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男摘下墨鏡露出一雙黑眼圈，他已然瑟瑟發抖了。

突然，樓下響起一片雜亂的腳步聲，將成立的注意力拉回到現實中。他馬上退入房間，撿起一個銅鑄啞鈴，準備隨時砸向不速之客。

為什麼要把他們引到這裏來？葉蕭和頂頂緩步向前走去，雨水濺落在跑道上，又迅速地滲透下去。

在無數火花飛濺之中，大家下意識地趴倒在地上。房間里瀰漫著一股嗆鼻的刺|激氣味，屏幕的玻璃渣子炸得到處都是。玉靈嚇得都快哭了出來，楊謀只能用整個身體護著她。

頂頂喘著粗氣停下了，睜大眼睛回頭說：「她究竟是誰？」

厲書說著又看著書架，大部分是台灣出版的中文繁體書，也有一小部分是大陸出的簡體書。這個書店以文學書為主，還有些人文社科類的，經管書非常少，而大陸常見的教材教輔書，在這則是毫無蹤影。

他依然是滿不在乎地回答，好像只是在敷衍了事。

「怎麼了？」

但他們並沒有絲毫等待，徑直穿過體育場里的門洞，迎面就是一條紅色的跑道。

葉蕭緊盯著她的眼睛，冷冷地回答：「你怎麼好像記者採訪似的？」

「有救了！」

葉蕭看到了那張二十歲的臉，同時腦中浮起某部小說里的文字——

「只是看到她的一剎那，那種感覺真是好奇怪啊，似乎很早就見到過。」

兩人一口氣衝到跑道上，對面就是一片綠油油的足球場，瘋長的草幾乎有膝蓋那麼高，簡直可以藏進一個人了。

「查令十字街84號——Charing Cross Road。」厲書連英文街名都念了出來，用朝聖者般的語氣說，「這條街在倫敦，1949年紐約女子海蓮·漢芙為尋找絕版書，給倫敦查令十字街84號舊書店的老闆弗蘭克·德爾寫了一封信，兩人從此隔著大西洋鴻雁往來二十年。」

「喂，對不起！」

但妻子立刻掙脫了他的手，厭惡地回了一句：「別碰我！」

「還有她的狗。」

屠男幾乎被嚇趴到地上了，葉蕭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眼前這黑傢伙發起火來可不是好玩的。這狹窄的巷道根本無處逃生，三人只能緩緩地後退幾步。

「在這裏！」

原來屏幕上出現的那個人，正是《越獄》的男主角Michael。錢莫爭也看過這個電視劇，差點沒從椅子上摔倒。

唐小甜也焦急地喊起來：「是啊，這是怎麼回事呢？楊謀他們會不會出事？」

「你聲音輕一點！在外面請給我一些面子好嗎？」

二十多個小時來，他在這座空城裡見到的第一個陌生人。

當門口出現葉蕭的臉龐時，大家才松下了一口氣，接著是頂頂和屠男的臉。他們看起來還完好無損，只是屠男的臉色有些不對。伊蓮娜第一個問：「你們發現什麼了？」

「你還在外面淋什麼雨啊！」

但女兒只回答了一個字：「切！」

心猛烈地顫了一下，葉蕭毫無疑問地確定，這並非是自己的幻覺，或者是其他什麼東西，而就是一個人。

「別走！你是誰？」

這裡是全城的正北部，正南幾公裡外隱約可見進城的路，盤旋曲折深入山坡，直到那致命的隧道口。在城市中心似乎還有個廣場，但被樓房遮擋看不清楚。城市西部有個橢圓形的建築，奇形怪狀難以分辨。樓房與街道中有許多茂密的樹冠，有的地方綠樹還很密集，可能是公園或街心花園。

孫子楚輕蔑地冷笑道：「他可真會偷車啊！」

等待了幾十秒后，接收器的信號燈突然閃爍起來，大家都睜大了眼睛——衛星正在接收信號！

三人目瞪口呆地衝出小巷，只隔著一條小馬路，便是橢圓形的體育場外立面。高大的鋼筋水泥支架有十幾米高，裏面就是大看台了。

厲書圍繞著寶馬車看個不停，車上沾著厚厚的灰塵和污垢，早就可以送去洗車場了。錢莫爭也苦笑著說：「一言難盡啊，我們的破豐田把油燒完了，老童就在路邊找了這輛寶馬。」

葉蕭緊緊拽住她的手說：「不要進去，裏面可能有危險！」

他們沿著中午走過的路線，一直走到城市的最西邊，又折回去到一個十字路口，左拐向北走了半個小時。屠男一路上都在抱怨，直到大雨瓢潑而下，幸好路邊有個小超市，他們進去每人「借」了一把傘。

這間書店的門面不大，裝飾著黑色的古樸外牆，看上去更像檔案館或研究會之類的機構。小小的櫥窗里陳列著一些舊版書，其中一半都是外文書。書店的名字很別緻，叫「西西弗書店」，更古怪的是門牌號碼——查令十字街84號。

唐小甜撲入楊謀的懷抱，兩個人差點摔在地上，童建國狡猾地笑道：「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

