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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孟林:「好好,小趙,你別上火,這和什麼地方出來的沒關係,過去農村出來的名角多了去了,只要有靈氣、有毅力……」
洪豐收瞪著眼睛看了石林一會兒:「我讓大家集合,是想強調一下紀律。咱們雖然是宣傳隊,執行特殊的任務。可是我們還是一支隊伍,是一支穿著軍裝,戴著帽徽、領章的革命隊伍。我們任何時候,都不能放鬆了作風和紀律。我聽說有的同志大白天的睡大覺!我今天不點名,只是提醒大家注意。我們的任務非常緊。我透一個消息給大家,軍區決定了,要舉行樣板戲會演。要塞政治部已經命令我們加快排練,決不能落在兄弟部隊的後面。形勢嚴峻啊,同志們。告訴大家吧,我現在也在練功了,我也得上,威虎廳的土匪兵還不夠,我也湊一個,我也在天天地練。所以我在這裏提醒大家,要努力努力再努力……」石林扭頭看著李自芳。李自芳衝著石林冷笑了一下。
演員們都排好了隊,站在排練室內。洪豐收一臉嚴肅地站在隊前。石林揉著眼睛跑了進來:「報告。」
林東東:「貧什麼?來,抓緊!」
洪豐收擺擺手:「待會兒再學,進來!」趙冬梅走了進來。
蔣秀美:「疼死我了,生孩子也不過就是這樣吧?」
孟林點了點頭:「有點意思。那好,我就從頭教你吧。我來找個東西……」孟林四下子看了一下,走到牆邊拿過來一塊磚頭,「來,你把它夾在……」孟林指著趙冬梅的雙腿間。
蔣秀美:「你是這個料?就你行?」
趙冬梅:「這還沒到你說話的份兒,練你的去吧。」
孟林笑得直不起腰來了:「你這個話……」
「趙姐,我說你——」蔣秀美轉頭四下里看了看,見沒有什麼人,便壓低了聲音,「我乾脆就告訴你吧,省得你整天提心弔膽的。」蔣秀美把嘴巴湊到了趙冬梅的耳朵邊上,輕輕地說了幾句。
林東東看看石林。石林感到了林東東的眼神兒,抬頭看了她一眼,怨恨地扭過頭去。
孟林:「我不知道,她還真是不容易……」
蔣秀美:「什麼事兒?搞得那麼嚴重?」
趙冬梅不屑地歪了一下嘴:「真是夠修的,咱們可不能用這樣的東西,走。」
李自芳坐在上鋪,正拿著自己的挎包往外掏東西:「你說什麼?我成心什麼啊?我在拿挎包,想刷刷挎包啊。」
孟林趕緊跑過來:「小趙,怎麼樣?」
林東東練了一會兒,走到長凳前,拿起放在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便朝著報紙坐了下去。她的屁股剛一坐到板凳上,便嗷的一聲跳了起來,邊叫著邊跳著。眾人嚇了一跳。林東東的屁股上貼了一張報紙,樣子很滑稽。趙冬梅反應快,跑上去把報紙抓了下來,丟在地上。林東東在屁股上摸了一下,手上竟然有血。「啊——」林東東疼得淚要下來了。遠處,石林暗暗發笑。
蔣秀美:「哎,趙姐,這事兒可千萬不能講出去。」
孟林:「咱們大家都不懂。現在只有你受過音樂的專業訓練。其他同志大都是業餘出身,演奏個樂器還都是混著,就更別說組織排練了。太行,這個決定是我和教導員認真考慮的,這是隊里的領導對你的信任,更是組織政治上對你的信任。我想你應該理解我們現在的心情。」
石林:「沒、沒什麼。喲,你怎麼這麼精神?幹什麼去?」
孟林站起來,拉左太行坐下:「來,太行,坐下。是這麼個事兒。通過這些天的排練,演員隊的進步比樂隊大。到現在為止,樂隊還奏不出個調來。主要問題是沒有一個好的指揮。這管弦樂進京劇樂隊,大家都弄不好。我和教導員商量了一下,準備正式宣布讓你做樂隊的指揮。」
