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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驚人的發現

第七章 驚人的發現

這首歌唱得蒼涼而豪邁,宛如歌手真的在人間流浪,拋棄了一切卻滿身傷痕。在這與世隔絕的沉睡之城,末日來臨的大雨之夜,從電波里聽到這樣一首中文歌,頂頂一陣莫名地激動,抓著古老的收音機的手在不斷顫抖。
「不,這些不是我做的!」
偌大的看台上,再次只剩下一個人了——吊著繃帶的童建國。
「他在我出生之前就死了。」
童建國無奈地苦笑了一聲,才想起自己的左臂吊著繃帶,只剩一條胳膊肯定沒法開車。
迎面又走過來幾個影子,他立即閃到角落的陰影中,從側面看到了那些人——穿著特別的工作服,從頭到腳都包裹了起來,消防隊員似的只露出一張臉。他們中有兩個白人一個黑人,還有一個看起來像泰國人。這幾個人一邊走一邊脫下工作服,表情都有些凝重,彼此用英語低聲交談。
獨自在大雨中步行了十分鐘,果然找到了沉默的警察局。他大步闖入二樓的辦公室,打開沒有上鎖的保險箱,找到了一把手槍,還有幾十發子彈。先將子彈一一裝入彈匣,再打開保險試驗了一槍——清脆的響聲回蕩在警察局裡,童建國對它非常滿意。
「葉警官為什麼要檢查鏡頭呢?也許他是覺得不該讓自己看到這些畫面?但無疑他很清楚自己的處境,特意要和我們的觀眾有個互動,我感覺在他冷漠的表情之下,還隱藏著一顆富有幽默感的心。」
終於,童建國望見了體育場高高的看台。
沉睡的別墅,並沒有沉睡。

接著畫面便替代了原來的雪花,同時音箱里響起了一連串的英文。
恐懼是人的致命傷,×立刻就得到了報應。
最令他們感到憤怒的是,葉蕭在衛生間的鏡子里,發現了一個攝像機。原來這是一面特殊的鏡子,反面竟然是全部透明的,攝像機就安裝在鏡子後面,可以肆無忌憚地攝下衛生間里的全部。
滿身傷痕滿手寂寞滿腳泥濘
急診室里的電視屏幕閃著雪花,童建國已經可以走動了,左臂吊著厚厚的繃帶,血已經完全止住了,但肌肉還不斷傳來陣痛。
他輕輕地打開其中一間,還好裏面沒有人——屋子裡有簡易的鋼絲床和睡袋,最基本的生活物品,一些個人的衣服,居然還是女士內衣。但他沒有發現手機、電話等通信工具,也沒有電視機等物品,看來只是個臨時宿舍。
既然電視機都能收到信號了,那會不會還有電台的信號呢?想到這她立刻插上電源,收音機很快亮了起來。興奮地擦去它表面的灰塵,用手調整收音機的頻率,有一根標尺在數字線上滑動著,同時喇叭里傳出嘶啞的聲音。
夜晚,十點整。
「你在催我嗎?」
所有人都在二樓的卧室,電視機里放著此刻他們的畫面,而鏡頭就在葉蕭的眼前!
「那媽媽為什麼不帶著我來找你呢?」
突然,他在牆上看到一個奇特的標記,一條龍正盤旋于銀河之上——
「改變自己的命運——你知道你出生在哪裡嗎?」
終於,她聽到了什麼聲音,雖然在電磁背景中還很模糊,但可以分辨出是有意義的信號。
他再用力拉了拉牆角,竟把一大塊塗料拉了下來——其實根本不是什麼塗料,而是一層特殊的薄膜,從外往裡看是白色塗料,從里往外看卻是全透明的,就像一塊乾淨的玻璃紙。
真的消失了嗎?