「哦，是嗎？」

「你是說我平庸？」葉蕭輕輕嘆了一聲，仰望球場上方橢圓形的天空，「沒錯，世界上每個人都很平凡，我也是。」

是一條狗。

說罷他便走出房間，頂頂、厲書、孫子楚都跟在他身後，自然也少不了思君心切的唐小甜。

雨停了。

他還是呆了片刻才說：「好吧，下午兩點出發。」

狼狗旁邊站著那黑傘女孩。

二樓的某個房間，成立焦灼不安地踱著步，他特意將房門敞開，等待三組人馬歸來。受傷的法國人亨利半躺著，伊蓮娜正用英語和他說話。廚房裡有瓶滿滿的液化氣，黃宛然清洗乾淨了鐵鍋，心裏盤算著給大家做什麼午餐？而她十五歲的女兒秋秋，孤獨地站在窗前，這心事重重的樣子，總讓她的媽媽擔心。唐小甜不停地開關著手機，奢望能收到外面的信號，但永遠都是徒勞無功，只能靜靜等待她的新郎楊謀。

電梯當然不能使用了，只能艱難地爬上樓梯。每走一層，童建國都會讓大家停下，由他到走廊里去查看一番。他在三樓發現了一個直播大廳，看來是搞什麼綜藝節目的，燈光、舞台等設備都很齊全，後台甚至還有專業的化妝用品。

大雨瀰漫在空城的街道上，第二組的葉蕭、頂頂和屠男，在傘下絕望地掃視著雨幕。

葉蕭點了點頭，眯起眼睛說：「我們一定要把她搞清楚！」

除了南極與北極，成立幾乎已去過地球上所有角落了。他準備了北歐四國游、南非探險游、阿根廷浪漫遊和南太平洋風情游四套方案。但秋秋卻說出了泰國清邁這個地名——雖然泰國已是平read.99csw.com民階層的旅遊目的地了，可去清邁的旅行團卻極少，也不知女兒是從哪裡知道這地方的。

那個人依然不動，臉上如雕塑般凝固著笑容。

第一個回過神來的是頂頂，她衝上去一步要抓住那女孩，沒想到對方輕巧地一閃身，便消失在旁邊的一條岔路中了。

錢莫爭總算明白他的用意了，在沒有電源的情況下，用汽車裡的蓄電池是唯一的辦法。接著，童建國又如發炮製地卸下三輛車的蓄電池，這樣四個人手裡都捧著一個。

黃宛然把秋秋拉到身邊，手裡的切菜刀還未放下。

「也許，屠男也在焦急地找我們吧。」

「真倒霉啊！」

「電視台？」

「我是搞出版的，今年去倫敦參加國際書展，還特地尋找過查令十字街84號——沒想到早已物事人非，書店原址變成了一家必勝客。」

「可究竟又是誰乾的呢？」

「這是衛星電視轉播，美國最牛的電視劇集——《越獄》。」

「切，你怎麼不關心一下我呢？」

電視台工作的楊謀最熟悉不過了，他在控制室里找到了很多器材，其中有許多錄像母帶——或許能從錄像帶里發現什麼？他把這些帶子裝進一個大包，吃力地斜挎在肩膀上。

黃宛然回頭沖了他一句：「要不是為了女兒，我才不會和你一起來泰國呢。」

「哦，很多人都讀過了。」

2006年9月25日，下午兩點。

三人的心跳驟然加快，絲毫顧不得雨水濺濕自己，屠男還扯著嗓子大喊：「喂！站住！」

在電視台當紀錄片導演的楊謀細想了片刻，覺得孫子楚的建議確實有道理，便點了點頭說：「我們趕快出發吧，這裏一定有電台或電視台的。」

葉蕭向小巷的深處衝去，看到右側有一條岔路，視線盡頭是個黑色的傘影。

頂頂焦灼地回頭望著看台，三萬個座位藏個把人實在太容易了。於是，葉蕭跟著她跳過隔離溝，從一個垂直的梯子爬上了看台。

「南明？」

童建國卻不置可否地轉身離開了，淡淡地說道：「這裏沒什麼可看的，我們快點去尋找衛星收發設備吧。」

第三小組也回到了這裏，林君如和厲書跟著走進房間，卻都是面如土色。厲書推了推眼鏡說：「這裡是人間地獄！」

不，不能再讓她逃走了。

成立原來是電力局的工程師，十年前跳出國企自己創業，現在已擁有一家大型私有企業。他是公司最大的股東，雇傭著上千名員工，在業內也算呼風喚雨的人物。年底他還準備控股一家水電站，那時就能步入福布斯中國百富榜了，儘管他自己並不想要上榜。

孫子楚卻依然提不起精神：「要這些有什麼用？你們想在這裏長住嗎？」

葉蕭擔心頂頂會不會著涼，但這女生滿不在乎地回答：「別管我，我能照顧好自己。」

他招呼著頂頂和屠男跟上，三個人迅速地跑進去。小巷兩側是住家的圍牆，都是獨立的兩層小樓。

「天哪，這是從哪來的？」

就是她。

葉蕭雖然目瞪口呆，但他相信自己絕對沒有看錯。頂頂和屠男也跑到了身邊，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那個女孩是誰？」

