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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是。」
弦間依然透過喇叭講著話,亞矢子則把精神集中在畫面的某個點上。學生們對她的舉動大感好奇。一直耐心凝視屏幕的亞矢子,猛然一怒,眼睛睜大了起來。有人從樓梯那兒穿過走廊!他身體的一部分在畫面上一閃而過。
在場的三個人相視無言。沒有人有異議。野村也下定了決心。
站在廣播麥克風前方的弦間,看著後方的大平。大平身旁站著的真島也連忙搓著雙手向大平看去。擔任廣播社顧問的老師也一樣,心情平靜不下來。身處非比尋常的刑案現場,那種憂慮感讓這兩個老百姓精神緊張。大平正等著在二樓走廊窗戶監視D班教室的潮田以及屋頂上的柴田,用無線電回報。廣播室也在同一棟舊校舍的三樓。
「土屋。」
「這個嘛,要幹嗎好呢……」
弦間看著真島。
「小田切。」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是,我是土屋。」
黑田懷疑自己的耳朵。要這樣直接踏進敵人陣營嗎……
「我知道了。」
亞矢子似乎思考了一下,嘆了口氣,聳聳肩。
「野村,野村武史。」
「野村!」
亞矢子那雙藏在護目鏡與眼鏡深處、勉強看得見一點點的眼睛露出笑意。
「潮田了解。」「柴田了解。」
「試著暗中偵察,確認現場狀況。」
不知道是因為同學們瞪視的眼神刺穿了她,還是因為覺得恐怖,小織一動也不動。亞矢子把槍口對準她。
亞矢子打斷了他的話。她的表情已經完全冷漠下來。
「回去。」
「如你所見。」
「你到校長室去找近藤亞矢子的資料,找到後向我報告,並比對轄區的情報,看看是否確實。特別是她的家庭成員。」
野村和全班同學都嚇了一跳。
學生的臉仍然看著前方,但全身的神經都集中到門外去了。不過他們不敢轉頭去看。亞矢子都已經做好開槍的準備,誰要是敢稍微動一下,槍口就會轉到自己這裏來。
黑田的身體被拉回到原本的教室,跌了一屁股,看到野村結實的背部。是野村猛力把他拉回來的。現在,野村正眯眼看著走廊。
「我去。」
弦間的沉默意味著,他也很想去,卻由不得他。

「報告你那邊的結果。」
弦間約莫沉默了十秒,又以和先前相同的語調說道:
亞矢子以左手示意他轉過去。野村點了點頭,把上衣往上拉,同時轉了過去,讓她可以看清楚。
「了解。那就由野村與黑田前去。」
「……可行嗎?」
「我想試著接觸看看。」
「啊,有。以前的履歷表應該收在某個地方……我想是歸檔在校長室里吧……」
「……」
「近藤老師,求求你。」
「說得對,現在還來得及,還不晚。我不能把這些怪物放到社會裡去。果然是如此。我不能讓他們在明天的畢業典禮上畢業!我要負起身為這一班級任老師的最後責任!現在,我要再一次發誓!」
「我是土屋。」
「了解。」
語畢,野村回頭。黑田站在那兒,臉上的表情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像是要讓他安心一樣,野村露出了笑,走近黑田,開始脫掉裝備。黑田也慌張地幫忙。野村把心愛的柯爾特政府型手槍交給黑田,說道:
如果是嗑藥,那又是另一種狀況了,應該花些時間小心處理才行。
「絕對不容許失敗。」
沙啞與圓潤的聲音各自回答了:
「可是,你卻做出這麼殘酷的事——」
「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