「報告!」李自芳在外面喊。
石林:「那就拜託你不要唱,好不好?」
洪豐收看了一下:「喲,這襯衣能臟成這樣?這是誰的啊?」
林東東:「你不長腦子嗎?人家趙冬梅鼓了多大的勇氣,才要求演個角色,你怎麼就不知道鼓勵鼓勵呢?」
林東東有些意外:「什麼事兒嗎?搞得那麼神秘?」
趙冬梅:「孟隊長看不起我是不是?」
左太行:「石林,我打聽了,關於你受處分的事情不是林東東說出去的。」
李自芳:「我叫不來。」
林東東抬頭看著左太行笑了一下:「噢,秀美給你洗出來了。」
洪豐收:「什麼事兒嗎?這麼大的嗓門兒?有話慢慢說。」
遠處,練功的蔣秀美和趙冬梅都看到了這一幕:「趙姐,東東走到哪裡都招男兵喜歡。」
趙冬梅:「還好,有些進步……」
李自芳:「中午時間緊,只能刷一根。」
趙冬梅:「這些我都有,我上學的時候,逢年過節跳花鼓燈,都少不了我。老師說我跳得好著呢!」
李自芳:「不行,今天太陽太毒了。」
「趙姐,怎麼又說到我頭上來了?」蔣秀美端起盆子扭頭要走。
孟林:「文工隊剛解散,恢復的可能性不大。再說,她的專業水平也太低。」
左太行和幾個男兵跑上去抱住了石林:「石林,你冷靜點兒!」
石林一聽,臉色大變:「你說誰呢你?」衝著李自芳就要撲上去。
石林學著林東東的樣子:「以後練功離我遠著點兒,臭死人了。我就臭死你了,怎麼著?」
「還有一個事兒,九-九-藏-書」洪豐收從地上提起石林的那件臟襯衣,「你們大家看看,這哪裡是件襯衣?這簡直就是一件皮夾克,下雨我感覺都澆不透。」大家鬨笑。石林的臉更難看了。
孟林笑著搖頭:「得,咱們還得從基本台步開始。」
宣傳隊全體隊員坐在屋裡聽洪豐收講話:「……這件事情是我們宣傳隊成立以來最嚴重的無組織、無紀律、破壞團結的事件。石林同志竟然還想動手打人,完全不像是個革命軍人的樣子。經過隊里研究,決定給石林隊前口頭警告一次。處分決定暫不送歸連隊記入檔案,以觀後效。如果石林同志再不思改過,犯有類似的錯誤。在宣傳隊解散的時候,我們將把這次處分的決定通知石林同志的所在連隊。」人群中的石林低下了腦袋。「我們希望石林同志通過這次錯誤,吸取教訓,以實際行動完成好學演樣板戲的任務,證明自己是一個合格的革命戰士。」
林東東的臉一下子白了:「這……趙班長,我可是沒看見。」
石林抱頭躺在宿舍床上。林東東走了進來:「石林,你想怎麼著?大白天地壓床板?我看你是沒救了。」
左太行淡淡一笑:「謝了。沒這個必要。」左太行的表情讓蔣秀美很意外。她興奮地看了林東東一眼。
左太行:「石林,算了,男子漢大丈夫,別和女孩子們一般見識。」
趙冬梅:「隊長、教導員,我也要求擔任角色。」
石林笑著從屋裡出來。林東東從後面跟了出來:「站住。」
林東東:「好了,別再提這個事兒了。不過石林也太小肚雞腸了。有必要衝我發這麼大的火嗎?就是我們說了又怎麼著?我們又沒有冤枉他。」一聲門響,有隊員進來了。二人停止了話頭。
洪豐收:「太行,不是試試,是一定成功!」
左太行:「可不,走。」
洪豐收:「這個我知道。哎,你這幾天功練得怎麼樣了?」
石林:「喲,正式上任了?」
左太行猶豫著答應了一句:「是。」
洪豐收:「有一個母親,還有一個妹妹。家境很貧困。據我知道,她一個月十五元的津貼費,有十元錢要按月寄給家裡。」
「好了,石林,把你的皮夾克拿回去。解散!」眾人說笑著走了。
林東東在院內洗衣服。左太行迎了過來。他見自己的臉盆已經空了,便問了一句:「哎,我的衣服呢?」
洪豐收:「冬梅,你放心,我心裏有底,他們之間不會有什麼事情。要不是有這個把握,我也就不會安排他們在一起了。冬梅,我正想找你說一說呢,咱們是宣傳隊,工作性質就是男男女女的在一起。咱們自己不要太緊張,你說是不是?」