宇宙之龍
玉靈無奈地搖搖頭:「不知道。」
古老的收音機里發出的聲音,讓頂頂的心臟幾乎蹦了出來。她趕緊坐下來擺弄著標尺,雖然喇叭里都是些沙沙聲,但有一種規律性的聲波,在嘈雜的電磁波中漸漸清晰。標尺一格格的滑動,電磁噪音則在逐步減少,她的心也越來越緊張。
雨衣罩著他走入黑夜,雖然四周都難以看清楚,仍然找到了前往警察局的路——離這裏並不是很遠,他曾經兩次經過那裡。
收音機里的音樂——背景的嘈雜聲已經淡去,她能夠清楚地聽到,是一段悠揚的電子音樂,搞不清是什麼旋律,也搞不清是怎麼製作出來的,但與現有的所有音色都很不同。
「沒錯,他認得我們。」
而且他也能夠猜到,是誰正在用槍頂著自己的后腰。
現在已不需要那簡易的機器了,童建國將它放到邊上,再脫下沉重的雨衣,悄然閃入看台下的通道。
披著雨衣藏著槍走出警察局,他並沒有回大本營或其他地方,而是徑直走向附近的一條街道。他記得下午開車來醫院的路上,瞥見過一個通信器材商店——果然很快找到了那裡,店門閃爍著霓虹燈,在雨夜中反而格外醒目。
童建國確信沒有人發現他,便退出房間向前摸索。他又發現一個庫房,堆滿各種食物和罐頭,還有幾十個純凈水桶。此外是很多工作服和機器,其中不乏最先進的攝像機,以及複雜的電子設備。
「是啊,你的聽覺和嗅覺都下降了,還有這大雨聲掩蓋了我的動作,加上你已經受傷了。」
伊蓮娜是完全都聽懂了,卻更加迷惑不解了:「這是怎麼回事?你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嗎?」
她依舊執拗地別過頭去,雙手緊緊抓著衣服的下擺。
我不知道人有多少心有多深
神秘的男子走到她跟前,看了看地上的飯盒,語氣柔和了許多:「晚餐如何?」
頂頂和伊蓮娜都跟在他的身後,他們又去三樓的房間——那是小枝本來的閨房,三雙眼睛共同搜索,費了好大的勁才在窗帘後面,發現了一個更加隱蔽的攝像機,同樣由偽裝薄膜貼起來,就算把窗帘全部拆掉,也未必能夠發現它。
包括被封閉在密室中的玉靈。她依https://read.99csw.com舊躺在那張大沙發上,白色的燈光籠罩著她全身,地上擺著一個熱氣騰騰的飯盒——誘人的香味緩緩飄了出來,讓沉睡中的她鼓動鼻翼,深呼吸著睜開雙眼。

這下大家都聽到了聲音,雖然除了伊蓮娜以外,只能理解大約一半的意思,但還是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孫子楚的嘴唇顫抖了幾下,但還是說不了話,只能用力眨了眨眼皮。
此刻,閣樓里充滿了收音機的音樂聲,就連屋頂上的大雨似乎也與之絕緣了,只有遙遠的電磁波不斷滲透進來,刺|激著礦石收音機發出聲音。
「說!」葉蕭往牆上重重地砸了一拳,許多灰塵從樓頂震了下來,胳膊上的挫傷也更疼了,「這裡是你的家,也是你布置的一個陷阱,把我們都暴露在鏡頭底下,是不是?」
神秘的男子伸手撫摸著她的頭髮:「對不起,我的女兒,那麼多年以後才讓你見到我。其實我也不願意這樣。但這就是無法抗拒的命運,你的父親和母親都是了不起的人——特別是你的母親。」
雖然,第一反應也想到是否有毒?但玉靈管不了那麼多了,腹中早已唱起空城計,抓起飯盒和勺子就吃起來。
「我真的老了,如果再年輕十歲的話,我絕不會讓你到我身邊五米之內。」
因為一隻胳膊還被吊著,他便找出一個警用的槍袋,將槍綁在腋下的位置,可以像警察那樣拔槍。
電視畫面仍然是新聞演播室,左上角有個龍形的台標,女主播依然是以前中國著名的主持人,她面對鏡頭用英文侃侃而談——
畫面切換到一個專題片頭,赫然是葉蕭、孫子楚、頂頂等人的照片。在一連串快速的英語解說中,他們看到了一個奇異的鏡頭:
「不,這不是你的命運。」
是他們自己!
走吧走吧一路的風塵
孫子楚醒了。
林君如激動地抱著他的頭,臉貼著他的臉,期望他能逃過這一劫。
沉睡之城,其實並沒有沉睡,那些跳動的神經,只是人們的肉眼無法見到而已。
「快點動手!」
這段曲子持續了好幾分鐘,突然聽到了一個男子的歌聲——
「今天是2046年9月30日,這是來自月球的電波,我們在月球城的傳媒中心,為你們發來遙遠的祝福。」
她已經有些將信將疑了,「父親」略顯激動地抓著她的手說:「你要知道,我逃出南明城時身無分文,就連一張合法的證件都沒有,前半身的奮鬥全部付諸東流了。我與你媽媽完全失去了聯繫,也根本不奢望她能帶著你出來。當時我獨自流浪到曼谷,搞來一張假護照就去了香港。你媽媽也不知道我在哪裡,也許她仍然眷戀故鄉的大山,不願意去繁華的城市生活,或者厭倦了權利與金錢,所以帶著你到小山村裡去隱居了吧。」
伊蓮娜悲觀地說了一句,但即刻被林君如斥退了:「不要烏鴉嘴好嗎!」
雨衣中的童建國點了點頭,就是這裏了——全城的電磁波都來自此地,若不是地下有巨大的磁場,就一定埋藏著什麼蹊蹺!
