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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七章

第四部

第七章

「嗯,沒錯。」西婭拉認真地連連點頭。「沒錯。是這樣的,居伊就從最新系列里挑了些超贊的手提包送給盧拉。雖然我也為那個系列做廣告,但我知道,他肯定不會送給我的。不管怎麼樣,我還是拆了一個白的。那個包叫『卡希爾』,美呆了!他把包設計成分離式,裏面的絲綢襯裡可以拆出來。他還為盧拉定製了漂亮的非洲印刷體。於是,我開玩笑地說:『盧拉,你死了之後,就把這個包留給我吧?』可她卻非常認真地說:『我要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我兄弟。不過我想你想要什麼,他應該都會給你的。』」
布萊妮收拾工具似乎非常辛苦。這會兒,她的動作明顯加快了。因為西婭拉抽著煙,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最後一天,你基本上都跟她在一起,對嗎?」斯特萊克問。
「別他媽提醒我這件事。」西婭拉痛苦地閉上眼睛,「我剛剛才克服這件事,我都努力無數次了。我努力讓自己接受這種事——短短几個小時,一開始非常開心,然後死掉了。」
「這話可真奇怪,不是么?」他問。
「媒體一點兒都不喜歡埃文。真是太不公平了,他做什麼都是錯!」
「哦,老天,」西婭拉不耐煩地說,「興奮的是其他人吧。是居伊、布萊妮,好吧,就連我都有點兒興奮。」她的坦誠簡直太招人愛了。接著,她繼續說道:「但盧拉可沒那麼大驚小怪。她愛的是埃文!布萊妮說的話你可別全信。」
西婭拉把第二個煙頭按進可樂罐,在又一陣細微的「嘶嘶」聲中,她又點燃一根煙。
她又甩了甩頭,甩開遮住眼睛的頭髮,深深地凝視著他。她的眼神坦率而好奇,不像唐姿·貝斯蒂吉那般冰冷挑釁、充滿研判意味。他看不出她是真誠,還是虛偽的假裝。她的美貌就像一張厚厚的蛛網,讓人很難看透她。
「嗯,亞力克爵士。哦,天哪,」西婭拉瞪大眼睛,「要是弗雷迪認識她的生父,盧拉肯定要高興死!她這輩子最夢寐以求的事就是找到生父!不過,弗雷迪只能說他已經跟亞力克爵士相交多年。他們好像是同鄉,都來自倫敦東區的某片警區。所以,他應該算是盧拉的教父。我還以為他是說著玩的,結果不是。每個人都看得出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拉她演那部電影。承諾儀式上,他簡直就是個混蛋,不停地大叫『我要放棄新娘。』吃晚飯時,他一直都在灌酒,醉得東倒西歪。最後,迪基不得不出面,阻止他再喝下去。儀式結束后,我們在屋裡開香檳慶祝,弗雷迪好像又喝了兩瓶。他不停地沖盧拉嚷嚷,說她肯定會成為一個偉大的演員,不過,盧拉根本不在意,理都沒理他。她和埃文依九*九*藏*書偎在沙發上,就像……」
「沒有。西婭拉認真地想了一會兒,」
「哦,天哪。當然。我們是閨蜜!她什麼事都跟我說!」
「她死的那天晚上,達菲爾德去找你了,對么?」
「居伊·索梅認為,如果他沒出國的話,盧拉就不會跟達菲爾德複合。」
「她跟我說,那事她也是剛知道。在公寓大樓里,她總是躲著弗雷迪。她不喜歡唐姿。」
「盧拉去世前一晚,你又見到弗雷迪·貝斯蒂吉了,對嗎?你們倆出去的時候,在門廳碰到了他,對嗎?」
「還沒。」
她又捋了一下頭髮,遞了根煙給斯特萊克,自己也又點燃一根,「這話我都說得不想說了,我在劍橋還有個沒念完的英語學位呢。」
「你記不記得盧拉是否帶著一張紙?一張藍色的紙,她還在上面寫了字。」
她在撒謊嗎?她誇大其詞了嗎?斯特萊克全神貫注地盯著她,想要捕捉到任何蛛絲馬跡。然而,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幾乎是脫口而出,怎麼看都顯得極為坦誠。
