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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九章

第四部

第九章

「嗯。七號那天,艾莉森真的去過康乃馨酒店,試圖找到托尼·蘭德里。真是太尷尬了,因為有個接待小姐那天也在場,而且,她還記得艾莉森。」
羅賓就像水中的花兒一樣,展開了笑顏。
「好了,講講你昨天的收穫吧,我可盼望好久了,」他撒謊道,「別吊我胃口了。」
「前天晚上的事兒,我得跟你說聲抱歉。」
斯特萊克說,「但她要是承認,可能就沒法訛到弗雷迪幾百萬英鎊了。所以,這一點還挺難辦的。再看一遍警方的那些照片吧,我相信你也能找出來的。」
「不,多謝了。」
四、唐姿·貝斯蒂吉給已分居的丈夫發了敲詐郵件。
「不是跟艾莉森吧?她們要是見過她,肯定不會相信的……」
「你沒有義務來找我,還看到我那副樣子。但也許正是因為有你,我才沒栽進水溝,也沒跟別人幹上一架。所以,非常感謝。」
「好的,」羅賓既興奮又緊張地說,「就像我在便條上說的,我看到你要調查阿傑曼教授,還有牛津的康乃馨酒店。」
「我的確問了,」羅賓翻著筆記,說,「不過我沒搞懂——真有一個叫『工兵團』的團么?」
然後她抱起胳膊,轉向坐在舊沙發上的斯特萊克。
電話響了。羅賓拿起電話。讓斯特萊克驚訝的是她立刻操起一種很不自然的澳大利亞口音。
「也許他接到電話,聽說他姐姐不舒服?也許約翰·布里斯托給他打電話叫他過去?」
「不對,」他說,「約翰·布里斯托讓他妹妹去了。他妹妹是他媽媽的心頭肉,所以……這倒也說得通。但讓他媽媽的弟弟來,就有點說不通了。首先,他舅舅跟他媽媽一直不怎麼親。其次,他當時還不在城裡,叫他繞那麼遠的路回來……不太對勁。現在,我們還發現艾莉森去了牛津,去酒店找托尼。那天還是工作日。她是為自己去的,還是別人派她去的呢?」
四十八小時前,斯特萊克喝醉了。他或許會為自己的行為道歉。她已經在腦中演練過無數遍,自己會如何寬宏大量地原諒他,並好心安慰他。現在她卻覺得他毫無悔意,也沒有任何羞恥感。
「是的。」羅賓說。「我還拿到了一張照片。」
他看到一個長臉的黑人,顴骨很高。
「聰明!」斯特萊克說,「不過,這些都他媽太可疑了。關於艾莉森的事,她是怎麼說的?」
她走進去,飛快地查看一番。裡間辦公室的門開著。斯特萊克的行軍床整整齊齊地收在一邊。垃圾箱里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有人在這兒吃過晚飯。電腦顯示屏是暗的,水壺也是冷的。羅賓不得不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斯特萊克沒有(她只想到了這個)在這兒過夜。
「呃,不太好。我們剛從泰晤士河撈起一具屍體,死者身上有你的名片。你想對我們解釋解釋嗎?」
他停在羅賓桌旁,又盯著喬賽亞·阿傑曼教授的臉看。
上一次,她陪喝醉的斯特萊克從托特納姆酒吧回辦公室,很晚才到家。她剛到家,馬修就跟她吵了一架。馬修又跟她說,她太天真,容易受別人的影響,聽到什麼悲慘的故事都相信。他說,斯特萊克根本就是在找廉價秘書,用情感敲詐達到自己的目的。所以,可能根本就沒有夏洛特這個人,那完全是斯特萊克耍的手段,為的是博取羅賓的同情和服務。接著羅賓情緒失控,她告訴馬修,如果有人在敲詐她,那個人也是他。他一直在喋喋不休地念叨她應該掙多少錢,諷刺她沒有盡心儘力。他難道沒有注意到,她喜歡為九-九-藏-書斯特萊克工作嗎?他那顆遲鈍的會計師腦袋難道就沒想過,人力資源那種無聊得要死的工作,可能正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嗎?馬修很驚訝,然後(不過,他還是保留了譴責斯特萊克行為的權利)向她道了歉。但一貫和藹可親的羅賓仍舊一副冷冰冰的氣憤模樣。他們雖然休戰,但第二天早晨仍然受到戰爭的影響,併產生了對抗情緒,尤其是羅賓的對抗情緒。
「好啦,說說你昨天發生了什麼事吧。我現在想聽聽了。」羅賓再也無法隱藏自己的迫不及待,「你見過布萊妮·雷德福和西婭拉·波特了?」
「還有,謝謝你的阿司匹林復方製劑。」斯特萊克說。
「所以,」羅賓激動得都有些喘不過氣了,「首先,我去了羅素廣場,還去了亞非學院。你在筆記上就是這麼寫的,對吧?」她補充說,「我查了一下地圖:那兒離大英博物館只有幾步遠。便條上那些潦草的字跡就是這意思吧?」
「你上《旗幟報》頭版了。」她氣喘吁吁地說。
但如果是這樣,他在哪兒過的夜?