「聽眾朋友們,各位晚上好,這裡是月球廣播電台,『天籟之聲』節目,我是主持人小蝶。剛才給大家播放了一首老歌《流浪》,這首華文經典金曲誕生至今,已有將近四十年的歷史,但仍被許多歌手翻唱。最近『地球男生』選秀大賽的冠軍得主,也是依靠重新演繹這首老歌而一舉成名。」
也不記得剛才睡了多久,但雙手雙腳都有了力氣,可以自己下地走路了。她推了推房間的鐵門,卻是出乎意料地結實。她再用力拍打這扇門,仍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再把鏡頭移回我們的大本營。
黑衣人在他身後輕聲道,手槍紋絲不動地頂著他。
所以,他不能亂動。
廣告畫面還在繼續,葉蕭低頭沉思了幾秒鐘,突然冷冷地說:「我敢打賭,這棟房子里絕對不止一個攝像機!」
鏡頭就在眼前!
聚攏在孫子楚身邊的人們,馬上轉頭對準了電視機,就連孫子楚也在恍惚之間聽著。
同樣是一個專業的攝像機,具有自動調解焦距的功能,也能在沒有燈光時紅外拍攝,複雜的電路安裝在書櫥後部,連接著房間內本來的電線系統。
頂頂匆匆跑回小閣樓里,只感到渾身的疲倦。還好天窗被她關緊了,屋頂響著大雨的轟鳴。深呼吸著坐倒在雜物堆中,昨晚她與小枝、葉蕭三個人在此度過,不知道今夜又將怎麼捱?估計樓下還在審問小枝,這下葉蕭大概擋不住了吧,至於他們在外面經歷了什麼,她已經絲毫都沒有興趣了。
走吧走吧一路的風塵
林君如第一個反應過來,回頭撲在了他的身上,其他人也都圍攏了過來。孫子楚的臉色依然蒼白,但能夠緩緩地眨眼睛,嘴裏發出一些細小的聲音。伊蓮娜趕緊端來一杯熱水,但小枝示意要等會兒才能給他喝。
「『龍衛世』?」守在床邊的林君如也想起來了,「在台北還能接收到這個台,怪不得他們會去採訪我的爸爸媽媽。」
再見,亨利!
體育場。
我在四處流浪看不清路程
葉蕭在他耳邊輕聲說:「你這傢伙,還記得我們嗎?」
又是他!那個五十齣頭的神秘人,烏黑的頭髮有神的雙目,居然自稱是她的父親。
「你知道嗎?我真的不忍心殺掉你。」
今夜沒有月亮。
我彈起我的琵琶我的吉它我的痛
終於,×的槍口微微抖動了一下,不是因為他要扣動扳機了,而是因為他有些恐懼了。
摸出庫房便有一條通道,四周再也沒有其read.99csw.com他人和聲音。童建國小心地往前走去,天花板只有兩米多高,燈光也變得暗了不少,顯然是另外一道空間了。
這時有腳步聲靠近了,童建國急忙躲到屏幕後面。他看到一個年輕人走進隔間,卻長著一副中國人的面孔,他拿起電話說了一串英文,掛下以後坐在電腦前,不知在處理什麼東西。年輕人看來非常疲倦,他戴上耳機靠在座位上,就這麼閉目養神起來。童建國便輕聲地摸出隔間,回到外面的大廳里。
「該死的!」
我在人間歌唱聽不到掌聲
再把鏡頭移回我們的大本營。

「我不相信,我只是個沒有父母早逝的孤兒,從小在山區的村子里長大,沒有人疼也沒有人愛。念完中學只能去城裡打工,因為學過中文就當了導遊。我沒有錢買好的衣服,也沒有錢讓自己住好的房子,拿到遊客給我的小費,還要給村子里的人們還債。我的一輩子就是這樣了,如果能嫁給一個好男人,就是我最大的走運。」
回到大本營。

來到一座座城市一個個舞台
但他並沒有看到鏡頭,那是天花板與牆角之間的夾角,只有白色的塗料在那裡。
其實,童建國本來是沒有機會的,只是因為×第一次動了惻隱之心,又看到他吊著一隻胳膊,所以對老前輩產生了輕敵。
同時,他也用眼角餘光瞥向電視,直到發現自己正面對著鏡頭。
雖然有些懷疑自己是否還在沉睡之城,但她感到後背心有些瑟瑟發涼,仰頭看了看沉默的天花板。
「而我根本就不想殺你。」童建國冷冷地吐出一句,他的右手仍然不敢動彈,×的子彈隨時都會射出來,「我能問你一些問題嗎?」
再見,太平間!