「嗯,西婭拉說,」「前一周的周六。」
「天哪,我認識她這麼久,她最高興的時候就是最後那周。我們為《時尚》拍完片,剛從安提瓜島回來。她一回來就跟埃文複合了。他倆舉行了一場承諾儀式。對她來說,那簡直太棒了,她高興得都快飛上天了。」
「你說,弗雷迪有點兒痛苦,怎麼個痛苦法?」
「法比,等等我!」
「居伊!」西婭拉噘起嘴,「別這麼嚇人好不好!」
西婭拉狠狠地抽了口煙,「他那個該死的老婆沒參加。」
「天哪,當然了。這事簡直太他媽讓我震驚了。我簡直不敢相信。她的電話號碼還在我手機里呢,你瞧。」
「噢。那些事盧拉統統不喜歡。比如:誰的老公又買了艘很大的遊艇啊,之類的。她可比那種人好多了,跟奇靈厄姆姐妹完全不同。」
「有些人跟我說,她不會輕易相信人。她害怕自己的秘密被媒體曝光。我聽說她曾經測試過一些人,看他們是否值得信賴。」
最後幾張照片里,西婭拉換上一條呆板的銀色迷你裙。這會兒她身上還是那條裙子。她修長瘦削,皮膚就像牛奶一樣白,金髮也淡得幾乎跟膚色一樣,一雙淡藍色的眼睛長得很開。她伸出長腿,厚底鞋上的長銀線一直綁到小腿上。她點燃一根淡味萬寶路。
索梅走進這個小房間。他看上去簡直筋疲力盡了。
「我還不知道。」斯特萊克說。突然,西婭拉一副如遭雷擊的樣子。
「哦,沒錯。她親媽把關於她的事拿出去賣錢后,她就變得有點兒疑神疑鬼了。事實上,她問過我,」西婭拉拿煙的手連擺幾下,「有沒有把她跟埃文複合的https://read.99csw.com事告訴別人。拜託,這種事怎麼可能瞞得住!每個人都在議論那件事。我跟她說:『盧拉,只有一件事比被別人議論更糟糕,那就是不被別人議論!』這話是奧斯卡·王爾德說的。」她親切地補充一句,「不過,雖然出名就得面對這種事,但盧拉可不太喜歡。」
「那之後,盧拉的情緒就消沉了些,她說過原因嗎?」
她不安地直起身子,蜷起一條腿,然後又坐下去,靜靜地抽了好一會兒煙。
「嗯。」西婭拉輕拭著眼淚,說,「你怎麼知道的?」
「沒問題。保證有人拍到你就行!不過,要是把裙子弄壞了,我可饒不了你這個小壞蛋!」
說,「我記得她不停地看手機,但卻沒給誰打電話。如果她真撥了誰的號碼,那也沒說話。中間,她進出房間好幾次。所以,到底打沒打,我也不知道。」
「好,讓我想想。那天下午,我到她家去找她。布萊妮過來幫她拔眉毛,最後還給我們倆都做了美甲。我們就像……就像過了一個女生聚會。」
平靜地說,「我的意思是說,她,她簡直是個傳奇。你知道兩季前巴茲·卡邁克爾做了一個名叫『迷戀超模』的系列嗎,好像那個系列的所有靈感就來自比比·比爾和你媽媽。長裙、無扣襯衫和長靴,對吧?」
「唐姿?」
「居伊,親愛的,今晚我能穿這件衣服么?我能把它穿到烏齊夜總會去么?」
「你已經見過埃文了,對么?」
「她太愛管閑事了,超級八婆。」西婭拉對斯特萊克說。她一甩頭髮,長腿換了個姿勢,問道:「你經常見阿爾和埃迪嗎?」
「她當時非常高興?」
「還有你媽媽,她嘴角噴出一口煙,」
「真的?」斯特萊克驚異地問。
「天哪,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是喬尼的兒子!」她小心翼翼地說,金綠玉般的眼睛和厚厚的嘴唇都張得大大的,「感覺真是太怪異了!我認識喬尼。去年,他請盧拉和我去參加過那場有史以來最盛大的唱片慶功會!我還認識你那兩個弟弟,阿爾和埃迪!他們跟我說,他們有個大哥在軍隊里!天啊,瘋了。布萊妮,你弄完了嗎?」西婭尖刻地加一句。
「太可怕了。簡直難以想象。太可怕了……埃文他……哦,天哪。之後,」她幾乎是耳語地說,「他們都說那事是他乾的。自從唐姿·貝斯蒂吉說聽見一場爭吵后,所有的媒體都瘋了。真是太糟糕了。」
「不。」斯特萊克說。
「哦,天哪,又來了!」西婭拉憤怒地說,「他們簡直胡編亂造!居然說我們搞到一起了!他沒帶錢,司機又不見了,他基本上是步行穿過倫敦,到我家過夜的。他睡在沙發上。所以,我們九九藏書得到消息時,的確是在一起。」