林東東等人跑進了練功室,石林仍在訓練,手裡抓著啞鈴,口裡卻已經在吐白沫了,三個人手忙腳亂地把石林從凳子上解了下來。
洪豐收:「是我們通訊連的。老兵了,當兵已經五年了。」
李自芳看了石林一眼,吧嗒了一下嘴:「小土匪不含糊哇!」
林東東臉色立刻變得蒼白:「你這個人真是不可救藥!不可理喻!」說完扭頭就走。石林在她身後大喊:「你給我少來這一套。我現在見到你就覺得討厭!」林東東一聽這話,淚水嘩地流下來。
林東東:「你這個蔣秀美啊,你怎麼……」
石林:「真的?這有啥?不就是上台比畫比畫嗎?」
石林:「你別替她說好話了,我知道,一定是她。你想,知道這件事兒的不就那麼幾個人?」
林東東:「你?錯事兒?什麼事兒嗎?」
李自芳也急了:「你說什麼?你給我說明白,我怎麼變態了?」說著從上鋪跳了下來。
石林翻身沖牆,沒理他。李自芳從床底下拉出了臉盆,盆里已經泡好了洗衣粉。李自芳哼著歌把一雙鞋泡在水裡,拿出了一把小牙刷,輕輕地刷著。石林回頭瞥了李自芳一眼:「老李,你怎麼不去外面刷呢?」
石林:「還要求?還鼓勇氣?演這破玩意兒幹什麼嗎?要不是你們逼著我,我能遭這罪?」
趙冬梅:「你不讓我試,你怎麼知道我拿不下來啊?」孟林一閉眼,搖著頭。
洪豐收:「趙班長,我們調你來是要你專職管理女兵班的,你不必一定要上咱們的戲。你知道,你在這方面沒有特長……」
蔣秀美:「是不是她們在大文工團里都這樣?」
石林:「怎麼可能?她那麼老實的一個女孩兒,有什麼必要?好了,我不想再說這件事兒了。我算看透了林東東了,這口氣我石林不會咽下去的。」
左太行走了過來:「哎,你一個人發什麼癔症呢?」
李自芳:「他正在睡覺呢,剛才我叫了半天,他也沒醒。」
石林苦笑著搖頭:「真是傻帽兒,還有找著受罪的?趙冬梅也不是這個料啊!」
院內水池邊,趙冬梅在拚命地洗著一件襯衣。蔣秀美端著臉盆走了過來:「哎,你這是在幹什麼?你想洗爛它?喲,你是在生氣吧?」
「東東,對不起,我可能做了錯事兒了。」
石林回頭不耐煩地說:「老李,你的背包帶不是才刷過嗎?」
石林捂著腰走進了男兵宿舍,他擰著眉頭躺在了床上。
左太行:「石林,你沒事兒吧?」
李自芳趕緊把毛巾遞過去:「看你這身汗,擦一把?」
大排練室內,觀眾席上坐https://read•99csw.com著洪豐收、林東東、石林、李自芳,還有一些其他演員。趙冬梅身上挎著衛生員的包,跟在孟林的後面。
石林:「你就是變態,幾根破帶子,刷過來刷過去,你有毛病嗎?」
宣傳隊辦公室,洪豐收和孟林正在研究工作。左太行在外面喊了一聲報告。
「不行,肚子受不了,我得出去會兒。」說著,石林起身往外走。趙冬梅站在上面,不知所措,眼圈有點兒紅。
洪豐收認真地說了一遍:「好槍法,天靈蓋都打碎了!」
女兵在浴池洗澡。蔣秀美看到趙冬梅的腳面子都成了紫色了,嚇了一跳:「趙姐,看你的腳……」
林東東一怔:「什麼好事啊?」
石林皺了一下眉頭,又回頭睡過去了。李自芳刷了幾下,又站起身來,爬上了床。石林火了,從床上跳了起來:「我說李自芳,你是成心的吧?」
孟林一笑:「小趙,這演京劇可不是出個早操什麼的,挺難的。」
趙冬梅也端起盆子跟上來:「哎,你急什麼啊!」二人離去。
石林從床上跳了起來。他臉上有淚,衝著林東東大聲吼起來:「你讓我討厭死了,你少來裝著對我怎麼樣。我再告訴你一萬遍,我那天在海邊的確是在抓螃蟹,我根本沒興趣看你們,知道嗎?你要是再胡說八道,你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我可不管你是什麼女人不女人的。」
