉田不耐煩。
「真不湊巧,理事長到海外視察去了,要到明天才——」
倉田恭敬地行了禮。跟在他後面的佐藤也做出相同的動作。
「你想死一次看看嗎?」
弦間把雙眼望遠鏡還給倉田,捏著下巴思考著。
「我是校長真島。」「我是教務主任鈴木。」
「就是那間教室,窗帘拉著的。」
亞矢子似乎看穿對手正說些言不由衷的話,閉上眼冷笑了一下。
「好久不見了呀,弦。」
走到沒有窗戶的地方后,大家一個個站了起來。一行人一起走下樓梯。弦間繼續指揮著。
「這個我就不……」
不再鳴放警笛的便衣警車與特殊無線警車,就像在《十誡》里分開的海中間行走一樣,穿過兩旁高度警戒的警力,一輛一輛駛近現場,然後一個左轉,穿過校門進入校園,停了下來。舊校舍玄關前面的空地上,已經停有幾輛當地警方與機動搜查隊的車子。此外,現場也看得到機動隊的卡車或裝甲車。校門內外,到處都是穿著制服或便衣跑來跑去的警官。
脅坂就是最後看到亞矢子的那個年輕男老師。他充滿警戒心地低著頭,來到一旁;臉上略微泛紅,似乎有些激動。
「噢,辛苦了!」
像是要打住兩人的交談,倉田把話題拉回來。
說到這兒,弦間一面往回走,一面向真島問道:
「是。」
弦間深深點了頭,邊走邊下命令,聲音雖小但很清楚:
「啊,是,不好意思。呃,脅坂!」
喇叭傳出毫不裝腔作勢的木訥聲音。
「是!」
「應該每個人都在那裡。明天就是畢業典禮,今天早上大家進行最後的排演,D班同學很難得也全員到場。我記得曾經在體育館一個個點過名字,沒錯。」
倉田帶著手勢,想問出是不是左輪手槍。
「教室里的學生呢?」
「久候您多時了。沒有任何人進入校舍里。」
「他就是目擊者……」
「知道了!」
在弦間斜後方走著的副班長野村武史,像想起什麼似的咕噥著。最近有關手槍的事件,確實明顯變多了。光是這幾個月來由一般人所犯下的槍擊案數目,已經超出了以前所能想象的範圍。原來連學校老師也能輕而易舉弄到手槍了嗎……不,都到這步田地了,我竟還把老師這種職業想得很神聖,自行斷定他們和一般人不同,而特別尊敬他們。這樣的我,或許已和時代脫節了。但話說回來,不管社會再怎麼墮落,大家還是會打從心底幻想,希望至少老師這個職業,不要也一起墮落。但老師既然是社會的一員,社會上的人弄得到手槍,老師自然也可能弄得到手槍……等一等,這裏的學生又如何呢?野村想起剛剛通過的金屬探測器,不禁打了個寒戰。
弦間點點頭,充滿魄力地看著高崎。
語畢,他看著樓梯上的鐮田。
過去經驗所培養出來的徹底務實主義,促使弦間說了這番話。就像以前的忍者,一瞬間的判斷就決定了生死。在解讀決策訊息時,一定要徹頭徹尾保持冷靜,絕對不要過度堅信某事或是落入幻想。
「從那場葬禮以來,已經將近兩年了。」
說著,他以大拇指比著後面的車。他說話內容雖然不甚客氣,語氣卻很和緩,就像在住家附近散步時碰到熟人,若無其事地聊著天氣一樣,十分輕鬆。
「這位是校長真島。」
直子有個在酒吧擔任媽媽桑的母親,父親則是「入內島組」第五代組長,是遭警方鎖定的黑道組織——「真垣聯合」——的下屬單位。但在戶籍上,直子的父親那一欄是空的。如果以老式的說法來講,她算是妾生的女兒。她那種「雖是情婦的女兒,但仍舊有黑道當後盾」的氣質,不管她喜歡與否,都對周遭的人形成一股有形與無形的影響力。
「潮田!柴田!」
直子抬起頭。亞矢子read•99csw•com的表情有如能劇面具,拿著手槍,擺出射擊姿勢,以不容回嘴的態勢說道:
亞矢子滿意地坐回座位上,拿起手槍。接下來就要展開漫長的持久戰了。
「鐮田,麻煩你挑幾個精英啰。」
倉田和緩地對脅坂說著:
面對倉田的疑問,真島尷尬地答道:
鐮田露出了「這樣呀」的表情。但對於真島接下來的說明,大家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鏡頭的圓框里,最靠近這邊的是和新校舍平行、差不多到膝蓋高度的樹叢。對面的花壇沿著建築物,綿延了兩公尺左右。再遠一點兒的地方,為了讓學生可以穿著拖鞋直接走出來,有片從建築物向外突出的水泥地。
「在二樓,剛好是這裏的正下方。」
「狀況如何?」
「你們找兩個地方監視。但不要疏於警戒自己的四周。」
「我是三鷹署的倉田,稍後要請各位描述詳情。是哪位報案的?」
「……是哦。」
「任何情報都好,你再找所有老師做一次筆錄。學生的相關資料也要。」
柴田的聲音帶著震驚。
「對,梨田老師被打中了,倒在地上。」
其中特警一班更是專門處理佔領事件。想當然爾,不太受到現職警官的重視。
弦間喃喃自語,與倉田並肩而行。前方的真島一腳踏入玄關,警鈴突然大作。兩人一臉不解,先後退出來。真島慌張折了回來,從口袋裡拿出一把鑰匙,插|進玄關大門,打開一個金屬制的蓋子,啪地一聲切換了開關。
「可能……有吧,詳情我就不太……」
跟在正後方、年紀尚輕的柴田道夫脫口而出:
柴田一口氣講到這兒,弦間馬上對他說:
「好過分!」
大家都沒有講話。
「我想了解這所學校的建築物構造。」
「沒有。」

「校長!」
「一把。」
「沒有,我只知道她手上拿著槍,其他我就……」
剛剛依序把學生趕到校門外的其中一個刑警,這時如脫兔般快步跑了過來。
接著,弦間深深點了頭。一行人解散。
另外一個身著西裝的威嚴男子,緩緩走到弦間面前。他的體格不錯,高矮胖瘦適中,是這次帶領整個機動隊的警備部管理官鐮田誠。
「金澤同學。」
「目前已知嫌犯手中的武器是一把自動手槍。至於有幾顆子彈,以及有無其他武器,則狀況不明。」
脅坂指著舊校舍對面的新校舍三樓左側。
「什麼樣的手槍?」
柴田像泄了氣一樣回答。走在他前面、似乎和他年齡相近的土屋英司,馬上敲了一下這位學弟的額頭糗他。夥伴們都失聲大笑。
「近藤亞矢子。是女的吧?年紀呢?」
「沒有,目前還沒有。」
潮田政三和柴田齊聲回答著。最後,弦間環視部屬的臉,下達命令:
「在……那裡。」
亞矢子似乎充耳不聞,從LV旅行袋拿出了東西后,又把袋子放回地上。她拿在手裡的,是一個攜帶式的監看屏幕。她毫不在乎地把手槍放在講桌上,和筆記型電腦一樣,將屏幕插上電源、拉起天線,接著打開。學生們只知道那是小型電視之類的東西,至於屏幕的畫面是什麼,他們當然是看不到的。
「有幾個學生?」
「我是特警一班的弦間。」
「我還以為這裡是美國的高中哩!這學校里該不會還有監視器吧……」
「岩松同學與田部同學,你們兩人收集全班同學的手機。電源一定要關上。」
在無人校地另一側的道路上,穿得一身黑的機動隊員變成數不清的黑點,一下集中一下分散,像水稻害蟲浮塵子一樣蠢動著。
倉田用手指著。
高崎馬上回答。
由紀江與明久機械式地收著手機。坐在正中央那排的真田美和告訴兩人:「我今天沒帶。」兩人跳過她,繼續收著手機。
「還有其他疑似犯人的人嗎?」
「呃……這個叫,金屬探測器。」
「三鷹2呼叫警視廳。到達現場后,確認了888。兇器是手槍。嫌犯人數不詳。目前被害者似乎已有數名。重複一次,已確認888——」
在校舍與操場間,種著一些分隔用的樹。也就是說,如果不走到這麼裏面來,是看不到那個地方。也難怪從操場那頭,看不到這樣的慘劇。倉田放下雙眼望遠鏡,手微微顫抖著。事情早已註定要往最嚴重的方向發展,而且已經開始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