「了解。」
「我向校長確認過了。那不是學校的監視器。你們被發現了嗎?」
「準備好了嗎?」
錯身時,野村小小聲說道:
「外觀上來看,是相當高性能的監視器。她準備得這麼周到,而且目前為止都還沒提出任何要求,應該有什麼企圖才是。這個嫌犯輕忽不得,她一定不笨。所以還是先設法確認一下教室里的狀況比較好。」
「走廊盡頭的角落,有個疑似監視器的東西。」
「林小織同學。」
現在再怎麼試圖說服,她似乎也聽不進去。野村認為已經無計可施,於是在心中做了決定,向亞矢子提出建議。
突然間,廣播喇叭又響了起來。
「理由,可以告訴我嗎?」
「死者之中,有幾個人都是額頭一槍斃命。嗑藥的人不太可能做得到……不過倒是可以確定,她絕非等閑之輩。」
「不,我去。」
聽到兩個人都說要去,弦間沉默了。基地里的成員都等著他的命令。一陣沉思的寂靜后,弦間說話了:
野村這麼說著,兩手慢慢打開上衣夾克,把腰部附近也秀給她看。
野村大胆地點了點頭。
read.99csw.com「野村,了解。」
「我是野村。」
「可以嗎!?請讓我進去教室里……我要開門了喲!我開門了……」
黑田緩緩地打開門。走廊上,只有弦間的聲音而已,隔壁教室並沒傳出什麼聲音來。黑田確認過左右兩邊,敏捷地靠近隔壁教室的後門。就在這時候,一股力量急急扯住他的皮帶,用力把他往後拉。
「好的。有關近藤亞矢子,所有老師的印象都一樣,認為她很文靜、很客氣,個性陰鬱。聽到這次事件是她乾的,他們都難以置信。雖然動機仍然不明,但她曾受過學生的嘲弄,所以有可能是出於怨恨也不一定。手槍方面,目前並不清楚她是從哪裡弄來的。是否有嗑藥習慣這點也還不清楚。還有,共犯部分,由於今天早上進行了明天畢業典禮的預演,二、三年級學生以及級任老師們,都集合在體育館。所以若有外人想入侵,是很容易的。完畢。」
黑田非常緊張。
高崎孝樹的遺體收容部隊在舊校舍一樓待命,他的聲音透過無線電傳到三人耳中。耳機里,弦間的聲音問道:
「……為什麼這麼問?」
「現在做,時機會不會還太早?」
「大平,了解。請開始。」
「你試試看能否偵察內部的情形,確認現場狀況。」
人在教職員辦公室的小田切剛回答著。
「你。回去吧。」
「我是弦間。」
「誰要去?」
「我是警視廳的野村。你是近藤老師吧?」
亞矢子感到很不可思議,看著野村與學生。不久,她放下原本已擺好射擊位置的手槍。
亞矢子的槍敏捷地指向野村。野村又舉起了雙手。
在特警班裡,班長的命令就是絕對。這種編製是為了要應付緊急事態,因為沒空讓你慢慢來,所以有必要速戰速決,當場應對狀況,臨機應變採取行動。但即便如此,一旦牽涉到人命,還是不容輕率做出決定,應完全善用到目前為止的所有經驗、知識與情報,當下深思熟慮后,由領導者做出指示。就因為這樣,領導者一句話便有他的分量在。其他成員都知道這一點,也很信任他。正因為他們能像這樣貫徹由上而下的命令系統,才能全心投入賭命的工作,衝破難關。
弦間說得確實沒錯。
「實在很對不起。」
「她會不會嗑藥?」
一陣沉默后,弦間繼續說道:
「可行嗎?」
「已經死了幾個學生了。若無法掌握嫌犯狀況,我們就束手無策。」
弦間打開原本關上的無線電,呼叫著:
野村站了起來,以手示意黑田不要動,維持原來的樣子,自己則回到教室後方。黑田有點半泄氣地蹲在那裡。一定是小型監視器。錯不了的。嫌犯用那個來監看走廊上的狀況,以防我們有什麼行動……的確,這不像嗑藥的人,也不是毫無計劃的衝動性犯罪,而是準備周詳的計劃。