趙冬梅一笑:「沒事兒,等磚頭我夾著掉不了了,腳不就好了嗎?」
「好你個石林,我得奏你一本,長此以往還不要了本公子的命啊?」李自芳說著,抓起了石林的臟襯衣,走了出去……
趙冬梅一臉鐵青:「林護士,你的這個錯誤可是犯大了!」
孟林:「噢,我剛才查鋪,看見她還在練功。」
趙冬梅臉一沉:「我說你們幾個怎麼這麼糊塗啊?出了這種事兒,你們還跟著瞎攙和,怕不亂是不是?是不是有意的,我不敢說,可是出了這種大事兒,我作為一個黨員、班長,不能視而不見是不是?萬一要是階級鬥爭的新動向呢?」三人個面面相覷。「好了,我也不說什麼了,我把矛盾上交,讓隊里解決去吧。」說著,趙冬梅拿著報紙出了屋。
孟林:「不是,我是說,衛生員可是挺重要的,上場多,我怕你拿不下來。」
「誰和她們一般見識了?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石林站了起來,又一個猛子扎進了海里…………
「報告!」外面趙冬梅在喊。
「你沒見過,是兜這個的東西。」蔣秀美在胸前比畫了一下,「大地方來的人就是講究,用的東西都和咱們的不一樣。」
李自芳也在一旁壓腿,眼神直直地看著林東東。石林看在眼裡,不屑地撇了一下嘴。
孟林有些意外:「你?」眼睛瞟了一下洪豐收。
「別了,你要是擦一遍,我得洗一下午。」李自芳說著扭頭走了。
林東東一個人在排練室練功。蔣秀美走了進來:「東東,我有事兒要對你說。」
孟林:「怎麼著?還沒提幹嗎?」
大排練室內的人都已經散去了,只剩下了孟林和趙冬梅。孟林看著趙冬梅一臉的沮喪,笑了笑:「怎麼著?還想不想演了?」
李自芳搖搖頭,不吭氣了。片刻,李自芳像想起了什麼,站起來,爬上床。石林剛要睡著,床一動彈,他又醒了。李自芳從床上拿下自己的背包帶兒泡在盆里。
趙冬梅皺著眉頭對蔣秀美說:「這個林東東,怎麼穿成這個樣子?太那個了吧?」
洪豐收:「全體……噢,不,光演員就行了。」
石林:「我累了,躺一會兒不行嗎?」
孟林對趙冬梅介紹:「我是參謀長,你是衛生員,你跟著我上場。位置記住了嗎?」趙冬梅緊張得滿臉通紅,點著頭。
林東東:「我哪裡怎麼樣啦?」
洪豐收:「沒那麼嚴重,有你這麼個好老師,很快就會上路的。」
蔣秀美急忙掏出了手絹,遞給了林東東:「東東,別怕,咱們又不是有意的,是不是?你別急,哎,你那裡怎麼樣啦?」
趙冬梅:「教導員,我可是感覺石林看林東東的眼神兒都和一般人不一樣,會不會……」
趙冬梅發現衣櫥里有一個很好看的文胸,便拿了起來:「喲,這是什麼嗎?」
左太行一怔:「我?我可是沒做過指揮啊!再說,京劇我本來就不懂。」
石林扭身躺在了床上。左太行沖幾個男兵擺擺手。大家離去。左太行拍拍石林:「行了,你先睡會兒吧,晚上咱倆去抓螃蟹。」
孟林:「我帶你走熟了路線,然後你就自己練。來,來一遍,我來唱伴奏音樂。預備,開始——」孟林唱著第一場小分隊上場的音樂,走台步,上場。趙冬梅跟著就往上跑,她根本沒有台步基本功,大踏著步子就跟在孟林身後跑了起來。眾人在下面哄堂大笑。
林東東:「不會吧?這對她有什麼好處呢?秀美,你看這事兒弄得,石林已經不少日子不理我了,以後咱們可要注意。」
蔣秀美:「我給她說的時候,沒有別的人,她不會把這事兒說出去吧?」
孟林在糾正洪豐收的發音:「你這個膠東腔實在是太難聽了,來,再來一遍。你聽著:好槍法,天靈蓋都打碎了!」
洪豐收:「好了,你不要叫了,你去把石林叫來,我來說他。」
趙冬梅勉強點了一下頭九九藏書:「就算你說的對吧,可是要是撂在我們連里,早就大會小會點名了。」
