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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石林還在刷碗。左太行走了過來:「石林,走,我有點事兒跟你說。」
聽完洪豐收的彙報,柳主任很是興奮:「你們感覺行了?好,敢說行就不容易。孟林同志,是這樣嗎?」
左太行:「可能沒人把你當面怎麼著,可是,難說私下裡怎麼著。你想,你在部隊還得上進,入團,入黨,提干,娶林東東……」
林東東躺在床上想心事兒,一聽這號聲,就知道是石林:「這個小子,搞什麼名堂?瘋啦?」
洪豐收:「回去吧。」趙冬梅走了出去。
蔣秀美走出了食堂,老遠一見林東東站在那兒,頓時就樂了。林東東見蔣秀美笑著走過來,有些納悶兒:「你樂哪門子?找到婆家了?」
左太行:「你小點聲,我的小祖宗,要在北京,你這話就得殺頭!不就是不讓參加會演嗎?小爺我還真不伺候這份兒了。這戲原本就不是他們的,愣當自己親生的,也好,我好好歇一陣兒。」
林東東:「嚇人?你還沒見過嚇人的呢。」
蔣秀美:「東東,你說,左太行父親的問題會有多大?」
趙冬梅:「哎,你碗里還有飯呢……真變修啦?還農村出來的呢!」
樓道里,石林迎面看見蔣秀美走了過來,上前小聲說:「秀美,隊里驗收我的小號,你看是不是……」
柳主任:「我想了一下,沒什麼大的影響,林東東同志是幹部,可以考慮個人問題,聽說她已經和文向東同志有不少來往了,而且也有一定的感情基礎。你看,我們是不是支持這個事兒啊?」
男兵宿舍。
這個時候,石林走了進來:「教導員、隊長……我、我……」
孟林:「你現在一個人的動作已經過關了,現在的關鍵就是配合,大伙兒都忙,不能為你一個人全都出動,只有我來帶你了。」
孟林就地坐了下來,用手撫摸著骨灰盒上的照片。洪豐收在孟林身邊坐下。趙冬梅也沒有離開,站在一旁。
蔣秀美:「看看,你這個認識就是有問題。」
洪豐收皺著眉頭躺在床上看報,聽了號聲,一驚……
左太行:「公平?這年頭你找公平?哎,你申請書遞上去不少日子了吧?你一個三年老兵了,勁兒沒少出,連個共青團都入不上,你公平?」
石林跟著左太行來到了坑道口。左太行一路默默無語。
蔣秀美指著報紙:「人家說是學唱樣板戲,又沒說學演,有什麼不行啊?我唱著就挺來勁兒的。」
石林:「別別,教導員,我可沒敢想……當兵前我是衝著當英雄來的,可是,現在不想了,排險的事兒,責任也在我們,我們哪兒是英雄啊?連長當之無愧,我沒意見。」
左太行一把沒拉住:「哎,石林,你回來!咳!」
「你什麼意思啊?你想表現就表現,拿我說什麼事兒啊?我根本就沒想幹什麼好事兒,真是的。」石林說完扭頭就走。
洪豐收、孟林二人相視,半天無語。過了一會兒,洪豐收站了起來:「石林,幸虧你是在宣傳隊,你要是在連里,我這就讓人把你抓起來。好了,這個事兒就不要再提了,你還年輕,有些事情還不懂,我也就不上綱上線了,這可是大是大非的問題。老孟,剛才的事兒我們都沒聽見,是不是?」
洪豐收拍拍石林的肩:「石林,過去我不認識你,這一年多,我們在一起,我對你有了了解。你是個好小夥子,雖然你還有不少的毛病,可是,你是有胸懷的,從這件事兒上,就看出來了。」
石林:「喲,那你也得小心點兒啊!」
趙冬梅:「隊長,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自己練能行。」
蔣秀美:「還大男子漢呢,人家說兩句就成這樣了,你要是碰上了左太行家裡的事兒,還得怎麼著啊?」
趙冬梅:「隊長,麵條還沒吃完呢?」