和剛才一樣,是那個講話不急不徐的中年男子。他的聲音打破了靜謐,學生先是嚇了一跳,繼而又全神貫注聽著。亞矢子也絲毫不敢大意,側耳傾聽。
弦間的語調完全沒有改變。
黑田猛然縮回身子,看著野村。野村皺著眉,點了點頭。小型監視器!黑田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校長說過,學校里設置的監視器,全都被學生破壞殆盡了。這樣的話,那又是什麼?不祥的預感在全身遊走,而且幾乎可以斷定是真的。
弦間的語調不太有情感起伏,緩緩說著:
野村根據自己到目前為止所碰過的犯人樣貌,以及監視器、電腦、屏幕,還有眼前看到嫌犯沉著的樣子等狀況,再綜合自己的直覺,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即使她犯下這樣的事件,已殺了幾個學生,野村還是覺得自己的判斷沒錯。
亞矢子很快別開視線,舉起手槍。
黑田心驚肉跳,在門的地方拿起顯微望遠鏡觀看。透過鏡頭放大的窗戶玻璃上,映照出大片的初春陽光。他把顯微望遠鏡往左一轉。以黑體字寫著「3-D」字樣的門牌,在圓鏡頭的正中央微妙晃動著。那東西藏得很巧,大概剛好在門牌對面一帶的左邊角落。黑田稍微把頭一放低,就看到了一個黑色的小東西。
突然間,弦間的廣播似乎還沒說完就停止了。兩人的四周猛然陷入一片寂靜。自從進到這間教室后,聽覺就變得十分敏銳,甚至超過了必要的程度,連直升機的任何一點兒聲音,也干擾不了他們。現在,就算是一根針掉到地上,他們也聽得見。
在他們受過的訓練里,曾經以數年前開始經常發生的美國校園槍擊、挾持人質等事件為參考,把學校假想為九*九*藏*書事件發生地。訓練中也附有處理手冊。不過在日本,發生於住家、銀行或交通工具的案例要比學校多得多,因此訓練時也比較把重點放在那方面。此外,即便校園暴力事件不斷以各種新的樣貌發生,但像這種在校內挾持人質佔領教室的事件,倒是史無前例。
「你能不能放走這裏的學生們……」
不久,校內廣播傳出了弦間的聲音。他那會讓人留下印象的音調,也在無人的走廊上帶著迴音擴散著。
亞矢子抬頭看了一下天花板,環顧教室,咕噥地回答:
「我是野村。」
「多謝你。那個……我的手可以放下嗎?」
在另一個地方對老師們作筆錄的土屋出聲了。
「我會用S。」
走廊上突然冒出聲音,好像有人在外面。學生們心神不寧起來。不過亞矢子卻一點兒也不慌張,看著屏幕冷笑了一下。
野村與黑田兩人小跑步通過連接新舊校舍的二樓通道,到達新校舍后,從樓梯爬上三樓。他們彎低了身子,把身體靠在樓梯右邊的牆壁上,目標是右側盡頭的教室。新校舍是為容納大量學生而增建的,但隨著入學人數逐年減少,已改為特定科目專用的教室,有些甚至在最近成了沒人使用的空教室。學校之所以失去活力、充斥著廢墟般的氣氛,不光是因為學生的破壞或亂塗鴉,或許也和教室的這種狀況有關。黑田只露出左眼,看了看走廊。走廊上的左側有三間教室,右側的一整排窗戶,反射出明亮的光線。不過教室掛著門牌的,只有最後一間的「3-D」而已。前面這兩間應該不是常用的教室。D班在學校里,就像被隔離起來一樣。
語畢,大平那頭的無線電陷入沉默。野村與黑田一動也不動,等待著大平回答。
野村的聲音說道。但亞矢子什麼也沒說,只保持著瞄準的姿態。
亞矢子按了按電腦,叫出一個畫面,然後看著畫面講了一個名字:
「我是潮田。」「我是柴田。」
「先等一等。」