她拂開臉上的頭髮,抬頭看向斯特萊克。頭頂耀眼的燈光照亮她完美的身形。
「答應我,你一定不會讓那個該死的混蛋好過!」
「你想見他么?如果想的話,你可以跟我走。他說他今晚會去烏齊夜總會。」
「你跟盧拉關係很好么?」
「這場承諾儀式,你也參加了?」
「居伊!」西婭拉佯裝驚恐地叫了一聲,「走吧,科莫蘭!司機在外面等著我呢!」
「只是交換詩和手鐲嗎?沒有發誓,沒有請司儀?」
「所以,這場承諾儀式是在——在盧拉死前那周舉行的?」
「盧拉見到你后,聊起過她媽媽么?」
「喬尼先生,你可要小心了!」索梅還是那副故意刁難的樣子,「西婭拉可不是盞省油的燈,對吧,親愛的?而且,她跟我一樣,都喜歡大傢伙哦!」
「她……」西婭拉猶豫了,「那一周她都不是很高興。但不是想自殺的那種不高興,絕對不是。」
「布萊妮覺得她好像很興奮,因為馬上就要見到迪比·馬克了。」
「噢,天啊,沒錯。但是,為什麼呢?她媽媽得了癌症,不是么?」
門沒關,她一下子跳起來,衝著外面喊。
「實話跟你說。雖然弗雷迪早已臭名遠揚,我會說,除了有點兒煩人,不停地拍盧拉馬屁,他那個周末也沒表現得太壞。不過,他這個人嘛,其實也沒他們說的那麼糟。我聽過一件關於他的事,他曾經向某個極端幼稚的姑娘承諾,說會在電影里給她留個小角色……不過我也不知道這事兒是不是真的。」西婭拉斜睨著煙頭,發了會兒呆,「總之,那個姑娘從來沒說過。」
「嗯。她優雅地噴了一口煙,」「不過,你知道的,模特這工作收入這麼高,我決定再干一年。這也是個機會嘛,對吧?」
「也可能是別的東西。斯特萊克說,」
斯特萊克清了清喉嚨。
「沒,沒怎麼聊。我的意思是說,她只是陪她媽媽坐了一會兒。因為做過手術后,她媽媽就有點……有點虛弱。不過,沒人認為布里斯托夫人馬上就要死了。就是為了治好病才動手術的,不是么?」
「她跟你在一起的時候,給什麼人打過電話嗎?」
「好吧,」斯特萊克說,「那天下午和晚上你都跟盧拉在一起,對吧?能跟我詳細說說期間都發生了什麼事嗎?」
「嗯,是啊。」西婭拉說道,再次把落到臉上的頭髮甩回去,「但盧拉就是那樣。有時候她會有些消沉,還會做些引人注目的事。居伊過去就常說:『噢,冷靜點,布穀,冷靜點。』總之,」西婭拉嘆了口氣,「我對那個『卡希爾』包的暗示她是沒領會到。我真的希望她能把它留給我。要知道那種包她可有九-九-藏-書四個!」
「天啊。嗯,嗯,不介意。我真的希望能幫上忙。當我聽說有人在調查這事時,我簡直……反正,我覺得,這簡直太好了!」
西婭拉還未卸妝的眼睛突然閃起淚光。她伸出白皙漂亮的手,用手掌抹去眼淚。
「沒有。又不是正式的,就是個……呃……可愛又溫馨的聚會嘛,那一幕多完美啊!不過,弗雷迪·貝斯蒂吉估計不會覺得完美。他好像有點痛苦。但是,至少,」
「我還在希望能接到她的電話。」西婭拉說,聲音瞬間低下去。她把手機塞回包里,「我沒法刪掉她。我經常想刪,但每次都下不去手,你懂嗎?」
「嗯,唐姿·奇靈厄姆。她就是個婊子。他們正鬧離婚呢,意料之中的事!哈,他們已經……怎麼說,嗯……已經完全各過各的了。你永遠都別想看到他們同時出現在哪裡。
「嗯,他沒說錯。我都忘了這事了。弗雷迪說起迪比·馬克。說盧拉知道迪比要來非常興奮。他還說,很希望他們倆能一起出演那部電影。具體內容我記不太清了,但他說得很難聽。」
「沒說過。」西婭拉慢慢地搖了搖頭,淡金色的頭髮又掃到臉上。她把它撥回去,深深地吸了口煙:「她的確有點低落,有點沮喪,但我覺得那都是因為剛見了她媽媽的緣故。她們之間的關係有些怪。布里斯托夫人的保護欲和控制欲都太強了點兒。盧拉覺得這有點兒……有點兒幽閉恐懼症的感覺。」
「為什麼?」
「那太好了!」
「你在警方的一次問詢中說,盧拉曾表示過要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她兄弟,對嗎?」