童建國走出急診室,去醫生的辦公室轉了一圈,找到手電筒和沒啟封的電池,還有一副雨衣。他艱難地把雨衣套在身上,帶著裝好電的手電筒,悄然走出死寂的醫院大樓。
「觀眾朋友們,全世界都在關注的『天機』事件,現在又有了最新的進展,請看來自現場的畫面——」
沒錯,在衛星電視直播的畫面里,出現了他們自己的形象,而且就是在這個房間里!
不消片刻就已風捲殘雲,來不及抹去嘴巴上的油,坐在沙發上摸了摸肚子,卻憂傷地嘆息了一聲:「幹嘛不讓我繼續受苦?」

耳邊似乎響起嬰兒的聲音,讓玉靈顫抖著縮緊了身體。
「你做了什麼?」
2046?
孫子楚果然又點了點頭,她立刻將水杯端來給他喝下。
「可這裏的醫院只有死人沒有活人。」林君如苦笑了一聲,又貼著孫子楚的耳邊說,「你渴了嗎?」
看著自己在此時此刻的動作,所有人都已面面相覷,驚慌失措地逃向房間各個角落,以躲避被鏡頭攝入畫面。
他看著窗外的大雨,內心已燃起了熊熊烈火,不能再坐在這裏等死了。他知道那個人就在這裏,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那個人,必須要去把他找出來!
她醒了。
鏡頭是從某個特別的角度拍攝的,斜向地拍出整個房間,當中的大床上躺著孫子楚,他的身邊是林君如和小枝,而葉蕭、頂頂與伊蓮娜正站在電視機前。
依然——同時,同分,同秒。
不需要再多想了,童建國忍著胳膊的疼痛,沿著看台走了半圈,忽然發現有扇小門裡亮起了燈光。
趁著這個空當,頂頂大聲喝道:「你們都冷靜一下吧!」
看到一張張面孔一次次獨白
在這球場看台的一角,不斷有風雨吹到他們身上,兩個人一前一後對峙著,只是前者的生命握在後者的槍口上。
「你們有沒有感到奇怪?幾面牆角里都有許多灰塵和蜘蛛網,只有這一個角落非常乾淨。」
「不,我沒有爸爸,我不會相信你的。」
我唱起我的前生我的來世我的夢
電視機的屏幕里,始終顯示著葉蕭的臉,甚至還有他的手在擺弄鏡頭。他打開攝像機後面的凹槽,想要仔細查看裏面的電線情況。
這時,頂頂也從閣樓下來了,她剛想告訴大家——自己收到了2046年的月球中文廣播,便看到電視機熒屏閃爍了一下。
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去,發現裡頭是個高大的空間,幾米高的天花板上,吊著無數明亮的燈,把體育場的腹腔照得宛若白晝。
剛才的那一番對話,他甚至還有些喜歡×了,確實是和當年的自己一樣!
葉蕭憤怒地大喝起來,也不管身上的傷口了,仰頭看著房間的天花板,緩慢而仔細地環視一圈。
天機的世界里,沉睡的城市中,大雨傾盆的夜晚,電波自2046年的月亮穿越而來……
這裏用簡易的塑料板隔成很多小空間,就像是某個大型展覽會的現場,每個小空間就是一個參展單位。他低著頭從邊緣走過去,果然看到遠處有幾個人影晃動。牆邊開著男女衛生間,門口的垃圾箱里堆得滿滿的,說明這裡有人在生活或工作。
「知道又能怎樣呢?」
「這到底是什麼電視台?」
頂棚閃著白色的燈光,穿破蒼茫的雨幕刺入他眼中。
另一個世界正在等待他。
「這……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大雨掩蓋了他的蹤影和腳步聲,使他順利地來到球場外沿。這是整個南明城最大的建築,碩大無比的看台和頂棚,讓每個人都感到自己的渺小。
但葉蕭並不懼怕「天神」,繼續追問道:「那是誰乾的?」
「對不起,我還是不能說。」
誰都不是。
外面的雨,絲毫都沒有減弱的意思,整棟房子似乎都在風雨中飄搖,就https://read.99csw.com連腳下的地板都發出嘎吱的聲響。
玉靈皺起了眉頭:「你丟下了我的媽媽?」
電台里放了一段奇怪的音樂,接著又是主持人說話了——
作為一名警官,安裝攝像監控探頭,也是一種常用的技偵手段。但這台攝像機相當先進,絕不是監控探頭那麼簡單。它的鏡頭焦距可以自動調節,還帶有紅外夜視功能,就算在黑暗環境中也可以拍攝。它裝有聲音採集的系統,背後有複雜的電線,可以從遠程實施控制拍攝,與攝影師實地操作沒有區別。用它拍攝出來的效果,相當於最專業的攝像機,完全可以用作電視劇的畫面。
他聽不懂那兩個人在說什麼,便又摸到另外一個隔間里,發現了一個很大的電視屏幕,播出著一檔英語新聞節目。屏幕底下擺著許多機器設備,上面鑲嵌著一些小屏幕,旁邊是幾台控制電腦,後面有密如蛛網的電線和插座。這裏所有的設備和擺設,都說明是一個電視轉播中心——許多大型國家比賽,都有這種器材設備,尤其是閉路電視系統。
同時,同分,同秒。
「我聽不懂。」
隨手拿起一個午餐肉罐頭看看,生產廠家在泰國清邁,出廠日期居然是前天——就是說這裏隨時與外界保持聯繫,不斷有新鮮的食品供應進來!