斯特萊克把照片遞迴給她。
斯特萊克又開始炫耀了,他自己也知道,但就是忍不住。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已經做得順風順水。
「直接說吧,你待會兒再把它整理成文件。」斯特萊克心想這樣就很容易剔掉沒用的信息了。
然後,兩人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在此期間,羅賓用谷歌地圖查看「肯蒂格恩花園」十八號的正面照,一邊不住地偷偷打量工作中的斯特萊克。終於,她開口了:「我想,你一定得非常仔細,以免忘掉什麼東西。」
「他在阿富汗。」
「啊,好,至少我們知道他回國了。」斯特萊克說。
他看上去很累,沒刮鬍子,但不同尋常的是居然穿戴整齊。她立刻確認了自己的想法:他去找夏洛特和解,而且看樣子成功了。她接下來的兩個句子全打錯了。
「不用了。」她聲音很小,也很緊張。
羅賓忙碌的手指慢了下來,停在一句話中間。她猛地一轉電腦椅,看向辦公室里那部靜悄悄的電話。
「開車去牛津前,他就應該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所以,如果真那麼有必要的話,他幹嗎不待在城裡,等看過他姐姐之後,再去參加下午那個會議?為什麼要多開五十英里,在那個豪華的監獄過一夜。然後去會場報到之後又折回城裡呢?」
「沒有,」她險些笑出來,「我說,那好吧,我說實話,我是托尼的女朋友。而且,我哭了一會兒。」
「上面說,」羅賓轉到內頁,「凌晨兩點,她和兩名保鏢離開達菲爾德的住處。」
「你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我是說,」她試圖挽回,因為她的語氣已經極不友善,「你做——你什麼時候到這兒來都不關我的事。」
「噢,我知道她在哪兒。我十分肯定,」
「子宮切除術,」羅賓說,「做完這種手術,誰都不會感覺良好吧。」
幾個小時前,斯特萊克簡直鴻運當頭,他覺得自己馬上就可以繼續過很久之前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了。他想見到秘書,卻不想告訴她自己昨晚做的事(至少不想多說修補了他那殘破的自尊心的事)。對於那些事,他本能地想要保持沉默。他喝了太多「厄運沙洲」,很多限制都被打破了。
斯特萊克放下杯子。
灰白的頭髮和鬍鬚都剪得很短。超大的耳朵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他盯著照片看了好半晌,才終於說道:「天啊!」
二十四小時前,她滿腦子都是「套鞋」read.99csw.com這個詞,於是,就選了這雙最過時、但最好走路的鞋。雖然穿著這雙黑色舊鞋走了一天,但她的收穫不小。她非常興奮,覺得這雙鞋簡直能媲美灰姑娘的水晶鞋。她迫不及待地踏著灑滿陽光的碎石路面,跑向丹麥街,想著一定要趕緊把她的發現告訴斯特萊克。她相信分享了她前一天的那些驚人發現后,斯特萊克兩天前醉酒的那段尷尬小插曲一定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真奇怪。她應該知道他在開會啊,她幹嗎不先去會場?」
一想到要親口告訴斯特萊克這些事,她就興奮得無法入眠。把這些打出來可真有點掃興。他到底跑哪兒去了?他不會衝著整條查令十字街大喊,說夏洛特不愛傑戈羅·斯吧?難說,畢竟事實的確如此。也許,夏洛特已經投入斯特萊克的懷抱。沒準兒他們已經和好了,正睡在四周前他被趕出來的那棟房子里,親密相擁,四肢交纏。
「但是……」
經過羅賓的桌子去廁所時,他發現她在打電話,一臉專註卻不感興趣的樣子。可想而知等著接電話的是什麼人了。斯特萊克就著那個裂了縫的洗臉盆刷牙,心想:既然已經心照不宣地承認自己就住在辦公室里,那有羅賓在,生活肯定會輕鬆得多啊。他回到外間辦公室,發現她已經掛上電話,但卻一臉怒氣。