果然，他們兩個人也看到了！葉蕭瞬間想起今天早上，在加油站的對面，唐小甜說她看到了一個女孩，也是在一個類似的小巷裡——正是這女孩吸引他們離開加油站，從而躲開了那可怕的大爆炸！

然而，一路上黃宛然還是極少與他說話，就連秋秋也更沉默寡言了。當前天早上抵達清邁，成立開始後悔不該來這裏——女兒並沒有因此次旅行而開心，更沒有因此而與爸爸親近，那種隔閡與漠然似乎更深了。

「沒什麼，唯一有價值的是，我們知道了這座城市的名字——南明市。」

看來她真是一步都離不開自己的新郎，葉蕭淡淡地說：「別擔心，我先去巷口等他們。」

大家又都衝下了天台，再也不敢停留在這鬼地方，沿著消防樓梯跑了下去。

在進門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有幾十張世界各國的地圖，大多是台灣和泰國出版的。惟獨有一張是南明市政府發行的：南明市地圖。

輕輕展開地圖，油墨味充塞于鼻息，一條條線條構成的街道，以及整個城市的全貌映入眼帘——

窗外已是狂風大作，烏雲里滾動著沉悶的雷聲。

葉蕭他們三個都怔住了，像被電流觸過全身似的，在狹窄的空城雨巷裡，在戴望舒筆下的詩意里——她是誰？

第一組仍然是童建國、錢莫爭、玉靈、楊謀四個人，像出去兜風似的坐上了寶馬，由童建國開向上午走過的那條路。

一條狗，一個人，一頂傘。

正當四個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時，楊謀卻恍然大悟了過來：「該死的！」

碎花布子的衣裙已被雨水弄髒了，細細的髮絲粘在臉上，紅唇緊緊地呡著，還有一對無限驚恐的眼睛。

楊謀的挎包里還有十幾盒小錄像帶。而玉靈的筒裙全都濕透了，楊謀便脫下自己的襯衫，披在了玉靈身上。

聲音在巨大的球場內回蕩，但並沒有失蹤者的回答。

「像古典版的《第一次的親密接觸》。」

於是，四個人又衝到了十二樓的天台上。那上面已是狂風暴雨大作了，天空中不斷閃爍著電光。而巨大的電視發射塔已經傾倒在地，鋼鐵支架發出金屬燒化的難聞氣味。至於衛星接收器已炸得粉碎，地上布滿各種金屬碎片，蓄電池裡的化學液體隨著雨水而奔流。

頂頂猶豫了兩秒便跟了上去，屠男也不敢一個人站在原地，只得繼續跟著狼狗走。

頂頂著急地大喊起來，她第一個衝到了小門口，但裏面卻是黑壓壓一片，不知道藏了些什麼東西。

天空依然不見太陽，楊謀坐在後排端著DV，不斷攝下周邊的街景。剛才唐小甜纏著他不讓走，但他還是抱歉地離開了新娘。寶馬很快開到那條繁華的大街，旁邊是銀行、郵局、餐館和店鋪。玉靈一直記著來去的路，以免回來的時候迷失方向。這條寬敞的馬路很長，車子開了十幾分鐘后，來到一個巨大的十字路口。

狼狗的眼球放射出精光，要比路上遇到的山魈還要可怕，嘴巴里隱隱露出森白的利齒，唾液隨著雨水而滑落。

「記得小時候看白話本聊齋，每當讀到《聶小倩》時，眼前就會浮現起一個古裝女子的形象：她無九-九-藏-書聲無息地出沒于古老寺廟中，有著披肩的烏黑長發，纖細修長的腰肢，美麗狐仙似的瓜子臉，還有一雙春天池塘般的眼睛，最誘人的是她眼神里淡淡的憂傷，彷彿是微微劃過水面的漣漪——」

除此就沒有其他文字了，雕像正處於大轉盤的中央，四周都是綠樹和小徑，就像其他城市的雕塑——至少不是墓地，誰都不會把值得雕塑紀念的人物埋在街心花園。

葉蕭也看到了這一幕，跑道那端的女孩筆直地站著，而那條狼狗也不再兇猛，竟如寵物狗般安靜聽話。

有個書架專賣外文書，香港的書店裡都有這種地方，他看到了丹·布朗的《達·芬奇密碼》原版書，還有奧爾罕·帕慕克的《我的名字叫紅》的英文版。書店最深處的一個書架，裝飾得考究華麗，簡直像維多利亞時代的古物。上面放著珍貴的舊版和絕版書，書店的主人有收藏的習慣吧。

在大家發愣的時候，童建國走到路邊，這裏停著幾輛汽車。他打開車前蓋，搬出一個正方形的東西。

雖然頂上有天棚，但座位上還是有些積水，他們仔細地掃視著周圍，見不到任何有人的跡象。

南明。

離開這一層樓，四個人又艱難地爬到十二層，手裡還碰著重重的蓄電池，每個人都累得氣喘吁吁了。好不容易找到通往天台的小門，他們才小心地爬到了樓頂——全城的至高點。

「這不是你想要做的事情嗎？」

葉蕭無奈地嘆了口氣，找了個相對乾淨的位子坐下。頂頂也感到疲憊不堪了，索性坐在了他的身邊。

空中又是一聲巨大的雷鳴。

不知道這些書是從哪個渠道進來的？他翻了翻書的版權頁，大多是2004年及以前出版的。少數有幾本擺在醒目位置，是2005年上半年出版的，但沒有發現2006年版的新書。

