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我們別談這個了，求你了。」

「我離開了她，這是我的選擇……」

他剛下定決心要拿出職業化的冷漠來對待她。然而，此刻這種做法不僅顯得毫無必要，還很刻薄無情。她比他遇到的所有女人都機智。

「很高興認識你，露西。」說完，羅賓揮揮手，關上玻璃門走了。

睫毛膏已經被她哭花了，一道道地掛在圓臉上。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羅賓穿著短上衣，說道，「斯特萊克先生，我什麼都還沒吃，我想去吃午飯了。」

「斯蒂克，我已經有一杯了。」她說道，舉起杯子，「你今天不太靈活啊，有點兒跛么？」

「羅賓說你出去偵查了。」露西似乎很高興。每次單獨外出，不受格雷格和孩子們妨礙時，她都是這樣。

「真的嗎？我怎麼沒覺得。」

「是啊，她很不錯。」斯特萊克說，「你們倆在笑什麼？」

「我真喜歡她。」在羅賓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中，露西熱切地說，「她太棒了。你應該把她轉正。」

剛打定主意，他就聽見一陣尖銳的笑聲。他的辦公室里同時傳出兩個女人的聲音。

他挪開約翰·劉易斯百貨九*九*藏*書的幾個袋子——瞥見裏面滿是她買給兒子們的褲子和襪子——重重地坐在沙發上。他知道自己看起來髒得要死。露絲似乎已經快哭出來了。她的進城日徹底毀了。

「也算原因之一。」

「露西，我很喜歡現在的住處。我只想好好工作，一個人待一段時間。」

然後，他點燃一根煙，很無情地把露西的同情與關塔那摩的某些審訊技巧聯想到一起。

「想出去喝杯咖啡嗎？」

他覺得又疼又累，越來越清晰地感受到腿上的傷痛、沒有清潔過的身體和胃裡那些油膩的食物。衝動之下，他選擇從薩頓街繞路，遠離嘈雜的施工段，開始給羅謝爾打電話。電話被轉到語音信箱，不過仍是她那沙啞的聲音。這說明她沒有給他假號碼。他沒有留言，能想到的話都已經說完了。不過，他很擔心，他甚至有點希望自己偷偷地跟上去，找到了她的住處。

「嗯，沒問題。去吧，羅賓。」他說。

最好熬過去。

「斯蒂克！」

托特納姆法院路和查令十字街交會處仍舊一片狼藉，一條深深的裂縫周圍是白色的硬紙板隧道和戴著九*九*藏*書安全帽的建築工人。斯特萊克抽著煙，穿過圍著金屬護欄的狹窄通道，經過滿是碎石的隆隆挖土機、大喊大叫的工人和各種鑽機。

「最近你見過查卡巴迪先生嗎？」

「嗨，斯蒂克。」他剛一推開玻璃門，一個愉快的聲音便傳過來。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他則選擇裝傻到底。

「是我提出來的，露西。」他說，「而且，特蕾西和我的事早就過去了……」但他還是引起了火山爆發：為什麼他就是意識不到，夏洛特永遠都不會改變？她一次次地回到他身邊，一次次地上演這一幕，僅僅是被他的傷痛和勳章吸引而已？那個婊子扮演一個救死扶傷的天使角色，然後厭倦了！她危險、邪惡，在她引發的混亂中，她只顧著表現自己，強調自己承受的傷痛……

「噢，在笑她的未婚夫。聽起來那小夥子有點兒像格雷格。羅賓說你正在處理一個重要的案子。別擔心，她非常謹慎。她說是一場可疑的自殺案。這可不太妙。」

斯特萊克驚呆了，恐慌地側耳細聽。

他不想解釋自己為什麼睡在辦公室里，他害怕回答私人問題九*九*藏*書。然而，她叫他「科莫蘭」，叮囑他重系扣子時，卻使這種曖昧情緒升了溫。他不能再睡過頭了！

「好吧。對不起。」她憤怒地說，眼裡閃動著淚光，「但是斯蒂克，那個婊子。噢，上帝，告訴我你永遠不會再回到她身邊了。求你了，趕緊告訴我。」

「嗯，分了。」

「嗯，福爾摩斯，沒錯。」

但他懷疑露西並沒有在聽。她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噢，斯蒂克……過來跟我們一起住吧！」

「嗯，有時候我們是得出去偵查偵查。」斯特萊克說，「你去逛商場了？」

他還沒給夏洛特回電話。他努力辨認著那個女人的聲音和情緒，是她來了嗎？她是來用她的魅力征服他的臨時僱員，將他的盟友變成自己的夥伴，並向羅賓灌輸「夏洛特式」的真相？兩個聲音又融合在一片笑聲中，他實在聽不出來誰是誰。

「斯蒂克，你跟夏洛特分手了嗎？」

他的妹妹——露西雙手握著咖啡杯，坐在那張已經塌陷的沙發上。沙發周圍堆滿瑪莎百貨和約翰劉易斯百貨的購物袋。

「你最近住在哪兒？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那個該https://read.99csw.com死的婊子——噢，對不起，斯蒂克，我不打算再忍了！這麼多年了，該死的，她都讓你經歷了什麼！噢，上帝啊，斯蒂克，你幹嗎不娶特蕾西？」

「沒事的，露西，我很好。」

她在後視鏡中注視著他的身影，他則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揮手送她離開。

但一股突如其來的憤怒和失望，已經完全抹殺了露西的好心情。斯特萊克耐心地等待著，筋疲力盡、疼痛難忍地看著她勃然大怒：她自始至終都知道。她知道夏洛特會再來一次。夏洛特把他從特蕾西身邊勾走，結束了他輝煌的軍旅生涯，讓他的生活變得如此不安定，說服他與自己同居……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甩掉他！

他腦中飛快地閃過那間藍色的客房，還有格雷格強顏歡笑的臉。

「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在軍中時，我就碰到過好幾起。」

回到查令十字街，順著行人隧道一瘸一拐地走向辦公室時，他想起早上羅賓叫自己起床的方法：機智的敲門、那杯茶，還有對行軍床的故意忽視。他不應該再出那種事了。要想建立親密關係還有別的辦法，不必非得欣賞她穿著緊身裙的樣子。

順著金屬樓九_九_藏_書梯往上爬，經過克勞迪製圖公司緊閉的房門時，斯特萊克決定在這天剩下的時間里，在羅賓面前稍微拿出點老闆的樣子來，以抵消之前露出肚皮的那一幕。

「經常見。」斯特萊克撒謊道。

斯特萊克剛因為她不是夏洛特而鬆了口氣，立刻又開始恐慌了。她跟羅賓在聊什麼？她們倆對他的私生活已經談到什麼程度了？回抱露西時，他注意到放著行軍床和旅行包的裡間的門已經被羅賓關上。

「你住在哪兒？尼克和艾爾莎家嗎？」

他又花了半個小時，才把露西弄出辦公室。她很內疚自己情緒失控了。道完歉后，她試圖替自己辯護，結果又把夏洛特罵了一通。最後她終於決定離開，他幫著她將那些袋子拎下樓。裝著他各種東西的紙箱仍堆在地上，他成功轉移了她對那些箱子的注意力，後來在丹麥街街尾將她塞進了一輛黑色計程車。

「沒有。我在哈默史密斯（這是他能想到的第一個跟無家可歸的人有關的地方）有個小房間。一個卧室兼起居室的房間。」

「我不會再回到她身邊了。」

「我想，你就是因為知道我會這樣才不告訴我的吧？」最後，她努力忍住淚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