「布里斯托從沒提過要他舅舅順道來看望他媽媽的事。我敢說,他們那時候正在鬧矛盾。一說起去看望布里斯托夫人的事,兩人心裏都有鬼。誰也不願意提。」
她打著字,飛快地瞥了斯特萊克一眼。
她放下手臂,不假思索地端起茶杯。
現在,他要加固那些邊界。於是他開始醞釀一篇聲情並茂的道歉詞,以彌補自己兩天前的失態行為。他要向羅賓表達感激之情,還要把他從昨晚會面得出的所有有趣結論都說給她聽。
她以為他是同時跟那個模特和那個演員道別的。
「不是,」斯特萊克繼續寫著報告,「我的意思是,我特別不希望在審判殺害盧拉·蘭德里的兇手時,辯護律師指出,由於我做的記錄有問題,請求法官考慮我證詞的可靠性,從而讓兇手逍遙法外。」
「因為……她病了。」
玻璃門還鎖著,這已經是第三次了!辦公室里沒開燈,也沒有半點聲響。
「這人跟他姐姐可不親。這話是他自己說的。他相信他姐姐剛做完一場能夠拯救她生命的手術。也知道有兩個孩子正在照顧她。那他幹嗎還要急著去見她?」
「羅賓,能出去買點兒三明治嗎?」
「我正在打……」
斯特萊克又點點頭。
「沒查到哪個團,是么?不過沒關係,我能查出來。」他說。
斯特萊克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她,只略去他離開埃文·達菲爾德公寓之後的遭遇。
她轉過身,開始讀報紙的第二頁。文中清楚地暗示:西婭拉和達菲爾德享受二人世界時,他們以為的保鏢一定在走廊上等著。
「五年前。秘書說起這事時很沮喪。她說,教授那麼聰明,人那麼好,是個虔誠的基督徒。」
然而,走到二樓時,她卻突然停住了。
「艾莉森到那兒之後就要求見他,但他不在。不過,她們確認他還沒退房。接著艾莉森便走了。」
他從文件櫃里拿出那份臨時報告,坐回沙發里,開始一言不發地把昨天談話的筆記加進去。羅賓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就立刻被斯特萊克一絲不苟的樣子吸引了。他做了個表格,詳細記錄每條信息的獲取方式、獲取地點和泄露該信息的人。
他尤九_九_藏_書其強調了這幾件事:
「你好,沃德爾。你好嗎?」
「我只晚了十一分鐘。」
斯特萊克去找夏洛特,但她卻把他趕走了。
「還不止這些,」她紅著臉,努力克制著笑意,激動地說,「下午,我坐火車去了牛津,去了康乃馨酒店。你猜怎麼著,那是家舊監獄改造的酒店。」
「嗯,瞧,你都知道了。」
她從筆記本里拿出一張複印的照片,遞給斯特萊克。
他走進裡間,關上門。他脫下那套幸運西裝(他覺得以後都可以這麼稱呼這套衣服了),換上一件舒服的舊襯衫、一條更寬鬆的褲子。
「早上好。」
……好吧,是他的生意……
他的口氣太冷靜、也太理智,害得羅賓想了好半天,生怕誤解了什麼。
斯特萊克站起身,又開始踱來踱去。
「是啊,」羅賓興奮地說,「所以,接下來我腦子就得轉快點兒了。」
他又說道。只有這樣,他才能一抬頭就看到她滿足且驚異的表情。
「你能把那份重要文件先放一放嗎?我有話跟你說。」
「我要換身衣服,斯特萊克站起來,」
「不,有必要。大部分的事情我都記不清了。我希望我沒惹你不高興。」
羅賓笑了,而斯特萊克則第一次想起她趁他睡覺時塞進門裡的便條,以及她老練地為迴避尋找的借口。
他回到辦公室時,仍然穿著照片里的衣服。
「你跟她們說你叫安娜貝爾?」
「真的嗎?」斯特萊克說著又坐回到沙發上。
「但我真是大錯特錯了。」
「早上好。」
「斯特萊克,我是沃德爾。」
斯特萊克點點頭,對她的提醒深表感激。他只在宿醉最厲害時讀過一遍,簡直沒法記住便條上的細節。
「嗯,我去了那兒,謊稱我正在寫一篇有關非洲政治的論文,想了解一下阿傑曼教授。後來我在政治系遇到一個願意幫忙的秘書。事實上她為阿傑曼教授工作過。她給了我很多跟教授有關的信息,包括一份參考書目和一本簡短的傳記。教授本科就是在亞非讀的。」
「我差點吐出來,」斯特萊克邊說邊捶了塌陷的沙發一拳,「但藥效一發揮出來,的確還挺管用的。」