大家聚攏過來一看，才發現裏面已是聚寶盆了——各種牌子的方便麵，精選泰國香米，罐裝肉類和蔬菜，鹽糖味精和食用油，進口巧克力和萬寶路香煙……甚至還有泰國產啤酒和歐洲產的紅酒！整個後備箱都塞滿了，就連後座上都有一堆洗衣粉、洗髮水等日用消耗品。

但葉蕭緊緊抓著頂頂的手，輕聲說：「別怕！」

外面的世界正豪雨傾缸，小小的書店裡也充滿了潮濕氣息。若是平常這樣的雨天，孫子楚倒樂意在書店裡消磨時光，現在卻感到掉進了陷阱，完全沒有心思看書。林君如居然找了把椅子坐下，悠閑地讀起了一本成英姝的書，就差再燒一壺咖啡了。厲書跑到英文書架前，他的英文是旅行團里除了伊蓮娜最好的。有些國內不易見到的外版書，讓他心也癢了起來。

早上，其實是她救了葉蕭他們的命。

端著DV的楊謀立刻問道：「你在說什麼？」

錢莫爭再度鎮定下來，小心地調試著各種信號，屏幕上的《越獄》也漸漸變成了雪花。他點點頭說：「已經可以向外發送信號了！」

兩人又衝到了體育場入口，外面也沒有屠男的影子，頂頂大叫了幾聲：「屠男？屠男？」

話音未落，門外又響起一陣零亂的腳步聲，接著便是孫子楚的聲音：「我們回來了！」

童建國卻在鼓勵他們：「能收到衛星電視就是好事，我們再試一下。」

「泄什麼氣？」孫子楚就看不起他那副樣子，輕蔑地說，「我們總有辦法的！」

「要發動上面那個傢伙，也許還需要更多的電力！」

他們撐著雨傘四處尋找屠男，但偌大的場內只有他們自己的身影。

正當這萬分要緊的關頭，上面傳來一陣劇烈的響聲，接著錢莫爭眼前的屏幕便爆炸了！

幾秒鐘后，硝煙繼續瀰漫。楊謀艱難地睜開眼睛，用手電筒照了照黑暗的四周，只見錢莫爭的臉已經被熏黑了，幸好還沒有流血受傷。楊謀將玉靈也拉了起來，屋子裡已面目全非，所有的電子設備都被燒壞了。

紅色的跑道上。

雨中的大球場。

三萬英尺之上，依然電閃雷鳴……

童建國走到電視發射塔下，這個鋼鐵結構的傢伙，竟有幾分像微縮的艾菲爾鐵塔。豎在這十二樓的天台上，卻異常醜陋礙眼。旁邊還有幾個衛星收發裝置，巨大的鐵鍋面對蒼穹，不知能否收到太空信號？楊謀也走上來了，和童建國仔細檢查電源系統。雖然完全沒有電力，但還是試著把蓄電池搬過來。天台上搭了個小房間，裏面有電源線、變壓器等設備。楊謀小心地啟動了蓄電池，通過變壓器傳輸到衛星接收器上。

「天知道。」

寶馬車停了下來，大家跳下車看著左側一幢大樓。居然有十二層高，與周圍相比是鶴立雞群。頂樓有個發射塔似的鋼鐵支架，又高高地生出來十幾米。楊謀在樓下用DV仰拍，鏡頭裡還有幾分氣派。

他們用塑料布蓋住蓄電池，免得被雨水打濕。在大雨傾盆之前衝下天台，跑回十二樓的走廊里。根據楊謀在電視台的經驗，這裏通常會有衛星信號的控制室。

寶馬車在葉蕭面前停下來，從車裡出來四個人，正是童建國、錢莫爭、玉靈和楊謀。

眾人手忙腳亂地到了二樓，把留守部隊都嚇了一跳。他們把吃的東西都堆進了廚房，幸好這廚房足夠寬敞，否則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

「狗呢？」

頂頂彷彿受到了委屈，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雖然只有二十九歲，心卻已經像四十歲的人了。

然而，當他跑到巷口的時候，那個撐著黑傘的女孩卻消失了。

錢莫爭顧不得擦臉，氣得差點要吐血，剛才都已經連接上了，卻在這節骨眼上功敗垂成！這下再也無法與外界聯絡了。

大汗淋漓地跑下十二層樓，他們祈求著自己不要著涼，衝出電視大樓直奔寶馬車。

在有億萬資產與豪宅跑車的同時，他也有不少的女人——即便妻子已經夠漂亮了。除了散布在各地的小情人之外，他在蘇州和杭州的別墅里，還包養著年輕美貌的「二奶」和「三奶」，最近又在深圳置了「四奶」。

「對，無論是電信公司還是電台或電視台，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與外界的信息聯繫！」