聽到自己身後的野村聲音,小織聽話地站了起來,帶著同學們羡慕的眼神,走到野村旁邊。野村滿臉笑容,想去除她的不安。
野村把無線的超小型發報機,貼在上衣夾克的袖子內側,妥當藏好后,站到門的附近。祈禱著不會有事的黑田沒有說話,只站在他身後不安地等著。
「老師,只有你一個人嗎?」
亞矢子點了點頭。野村總算也安了心,把手放下。不過才沒多久,她又把手槍瞄準了野村。他再度舉起了手。亞矢子說道:
「是。」
「關,基地交給你了。」
他真的把門一點一點地拉開。拉到一個大人的身體那麼寬的程度,就停住了。接著,舉起雙手呈高呼萬歲狀態的野村,緩緩移進了教室。
「現在教室里還有二十名以上的人質。如果她只是挾持其中一人佔領教室,情況當然就不一樣。但不管她還有沒有其他目的,人數這麼多,她不會在乎少一個的。已經有孩子被殺了,現在可以說分秒必爭。」
「是,我是高崎。」
亞矢子坐回講桌的椅子上。野村的雙手慢慢放了下來。
「了解。方法是?」
「了解……沒有反應。」
弦間出其不意向真島問道。真島原本沒看到弦間掛著的麥克風,正訝異地觀察弦間怎麼好像突然和牆壁講起話來。被這麼一問,真島連忙慌張地回答:
黑田的背部肌肉一陣緊繃,當場站了起來。野村冷靜而不矯飾的聲音仍繼續著。
弦間略為壓低聲音說道:「高崎。」
「我准許你來代替。但是,只能選一個人。」
「……」
「可以嗎?我兩手空空,會慢慢走!」
「請你冷靜下來。現在還不會太晚,還來得及。」
或許在取得聯絡時就已經想好了吧,野村毫不遲疑地回答:
兩人臉上洋溢著與這場合毫不搭軋的安穩笑容,互相對視著。
林小織吃了一驚,抬起頭來。亞矢子看著坐在靠窗那排中間一帶的她。
野村與亞矢子站在教室前後,首度碰面。僅僅數秒的時間內,野村的眼球忙碌地轉動著,將教室里的樣子盡收眼底:所有學生,講桌上放著的筆記型電腦與攜帶式屏幕,還有戴著褐色透明護目鏡的亞矢子,只有她一個嫌犯,她手中的手槍,身上沒穿著類似防彈背心的東西……他一面確認每個細節,一面也觀看整個環境,深深烙印在眼底。
四人身上壓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沉重壓力。
「你和他們非親非故,竟然說要代替這群無可救藥的傢伙?」
「你聽好,我們現在還不了解嫌犯底細,行動一定要慎重,絕對不能大意。也轉達九九藏書給其他夥伴知道。了解嗎?」
野村回頭向黑田示意,把攜帶式顯微望遠鏡交給他,讓出位置來,臉色十分蒼白。
「外面有我的夥伴在。不要擔心。」
「接下來麻煩你了。」
「每次一有這種事件,應該都會派裝備更完全、屬於特殊部隊或類似單位的人來才對……」
「我是大平,請說。」
「你覺得,孩子們的犯罪為什麼會增加到這種地步?甚至兇殘至極?還有,為什麼孩子們會越來越覺得『犯罪沒什麼不對』呢?」
「我求你。」
「野村。」
與時間的拔河……通常要說服嫌犯,請家人來訴之以情也是一種有效的方法,很像日本人的作風。
「校長,目前最重要的是確認內部狀況。不知道敵人內部的情形,就無法因應。」
「基地,了解。」
空氣當場凝結。「會不會太性急了呢……」大家都想著同樣的事。兩人看著野村。野村確認兩人的想法也和自己相同后,以堅定的口吻探詢:
不知從哪裡傳來了直升機的聲音。應該是媒體報道用的直升機吧。這是第一台,然後越來越多。野村在心底某個角落祈禱著,希望這種刺耳聲響不會觸怒嫌犯。
「已經準備好了。」
教室里的沉重空氣稍微化解了開來。野村說道:
更讓他不寒而慄的是,自己會不會已經被嫌犯透過監視器看到了。不對,如果是從那個角度拍過來,毫無疑問,自己百分之百應該在移動到視聽教室門口時,就已經被拍到了。兩人還在樓梯口時,天花板上的水泥橫樑擋到了視線。放置監視器的那個角落,剛好就是他們看不到的死角。
不過,亞矢子的回答,卻顯示出她誤解了野村的建議。她的眼神詭異地亮了起來。
亞矢子翻起眼珠看著野村。
「有想到怎麼做嗎?」
面對弦間的詢問,黑田與關馬上報了名。兩人都受過充分訓練,也有過實際處理的經驗。野村可以算是參謀,面對班長時,他常是唯一會陳述意見的成員,很受班長信賴。特別是班長如果出了什麼事,他可以接手指揮,是很重要的職位。
嘎的一聲,亞矢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學生們很快又安靜下來,亞矢子的眼神讓他們備感壓力。她拿起手槍,朝後門瞄準。
「可以。」
弦間對句子的切割,超出了平常講話時的必要程度。亞矢子覺得他講話的口吻變了。想到這兒,她突然覺得哪裡怪怪的。有種不好的焦慮感在她心底深處,不斷擴散開來。
「野村與黑田,到達三樓。」
「我是野村。」
小織好像快哭出來一樣,不停鞠著躬,頭也不回地直接拉開門,走了出去。
「校長,請您到校長室去。有個叫小田切的會幫您找檔案,麻煩您了。」
在作為基地的教職員辦公室,除去剛離開的小田切剛外,只剩下黑田直道、關登志也,以及副班長野村武史三人了。
「了解。等候執行命令。」
「高崎。」
美國的SWAT或英國的SAS等特殊單位,是根據各自的歷史背景,或該國犯罪的嚴重程度與多樣性而設立的。但日本的特警班之所以存在,基本上原因並不相同。就國外來說,一方面任誰都能輕易拿到殺人兇器的槍支;另一方面,又因為與其他國家的微妙互動,以致不時發生恐怖活動……國外發生的窮凶極惡犯罪,程度大概和戰爭差不多。不過現在的日本正急速朝那個方向發展,倒也是事實。無論如何,眼前這個女老師,確實就拿著一把手槍。
「現在,我站在後門的前面!」
——單純的狂人氣味並不存在。
弦間只回答了這麼一句話。負責處理特殊事件的軍團長,以及他的得力助手……就算不說出口,兩人還是能徹底了解對方內心的想法。這是外人沒有介入餘地的默契。
耳機傳來大平的聲音,感覺上也很緊張。野村與黑田在那兒等待著開始行動的時機。
「是。」
亞矢子一口氣講到這兒,大大地嘆了氣。野村若無其事地插了嘴。
說到這兒,她從座位站起來,把手槍朝著學生轉了一圈。
「了解。所有成員都會支援你。別忘了無線電。」
「這樣啊……」
「她心中若懷有恨意,那麼目標可能就是孩子們。如果真是這樣,她可能完全不會理睬我們,直接在教室內就把事情解決掉。」
「潮田、柴田。」
「是否該等嫌犯做出回應后,再決定是否進行內部偵察?」
「我是警察!請務必讓我和你談話!如你所見,我沒有帶武器!」

「暫時先待命。以無線電追蹤高崎那邊的狀況。」
他盯著小監視器的鏡頭,大聲read.99csw.com地說道。
「你和高崎會合。」
「了解。」
「我要開門了,可以嗎?」
野村輕鬆說著,大大地吐了口氣后,舉起雙手,走到走廊上。一步、兩步……他自在地走到距監視器某段距離的地方,正對著它,停了下來。
走廊上,男子的聲音回蕩著。屏幕的畫面中,野村正慢慢地、慢慢地接近而來。一知道有人靠近這裏,學生們到剛才為止所暫時敷衍裝出來的乖巧外表,稍微開始瓦解。
「嗯。」
「了解。」
「近藤老師——」
——難道走廊上有什麼嗎?