「不錯。」羅賓說。
「別弄丟了。你幹得太漂亮了,羅賓。」
他微微有些跛,但沒怎麼在意腿上的疼痛。
是一張西婭拉跟達菲爾德回他公寓的照片。西婭拉看上去美極了。那一瞬間,斯特萊克彷彿又回到了今天凌晨。
當然,事情也可能是另外一個樣子。
「有。他留下了一個寡婦和一個兒子。」
「這樣的話,」他說,「就真的很有意思了。」
斯特萊克手忙腳亂地擺弄著水壺和茶杯。幾分鐘后,一大杯冒著熱氣的茶便擺在她身旁了。
「沒關係,」他聳聳肩,把報紙遞迴給了羅賓,「他們以為我是保鏢。」
「我說了我不要——」
「天啊!」斯特萊克又驚嘆一聲,「他是什麼時候死的?」
「是么?」他說,謹慎地不讓語調帶有感情。
她很難想象剛剛感情破滅的他,竟然就跟一個超模上床了。雖然這似乎太不可思議,但她還是聽出了他口氣中掩飾不住的驕傲。電話又響了。斯特萊克滿嘴乳酪麵包,但還是抬起一隻手阻止羅賓。他咽下食物,自己接起電話。
「他是迦納人,」她說,「但他們全家都住在克拉肯維爾,直到他去世。」
「是『應急』中介公司。」她說。
「有用嗎?」羅賓生硬地說。
「有家人嗎?」
二、西婭拉·波特不斷重申,盧拉跟她說過會把一切都留給自己的兄弟。
九-九-藏-書「沒有,我說我壓根就不相信他在酒店裡……總之,我小鬧了一場。那個跟艾莉森說過話的姑娘把我拉到一旁,努力安慰我。她說,除非必要,她們都不能泄露客人的信息,這是酒店的規定……不過,為了讓我不哭,最後她還是告訴我,托尼六號那天晚上開過房,直到八號早晨才退。退房時,因為給他的報紙錯了,他還發了通脾氣。所以她對這事有印象。看來他的確去過那兒。我甚至問了那姑娘一些……呃,有點兒歇斯底里地問她,怎麼知道就是托尼。於是她便詳細描述了一番托尼的長相。我知道他長什麼樣,」斯特萊克還沒來得及問,她就補充道,「我去之前就查過,『蘭德里、梅和帕特森事務所』的網站上有他的照片。」
三、盧拉在烏齊夜總會不停地看時間,讓埃文·達菲爾德十分惱火。
「我覺得他們現在甚至都懶得幫我捎口信了,」她告訴斯特萊克,「他們說他出去了,去了派恩伍德的電影製片廠,不能被打擾。」
「是皇家工兵軍團,」斯特萊克說,「這個我完全可以查出來。」
露西對夏洛特的旁敲側擊的詢問,以及她對這個女人含沙射影的嘲諷,羅賓都還記憶猶新。她懷疑如果他們重修舊好,她的工作就保不住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她憤怒地敲著鍵盤,連連出錯,你還有一個星期就走了。然而,想到這兒她更生氣了。
羅賓跑上鏗鏘作響的金屬樓梯,穿著她前一天穿的那雙低跟鞋。
「事情進展得怎麼樣?」斯特萊克注意到羅賓緊繃著下巴的側臉,以及她冷冰冰的態度。
羅賓從他的語氣推測出他和夏洛特沒有和解。
「沒錯,」羅賓說,「在部隊里。」
斯特萊克重新集中一下注意力:照片上的他已經被剪得只剩下一半了。他抬起一條胳膊,擋著狗仔隊。
羅賓瞪著他。他說的都是在達菲爾德公寓里,他和達菲爾德、西婭拉的事。
「我不知道。」
她掛好外套,從手提包里拿出一個小筆記本,打開電腦。她滿懷希望地等了幾分鐘,但斯特萊克還是沒有出現。於是,她開始把自己前一天發現的東西打出來。
「什麼?」
「其實也沒怎麼哭,」羅賓說,聲音中帶著一絲驚喜,「我只是立刻進入了角色。我說,我覺得他在亂搞。」
「嗯,很漂亮。」斯特萊克說。是他的幻覺嗎,怎麼這三個字聽起來就跟打雷一樣響?「你想要乳酪泡菜餡的,還是蛋黃醬的?」
「一個兒子。」斯特萊克重複道。
「除了開房和退房之外,那個熱心的員工還在別的什麼時候見過托尼嗎?」
斯特萊克無聲地笑了。羅賓佯裝生氣地瞪了他一眼。說了將近一分鐘蹩腳的澳大利亞英語后,她掛上電話。
斯特萊克猛地站了起來,攥著喬賽亞·阿傑曼教授的照片,不停地走來走去。
「不止如此,」斯特萊克邊寫邊說,並未抬頭,「還不能給辯護律師留下任何把柄。」
「再幫我聯繫一下弗雷迪·貝斯蒂吉,行嗎?」