「天哪！」

狼狗竄進體育場一道敞開的門。

「也許，我們確實需要這些。」頂頂異常冷靜地說，她回頭問童建國，「這些都能食用嗎？」

事實上他就是雕塑。

葉蕭卻保持著沉默，頂頂悄悄捅九九藏書了捅他說：「你不說話嗎？」

童建國也見到了那個人影，便把車子停在轉盤上。錢莫爭第一個跳下車，沖向在這裏見到的第一個人。

這輕蔑無比的「切」彷彿利刃，深深「切」入了父親的心。但成立並沒有對女兒發作，而是轉頭對黃宛然說：「這就是你教育出來的好女兒？」

「嗯，至少還有一個年輕女生。」

楊謀他們只得離開街心花園的雕像，回到轉盤旁的寶馬車上。童建國沿著轉盤左拐向西開去說：「注意路邊房子的樓頂，看看有沒有衛星的『大鍋』。」

頂頂低下頭有些難過，幾天前抵達曼谷時她驚訝地發現，旅行團里居然有一位小說中的人物——葉蕭警官，那些故事都是真實的？

葉蕭和頂頂也飛奔了進去，身後只聽到屠男的叫聲：「喂，等等我，我跑不動了。」

頂頂看到他的眼睛里充滿了殺氣。

楊謀舉著DV對著他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這裏的電話都不通，手機也沒有信號，連電力供應都沒有，怎麼與外界聯繫呢？」

山雨欲來風滿樓——就像覆蓋在頭頂的烏雲。除了樓頂呼嘯的風聲以外，聽不到絲毫的動靜，也看不到任何的燈光，沒有人煙活動的跡象。這的人究竟到哪裡去了呢？又一陣大風夾著雨點吹來，還好楊謀用力抓住了玉靈，否則瘦小的她真要被風吹下去了。玉靈痴痴地看著遠方的山巔，不知再隔幾座大山才能回到她家。

銅像腳下有塊大理石碑，上面刻著一行字——

雖然都早已經餓了，狼吞虎咽地吃下了這頓特殊的午餐，但吃完后心裏卻好不是滋味。並不是黃宛然他們做的不夠好，而是想起了各自的家裡——已經有二十四小時沒和國內的家人聯繫了，他們一定非常擔心吧，估計家裡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家人們給旅行社打電話了嗎？有沒有通知中國駐泰國大使館？清邁的泰國警方有沒有出動來救他們？

還好四個人都沒有受傷，但剛才險些是幾近送命了。到底姜還是老的辣，童建國保持鎮定說：「我們上頂樓去看看！」

你是誰？

身後是空空蕩蕩的跑道和球場，哪裡有什麼屠男的身影。

第三組，孫子楚、林君如和厲書，他們已在書店避雨許久了。一個鐘頭前，他們三個沿著中午走過的老路，越過那座充滿死屍的醫院，一步步深入全城的中心。突如其來電閃雷鳴，一場瓢潑大雨落到頭頂，只能狼狽地找地方躲雨。正好林君如發現街邊一個書店，幾人便衝進這黑色的小屋。

路口是個街心花園似的轉盤，在綠樹與落花叢中，隱隱可見一個黑衣人站在裏面。

但現在她的心卻涼了：「可能是我想當然了。」

童建國打開了寶馬的後備箱說：「小兄弟們過來幫個忙，裏面有很多好東西呢。」

黑衣人。

葉蕭飛奔著沖向巷口，頂頂和屠男還摸不著頭腦，也只能緊緊跟在後面。

狼狗也盯著他們的眼睛，卻突然轉身回頭跑去。葉蕭則緊緊跟在狼狗身後，屠男喊了一聲：「你不要命啦？」

「馬潛龍？」錢莫爭困惑地念道，「從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他究竟是什麼人，值得在這裏雕像紀念呢？」

她沒想到葉蕭會如此平靜，似乎早在他意料之中，於是她膽子更大了：「你知道嗎？你讓我感到很失望。」

女兒還有一個條件：必須要帶著媽媽同行——成立覺得自己平時對不起妻子，這次也該補償一下了，說不定她還會回心轉意就此認命，承認男人在外面花心的權利，從而結束家庭冷戰狀態。

他們是在為南明隊加油嗎？主教練是誰？主力前鋒是誰？守門員是誰？時間在緩緩地倒流，從消失的人們到喧鬧的城市，一切都是為葉蕭準備的？

五個人走出寂靜的住宅樓，來到綠樹掩映的巷口，外面的街道依然死一般沉默，只能遠遠地眺望黑色的山巒。

「你知道這個馬潛龍嗎？」

正當她被這場面震懾住時，跑道盡頭又出現了那條狼狗。

黑色的銅像似有些年頭了，風吹雨打中有些銅銹，但仍難掩雕像的神氣。特別是那銅鑄的雙眼，炯炯有神直視前方，彷彿隨時都會變成真人。再看那張臉的年紀，不超過三十歲的樣子，果然英姿勃發令人景仰。

時間在雨中凝固。

「貧困的海蓮·漢芙終身未嫁，二十年後她將書信結集出版，意外地成為暢銷書，才得以前往倫敦。然而，當她來到魂牽夢縈的查令十字街84號時，弗蘭克已因病去世了。這個故事被拍成過電影，安東尼·霍普金斯主演。至今有很多書迷情侶，相約在那個門牌前接吻。」