轉回正面的野村,再度舉起雙手,看著亞矢子微笑。
「你是普通刑警嗎?」
黑田的眼底浮現一幅悲慘的景象。慘遭殺害、散落一地的屍體……這個嫌犯深不見底的黑暗內心,一瞬間在他腦中閃過。
「走廊盡頭牆壁,左上。」
「由我與兩名機動隊員共三人,靠近遺體棄置的現場。其中一人以盾掩護,我和另一人把遺體運送到他所在的位置,再由其他四人來回將遺體運送到舊校舍。剩下的兩個人,則將遺體從舊校舍運送到車輛那裡。完畢。」
「看吧,我就說你根本什麼都不懂。呃……你叫……」
大平的喉嚨四周纏著黑色皮帶般的東西,內部接觸到喉頭的部分,安裝了特殊的麥克風,具有偵測喉頭振動以轉換為聲音訊號的功能。左耳也塞了個耳機,因此即使聲音再小,還是可以與對方交談。由於從外表看不到麥克風,旁人看了會覺得就像在自言自語些什麼而已。
面對弦間單方面不斷詢問,原本沉默以對的亞矢子,在看到屏幕時,臉色突然變了。畫面上照出來的走廊牆角,一瞬間好像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她凝神細視。
野村毫不遲疑,斬釘截鐵說道。
「我是小田切。」
「我們恐怕已經被發現了。」
關登志也彷彿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低下了頭。也就是說,她不是要向外界要求什麼,而是出於私怨,才在教室里殺人。這是讓人幾乎不敢去想的一種可能。
她一面說著,好像就要扣下扳機。野村像是要攆走她一樣,在旁催促著:
弦間的聲音依然透過喇叭繼續傳出。此時,野村在教室後方儘可能慎重其事,躬著身子,以不讓人聽到的低音量和大平交談。
特警一班十個成員現在的分工狀況——班長弦間重光與大平彬在舊校舍三樓的廣播室,副班長野村武史與黑田直道準備對新校舍三樓的D班教室進行內部偵察,高崎孝樹與土屋英司屬於新校舍前的遺體收容部隊,潮田政三與柴田道夫分別在舊校舍二樓走廊與屋頂監視D班,小田切剛在校長室里與校長一起調查近藤亞矢子的資料並做驗證,關登志也在充當基地的舊校舍二樓教職員辦公室。每個人各自扮演著自己的角色,等待時機到來。
面對野村的質問,亞矢子嘴角猛地一笑。
「好。」
「校長,您這裡有沒有什麼近藤亞矢子的資料?」
大平的眼睛動了。過一會兒,他的嘴也動了。
基地目前的負責人野村以喉頭的麥克風回答:
「土屋。」
「這是怎麼回事?」
亞矢子大叫著,聲音充滿了愉悅。相形之下,學生們都僵硬起來。野村狼狽地說道:「不,請你等一下!我不是那個意思——」
這意見的確中肯。教室里的人質,不過是一張張不同花色的牌而已。對嫌犯來說,她只要最後留下一名人質,就等於擁有黑桃A了。在那之前,她可以隨意洗牌,想攤牌就攤牌。所以必須儘可能讓嫌犯不要亂洗牌,再設想該如何解決這次的事件。
「……絕對不要逞強。」
「……我是剛才來打擾過的……警視廳的……弦間。老是來給您添麻煩,真不好意思。不過,我希望可以……和老師您……見上一面,直接聽聽……您想說什麼……」
教室里還是一樣安靜,彷彿窗外的騷動與這兒無關。就連有人稍微調整一下身體重心導致椅子發出的輕微咯吱聲,聽起來都大得很。哪裡一有聲音,亞矢子的銳利視線就會移過去。在現在這種狀況下,動作太醒目是很不明智的。學生都自動拘謹著身體,只留下眼睛還骨溜溜地轉來轉去。仍舊保持自在的,只有進太郎、直子、龍彥三人而已。這三人到底從目前為止的人生經驗中,培養出了什麼樣的性格呢?他們是天生如此,還是後天環境造成的?不過在研究這問題前,應該先想想,關於人的本質,到底是性善說比較對,還是性惡說比較對……
「恐怕是的。」
兩人以眼睛互打暗號后,黑田先以低姿勢,像小白鼠一樣斜著穿過走廊,拉開https://read.99csw.com第一間教室的後門,滑了進去。野村迅速確認走廊前後的狀況,也跟著跑了過去。這間教室已經改為視聽教室專用。教室里,也聽得到弦間的廣播聲。兩人不出聲地穿過桌子與桌子之間,來到前門。他們打算以相同手法穿過隔壁教室,靠近D班。
野村伸出一隻手,制止了爬過去想和他說話的黑田。接著,野村又從腰間取出一個小型的攜帶式顯微望遠鏡,窺視走廊前端。