大門是被鎖上的,但這難不了童建國,他從口袋裡掏一個小玩意,僅用一隻健全的右手,便輕而易舉地打開了門鎖。
「對不起,我連與你們母女告別的時間都沒有。我的計劃在幾個小時內就被粉碎,全城戒嚴對我進行大搜捕,我能夠悄悄地逃出南明城,已經算是非常命大了。我從此告別了南明城,再也沒有你和你媽媽的消息了,我甚至懷疑你們遭到了馬潛龍的報復,被他抓起來殺害了!現在看來是我猜錯了,馬潛龍的氣度沒我想象中那麼小,顯然他饒恕了你們母女,讓你們活著離開了南明城。」
面對這個嚴重的指控,小枝卻不置可否地退出房間。
剛才的這番劇烈搏鬥,讓他受傷的左臂又疼了起來,但心情反而暢快了許多,看來當年的工夫還沒有廢掉。
頂頂一開始懷疑自己聽錯了,但當她聽到這是來自月球的電波時,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反倒諷刺了一句:「你在英雄相惜嗎?」

「胳膊怎麼樣?」
這條走道像是必經之地,很快又走過來兩個人,居然還是一男一女,兩人都長著中國人的相貌。那個男的三十多歲,說著一口標準的漢語普通話,而女則帶有明顯的港台口音。但兩人交流起來沒什麼問題,童建國聽見他們幾次說到了「末日」兩個字。
對,一定是被黑衣人×開走了!
「你們很快就會知道的!」小枝也緊張地咬著嘴唇,「好吧,你要知道真相是不是?那我就告訴你——其實不單單是我的家裡,整個南明城都已裝滿了攝像機!」
葉蕭重重地咒罵了一句,彷彿在這些攝像鏡頭面前,自己早就被剝光了衣服,向全球的電視觀眾展示。
我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他只要能夠醒過來,就說明血清已經起到了作用,體內的毒素正在逐漸排出。」小枝根據媽媽告訴她的知識說,「但他的身體還是很虛弱,最好能送到醫院里去治療。」
而在這層薄膜的裏面,隱藏著一個專業的攝像機鏡頭!
「真的嗎?」
童建國已經聽不到巨大的雨聲了,四周變得墳墓般寂靜,只有一條深深的樓梯,在白色的燈光照射下,通往地獄的第十九層?
她被迫張開了嘴,卻是欲言又止。
×搖了搖頭說:「對不起,你知道我不能說的。」
「好的,儘管我不能為你回答什麼。」
「好吧,但我已經猜出來他是誰了!」
鐵門突然打開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依舊是標準的泰國北方話。
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各種設施都非常齊全,足夠容納幾十人工作和生活,但又密閉在體育場的地下,彷彿納粹覆滅時希特勒的暗堡!
「是,1985年的佛誕日,你出生在這座南明城中,就在南明醫院的產房外,我聽到了你的第一聲啼哭。」
「是的,她是羅剎之國最後的公主。」他的眼睛有些發亮,但又哀傷地長嘆一聲,「那麼你的父親呢?你一定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當童建國感受到槍口的顫抖,便順勢向前面的座位趴下。果然槍聲沒有響起來,童建國已俯卧在了台階上。黑衣人×剛要把槍口朝下,童建國便已翻過身來,一腳飛踹向他的腰眼。
「你會得到幸福的。」
×微微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以前也是幹這一行的。」
「現在何必要騙你,我還想知道這裡有多少人?除了你以外。」
難道還會發現什麼古老的寶藏?