林君如想起六年前在台北——那年她剛考進台大，為了得到痞子蔡的一本簽名書，在烈日下站了兩個鐘頭。

「他會不會到看台上去了？」

但葉蕭並不理睬他，警覺地把目光投向馬路另一邊。那是個幽深的小巷子，兩邊都是茂密的花園。

難道剛才那條狼狗，只是為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將葉蕭和頂頂帶到球場里，趁著屠男落單的機會下手？

一分鐘過去了，兩個人保持著沉默，一起獃獃地看著球場，雨水從天棚上落下來，洋洋洒洒地飄在茂盛的草地上。

在那個驚雷劈下來的同時，葉蕭見到了一個神秘的人影——

對面女孩的目光直視著他們——真不可思議，如此柔弱的二十歲女孩，居然養一條那麼兇猛的大狼狗，估計狗的體重要超過她本人吧？

葉蕭猛搖著頭：「不，不可能是那個女孩。」

她依舊盯著那黑黑的小門，裏面什麼聲音都沒有，那一人一犬就像蒸發了似的。

「蓄電池！」

同時，空中的烏雲更加密集，密集的雨點已打了下來。

幾分鐘后，玉靈突然叫了起來：「看，那個樓頂是什麼？」

兩人沿著階梯一直往上爬，直到整個看台最高的位置，從這裏可以俯瞰整個球場。頂頂手搭涼篷四下張望，雨水似乎減弱了一些，但雨霧模糊了視野，對面的座位看得不是很清楚。

難道就是剛才那神秘的女孩嗎？

妻子的這副架勢讓成立長嘆了一聲：「真是上輩子作孽了！」

2006年9月25日，中午12點30分。

又是片刻的沉默后，頂頂說話了：「我讀過很多關於你的故事。」

厲書和錢莫爭已開始賣力地搬了，玉靈和楊謀也一起幫忙。幾個人捧著大包小包九_九_藏_書，發年貨似的向住宅樓走去。葉蕭拍了拍孫子楚的肩膀說：「大家都餓了，回去吃午飯吧。」

黑色雨傘下的幽靈？

「都檢查過出廠日期和保質期了，車上的食品都在保質期以內，可以放心吃。」

頂頂緊緊握起了拳頭，猜測屠男可能遭到的危險。

「哎，我們真是瞎起勁啊，原來是街心花園的雕塑！」

再看大樓門口掛的兩塊牌子：南明電視台、南明電台。

果然，他們找到了控制室，電流通過樓頂傳下來，許多信號燈都亮了。錢莫爭在非洲拍攝獅子時，曾用過個人衛星設備。他自告奮勇來進行調試，這時屏幕也亮了起來，在電磁波的雪花飄過之後，隱隱出現了一些人影——是不是救援隊呢？

屠男本來還要吃第二碗面的，卻推掉了手裡的碗。自上午從那商務樓里出來，他的心情就越來越鬱悶，還差點開槍走火傷人。

第二組。

還是頂頂率先打破了寂靜：「看來南明市並不是空無一人的。」

「啊，你也有這樣的感覺？」

然而，廚房裡的聲音還是傳了出去，成立緊張地回過頭來，看到了女兒秋秋的臉。

當兩人靠近到她十米遠處，女孩扭頭鑽進了旁邊的小門，狼狗也緊緊跟隨著主人。

正愁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黃宛然，看到這麼多熟食總算解了燃眉之急。錢莫爭和玉靈都走進廚房幫忙，液化氣燃起的火焰燒沸了大鍋，幾包方便麵都扔了進去。黃宛然不想讓大家吃罐裝菜，便用油鍋把熟菜炒了一遍，看上去竟像新鮮蔬菜。錢莫爭一直給她打下手，這粗獷的野外攝影師居然也很細心，只是從來不和黃宛然說一句話，這樣的沉默被油鍋的聲音掩蓋了。玉靈也在一旁忙個不停，原來她從賣場里拿了上等咖喱，要為大家做幾個泰國菜。

每次看到女兒的眼神，成立都會感到徹骨的恐懼，女兒真的恨自己嗎？不，他不想失去女兒的愛，自己欠下的債不能讓女兒來償還。於是，他決心帶女兒出國旅遊一次。

錢莫爭使勁拍了下手掌，就要往大樓裏面衝去，童建國卻喊道：「等一等！」

這張十五歲的少女臉龐，完全繼承了她母親的遺傳，這總讓成立感到幾分不爽。他嚴厲地說：「秋秋，你又偷聽大人講話了！爸爸要說多少遍你才能學乖一點呢？」

厲書在門牌前停頓了一下，彷彿回到了倫敦的街頭，那一封封感人至深的書信，難道是寄到這偏遠的泰北山城來了？

「路上我們發現了一個大賣場。」楊謀總算脫開了唐小甜，得意洋洋地說，「就像沃爾瑪和家樂福一樣，裏面的商品應有盡有——就是沒有人。」

頂頂焦急地向四方張望，回頭見到了宏偉的球場看台——全是橙色的座位，如波浪般延伸到高處，上面有巨大的頂棚遮擋著雨，整整一圈環繞著體育場，至少能坐三萬人吧！

他們焦慮地等了十幾分鐘，就連葉蕭都不太敢相信自己了，第一組真出事了？這時街道那頭傳來汽車的聲音，幾個人立即衝到街上，才發現了一輛汽車正快速駛來。

「我可沒有書里寫得那麼厲害，請不要相信那些小說。我只是個平凡而普通的男人，希望過寧靜安詳的生活——只是許多突如其來的意外，和不可思議的恐懼事件，總是打破我們原本安穩的生活，而我作為警察則必須要捲入其中。」

