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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十三章

第四部

第十三章

「但你沒看見他?」
「約翰,我覺得事情無論如何都會演變成這樣。你會帶上艾莉森嗎?」
「托尼想讓我來。」
「我給迪比打過電話了。」他說。
「應該是。嗯,沒錯。」
「沒錯,但是——」
「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參加葬禮。」
「嗯,應該吧。但最後確定之前,我還得跟你媽媽談談。」
斯特萊克告訴羅賓,布里斯托的女朋友已經知道葬禮的時間和地點,羅賓顯得有些生氣。她一直在努力完成斯特萊克的指示,結果卻被艾莉森搶了先。
「他到樓上來見托尼。托尼正忙,所以他就來到我的辦公室。我們聊起了他妹妹,結果,他變得非常激動。我不停地遞紙巾給他,後來他便邀我一起吃晚飯。」
然後,彷彿受不了任何拒絕似的,她率先走出了火葬場,朝街頭的紅獅酒吧走去。其他六個送葬人連忙跟上去。細雨中,他們都微微低下頭。
羅謝爾的姑姑仍在滔滔不絕地訓斥布里斯托。艾莉森仍穿著那件濕漉漉的雨衣。她面前擺了一杯類似葡萄酒的東西,嘴角掛著一抹嘲諷的微笑,彷彿她十分鄙夷這寒酸之地。斯特萊克正想著說什麼好時,她突然開口道:「今天早上,約翰本來應該跟康韋·奧茨的遺囑執行人開會的。結果他到了這裏,留下托尼一個人應付他們。托尼簡直氣得要死。」
「嗯。」
「或者說,我不願意說。」
「我很認真。」
「不知道,」沃德爾有些生氣地說,「問這幹嗎?」
「是的……呃……應該是吧。我想,盧拉所有的東西現在都在我媽媽那兒,當然包括那把鑰匙。托尼的鑰匙在他自己手上,我的也還在,而我媽媽的……我想,應該在公寓里的什麼地方吧。」
「你說,盧拉死的那天早上,你聽見你舅舅走進你媽媽的公寓?」
「去拿文件?」
「秘書在跟侄子約會,這事兒大老闆怎麼看?」
「你不認為約翰來參加葬禮是很友好的舉動嗎?」斯特萊克說。
「我跟他錯過了,她非常挫敗地說,」
酒吧那頭,威妮弗雷德姑姑正在跟布里斯托和羅賓講話,手臂揮得像風車。另外兩人的臉都要笑僵了。
廉價的紅色幕簾打開,棺材慢慢地滑出人們的視線。這位溺水身亡的姑娘被大火吞噬。焚屍爐後面,沉默的送葬者看著彼此,紛紛露出尷尬的苦笑。之後,眾人都在周圍逗留,努力克制著急於離開的不得體行為,免得讓場面顯得更加寒酸。羅謝爾的姑姑給人一種古怪而反覆無常的感覺。她先說自己叫威妮弗雷德,接著又帶些責備地大聲宣佈道:「我們在酒吧里準備了三明治。我還以為會來不止這點兒人呢。」
「你真噁心,你簡直太噁心了!」她沙啞著嗓音說,臉漲得通紅。要知道之前她一直在努力表現得很有優越感,滿臉假正經。
「為什麼啊?」
「沒有手套?」
「好。」斯特萊克說。
「他先跟你曖昧過一段時間嗎?」
「你們都沒有把自己的鑰匙借給別人過?」
「約翰,有件事我需要跟你核實一下。」
雨停了。人行道仍舊濕滑,天空也依然陰霾一片,似乎隨時都會再下起傾盆大雨。兩個女人默默地走在前面,布里斯托則在後面熱切地跟斯特萊克複述自己跟威妮弗雷德姑姑的談話。不過,斯特萊克卻沒怎麼聽。他盯著前方都是一身黑的兩個女人。要是不注意,說不定會將她們搞混。