「該死的,有人在監視著我們!攝像機就安在這個房間里!」
就在童建國將要轉身之際,一個硬硬的東西頂住了他的后腰。
這根本就是現場直播,面對全世界的衛星直播!
「我效仿二戰德國軍官史道芬貝格,像他進入狼穴刺殺希特勒一樣,我在與馬潛龍開會的時候,悄悄將炸彈安放在桌子底下。我離開不久定時炸彈就爆炸了,但歷史竟然又一次重演,馬潛龍奇迹般地死裡逃生,僅僅受到輕傷,他的兩個老部下則做了替死鬼。我剛剛要開始發動兵變,馬潛龍就對全城發表了廣播,我的七名親信被相繼逮捕,我本人冒死逃出了南明城。」
二樓卧室,小枝仍然不願說出秘密,林君如也不敢真的對她動粗。葉蕭和伊蓮娜都只是冷冷地看著,卻沒發覺床上的孫子楚已睜開了眼睛,直到他發出一陣輕微的呻|吟。
但是,這回葉蕭也不會放過她了,在樓梯口攔九九藏書住了她,沉下臉說:「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大家都看到了這隻眼睛,這隻眼睛也直勾勾地瞪著他們,並把他們此時此刻的表情,傳遞到全球衛星直播的電視畫面中。
他知道,那個東西的名字叫「槍」。
兩人說著說著就拐彎消失在岔路口了,童建國無聲無息地跟在後面,看到他們分別走進兩個小房間。他不敢跟到房間裏面去,只是在外面走了幾步,發現十幾個這樣的簡易房間,統一搭建在大廳的一側。
剛走出幾步遠,機器就顯示了強烈的電磁信號,就算大雨也無法干擾它們。童建國的心跳加快,不知是否有電磁波的刺|激?繼續往前走了幾分鐘,讓他感到異常吃驚的是,整個城市都充滿著電磁波,必定有不少電子設備正在工作!
葉蕭把臉湊到了攝像鏡頭前,電視畫面里也只剩下他的臉了,由於距離鏡頭靠得太近了,他的臉在畫面中有些變形,射出兩道凌厲的目光。

大家又把目光對準了電視,葉蕭也從柜子上爬了下來,只見女主播的神色有些慌張,但她很快就調整了回來,鎮定自若地面對鏡頭用英文說——
衝出大樓就是駭人的雨幕,全身套在雨衣里的童建國,忍著傷痛走了一圈,卻沒有發現那輛黃色的現代跑車——下午他開著這輛車來到醫院,明明記得車子停在了醫院門口。
大雨如注。
「你——怎麼又來了?」但玉靈知道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只能苦笑著問,「那我的命運究竟是什麼?」
他在心裏咒罵了幾句,所謂的沉睡之城根本沒有沉睡!這裏也不是一個被封閉的圍城,只有他們旅行團的人,才像無頭蒼蠅似的絕望。
回到二樓卧室,林君如指著小枝的鼻子說:「為什麼只有你不說話?因為你一切都知道是嗎?這裏本來就是你的家,你知道這裏裝滿了攝像機,所以故意把大家引到這裏來!」
一隻無所不能的眼睛。
畢竟是年歲大了,他靠在座位上喘了幾口粗氣,才倚著欄杆往下面望去,黑不隆咚什麼都看不見。管那個黑衣人是死是活,既然×沒有開槍把他打死,何必要對人家趕盡殺絕呢?
夜晚,九點四十分。
「是自己做的嗎?我記得這裏可沒有醫生。」
槍的主人已被踢倒在地,他剛剛掙扎著爬起來,又被童建國僅剩的右手打了一記重拳。整個人已失去了平衡,倒在了後面的欄杆上。緊接著胸口又挨了一腳,這下他徹底翻下看台,墜落到數米深的陰影中去了。
雖然左手不能使用,但動作還是很熟練,幾分鐘就做成了一個簡易電磁信號裝置。他用右手拎著這個傢伙,回到茫茫的雨夜之中。
「她叫蘭那。」
「父親」繼續說道:「你是我的女兒,玉靈這個名字是我給你取的,我和你媽媽都非常愛你。但那一年遇到了意外,我決心徹底改變這座城市,為了自己也為了全體南明的市民。然而,南明城的執政官——馬潛龍,他堅決不讓我這麼做。在最要緊的關頭,我為了保護自己和家人,也為了挽救整座城市,選擇了鋌而走險!」
童建國自信地點了點頭,目光掠過模糊的雨幕,射到對面遙遠的看台。
標尺輕輕地固定了下來,頂頂已經聽了出來,那是某種規律性的旋律,更確切地說是音樂!