趙冬梅把手中的報紙往林東東面前一舉:「你看——」這是一張《解放軍報》,上面有林彪的照片,林東東屁股上流出的血跡,沾在了林彪的鼻子上。
孟林一擺手,趕緊解釋:「別別,我絕沒有這個意思!」
李自芳故意提高了聲音:「我變態。我變態沒有偷看女兵洗澡,我變態?還不知道哪個小子變態呢!」
蔣秀美:「她愛乾淨,還在洗呢。」
孟林:「進來。」
洪豐收:「怎麼著?老孟,怎麼說起她來了?」
洪豐收:「通訊連沒有女幹部的編製,難。她父親當年是在洪水中搶運我們運輸汽車隊的戰備物資犧牲的。她一個農家女子才當了兵。這不,就是為了讓她能在部隊多干一年,才讓她來宣傳隊的。她的家鄉很苦,到現在連溫飽還解決不了。」
蔣秀美:「是我把石林受處分的事兒告訴了趙姐了,會不會……」
蔣秀美:「那也不可能。我怎麼給你說呢?」
石林:「你怎麼不一塊兒刷?」
林東東一驚:「喲,光和秀美說話了,忘了還有個……快,跟我來。」說完起身就跑。左太行和蔣秀美跟著林東東一起跑起來。
林東東走到休息的長凳旁,從兜里掏出一張報紙,鋪在凳子上坐下來。趙冬梅一撇嘴,小聲嘟囔:「我說找不著報紙,看哪,敢情都讓她拿來墊屁股了,臭講究……」
蔣秀美捶了石林一下:「笑什麼笑?你好?我看你是笨驢打滾,比趙姐強不了多少。」
林東東又轉向李自芳:「李自芳,見到石林了嗎?」
左太行有些感動地站起來:「既然隊里這麼信得過我,那我就試試?」
石林不情願地又上了下腰的長凳:「我說,我這腰下得還不行嗎?啞鈴我夠得著了!」林東東把石林的腳往凳子上一綁:「你這個人廢話怎麼這麼多?讓你練自有讓你練的道理,以後練功的時候,把你那個烏鴉嘴閉上。」
趙冬梅:「我看孟隊長就是看不起我們工農子弟。」
趙冬梅看了看四周沒人,便湊到蔣秀美的耳邊低語了一句。蔣秀美聽了大笑:「趙姐,你這完全是多慮。東東和石林?絕對不可能。」
孟林:「那還叫重要……他不是男的嗎?能吃苦。」
林東東:「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可惡?人家趙冬梅不會,有什麼可笑的?看你樂成這個樣子?幸災樂禍?」
石林看了一下林東東慘白的臉,咧了一下嘴:「哎,你先別著急,我去打聽打聽消息。」說完扭身趕緊就往外走。
孟林披著衣服,在樓內巡視。他發現排練室里還有燈光,便走了過去。從門縫裡,他看到了正在練習的趙冬梅。
洪豐收笑了:「好,精神可嘉。我看可以考慮。」
李自芳把石林的臟襯衣放在了桌子上:「教導員,你看看,這哪是人穿的衣服啊?臟成什麼樣了!」
石林仍在呼呼大睡。李自芳氣不打一處來:「哎,這大白天的,你怎麼睡起覺來了?哎——」李自芳從床上下到地上,猛然掀開石林腳下的床墊——天哪,石林的幾隻臭襪子和兩件沒洗的襯衣竟然壓在墊子下面,「乖乖,我說我怎麼老感覺是住在豬圈裡似的呢,敢情污染源在這裏呢。這可是個衛生習慣問題,是個大問題。」李自芳自己捏著鼻子,兩個指頭捏起石林的一隻臭襪子,放在了他的鼻子前:「石林,石林,你聞聞——」石林正睡得香,根本沒反應。
石林:「好你個李自芳,你要不講清楚,我今天就和你沒完。」
趙冬梅皺起了眉頭:「事故苗頭,你還覺得好玩?」
石林被窩得半天沒說上話來:「整個一個變態,母老虎!」
「沒幾個像你這樣厚臉皮的,人家不是女孩子嗎?你以為都像你?襯衣成了皮夾克了還沒事兒人似的,以後練功離我遠著點兒,臭死人了。」說著,林東東轉身進了屋。