「你給他打電話了嗎?」
她的胸膛在毫無形狀的雨衣下劇烈地起伏著。
「好吧,如果他知道你在家裡工作,他就可以很輕易九九藏書地說,他進去了,但因為不想打擾你,便穿過走廊去跟你媽媽說話。而你媽媽估計也明確地跟警察說,她的確見到他了吧?」
第二天,埃里克·沃德爾打電話給斯特萊克。
「幾個月吧。」
「看來托尼是真不喜歡她,是吧?」
「因為我不能說。」
「嗯。我聽見他穿過走廊。然後,我還聽見關門的聲音。」
斯特萊克一言不發地等待著。
「嗯,沒錯。」
「我還不知道你原來這麼爭強好勝啊。」斯特萊克樂了,「別愁了,也許她是比你多了點先機。」
斯特萊克靜靜地等著,心想:他要麼掛電話,要麼會再提供一點什麼信息。
「他就是在那兒!」她還是死鴨子嘴硬。
「因為,他回倫敦看望布里斯托夫人了。」
她似乎極端厭惡斯特萊克,覺得他就是那種完全不值得尊重、讓人忍無可忍的人。
又是一陣沉默。
「為什麼?」
「這下就清楚了。」斯特萊克說。
「他不過說了實話,盧拉就是那樣的人。她不是好人。有些女人就不是好人!」
「那套公寓一共有幾把鑰匙?」
「沒什麼關係。」斯特萊克說,聲音顯得無比真誠,「現在還沒有,但難保以後不會有。」
「是嗎?那一月七日,西普里安·梅幹嗎讓你去牛津找托尼?」
她固執地說。
斯特萊克覺得沃德爾幾乎是十分嫌惡地掛斷了電話。
「我……」布里斯托那張兔臉一下子困惑起來,「……我,我的確沒看到他。但我聽見他自己開門進來。我聽見他在走廊上說話的聲音。」
「這些鑰匙都還在,並且都得到了妥善保管,是么?」
「什麼?」她尖聲說。
「糟糕透頂。」
「我還以為你一定會覺得那是場謀殺。」
「羅謝爾·奧涅弗德的屍檢,」沃德爾突然說,「在星期四舉行。」
斯特萊克看得出羅賓和布里斯托都覺得他太不積極。艾莉森正埋頭在包里找著什麼,所以看不清她臉上到底是什麼表情。
「索梅給了他一件定製的連帽衫。正面是飾釘組成的手槍圖案,背面是幾行迪比的歌詞。」
她希望斯特萊克說點扮成情侶會更自然之類的話,就像去瓦什蒂時要拖上個女人一樣。然而他卻說:「我想讓你幫我做點事兒。」
沃德爾沒搭話。
布里斯托的表情彷彿在說,他恨不得立刻搞清楚斯特萊克腦中所有的念頭。他睜著那雙近視眼,仔細盯著斯特萊克的臉,一寸都沒有放過。一副又驚恐、又哀求的神情。
「這倒是,」斯特萊克說,「不管怎麼說,他也沒資格討論公私不分這種事,不是么?他自己都把西普里安·梅的老婆給睡了。」
「還有什麼?」斯特萊克問。
「啊,那我怎麼會以為你也是約翰的秘書呢?」
「沒錯。」
「你打了,但他沒接?」
「怎麼了?和你有什麼關係?」此刻她已經徹底憤怒了。
「那到時候見。我想跟羅謝爾的姑姑談談,如果她也去的話。」
「別那麼想。或許你潛意識裡希望是托尼,所以才認為那個人是他?」
「你在牛津找到他了,是么?」
艾莉森掙扎了好幾秒,接著再也壓抑不住,爆發了。她憤怒地低吼道:「他們沒有偷情。絕對沒有!這不可能!厄休拉眼睛里只有錢,她只在乎錢。托尼賺得還沒西普里安多。厄休拉不會要托尼的,絕對不會。」
「他沒有,他沒有!」
「當然啊。」
走了一遭有人施捨過她名設計師的作品,:她曾對名人嗤之以鼻,也跟英俊的司機開過玩笑。而她對塵世的渴望,最終導致了這樣九-九-藏-書的結局:
「天哪,我們幹嗎要借給別人?」