「那麼,盧拉墜樓時,唐姿到底在哪兒?」羅賓說,她十分滿足地聽完斯特萊克說的每個字,「如果我們能找到……」
一、布萊妮雷·德福堅持認為,是閱讀障礙讓她無意中聽了厄休拉·梅的語音留言。
「嗯,我們知道他去報到了,可能還拿了張名牌。然後,他就回切爾西去見他姐姐——布里斯托夫人了。為什麼呢?」
「科莫蘭·斯特萊克。」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羅賓覺得她能聽出這就是斯特萊克那略微有些不平衡的腳步。九-九-藏-書她瞪著樓梯口,等確認腳步聲已經穿過二樓,才堅決地把椅子轉回來,面對顯示器,又開始狂敲鍵盤,心也越跳越快。
「你哭了?」
斯特萊克啜了口茶,心想,調查這麼一件三個月前發生的事,秘書還願意親自跑一趟,真是太難以置信了。
「是嗎?她剛做完手術,據說能治好。」
現在,她想把這份完美的報告呈現在他面前,然後用無比冷靜的口氣討論一下她離職的事。她可能要建議他這周再雇個臨時工。這樣,她就能在離開之前在日常工作上指點一下那個替代她的人。
「想喝杯茶嗎?」
「噢,不好意思,她不在這兒……不,不,我不知道她在哪兒……不知道……我叫安娜貝爾……」
她重重地敲了幾下鍵盤,保存報告。
「在部隊里,」斯特萊克腦中回蕩著她低沉悲哀的聲音,「不要告訴我。」
「這個嘛,羅賓不那麼篤定了,」「因為……他姐姐剛出院……」
羅賓十分得意。
「你是指……大體上?」最後她說,「原則上?」
她不在時,他完成了筆記。他正要打電話給德國的一箇舊同事時,羅賓突然進來了,手裡拿著兩個三明治和一份報紙。
「我最近老是遇到叫安娜貝爾的。有一個說起話來更像南非口音,而不是澳大利亞口音。」
他看了看表。
「真的。事實上還挺不錯的。總之,我想我得裝成艾莉森,查查托尼·蘭德里有沒有什麼東西落在那兒……」
那樣的話,他現在在哪兒就成了個更急迫、但卻沒那麼私人的問題。如果他出去了,不受約束、沒人保護,又喝醉了怎麼辦?
「你沒有。」
「不客氣。」羅賓說。
兩點半,她赤|裸著白皙的身子,躺在他身下。婉轉低吟之際,美人魚般柔軟絲滑的長發披散在枕頭上。
「她本人是不是很漂亮?」羅賓合上《旗幟報》,隨口問道。
她對呈現在自己面前的各種證據太感興趣了,都沒顧得上想他到底是在哪兒過夜的。
科莫蘭斯特萊克不在他該在的地方,她可能是唯一一個知道這事的人。或許,她該打他的手機?他要是不接怎麼辦?她還要等幾個小時才能報警?她想給馬修的辦公室打電話,徵求他的意見。但再一想,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有些人可能會質疑,調查凶殺案的過程中真的會有樂趣嗎?是的,他的確在暗處找到了樂趣。
「沒有,」羅賓說,「但他的確去開會了,不是嗎?我已經查過這事,還記得嗎?」
羅賓一下子激動起來,心頭湧起一股巨大的幸福感。但接著這種愉悅的心情又被一陣失望的痛楚壓了下去。因為,她很快就要離開這裏,去做人力資源了。
「你應該已經大體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的未婚妻跟她前男友訂婚了。我們分手以後,她只用三個星期就在手指上戴了另一枚戒指。我只是打個比方,其實我從沒給她買過戒指。我一直都沒錢。」
羅賓隨便挑了一個,回自己桌子後面吃去了。她對斯特萊克在哪兒過夜的新假設,甚至澆熄了案子進展帶來的興奮感。
「看看盧拉死的那天早上,那棟大樓的正面照。然後,再想想我們看見那棟樓時,它是什麼樣子。這有助於鍛煉你的偵查能力。」
此刻,在一片靜謐中,她盯著電話,把對馬修的一部分怒氣轉移到斯特萊克身上。他上哪兒去了?他在做什麼?馬修控訴他不負責任,他就真的要用實際行動證明馬修說得對么?她還在這兒堅守陣地,可他卻跑去追前未婚妻,一點兒都不關心他們的生意……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