「小樣兒,拿什麼把啊?問你是看得起你,我要是再不理你了,看誰還理你。」說著,蔣秀美扭頭就走。
石林:「……就這,這個肖青白到現在也沒來信,把個左太行弄得是神魂顛倒的,家裡的事兒就更不要說了,你都知道了……我看這回夠左太行喝一壺的了。」
蔣秀美:「你這個年齡的男性,看著漂亮女人都覺得挺好的。」
夜晚,孟林帶著趙冬梅仍在排練室練習開幕時小分隊上場的動作。趙冬梅身背藥箱,一臉的緊張。
左太行:「你小子不是男人啊?太沒用了,什麼不敢?她敢吃了你?」
孟林:「我知道,可是咱們林東東未必能看上他啊?」
石林口氣軟下來:「誰橫了……人家心裏不痛快嘛。」
孟林:「老洪,咱們是臨時建制,時間越長,思想工作擔子越重,我幫不上你什麼忙,還給你添亂。」
女兵班,林東東邊看報紙邊冷笑:「這個文向東真能胡掰,學樣板戲的事兒他也插一杠子,說什麼提高了他們連的戰鬥力,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柳主任:「風涼話?好了,我們要跟上革命的新形勢,要理解革命的新方法。好了,不說這個事兒了,我要說的事兒是與你們隊里的同志有關。」
洪豐收:「小趙,你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
趙冬梅在孟林的指導下,進步已經很大了。幾遍下來,孟林有了點兒笑模樣:「小趙,這一遍不錯,按這個進度,很有希望……來,趁著熱乎勁兒,再來一遍……」突然,孟林用手捂住了頭。
男兵班,大家正襟危坐。孟林拿出了一張報紙。
食堂,石林吃完飯把碗放到水池裡,抹了一把嘴,走了。趙冬梅走到水池邊捲起袖子,開始洗碗……
石林:「什麼事兒啊?」九*九*藏*書
左太行:「我找你來,就是想告訴你,咱們沒事兒少在一起攙和……萬一有個什麼不測,你別跟著我沾包。」
洪豐收:「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一定很不平靜,這我能理解。靈魂深處的革命一定是很痛苦的,而且是很殘酷的。要不我們就不需要搞這場偉大的革命了,你說是不是?小左,說這些的目的,一是上級組織的要求,二也是我們這一級組織對你的關懷。我們還是想讓你能夠留在我們的階級陣線里,為我們的革命事業,貢獻出你的一切力量。這你明白嗎?」
左太行低下了頭,兩手插|進了頭髮里。石林同情地拍拍左太行的背。二人都沉默了。
洪豐收:「噢,下面就說說你的工作……排練的事情嘛,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同志代替你,你就先繼續負責。可是,參加軍區會演的時候,你可能就……」左太行一驚。
「到這兒來有什麼不好啊?要不,你能遇上我?遇上石林?遇上文連長……啊,文向東……是他啊,東東,快來看!」蔣秀美拿著報紙驚呼,「是文向東的文章,快來……」
石林:「全國人民厲害的多了去了,和我有什麼關係啊?」
石林急了,站了起來:「你把我石林看成什麼人了?我怎麼能……就算是要劃清革命界限、站穩革命立場,那不也只是沖你那走資派的父親嗎?有你什麼事兒啊?不是說不搞株連嗎?再說,你在咱們這裏的表現大家不都看著嗎?」
食堂,趙冬梅吃完飯,來到水池邊刷碗。石林走過來,把手裡的碗往池子里一放。
趙冬梅:「學習不認真吧?看報得會看,文連長的這篇文章加了編者按,這就有意思了。」
柳主任:「噢,不是,是文向東的連。」
石林:「兩位隊領導,下面要是有意見是不是可以向你們提啊?」