「那是因為——只是因為,他有些文件忘了讓托尼簽,就這樣。」
「我還以為你會想跟羅謝爾的姑姑聊聊。」布里斯托說。他顯得十分委屈,彷彿白白受了場折磨。
「為什麼不能?」
「我要是再請假,托尼會氣死的。」
「他狀態一定很不好,對吧?」
「噢,噢,不,我為托尼和西普里安工作。我是資深合伙人的秘書。」
羅謝爾的姑姑推門出去的一剎那,一股冷風灌進來,攪動室內沉悶的空氣。布里斯托和羅賓望著彼此,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等門終於完全關上,他們才交換一個如釋重負的眼神。
「然後,你就去了你媽媽那兒?」
「我想,我或許會去參加。」
「我的私生活不歸托尼管。」她說。
聽起來,她並不怎麼同情他,相反似乎還有些鄙視他。
斯特萊克穿著他那身舊海軍服,羅賓則黑裙配黑外套,是之前參加面試的打扮。
他本以為她不會回答,然而錯了。他準確無誤地聽出她聲音中的滿足和驕傲,儘管她試圖掩飾。
他的口氣太隨意,所以一開始艾莉森沒有反應過來。她正準備開口,才猛地意識到他這句話的意思,頓時慌了神。
「約翰和托尼,他們倆是共用你的,對嗎?」
「之後。她死了沒多久,約翰就開始約我。」
「他記得還有一條腰帶、一頂無邊便帽和一對袖扣。」
「嗯,最多十點,我就到那兒了。」
等他清楚詳細地把要她做的事解釋一遍后,羅賓徹底迷惑了。
她的痛苦和憤怒都真真切切地落進他眼裡。她氣得話都快說不出話來了:「托尼說得對,你太會利用人了。每個人都被你利用!約翰腦子不清楚!盧拉就是自己跳下去的。她自己跳下去的。她向來都顛三倒四。約翰就像他媽媽,歇斯底里,胡思亂想。盧拉還吸毒,她就是那種缺乏管束、成天闖禍、恨不得所有的人都圍著自己轉的人。她被寵壞了。她亂花錢,想要什麼就買什麼,想要什麼人也一定要搞到手。然而,她還是不滿足。」
「哦?真的?你在那兒見到他了?」
他的幽默引來她更久的倨傲的沉默。
斯特萊克慢悠悠地走到小沙發前,坐在羅賓之前的位置上。艾莉森很不友好地瞥了他一眼,又一臉擔憂地望向布里斯托。
他穿著開襟襯衫和皮夾克,身後是個面帶稚氣、西裝筆挺的亞洲小夥子。斯特萊克想,那小夥子應該是負責羅謝爾那組門診病人的精神病醫師。
七個送葬者,以及一個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的牧師。
「你剛開始工作,西普里安就把你派出去了,是嗎?」
那天早上晚些時候,布里斯托給斯特萊克打電話,告訴他羅謝爾葬禮的時間和地點。
布里斯托緊張的笑聲聽起來又尖又假。斯特萊克發現艾莉森正站在五十碼開外,叉著胳膊,盯著兩個男人,完全無視羅賓。
三天後,羅謝爾的葬禮在冷冰冰的北倫敦火葬場舉行。這是一個毫無特色又無比壓抑的地方。從深色長椅和光禿禿的牆面,到頗具抽象特色、滿是菱形馬賽克的窗戶——一切都顯得那般小心翼翼,看不出它們到底是哪個宗教的裝飾。一個暴躁的牧師坐在硬木板凳上,把羅謝爾的名字念成了「羅塞爾」。頭頂,綿綿細雨落在華麗的拼貼格的風窗戶上。斯特萊克明白人們為什麼會喜歡這些東西:鍍金的小天使和聖人石膏像,滴水嘴和舊約聖經里的天使,以及綴著寶石的金色十字架。他也理解所有那些或許會帶來莊嚴宏偉九_九_藏_書之感的東西,對來世許下的堅定誓言,對羅謝爾這種人的生命價值的追認。這位如今已香消玉殞的姑娘,曾匆匆地在這「地上樂園」