「對,野村先生。結果你還是沒搞清楚狀況。你還是沒能脫離過去以來對於孩子這種生物的幻想。他們已經不是二十世紀的孩子了,是二十一世紀所生下來的怪物喲,在這裏的這群傢伙!」
弦間只講了這句話。三個人都相當了解,這句話代表著何等重大的意義。嫌犯本人、動機、武器,每個部分幾乎都狀況不明,而現在就是要潛入這樣的險境中。面臨的危險有多大,實在無法估計。
「我沒有騙你。你看,我沒有帶武器。」
大平吸了一口氣。野村又繼續說了下去。
耳機里傳來弦間流暢的聲音,能讓人心安的聲音。就好像班長在背後守護著自己一樣,讓人信心大增。光是這樣,就足以讓黑田回復冷靜了。
「是。」
「不管怎樣,嫌犯已知道我們靠近這裏了。這時撤退,只會給她不必要的刺|激,可能會讓事態更為膠著。應該當它是個機會。」
「這個班上的學生,全部都是那樣的傢伙。待自己寬厚、不嚴厲、姑息。這些孩子到底干過什麼勾當,你想象得出來嗎?你大概會說自己可以想象得到吧,因為你是警察嘛!可是呀,實際的情況,可不是那麼簡單而已……這個學校,可不是那麼簡單而已……」
野村緩慢地說起話來。
「了解。」
亞矢子瞪著學生。他們並沒有露出太過害怕的表情,反倒入神地聽著她講述心中的想法,而且好像講的不是他們一樣。亞矢子這才發現,竟要到這步田地,自己才能體會到這個班上的學生有多麼不知羞恥。
弦間以輕鬆口吻應道,再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眼睛一閉,看來就像在打瞌睡一樣。
「他們不好好與他人相處……只是過個團體生活,就異常排斥……一碰到困難,不起身面對卻逃走……可是又對自由與權利認知錯誤,只一味堅持著要滿足自己的慾望……還有,只要事情的發展無法如自己所願,馬上就恐慌起來。全都是一群以自我為中心的人——」
這次的聲音,很明顯更靠近了。毫無疑問,對方就站在門的另一邊。亞矢子右手拿著槍,左手支撐著,穩穩站在那兒,眼睛放在後準星的後面。
亞矢子聳聳肩回答道。
野村看著黑田。黑田什麼也沒說,目光如炬地回看著他。野村向他點了點頭,又看著剩下的關。
野村以無線電呼叫和弦間一起待在廣播室的大平。
黑田的耳機傳來野村與大平的對話聲,讓他頓時回到現實中。現在不是沮喪的時候。他往教室後方看去。
「唔。」
弦間講完,眼睛一張,把椅子轉了過來,依序看了看兩位老師。只有大平一人感到很意外,看著弦間。弦間的眼神,透露出他對這個提案的堅持。大平覺得他是認真的。
野村從容地回答。
「趕快站起來!快!」
弦間與特警班的成員間,當然已培養出鋼鐵般的堅強默契。不過他們與弦間長久合作下來,也憑著自己的才能與技術,累積了不少實戰經驗。因此,不只是野村,就連其他夥伴也覺得,弦間的指令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斟酌過後,雖然知道很失禮,野村還是大胆進言,繼續說了下去:
亞矢子露出狐疑的眼神,看著野村。
「你有何貴幹?」
「我知道了。」
「真是了不起啊……警察這種工作……為了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居然可以豁出性命……我佩服你。」
「我來代替他們當人質,怎麼樣?」
「和心愛的人見面去啰。」
「打算怎麼做?」
亞矢子的槍還是那樣拿著,但是把原本正瞄準的眼睛移開了后準星。
這麼小的聲音,都還讓人有種似乎在走廊上產生迴音的幻覺。連吞口水的聲音也都必須慎重。
特警班在和犯人交涉時,以保護人質為最優先,所以會穿著看不出身份、盡量不會刺|激對方的服裝。但是在強行攻堅的時候,就和SAT一樣了,全副武裝是必須的。順便一提,所謂的SAT,就是在發生恐怖攻擊或人質挾持等事件時,在實際上負責運作的日本特殊奇襲部隊。營救人質之類的作戰,就是由他們專門負責執行的。
動作敏捷的大平拉開廣播室的門,真島一晃一晃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