「你在懷疑我嗎?」葉蕭自己也聽得雲里霧裡,便勃然大怒起來,「不,我可沒有什麼幽默細胞!更不是在和誰開玩笑,哪有什麼觀眾啊?」
整棟房子到處都裝滿了攝像機,宛如一個巨大的攝影棚,而他們都在無意識中成為了演員!這些驚人的發現讓他們都瀕臨崩潰,連同窗外的大雨將人徹底埋葬。
她怯怯地點頭道:「謝謝。」
孫子楚顯然是聽到了這句話,下巴也往下點了幾下,看來這傢伙到這時候還在嘴硬。

說完他馬上衝出去,跑到隔壁的書房裡面,再一次仔細檢查天花板與牆角,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但他又盯上了高大的書櫥,把書架上所有的書都翻了下來,結果在最高一排發現了攝像機——極其巧妙地隱藏在書與書的縫隙間,再用一張外面看起來是書脊,裏面卻是透明的薄膜封起來,就算是正面看到也不會被懷疑,簡直是藏得天衣無縫!
體育場繼續被雨聲覆蓋著,燈光穿透雨幕打在他的臉上,宛如舞台上的燈光。
「幹嘛還不動手?」
他找到一個電磁信號最密集的方向,循著機器的指示往前快步走去。穿過幾條大雨瀰漫的街道,有的道路排水系統不暢,積水已淹到了他的小腿。
不能說的秘密。
面對電視畫面里的自己,葉蕭驚訝地站起來後退了幾步,而鏡頭裡的自己也是同樣的反應。
他緩緩推開門走進去,前面是一條往下的樓梯。這回他小心地將手放在掖下,隨時都可以把槍抽出來,悄無聲息地走下了樓梯。
的確是恍如隔世——她並沒有聽錯,這是2046年的中文電台廣播,那時月球已成為中國人的殖民地,大批剩餘的中國人口移居月球,這也是第一個從月球對地球進行廣播的電台。
突然,樓梯變成了平地,一扇大門關在他的面前。
「我——」
「看著我的眼睛!」他又一次以命令式的口吻說話,逼迫著玉靈回過頭來,「你的父親沒有死,現在他就坐在你的面前。」
「但願如此!」那男的疲憊已極的仰頭嘆息一聲,「快點結束這場惡夢,讓我們回家去吧!」
雖然她開口為自己辯解,但也沒有否認自己並不知情。狼狗「天神」警惕地跑了過來又把林君如嚇回了二樓房間。
「南明城。」
女生們發現了這個秘密后,都感到徹骨的侮辱和羞恥,紛紛撿起杯子酒瓶等傢伙,把衛生間的鏡子和攝像機都砸得粉碎。尤九_九_藏_書其對於美國人伊蓮娜而言,這根本就是下三濫的犯罪行為,嚴重侵犯了身體的隱私。
一曲終了,電波里稍微出現了一些雜音,但很快聽到一個富有磁性的女性嗓音——
「就是這裏?」
回頭才看到那個飯盒,打開一看是新鮮的飯菜,口水自然掉了下來——已經連續一周吃真空包裝食品了,這頓新鮮菜無異於山珍海味。
頂頂依舊聽不出是什麼曲子,也無法判斷是何種樂器演奏。這旋律實在太獨特了,不屬於如今的任何一種風格,只帶著某種神秘的色彩,時而低吟淺哦,時而劇烈起伏,緊緊地揪著的聽者的心。
五十七歲的童建國,看了看自己吊著的左臂,苦笑了一聲:「你的評價還算是公正。」
「嗯,你非常敬業,確實是個好手。」他停頓了幾秒鐘,深呼吸了一口氣,「就和二十年前的我一樣。」
「你們已經看到他了!」
驚人的發現!
「誰?」
童建國鎮定自若地回答:「是的,但誰讓你把我關在太平間呢?那可是在醫院裏面,有很多手術設備。」
「不要碰我!」玉靈還是感到很不習慣,從他的手中掙脫了開來,躲在房間的角落裡,「你又是怎麼認定我是你女兒的呢?」
「你真厲害!我以為你還在太平間里,變成了一具殭屍。」
設計這些攝像監控的人,簡直是個偵察或者犯罪的天才!