「大家注意,現在把序曲來一遍,接著一場開幕曲。有兩個地方注意,一是兩個漸慢的段落注意我的手勢,二是文武場的結合。打擊樂的同志在我說的上兩個段落的地方注意我的手勢。好,準備——」左太行的眼光落在了石林身上。石林沖左太行點點頭。左太行舉起了手裡的指揮棒。雄壯的音樂聲響起。石林歪著嘴,青筋暴露,表情格外認真。加入了石林的小號,曲調更顯得激昂飽滿了。孟林興奮地在下面跟著打拍子。林東東眼睛里流露出讚許的目光。
左太行點點頭:「我明白,我一定努力改造世界觀,爭取無產階級革命司令部的寬大處理,爭做革命群眾中的一分子……教導員,你看我的工作……」
樂隊的同志都已準備好了。左太行坐在前面。石林在樂手中間正襟危坐,手中的小號擦得鋥亮。他把號嘴認真地對在嘴唇的一邊。洪豐收、孟林、林東東、蔣秀美、趙冬梅等人都坐在一邊觀看。
「你看了這篇報道,心臟可就更不好了,你看……」李自芳伸頭把報紙遞給了石林。
洪豐收:「老孟,你要節哀,人去不能復生,咱們還得過得好好的。」
洪豐收拿過報紙,繼續給孟林看:「能在軍區報紙上發表這麼大塊的文章,這個事兒就有意思了。」
洪豐收:「喲,這是興師問罪來了?這麼大的火?來,坐下談。有意見當然可以提了。」
孟林:「老洪,你們多慮了,我沒事兒,就是這幾天休息得差了一點兒。我真沒事兒。小趙,回去休息吧,啊?班裡事兒多,你別也累病了。」
石林:「她要找我談談,我沒去……噢,就上這兒來……」
蔣秀美:「不是這個意思,是你做好事兒,有點兒希罕。」
石林:「就是這事兒不公平。」
趙冬梅扭頭跑了,邊跑淚水邊止不住地往下淌。
石林:「我哪兒有空看報紙啊,你說什麼事兒不就結了!」
洪豐收:「是啊,可是萬一要是有人得了勢,問題不就……」
夜已經很深了,崖頂上依然有兩個人的剪影……
左太行:「石林,你這個人太實誠,吃虧。世上的事兒一般都不按常理走……這是我這些年的經驗,你不懂。你就聽我的,咱們今後少說話,少扎堆,行嗎?」
林東東:「什麼意思?你是說還想翻案啊?你沒看報紙上說了嗎?打翻在地,再踏上一萬隻腳……你想想,一個老人,別說踏上一萬隻腳了,就是踏上十隻腳……哎,咱們說點兒別的好不好,這是國家大事兒,咱們管得了嗎?」
趙冬梅趕緊扶住了孟林:「隊長,你怎麼啦?」
石林一臉鐵青地走進了樂隊排練室。屋裡沒人,石林走到了放打擊樂的地方坐了下來。他拿起板鼓的竹鍵子敲了幾下,又拿起小鑔碰了幾下,最後又拿起了堂鼓槌,瘋狂地在堂鼓上敲了起來……
女兵宿舍,趙冬梅在看報紙,蔣秀美走了進來:「班長,你也在看文向東的文章啊?」
趙冬梅:「我不是看他的文章,我是在看《編者按》。」
趙冬梅:「東東,嚴肅點兒,這是在學習呢。」
女兵宿舍,蔣秀美坐在床邊認真地看報紙。林東東在洗衣服。
趙冬梅:「隊長,都是我,拖了全隊的後腿。」
左太行低著頭,坐在床邊。洪豐收在和他談話:「……你年齡還小,還不知道這場鬥爭的嚴肅性……當然,我們這級黨組織認為你的工作還是好的,接受改造的過程中,態度還是誠懇的。但是,你應該認識到,你從小生長在走資派的家庭里,受毒害的程度是我們一般人不能想象的。你要充分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和你反動的老子、反動的家庭劃清界限,爭https://read•99csw.com取早一天站到無產階級革命路線的這一邊來。」左太行抬頭想說什麼,可是話到嘴邊還是沒說出口。
柳主任:「我聽他說你們認識,噢,你們去他們連里演出過啊!」
洪豐收:「就是,隊里也沒個來隊家屬,要不,還能給老孟做點好吃的。」
石林:「教導員,有你這句話,我更沒說的了,我沒事兒,真的。我現在就是想把號吹好了,讓咱們的戲更能有點兒威勢,就是這……要不,也對不起隊里領導、大傢伙把我留下來的一片好心啊。」