夜深了,宿舍里靜靜的,蔣秀美已經睡著了。趙冬梅還在看劇本。林東東拿出了一個大鏡子,邊整理頭髮,邊拿出了一個小鑷子修理眉毛。趙冬梅看在眼裡,皺起了眉頭。林東東並沒有注意到趙冬梅的表情,還是認真地在鏡前理妝。趙冬梅不想再看了,一起身,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李自芳端起臉盆,撇了一下嘴走了出去:「也不照照自己看看,牛什麼?誰怕誰?」
陽光明媚地射進大排練廳,幾個演員在練功。石林把腿放在把子上開始壓腿。林東東穿著練功褲,上著緊身衣,在做運動。蔣秀美在一旁看著林東東不時發出羡慕的嘆語。
洪豐收:「老孟,我看就讓冬梅試試。冬梅,咱們可是醜話說在前頭。要是不行,還得下來。另外,小曹出了院,你們就是AB角,怎麼樣?」
蔣秀美:「你倒是小聲點啊!石林就是為這受處分複員的,你想,他們怎麼可能?」趙冬梅:「真看不出來,這個石林……哼。」
林東東:「謝謝。」這時石林突然喊了一聲:「我要上廁所。」林東東一嗔:「你這個石林,真是個上磨的懶……」林東東沖李自芳一笑,從李自芳手裡接過道具辮子,「我自己來吧。」她走到石林身邊,為他解繩子,「你成心的吧?回來增加半個小時。」
蔣秀美:「也不都是這樣,左太行就不是你說的那read.99csw.com樣。」
左太行推門而入:「孟隊長,你找我啊?」
趙冬梅:「我對這些幹部子女就是沒有什麼好感,打小沒吃過苦,調皮搗蛋一個頂好幾個,還優越得不行。」
石林走到前面,從地上拾起襯衣,面無表情。他一轉身,林東東還在一旁看著他:「看什麼?有什麼好看的?」林東東想說什麼,可是張了張口,又沒說,她轉身走了。石林提起自己的襯衣看了看:「皮夾克?」突然,他搖著頭笑了。
洪豐收趕緊放下道具,坐在了桌子前:「進來!」
孟林:「小趙,有什麼事兒?」
左太行舉了一下手裡的指揮棒:「走,看我排練去。」
孟林:「噢?她的家裡還有什麼人?」
洪豐收:「叫不來?什麼意思?」
石林翻了一個身,又睡了過去。李自芳見石林不睬他,生氣地說:「哎,我說石林同志,你架子太大了吧?我在問你話呢。」
趙冬梅和蔣秀美洗完走進了更衣室。「哎,東東呢?」趙冬梅邊穿衣服邊問。
趙冬梅:「不可能?為什麼?我覺得有可能。你想想,石林雖然是個戰士,可是個高幹的子弟。這些公子哥什麼事情干不出來?」
林東東停了下來,走到石林的身邊:「來,石林,該下腰了。」
說著蔣秀美端著臉盆走了過來。她有些不自然,囁嚅著:「我看你的衣服丟在這兒……我就……」
趙冬梅把頭一扭:「開弓就沒有回頭的箭,我趙冬梅既然說出口了,我就一定要做出個樣來給大家看看。」
李自芳:「知道了。」
左太行把石林扶回了男兵宿舍。石林一落床,就累得昏睡過去。左太行把被子蓋好,又給石林倒了一杯水才離去。李自芳躺在石林的上鋪,拿著劇本在唱著劇中的一段唱腔。突然,他好像是聞到了什麼味兒,使勁用鼻子嗅了嗅,大叫了一句:「石林,你身上是什麼味啊?你不會是剛才去豬場幫助餵豬去了吧?」
石林還要掙扎。左太行衝著石林大吼:「行啦,鬧夠了吧?!」石林鬆了下來。「你還怕不熱鬧嗎?和他能吵出什麼來?」
蔣秀美心疼地咧著嘴,看著林東東。林東東露出尷尬的笑……
石林和左太行表情凝重地在海里游泳。二人遊了一會兒,來到岸邊坐下。
李自芳:「這是石林的。教導員,這個石林太髒了,穿了的襪子也不洗,都塞在床下面。你想想,這大熱的天,屋裡住的人又多,那股子臭味,實在是讓我們受不了,熏得我根本睡不著覺。這直接影響我們的工作啊!」