斯特萊克沒搭話,反而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我總是想起盧拉筆記本電腦放在你媽媽那兒時,有人刪掉了裏面那些照片。如果有把鑰匙丟了……」
然後,他換了種口氣,說道:「你是說,當時托尼不在那兒?」
「盧拉死前,你們就在一起了,對嗎?」
那家邋遢酒吧的一個角落裡有張小桌子,她說的那些三明治躺在桌上的鐵托盤裡,又干又難吃。在去紅獅酒吧的路上,這位威妮弗雷德姑姑知道了約翰·布里斯托是誰。現在她幾乎揪著他不放,將他堵在吧台,滔滔不絕地數落他。布里斯托只能在她偶爾允許他搭話時,趕緊做出點回應。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越來越頻繁地望向斯特萊克,眼神也愈加絕望。不過,斯特萊克正在跟羅謝爾的精神病醫師說話。
「托尼覺得約翰需要被監視,是么?」
「十一點左右,但是他已經——」
「我們沒討論過這件事。我媽媽很虛弱,也很痛苦。那天大部分時間她都在睡覺。然後,第二天早上,我們就聽說盧拉……」
「去幹嗎?」
「嗯。」
「那你幹嗎來呢?」
布里斯托和羅賓朝他們走過來。
「這個嘛……直到剛才,我都還完全肯定。有我媽媽公寓鑰匙的不可能是別人。只能是托尼。」
「盧拉跟你告別時,提到托尼剛剛來過嗎?」
「也許……也許是半個小時以後吧。坦白地說,我記不太清了。我沒看鍾。不過,如果托尼沒去那兒的話,他幹嗎要說自己去過?」
「但托尼沒有走進書房來跟你打招呼,你一直都沒覺得這事奇怪,對嗎?」
斯特萊克問。
「你——你不是認真的吧?」布里斯托說。
「聽起來,你好像不大感興趣嘛!」
「嗯。我就是順便去拿個文件,接著就走了,一點都沒耽擱。」
她的口氣暗示斯特萊克得為此負一部分責任,因此他有權知道自己惹下了什麼麻煩。她啜了口紅酒。頭髮軟綿綿地垂在肩頭,手很大,所以杯子顯得很小。雖然其貌不揚很容易讓她成為其他女人的陪襯,但她顯示出一種極為強烈的自尊心。
「怎麼了?」羅賓有些生氣。
「真夠多的。」
「那個老是威脅要殺掉你的人?」
「那些文件很緊急。」
「噢,」羅賓說,「好啊。不過,為什麼呢?」
「她自殺了,你吃驚嗎?」
「什麼先機?」
「但你在酒店或會議中心都沒找到托尼?」
羅賓早已不再用馬修的眼光看待斯特萊克,不再想他是在做假、炫耀,還是試圖顯得更聰明。現在她對他很好,也覺得他不會再故作神秘。不過,她還是難以置信地重複了一遍,彷彿生怕自己聽錯一樣:「布萊恩·馬瑟斯?」
「但愛情之花還是超越了樓層和秘書等級?」
「但是……科莫蘭……你是說,你已經知道殺死盧拉的兇手是誰了?」
「說吧。」
「嗯。」
「這麼說,如果有一把鑰匙丟了,你也不知道?」
「他沒用傳真機,也沒找郵差,是因為……」
艾莉森尖刻地「哼」了一聲,又象徵性地笑一下。
在清冷的光線中,艾莉森身上濕漉漉的雙排扣黑雨衣微微泛著光。
「好吧,好吧,明天早上十點半。」布里斯托說。
「不,」她說,努力找回已經消失的優越感,「我們可以用手機聯繫到他,所以他說不說都沒關係。」
他很高興把她惹惱了。
「噢,」斯特萊read.99csw•com克說,「他回倫敦了,卻沒告訴你或西普里安,這真有點奇怪,不是么?」