隨著樂曲,趙冬梅比畫著自己的動作……一曲順利地終了。大家都為石林鼓掌。孟林站了起來:「好,太好了,有了石林的這支號,我們的軍威就更雄壯了!不容易,真是不容易,石林同志的血汗,終於化成了我們勝利的號角。大家再為他鼓掌,慶祝我們的勝利!」掌聲更熱烈了,林東東高興地看著一臉興奮的石林……
「你睡你的覺好不好啊?你能不能不煩我啊?」石林拽下了號口的毛巾,拿起號,狠命地吹了一聲。
石林:「太行,家裡出事兒了?」左太行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石林:「你找我就說這些啊?」
柳主任:「這是上面的新精神,培養年輕幹部,要火箭式地提拔。文向東被任命為你們的副團長了。」
洪豐收:「現在看起來,不光是參謀的問題了。」
孟林:「咱們和專業沒法比,可是順利演下來,這是有把握的。」
石林:「我覺著我的開幕序曲吹得差不多了,左太行的意思,是想請隊里領導過去聽聽。」
左太行:「我沒說只為著她,不是只有這個路你才能娶到她嗎?組織上萬一認定你革命立場不堅定,階級陣線不分明,戰鬥精神不昂揚,你這一輩子的前程不就……你說是吧?」石林不說話了。
孟林:「你是說還得提?」
石林看了一眼左太行:「要不說這是革命軍人和不是革命軍人就是不一樣呢!你怎麼能有這個想法呢?地方習氣!告訴你,我石林要麼就一下子拿下,要麼我就根本不沾。我不像某些人,又佔著,又閑著的,沒勁……」
孟林:「大家不都等著嗎?老洪走吧,麵條回來吃。」
石林:「文連長?哪個文連長?」
左太行的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
蔣秀美猶豫了一下:「今天的報紙上還有一篇文章,你看了嗎?」
二人點頭:「我們沒意見。」
趙冬梅起身:「隊長,你好好休息,不要想事兒了啊?教導員,剛才我給隊長吃了一片安定,明天早上我去炊事班為隊長做病號飯。我走啦?」
「《編者按》?還有《編者按》?」蔣秀美問。
左太行:「哎,我可看出來了,這兩天林東東拿你出氣,你是不是什麼地方惹著她了?」
蔣秀美笑著走了。
洪豐收:「石林怎麼成了大姑娘了?說話還不好意思?有什麼事兒?說?」
蔣秀美:「石林這回是真沒戲了。」
洪豐收:「是這位火箭幹部看上我們的林東東了吧?」
蔣秀美:「你在等石林吧?我說這小子今天怎麼突然積極起來了,哎,別等了,他和冬梅在刷碗呢。」
蔣秀美:「你是說,這個事兒就這麼定了?」
趙冬梅:「教導員,你怎麼不讓嫂子來隊啊?我們也都好沾點兒光。」
蔣秀美:「什麼意思?」
石林:「你們不用對我那麼客氣,我就是不明白了,人家左太行為了咱們的會演,出了多大的力啊!不就是他家裡出事兒了嗎?幹嗎不讓左太行參加會演啊?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有左太行什麼事兒啊?」
石林:「你認為我不想談啊?葫蘆打破了總比這悶著搖強吧?可是我不敢。」
蔣秀美也笑了:「石林看了這篇文章,頭髮肯定變形。」
「什麼事兒?」石林回頭。
石林:「你沒吃飽吧?大盆里還有包子。」
石林:「怎麼天天學報紙啊?沒幾天就會演了,我的好多事兒都還……」
左太行:「你喝完再接著,我不行。」石林黑著臉,一下子站了起來,掉頭就往外走。
洪豐收:「是,是好事兒……」
洪豐收看著孟林,無語。孟林突然回過頭來盯著洪豐收:「老洪,組織上是不是調查過麗芳?」
蔣秀美:「什麼?」
李自芳:「這排險的事情可是你倆一塊兒乾的啊!怎麼他又是稱號,又是功,你只混了個後進戰士的稱號啊?」