洪豐收:「當然在這次吵架事件中,李自芳同志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隊里要求他在班務會上做出深刻檢討,視情況再做處理。通過這件事情,我要求全隊同志提高思想認識。不團結、自由主義的思想在我們這支特殊的隊伍里還是有市場的。我們大家要努力和這些不健康的現象做鬥爭,保證政治部交給我們的任務圓滿地完成……」
李自芳提著一條假辮子走過來,遞給林東東:「來,帶上它,深山問苦的對唱咱們走一遍。」林東東接過假辮子,往自己的辮子上綁。李自芳趕緊伸手幫她往頭髮上綁:「來,我幫你。」
樂隊正在排練。左太行認真地比畫著,隨即做了一個停的手勢:「大家注意了,你們的速度是跟著我的手來決定的,而不是按你們自己感覺的速度來進行的,知道嗎?另外,咱們這個序曲,是《解放軍進行曲》的變奏,記住,是進行曲,而不是秧歌調,所以,節奏要加快。要有力度,好,咱們再來一遍,大家注意我的手勢。準備,走!」樂隊又演奏了一遍序曲。指揮演奏的過程中,左太行回了一下頭。石林衝著他舉起了大拇指。
洪豐收:「趙冬梅是個好苗子,就是在的地方不好。海島上,男兵都待不住,要提拔一個女幹部,很難。哎,要是再成立專業文工隊,她倒是個好政治幹部的苗子。」
趙冬梅:「他不就是城市兵嗎?他就比我們農村來的聰明?我就不信這個邪!」洪豐收在一旁偷笑。
洪豐收皺起眉頭:「這個石林,怎麼大白天的睡起覺來了?李自芳,通知集合。」
趙冬梅看了蔣秀美一眼:「我可告訴你,秀美,你是個農村來的傻丫頭,腦子不要犯糊塗!」
林東東:「這是誰乾的?誰這麼缺德?」
蔣秀美:「我知道,我心裏也鬧騰得慌,石林還受了處分,真是的……」
石林臉被氣得通紅:「我看你是變態!」
孟林:「啊?衛生員?那可是……」
趙冬梅:「你今天沒看見?他們兩人的那個樣子。」
石林:「這還男女有別啊?」
洪豐收:「是啊,人人都有一本難念的經,睡吧!」
孟林:「老洪,這個行當不是什麼人都能幹的。得,咱們接著學天靈蓋都打碎了……」
「睡覺?都幾點了?怎麼還在……」林東東氣呼呼地走出了排練室。
林東東:「你以為都像你這麼沒臉沒皮的嗎?我可知道,趙姐為了要上這個角色,幾天都沒睡好覺了。」
石林無力地趴在地上,深一口淺一口地喘著粗氣:「有什麼啊?不就是下腰嗎?哎喲——」
「大家不要笑。這個事兒我要點名了,這是石林同志的襯衣。」大家又笑。「我知道,大家工作很辛苦,可是,再辛苦也不能忘記了軍容風紀,也不能read.99csw.com不講衛生。咱們住的是集體宿舍,集體主義還是要的,我不想讓外面的人講我們宣傳隊是一群烏合之眾。我們走出去,一定要有新時代文藝戰士的風采、有整潔的軍容風紀。大家明白嗎?」
趙冬梅:「這有什麼?石林不是也不會嗎?你們怎麼安排他擔任那麼重要的角色呢?」
洪豐收躺在床上看劇本。孟林走了進來:「哎,老洪,這個趙冬梅我看還真是有點兒倔勁兒。她是你們守備區的吧?」
石林更是笑得前仰後合:「我的媽呀,整個一個鄉下大嫂趕集哇。」
趙冬梅沒理會林東東,來到了排練室,她又拿起了那塊磚頭,夾在自己的腿中間,走起了圓場……
正在這個當兒,左太行和幾個男兵從外面走了進來:「石林,吵什麼啊?」
林東東摸了一下自己的臀部,哇的一聲哭了:「誰這麼缺德啊?這下子害死我了……」
洪豐收一個人在宣傳隊辦公室里,他手裡拿著一隻假木槍,練著劇中的動作,對著牆在亮相。
趙冬梅:「閉嘴,你生過孩子嗎?大姑娘家家的,說話就和在生產隊大田裡似的。」
蔣秀美:「你叨嘮什麼呢?」
石林趕緊搖手:「沒,沒別的意思,我就是覺得可樂。真的,太好玩了。」
洪豐收:「工作環境不一樣,咱們掌握的尺度就要有些變化,不然,搞得大家太緊張,對工作不利。你說對不對?」