玉靈和楊謀也緊跟著他，穿過長滿野草的街心花園小徑，已經清楚地看到了那個黑衣人背影，如同雕塑般一動不動地站在那。

成立回到廚房，看著三十八歲的妻子在準備碗筷。她的身體成熟而豐|滿，又尚未發胖走形，那張臉依舊白|嫩可人，渾身散發著這個年齡的女人難得的誘惑，就算是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也會心動吧。他心裏有些後悔，怎麼這幾年忽視了自己身邊的美人？這種愧疚感從抵達泰國的那刻起，就不停地縈繞在腦海。他不禁伸手搭在妻子腰上，輕聲說：「宛然，你辛苦了。」

就是她——葉蕭越跑越塊，腳底濺起的水打濕了頂頂和屠男的衣服。

這條路同樣也很寬敞，路邊大多是五層以上的樓房。一個個豎直的招牌掛在外牆，寫滿了繁體中文的店名和廣告，開頭大多是「南明」兩個字。

「他失蹤了？」

葉蕭忽然想起了什麼：「屠男呢？」

林君如趕緊皺起了眉頭說：「拜託別吻我。」

他無奈地退出廚房，面色異常難看地穿過客廳，獨自走到門外點了根煙。指間的555香煙燃起火星，在黑暗的走廊里如鬼火閃爍。眼前又浮起妻子剛才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個剝光了的小偷——他承認自己是對不起妻子，但在這個社會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他已經四十三歲了，生活愧欠了他太多太多，他需要全部地補償回來，趁著自己還腰纏萬貫的時候——

楊謀卻在恐懼地思考：「這個大樓該有避雷針的啊？」

體育場里的雨越來越小了，坐在看台最上端的頂頂，也開始咄咄逼人起來：「書里的你非常堅強，沒有你做不到的事情，你是個很優秀的警官。但現在你卻打不起精神，所有的事情你都會害怕，就和屠男那樣的傢伙沒什麼區別。」

但那女孩反而加快了腳步，葉蕭拚命地向前跑去，但水花模糊了他的視線，怎麼也抓不到眼前的女孩。

「也許有衛星電視或電話收發設備？甚至是國際海事電話？這個你應該比我懂吧。就算沒有交流電，我們也可以用電池的直流電！這裏的每輛汽車裡都有蓄電池供我們使用。」

頂頂走進屋子深處看了看說：「其他兩組還沒回來嗎？」

突然，黑傘下的女孩回過了頭來。

「你想怎麼樣？」

童建國絕望地仰起頭說：「原來是閃電！」

越過四周飛濺的雨花，那人影越來越清晰了，小小的身體像個女孩子，裙擺在雨中微微飄動，一頂黑色的雨傘覆蓋著她。

旅行團按照上午的分配，分成三組人馬出去尋找衛星通信設備。成立、黃宛然、秋秋、伊蓮娜、唐小甜和法國人亨利依然留守在住宅樓二層——這已是他們的大本營了。

玉靈不解地問：「這棟樓有危險嗎？」

葉蕭仔細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他和頂頂追逐著那條狼狗，衝進了這神秘莫測的體育場，而屠男則在後面叫跑不動了。read.99csw.com然後就聽不到屠男的聲音了，他可能也跟著跑進來了，但怎麼會見不到他呢？就算他仍然留在外邊，也不可能走遠的啊？

空城裡的聶小倩。

童建國就把寶馬車停在路邊，反正也只有他會開沒鑰匙的車。

頂頂苦笑了一聲：「這麼說來也不算是件壞事——起碼這裏還有人活著，並非被死亡統治的人間地獄。」

「說來聽聽啊？」

就這樣這一家三口出發了，成立訂了含有清邁游的泰國旅行團。回想起上一次全家出遊，還是在女兒小學三年級時候呢。

站在十二層大樓頂上，雖然在國內的大城市算小兒科，在這卻是「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俯瞰整個城市，惟有西南片有座差不多高的樓，但樓頂沒有電視塔。

這東西是從哪裡竄出來的？是來保護那神秘女孩的嗎？

「理論是這樣，但也許這就是我們的天命吧。」童建國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們快點下去吧，在這裏非常危險，可能還會有雷擊下來。」

居然是輛白色的德國原產寶馬730！

黑色的雨傘漸漸要被追上了，傘下女孩的背影也越發清晰。

「調虎離山計？」

屏幕上的人影越來越清晰，直到一張美國人的臉映出——楊謀覺得這張臉好眼熟，接著屏幕上出現了一片操場，一夥美國人在用英語交換著，旁邊還有兩個穿著制服的人。接著那個美國人對著鏡頭說了一串英文，後面穿制服的人似乎掏出了槍。