洪豐收意外地:「你是說文向東當了副團長?不會吧?這麼快?」
「什麼話啊!咱們不是一根繩上的什麼嗎?好了,閉眼,睡覺,什麼也不要想。」洪豐收長嘆一聲,關了燈。
「我這裏正恨得咬牙呢……哎,不行,我的事兒無所謂,你的事兒我一定得出頭說說,我革命家庭子女,怕什麼啊?再說了,去了省城,不是還能看看你二姐嗎?你等著……」說著,石林轉身就跑。
石林聽著孟林的口令,無奈地跑出了隊部。洪豐收、孟林二人苦笑著搖頭。
男兵宿舍,大家都沒有睡。石林坐在床上,號口上塞著一條毛巾。他一邊看著樂譜,一邊在按鍵上練習。左太行一臉緊張地趴在床上,耳朵里塞著耳機,悄悄地收聽廣播。李自芳翹著腿,悠閑地看著報紙,嘴裏還哼著唱腔,突然他叫了一聲:「喲,石林……」石林嚇了一跳:「老李,你別一驚一炸的,我這些日子心臟不好。」
洪豐收、趙冬梅、林東東、石林、左太行等人來到了山崖頂。孟林打開了骨灰盒,將裏面的骨灰一把把地撒向大海,「謝謝大家來送李read.99csw.com麗芳,謝謝大家!大家回吧,抓緊排練……我,我再坐一會兒。」
石林:「啊?又反動了?不是說已經回到革命路線上來了嗎?怎麼不小心點兒啊?」
蔣秀美:「都炸起來了唄。」
洪豐收:「是咱們團于副政委上次來採訪石林后回去寫的長篇報道。李自芳,你來念。」
石林:「教導員,你放心,我沒什麼,真的沒什麼……剛才我就是生氣李自芳他們老感覺我是要爭點什麼的意思,老提這個事兒,有什麼意思嗎?」
石林:「喲,蔣秀美同志現在挺老成的啊?哪裡進修才回來吧?」
坑道口,石林聽完左太行的話就急了:「什麼?拉完了磨殺驢啊?有這麼不要臉的嗎?我找他們去。」
男兵班,李自芳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不行,來,左太行,你接著念……我得喝口水。」
趙冬梅一怔:「這個石林,吃槍葯啦?」蔣秀美走過來,把碗往池中一放,趕緊往外跑。
二人坐到了院外的台階上。
趙冬梅:「石林,放這兒吧,我自己一會兒就刷完了,這活兒不是你們乾的。」
石林頭也不抬:「聽你這個意思只許你們學,不許我石林學啊?」
洪豐收:「石林,怎麼就你的話多啊?告訴你,今天的報紙說的就是你的事兒。」
林東東:「我知道,你別給我上課了,咱們這不是私下裡說嗎?開會我敢這樣講啊?真是有毛病……給,你看吧,我不看他胡吹了。」
「哎,別上綱,以後我再不提這茬兒了不就行了嗎?真是的,又怎麼成了封資修了。」石林轉身就走。
蔣秀美:「這個女人,上次來我看著就不順眼。」
秀美裝糊塗:「是不是什麼啊?」
蔣秀美:「去你的,什麼女性的關懷啊?我看你腦子裡就是有不少的封資修髒東西。」
蔣秀美:「屋漏更遭連陰雨……」
女兵班,林東東邊念邊笑:「……楊家樹同志看著後進戰士石林那顫抖的雙腿,深情地說,石林同志,你不要光想著害怕,你要想著咱們面前的這門炮,你要想著當時黃繼光同志如果有我們這樣一門炮,他就不會挺身用自己的胸膛去堵敵人的槍眼,董存瑞同志就不會用自己的手舉起炸藥包。為了天下的勞苦大眾得解放,我們一定得保住這門炮……哈哈……笑死我了。」
石林:「上面?上面也是不要臉,你父親的事兒和你什麼關係啊?」
石林:「我們是哥們兒?你們不是一對紅嗎?哎,來自你們女性的關懷,更能讓左太行心情好一些。」
左太行狠打了石林一下:「你別招惹我,我可是正上火呢。」
林東東:「你嘟囔什麼呢?」
左太行:「石林,情況不好,我父親可能又……又被打倒了。」
趙冬梅看了孟林一眼,沒有說話,從口袋裡掏出了手絹:「隊長,看你,滿頭都是汗……」孟林要推,趙冬梅硬把手絹塞進了孟林的手裡。孟林只好擦了一把汗,把手絹塞進了口袋:「來,小趙,咱們接著練。」二人又開始了……