趙冬梅拿著報紙,看著,突然趙冬梅大叫了一聲:「林東東,看你乾的好事兒!」
排練室,林東東不停地在練著轉身摘槍的動作。一個動作做完,她停下來喝了一口水。四周看了一下,沒見到石林的人,她有些意外:「秀美,看到石林了嗎?」蔣秀美:「沒有,下午就沒見到。」
「噢,是這樣……」孟林把磚頭夾在了自己的大腿之間,然後走了一圈兒,「過去行里老人用這個辦法練習圓場,學走台步,效果特別快。你試試。」趙冬梅接過磚頭,將它夾在自己的腿中間,學著孟林的樣子開始走,沒走幾步,磚頭就落了下來,砸在了腳面子上。趙冬梅疼得哎喲叫了一聲,一下子坐在地上。
石林回頭:「什麼事兒?」
趙冬梅的眼睛瞪成了鈴鐺:「偷看?石林?」
蔣秀美也在為林東東說好話:「趙姐,早上是我把報紙塞到東東的兜里的,不關她的事兒。」
左太行:「會不會是蔣秀美?」
左太行:「哎,石林呢?你不是帶他在練功嗎?」
趙冬梅臉一紅:「什麼意思?」
趙冬梅激動地沖洪豐收敬了一個禮:「謝謝教導員!」說完高興地跑了出去。孟林嘆了一口氣:「老洪,你這是趕著笨鴨子上架,這會要了她的命的。」
李自芳提著石林的臟衣服走了進來:「教導員,我實在是受不了。」
石林伸出了手:「我也一頭汗,來,用一下。」
林東東在組織女兵練功,對壓腿的女兵們挨個進行指導,其中最吃力的是蔣秀美和趙冬梅。二人咧著嘴,汗都下來了。
林東東從兜里掏出了毛巾:「謝謝,我這裡有。」
趙冬梅:「我知道自己沒有特長,可是我看到大家都熱火朝天地排練,我只能在一邊看,心裏著急。剛才我聽說教導員都要演土匪兵,我也想跑個龍套什麼的。」
洪豐收打斷了孟林的話:「孟隊長,我看冬梅的勇氣可嘉,應該鼓勵。演衛生員的小曹不是住院了嗎?這個角色就讓冬梅試試,怎麼樣?」
李自芳:「石林?是不是在睡覺呢?」
李自芳:「集合?演員嗎?」
趙冬梅捂住腳,強做笑容:「沒什麼,我能行……」
李自芳:「上次刷的是細的背包帶,這次刷的是粗的。」
趙冬梅:「我聽你的。我可是把話說在前頭。這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教導員不要說我工作沒有盡到責任!」
洪豐收聽完了趙冬梅的彙報,笑著說:「你的觀察還是很細緻的,警惕性也是好的,可是石林和林東東……不會的,你放心吧,這點兒我心裏清楚。」
「哎,趙姐,這麼晚了,幹什麼去?」林東東喊了一句。
林東東:「孟隊長的辦法不錯,可也得使巧勁,不能只用這種笨辦法。」趙冬梅看了林東東一眼,沒說話。
蔣秀美:「屁股啊,你的屁股……」
石林:「好好,她也行。這有我什麼事兒?她要是個男的多好啊,我把我的角色讓給她。」
趙冬梅:「我哪敢生氣?人家大教導員都不當真,我裝得什麼先進?」
李自芳看了石林一眼:「現在還不到睡午覺的時間呢。」
石林走到一旁休息用的長凳旁,動手脫外衣。他扭頭看了看遠處——林東東、蔣秀美等人在練功,沒人注意他,他便趁彎腰放衣服的時候,把一個東西放到了林東東鋪在長凳上的報紙下面,然後,他跑到一邊做起了準備活動。
林東東:「你們練功的時候要集中精力,不要聊天。」二人趕緊做了個鬼臉閉嘴。
孟林:「跳花鼓燈?哎喲我說小趙……」
「明白——」
洪豐收:「入列。」石林趕緊跑進隊伍里。
石林不知出了什麼事兒,趕緊湊過來。石林一看到趙冬梅手中的報紙,臉也白了:「趙姐,林護士她不會是有意的,她肯定是沒看見。」
石林跟著左太行說笑著沖樂隊排練室走去……
李自芳唱著歌走進來:「喲,石林,沒看見你吃午飯,你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