不，是一條純種的德國黑背，體形非常巨大，氣勢洶洶地攔在了他們身前。

雖然大雨遮擋著視線，但巷子里仍閃現出一個人影。

但楊謀難掩興奮地喊道：「我們有救了！既然可以接收信號，我們就能向外傳送信號！」

這時童建國的情緒卻有些激動，他大步走到雕像跟前，直視著銅像的雙眼，嘴裏默默地說：「馬潛龍——我終於找到你了！」

童建國仰頭看著樓頂的發射塔，便捧著蓄電池衝進大樓。其他人也緊隨其後，只是手裡的蓄電池讓大家都很小心，特別是嬌小的玉靈有些吃力，楊謀只好扶著她一把。

坐在空曠的看台上，兩人又一次無語凝噎。天棚落下雨聲敲打著跑道，在巨大的體育場里形成奇異的共鳴——似乎還有兩支足球隊在綠茵上捉對廝殺，他們身邊坐滿了狂熱的球迷，紛紛揮舞著旗幟和綵帶。

「糟糕，我們把他一個人拋下了。」

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妻子和女兒會對自己怎麼樣？他已在沉思中吸完了三根煙。

「終於找到了！」

孫子楚一把將他拉進書店，厲書的眼裡卻滿是不可思議——幾十個平方的店面，黑色的木架上擺放著各類書籍。書本如軍隊整齊有序地列陣，似乎剛剛開張迎接客人，店員就站在收銀台後靦腆地微笑。

孫子楚好像又有了主意：「中午我們已經發現很多了，雖然這座城市暫時還找不到人，但各種機構和設施都很齊全：葉蕭發現了商務樓和警察局，我們發現了醫院和關帝廟，而童建國發現了銀行和郵局。接下來可能還會發現更多——比如電信公司、電台或電視台！」

大雨讓他們渾身都浸濕了，錢莫爭面如土色地看著這一切——如此嚴重的雷擊，足以造成極其嚴重的後果，他們四個人能活下來，也算是個奇迹了！

兩年前黃宛然發現了丈夫的出軌，但她沒辦法阻止老公，又不能像其他女人那樣大哭大鬧。她也想到過離婚，至少可以分走幾千萬的財產。但為了女兒秋秋她只能忍耐，表面上還維持著一個家庭的完整，所有的眼淚只能往肚裡吞。成立當然也明白這一切，這個家庭早已死亡了。他不想和妻子吵架，妻子也是以冷戰來抗議。一年難得幾次回家，等待他的都是寂靜無聲，就連過去最親的女兒，也幾乎不再與他說話了。

狼狗四腳濺起無數雨水，長尾巴半夾在股間，很快帶著他們衝出了小巷。眼前一下子變得豁然開朗，一排巨大的建築物橫了出來。

「哇，這是哪來的車啊？」

居然是個體育場！

孫子楚在書店裡轉了一個鐘頭，等到雷陣雨停了，急忙招呼林君如和厲書出去。在他們走出書店門口的剎那，眼角瞟到一疊文件——居然是地圖。

楊謀興奮地跳了起來，連DV也忘記打開了。

「天哪，這是怎麼回事？」

正當大家在七嘴八舌之際，葉蕭卻擰起眉毛問：「第一組怎麼還沒回來呢？他們是最早出發的，而且童建國還開著汽車，不該比我們還晚到啊。」

約定好的歸來時間，群山中的天色依然陰沉，住宅樓的門口寂靜無聲。

大家的心又一次懸了起來，屏幕上出現了一串模糊的影像，接著便聽到了一些聲音，似乎是用英文在問話。錢莫爭立即抓過話筒，用英文又說了一大串求援的話。但對方表示沒有聽清楚，他只能又再說一遍。

他重重拍了一下手掌，比起那些珍貴的絕版書起來，這本地圖才是他們的無價之寶呢！

錢莫爭先向那人打了聲招呼，便轉到了黑衣人的面前。

黃宛然一開始不想去泰國，她絲毫沒有同丈夫一起旅行的興趣——因為成立經常帶情婦出國旅遊。但她還是想到了秋秋，女兒應該有這樣的機會吧，做母親的也必須伴隨在左右。至於老公就當他不存在好了，反正她也不會和他睡一張床的。

雨中初綻的花骨朵。

葉蕭和屠男也緊跟了上去，沒想到斜刺里衝出來一個黑色的東西，在雨中向他們狂吠起來。

突然，他激動地站起來說：「我們下去找屠男！」

楊謀無奈地喊道，DV鏡頭仍然對準了雕塑——這是一尊與真人大小相等的銅像，所以背後看起來像個黑衣人，雕像明顯長著中國人的臉，戴著頂美式的大蓋帽，穿一身筆挺的軍裝，皮帶上還別著把手槍——竟像抗戰時期國民黨軍官的裝束。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的。」

從頂上眺望下來的感覺，完全不同於站在地面上的無助。每個人的信心又增加了，至少可以一窺城市全貌，免得在迷宮裡轉圈心裏沒底。這城市比想象中要大，四周全被巍峨的群山環抱，竟找不到一處缺口，是個典型的封閉型盆地。

不過——現在正巧是泰國政變，軍隊和警察忙著站崗放哨呢，誰還有空來管這些中國遊客呢？

「對不起。」

「剛才電視塔遭到雷擊了？」

「不，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