「聽說這回挺厲害,有的電台說得……說得挺怕人的……」左太行的眼睛紅了。
趙冬梅:「石林,去忙去吧,我一個人就行……」
孟林拿著幾份報紙走了進來:「大家注意了,政治部特別要求我們拿出專門時間,學習兩報一刊的社論,還要把學習的情況彙報上去。這是一項重要的政治任務,大家要認真學習,深刻領會,不能走過場。來,李自芳,你的普通話好,你來念。」孟林坐了下來。
「是,我沒注意,我正在看文件呢。噢,石林,趕緊抓緊練習,到時候可得好好露一手。」孟林看石林還要說什麼,趕緊揮揮手,「石林,作為一個革命文藝戰士,要立足本職工作,做革命的螺絲釘,黨叫幹啥就幹啥,其他的事兒,都要聽組織的。你剛才說的事兒,咱們不再提了。聽我的口令,向後轉,目標,排練室,跑步走……」
「是讓我去聽?好高的待遇啊?好了,我知道了。」蔣秀美笑著走了。石林蹦跳著往樂隊跑去……
蔣秀美:「毛主席教導我們說,我們就是要關心國家大事。哎,東東,聽說你在軍區的時候參加過運動?」
李自芳接過報紙:「我來念……題目是《紅心映海島,危急見英雄——記車子島連連長楊家樹帶領後進戰士勇排險炮的事迹》……喲,後進戰士?說石林吧?沒提石林的名兒啊?」
石林看了秀美一眼:「喲,你的眼挺毒的啊!上次來我看著怎麼挺好的啊?」
孟林:「你情緒不要緊張,要自信,對,自信……好,再放鬆……好,你用餘光注意著我的動作,同時,你得聽著樂隊的鑼鼓點兒。咱們再來一遍,我唱著曲子,準備開始!」
石林:「不行,不讓你參加會演,我這號就給他瞎吹。」
洪豐收想了一下:「我想不出反對的理由,當然聽首長的。」
左太行:「你敢!你是為我演的戲啊?再說了,這年頭有理講嗎?你當是隊長、教導員不想讓我參加啊?是上面!有他們什麼事兒啊?」
大家吃完都走了,食堂里就剩孟林一個人,他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表情獃滯。趙冬梅站在水池邊,慢慢地刷著最後的幾隻碗,等著孟林。孟林終於走了過來,獃獃地把碗放進池子里,他並沒有看趙冬梅,而是怔怔地走了出去。趙冬梅追過去想和他說話,可是孟林已經走遠了……
蔣秀美想了一下,叫道:「石林!」
柳主任:「行,合格,有敵情觀念,你還能進步。哎,是文副團長親自向我提出來的,我想了一https://read.99csw•com下,這沒什麼不好,一邊是德才兼備的年輕幹部,一邊是年輕漂亮的文藝戰士,這是好事兒嗎,是不是?」
洪豐收一怔,又看了一下旁邊的趙冬梅,正色道:「老孟,是有這個事兒,可是我拿我的黨籍保證。李麗芳是你值得信賴的伴侶,她是個好同志。」
石林的臉色一下子沉了……
石林:「啊?」
洪豐收和孟林正趴在桌上研究報紙。石林推門闖了進來。
孟林:「石林,有話慢慢說……」
蔣秀美接過報紙,接著看:「我覺得寫得挺好的。你說,寫這麼多的字發表在報紙上,那得多大的學問啊。哎,我說你這個人就是挺有眼光的,看一個準一個。」
左太行使勁兒拉住了石林:「喲,你這個人怎麼一點就著啊?這裡有你什麼事兒啊?我不就是說說嗎?」
洪豐收沖大家揮手:「大家回去吧。」眾人離去。
李自芳:「軍區授予車子島連連長無私無畏的好乾部榮譽稱號,記二等功一次,快看。」
孟林:「聽說文連長調炮兵處當參謀了。」
洪豐收:「老孟,咱們現在是關鍵時候,大家都在看著你,麗芳同志泉下有知,也會希望你能振作精神,不願意看到一個只會工作,不會注意身體的孟林,是不是?」
柳主任:「怎麼著?聽這口氣,你好像是不太高興啊?」
石林還在琢磨:「……這不是禍不單行嗎?靠!」
林東東:「你想有多大,就會有多大。」