那個工人開始扣外套扣子。他捕捉到斯特萊克的目光,沖斯特萊克揮了揮手,沒再跟別的人打招呼便離開了。
「他們共享你的服務,對吧?你是他們倆共同的秘書?」
「然後呢?」斯特萊克問道,示意羅賓拿紙筆給他。他倆正湊在她的桌前喝著茶、吃著餅乾,討論布萊恩·馬瑟斯剛發來的死亡威脅。在這封最新的威脅信中,他又說要把斯特萊克開膛破肚,還要往他屍體上撒尿。
「當然。明天早上怎麼樣?」
「我也會去的。代表盧拉去。我應該幫幫羅謝爾的。」
「就是隨便問問。那麼,托尼頭天晚上在牛津一家酒店定了房間,第二天一早便開車回倫敦,接著又返回牛津,就為退房,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我——她擁抱了我一下,然後……嗯,我想,她提到了,她剛剛跟托尼說過話。她說了么?還是我以為她剛剛跟他說過話,因為我……但如果不是我舅舅的話,又會是誰呢?」
她怒氣沖沖地啜著紅酒,仍舊沒說話。
「你確定你聽到的那個人是托尼嗎?」
「的確。」斯特萊克說。
兩人坐在很後面。走廊對面是布里斯托和艾莉森。布里斯托臉色蒼白,表情痛苦。
沒過多久,他便禮貌地道別離開。
「盧拉、托尼和我各有一把。媽媽希望我們能自己開門進出,尤其在她還生著病時。」
他覺得這個抗議的女人就像個被嚇壞了的孩子。
斯特萊克每次想打探醫師負責的那組門診病人,都被他擋了回去。最後,斯特萊克說到羅謝爾或許曾透露過什麼事時,他禮貌而堅決地說他不能泄露病人的隱私。
斯特萊克說。
儘管布里斯托表現得不夠熱烈,斯特萊克還是覺得他的主動邀約讓她頗為自豪。他的主動就像她的某種戰利品。斯特萊克甚至懷疑,在絕望的約翰·布里斯托邀她共進晚餐之前,到底有沒有人約過艾莉森。這就好比兩個需求都很怪異的人擦出了火花:我給他紙巾,他邀我吃晚飯。
「他幾乎都不認識她。」
「是艾莉森打聽來的。」他在電話里對偵探說,「她真是太有效率了。」
她沒搭話。
斯特萊克注意到,她提到老闆的名字時下意識地顯得有些高興。
「應該是他。盧拉一定是看見了那個人,但卻沒表現出任何吃驚的樣子。那還能有誰呢?肯定是托尼啊。除了他,誰還會有鑰匙?」
「艾莉森,」斯特萊克說,「我們都心知肚明,你在撒謊。西普里安覺得托尼和厄休拉肯定是在哪兒鬼混,不是嗎?」
「我一定要在場,」他說,「她已經非常虛弱了。」
「因為那些文件很敏感。」
「你胡說!」她激動地說,臉漲得通紅,「誰跟你說的?胡說八道!絕對是胡說八道!這不是真的,不是!」
「確實不奇怪啊,布里斯托說,」「他正為康韋·奧茨的事煩得不得了,要是他還有心情跟我閑聊,我才覺得奇怪呢。」
「但是,」羅賓說,「他怎麼可能跟盧拉·蘭德里的死有關係?」
「那天你從盧拉那兒走了之後就回辦公室了,對嗎?」
「你聽見他離開了嗎?」
「我——托尼告訴我的。」
「你是一個人住嗎?」他問。
在窗下的一張小桌子旁,羅賓費了好一番功夫,試圖跟話極少的艾莉森聊點什麼。但這會兒她也放棄了,徑直走向其他女士。
「她不是還有個姑姑么,記得嗎?」
那邊吧台上,威妮弗雷德姑姑整了整她那頂線帽,又重新系一系腰帶。看樣子,九*九*藏*書她是準備走了。
「不怎麼吃驚。她很不安,你知道的,盧拉·蘭德里的死對她打擊太大。」
他覺得這話一定會惹惱她,果不其然。