「噢,就好像——你知道奧希·克拉克裙么?它們好像備受男士青睞。要是想干哪個姑娘,這種裙子脫起來非常容易。噢,那簡直就是你媽的時代!」
「亞力克爵士?」
她把煙舉到厚厚的嘴唇前,深吸一口,眼睛盯著地面。
西婭拉瞥了門一眼,壓低聲音。
「沒印象。」西婭拉說,「怎麼了?那是什麼東西?」
「盧拉以前就知道貝斯蒂吉和她養父是朋友嗎?」
「她看起來如何?」
「真的嗎?」
「好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問你點跟盧拉有關的事。」
「我不知道。」斯特萊克說。
「嗯。」西婭說道,把煙頭塞進一個可口可樂罐里。可樂罐「滋」地冒出一小縷白煙,煙滅了。「天哪,那天簡直太浪漫了。埃文為了她,把整個迪基·卡伯里飯店都包了下來。你知道迪基·卡伯里飯店的,對嗎?就在科茨沃爾德。他定下那個超贊的地方,於是,我們都去那裡過周末。埃文從弗格斯·基恩那兒為他自己和盧拉買了一套手鐲,非常漂亮的手鐲,外面還裹著一層薄薄的氧化銀。晚飯後,他九九藏書非讓我們所有的人都到湖邊去。當時冷得要死,還下著雪。他在那兒為盧拉念了首詩,是他自己寫的。然後,他為她戴上手鐲。盧拉樂得哈哈大笑,但接著也給他念了首詩,一首她記得的詩。沃爾特·惠特曼寫的。嗯,沒錯。」西婭拉說。接著,她一下子嚴肅起來:「說實話,真的很動人,那首詩跟當時的感覺簡直太配了。不過,我知道,人們都以為模特是笨蛋。」
她把煙塞回她那個巨大的包包。裡頭似乎還有她的衣服。她挎起包,站起來。
「居伊肯定會那麼說的。他對盧拉有點……有點保護過頭了。他真的非常愛她。他認為埃文對盧拉不好,不過說實話,他根本就不了解埃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埃文看起來好像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但其實真的不錯。前不久,他才去看望布里斯托夫人。我跟他說:『埃文,你幹嗎要去經歷那種事啊?』你知道的,盧拉的家人一直都很討厭他。可你猜他怎麼說?『有人會像我一樣在意她的死,我就是想跟這樣一個人聊一聊。』你聽,多悲傷啊!」
「噢,天哪。他一直都——都在逼盧拉,不停地跟她說,要是出現在屏幕上,她會如何如何出色。以及她爸爸是個多棒的人。」
「她的司機基蘭覺得,去切爾西看過她媽媽之後,她似乎就有些奇怪了。」
「啊哈。」終於,布萊妮扛起一個很重的盒子,兩手又各拿了一些東西,歡快地說,「再見,西婭拉。」接著又沖斯特萊克說句「再見」,便出門走了。
「保安威爾遜說的。他以為貝斯蒂吉說了什麼盧拉不愛聽的話。」
「……就像在熱戀中一樣。她好開心,我他媽從來沒見過她那麼開心。」
「天哪!你是說,她留了張紙條?噢,天哪,這他媽太瘋狂了!但是——噢,不!那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決定接下來要做什麼!」
她在那個巨大的手提包里東翻西找,最後摸出一個白色蘋果手機。她翻了會兒通訊錄,傾身湊向他,給他看「盧拉」這個名字。她用的香水香甜而濃烈。
又過了三小時,整個拍攝活動才結束。斯特萊克在花園裡等,抽了些煙,又喝了幾瓶水。夜幕漸漸降臨。他時不時地走回屋裡,查看一眼似乎異常緩慢的拍攝進度。有幾次,他瞥見索梅幾乎瀕臨爆發的邊緣,衝著攝影師或某個身著黑衣、快速穿梭于那些衣架間的手下大吼大叫地發號施令。設計師那位悶悶不樂的助手已經筋疲力盡,但她還是為斯特萊克定了些披薩。終於,將近九點,斯特萊克已經吃完了幾片披薩時,西婭拉·波特走下布景上的樓梯,來到化妝間。布萊妮則在忙著脫衣服。
她只比這位偵探矮一公分。居伊抬頭望向斯特萊克,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