「現在,我是這裏主宰一切的人,又何苦要來騙你?」他仰頭吁出一口長氣,摟著玉靈的肩膀,「超過二十年了,隔那麼久我才回來——但一切都已物逝人非,我見到的只是一座沉睡之城!也許一年之前的磨難,在二十多年前就已註定了吧!」
「宇宙之龍衛星電視台——中文簡稱『龍衛世』。」伊蓮娜坐下來回答了,她在美國還常看這個衛視的新聞節目,「總部在洛杉磯,主要面對亞太地區,最近幾年發展非常快,以十幾種語言在全世界範圍內播出。」
童建國闖入電鋪之中,打開裏面所有的燈,找到許多電子通信的器材,其中不乏最專業的設備。這些器材雖然不能與外界聯絡,卻可以探測周邊數百米內的電磁信號——這是多年的野戰經驗告訴他的,當初在金三角內戰的時候,他就用這種方法找到目標,準確狙擊了敵方的老大。
吊著胳膊上的繃帶,小心翼翼地穿過通道,走進宏偉的體育場內。腳下是紅色的跑道,前方是寬闊的足球場,四周則是密密麻麻的看台。大草坪上瘋長著野草,仰起頭如瀑布降臨——頂棚上射下無數燈光,照出一個大雨中的輝煌世界。這是一個標準的燈光球場,彷彿仍在進行著一場足球比賽,只是看台上的觀眾們已瞬間消失。
「我不想知道你是誰,因為這本來就沒有意義,但我想知道你在為誰服務?」
「老闆說過這樣的話嗎?」
但他不是男主角。
「托你的福,我已經把子彈取出來了。」
緊接著幾個人分頭去找——頂頂在閣樓里發現了攝像機,伊蓮娜在底樓的廚房也發現了,葉蕭則在客廳的玄關上面,發現了一個俯角的攝像機。但他還是不夠滿足,又在客廳的大電視機櫃里,發現了一個仰角的攝像機,居然藏在DVD機器的裏面!昨晚他們使用這台DVD的時候,還沒發現裏面有個攝像機,可見隱蔽有多麼巧妙。
她不敢再說話了,但目光沒有再挪動,看到對方的眼神里閃爍著什麼。
滿臉無奈滿眼淚水滿心寒冷
就在她閉著眼睛要睡著時,胳膊卻碰到了什麼東西,她恍惚著低頭一看,卻是台老式的無線電收音機。頂頂將它搬了出來,個頭還非常笨重,身後拖著一根電線,布滿了厚厚的灰塵。這種礦石收音機在幾十年前很常見,可能算是這棟房子里最古老的電器了。
「玉靈,請你聽我說——」他輕輕地坐在了她身邊,直視著她的眼睛,「因為你的生命,是我賜予你的,所以我知道你的命運是什麼。」
他的左臂還吊著繃帶,右手始終放在掖下的位置,每走一步幾乎都踮著腳尖。已經走了好幾分鐘,這道樓梯似乎永無止境,讓他想起羅剎之國深深的甬道。
這是怎麼回事?心跳驟然加快的他,捏緊了拳頭走向電視機,畫面里的自己同時也走向電視。
手中的機器反應越發強烈,所有的電磁波都指向那裡——體育場!
那個女的緊張地問道:「TOM,我感覺這是最後一夜。」
童建國悄悄走到一個隔間後面,透過縫隙往裡面窺視。他看到有兩個人坐著,面對著幾台電腦工作,還有幾部監控錄像的屏幕,但看不清裏面的畫面。其中有個人轉過身來,嘴裏還叼著一根香煙,卻是一個光頭的黑人。他用美式英語和旁邊的人交談——四十多歲的白種男人,挺著一個巨大無朋的肚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父親母親,你也不例外,那請你告訴我,你的父親是誰?」
「會不會是條件反射呢?」
頂頂聽到這心裏嘀咕,這首《流浪》怎麼從來都沒聽過呢?四十年前的老歌,也從來沒有這種風格,難道是當年的港台老歌?
他猜的沒錯,是黑衣人——×。
電視畫面變成了NBA的比賽場,布萊恩特穿著NIKE鞋開始扣藍,原來是進入了插播廣告的時間。
突然,電視畫面一下子消失,轉眼切換到了新聞直播室里——顯然電視台不願再播放葉蕭檢查鏡頭的畫面了。
「雖然他沒有明說,但誰都已經猜到了。」
槍口再一次沉默了,因為它已脫離了主人的手指。
九點鐘,南明醫院。
頂頂突然提醒了大家一句,葉蕭搬來一個柜子,爬上柜子摸了摸牆角,感覺確實有些古怪。
但在末日的今夜,一切都可以說了,不會再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