又是一陣沉默。布里斯托伸出一隻手捂著嘴,思考起來。
收容所的那位工人獨自站在角落,吃著三明治,明顯在消磨時間,直到可以禮貌地離開。
她啞口無言。
整個場面顯得俗艷而冷漠。大家都有些尷尬,並痛苦地發現他們都不怎麼了解羅謝爾的一生。所有的人都覺得自己沒有坐第一排的資格。就連那個胖嘟嘟的黑人老太太,也坐得離焚屍爐有三排遠,跟那具廉價棺材保持著距離。她頭頂針織帽,臉上戴了副眼鏡,鏡片很厚。斯特萊克想,那多半就是羅謝爾的姑姑吧。斯特萊克在招待所見過的那個有些謝頂工人也來了。
她沉默了。
「嗯。」
「你有證據?」
「沒有,他沒提到手套。」
斯特萊克耐心地等待著。布里斯托盯著人行道,又陷入沉思。
「不知道。」
「她一直說她想去。」布里斯托說,但聲音里卻沒什麼寵溺的感覺。
「不可能。布里斯托說,」「這是……我……你幹嗎老說托尼不在那兒?他一定在那兒。他說過他在門外看見我了。」
酒保不見了。此刻,屋子裡只剩下四個人。斯特萊克這才第一次意識到,酒吧里的背景音樂是一首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民謠——珍妮弗·拉什唱的《愛情的力量》。
「約翰,我不想危言聳聽,但我覺得,你跟你媽媽可能都有危險。」
他看見羅賓和艾莉森停在一輛寶馬前。那一定是布里斯托的車。於是,他也放慢腳步,打斷滔滔不絕的布里斯托,不讓他繼續複述羅謝爾跟家人的關係是如何糟糕。
「說實話,你覺得托尼是一整天都跟厄休拉·梅在床上,還是和外甥女進行了某種形式的對峙?」斯特萊克說。
沃德爾頓了頓,也許是在查看筆記。
「沒興趣,斯特萊克快活地說,」「你可以跟我說說你們都聊了什麼。」
「好盯著約翰。」
「那麼,你跟約翰在一起多久了?」
「所以,你聽見有人開門進來了。然後,你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他在跟你媽媽說話,還是在跟盧拉說話?」
羅賓剛從那些女士們身邊走開,就立刻被布里斯托纏住。布里斯托似乎亟需幫手,跟他一起對付威妮弗雷德姑姑。
艾莉森說,「約翰用的是打字小組。在工作上我跟他可沒什麼關係。」
「平心而論,你要真打了電話,肯定會破壞氣氛的。誰會高興正在辦事兒的時候被秘書打斷?」
「我還不知道,原來你認識她啊。」
「那麼,那個男人是什麼時候到的?」
「只有一件?」
「我乾的完全是另一個層次上的活,」
「呃……」布里斯托苦苦思考時,大門牙總會變得更顯眼,「我聽見他進門了。我想,他應該是在跟盧拉講話……」
「四把。還有三把備用的。」
「可你不確定?」
「哦,你不知道有時候唯利是圖也抵不過性的誘惑嗎?」斯特萊克緊緊盯著艾莉森,說,「這種事完全有可能發生。雖然讓一個男人來評價這事有點困難,但托尼長得不難看,是吧?」
「我只是想知道,你有多確定那個人一定是托尼。」
他想起女王門兩邊的那些雕像。就算眼神不好的人也能看出它們很不一樣。沒錯,一個男人、一個女人,雖然是同一物種,但模樣卻大相徑庭。
「你幾點到那兒的?」
「他回牛津是為參加下午的會議。」
「是啊,但不管怎樣,屍檢也證明不了什麼。對了,知道她的葬禮在什麼時候舉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