孟林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我了解她,打死我都不相信她是那種人……我也知道,到死,她心裏都有委屈啊……我在電話里聽出來了……她心裏不好受,又不敢跟我說,怕我為她擔心……我是個不合格的丈夫,我對不起她啊……」孟林號啕大哭起來。
柳主任:「好,有了孟林同志這句話,我就正式向黨委彙報了,安全起見,我們政治部的同志先審查一下,再和部隊見面,好不好?」
洪豐收:「我有這個預感……哎,我提醒你注意啊,這個文向東可是看上了咱們的林東東了。」
石林:「噢,這就來……趙班長,得,你自己干吧。」
蔣秀美:「噢,不幹嗎,我就是想告訴你。怎麼說呢?這個人可是挺厲害的。」
石林:「還有文章?我現在忙得後腳跟打後腦勺兒,哪有時間看報紙啊?」
石林:「我還貧?哎喲,我這嘴就跟上我們老家人穿的棉褲腰了。我小的時候我媽就說,家裡的幾個孩子,就我嘴笨了。哎,你中午不讓我休息,纏著我,不只為了說我貧嘴的事兒吧?」
孟林精神一震:「是嗎?這可是大喜事兒,走,聽聽去!」
孟林:「她就不該離開大海,她就不該離開這片海島,我們都是屬於這裏的……我死了以後,也要和她葬在一起。」
林東東、蔣秀美二人對視:「啊?」
蔣秀美:「我沒什麼事兒,就是聽了今天的報紙,有點兒擔心左太行……哎,你們是哥們兒,開導著他點兒。」
李自芳:「喲,石林上報紙了?」
洪豐收走進了男兵宿舍,拉開燈。李自芳馬上裝作睡著了。石林拿著號呆坐在床上,地上是那張報紙。洪豐收拾起報紙看了一眼:「石林,睡不著吧?要不,咱們出去聊聊?」
柳主任:「喲?你知道啊?」
「是。」二人起立。
李自芳拿起報紙:「標題是:《徹底粉碎資產階級代表人物的猖狂反擊》,再論走資派的新動向……喲,問題挺嚴重的啊。」石林皺起了眉頭。
林東東:「我想起石林那天嚇得撒尿的樣子來了。」
蔣秀美:「去你的,你以後少貧了吧唧的,這樣對你有好處。」
左太行:「哎喲,你怎麼不去啊?你這不是……告訴你,這女人啊,心小,最怕的就是讓人給弄個沒臉,她要是不把這口氣躉回來,且沒完呢。你小子有好氣受了。哎,你和她一對子,談談有什麼啊?」
石林扭頭看著趙冬梅:「趙班長,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幹不了?」
蔣秀美:「走吧,我看他就是在躲著你。你不看看你那張臉,河東獅子似的。」林東東打了一下秀美,二人離去……
李自芳:「……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說,掃帚不到,灰塵照例不會自己跑掉。最近以來,有充分的事實證明……」
趙冬梅:「你笑什麼啊?我覺得寫得挺高尚的啊?」
孟林推開趙冬梅:「沒事兒,可能昨天沒睡好,來,接著來。」
趙冬梅:「我看隊長是心情不好,這幾天吃飯都特別少。」
石林站了起來:「教導員,我記住你的話,看我的吧!」
林東東:「你們猜我想起什麼來了?」
石林:「報上?報上說的我怎麼知道啊?你不會去問他啊?你們不是一對子嗎?」
趙冬梅:「我一個人行,你走吧。」
林東東早已吃完飯,站在不遠處盯著食堂的大門。石林抹著嘴剛出門,便看見了林東東。他停下來想了一下,扭頭又進了食堂。趙冬梅還在刷碗。石林走過去也卷了袖子和她一起刷。趙冬梅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這時蔣秀美吃完走了過來,她一看刷碗的人竟然是石林,眼睛瞪得老大:「喲,石林學雷鋒做好事兒啦?」
林東東:「有什麼好看的,都是官話,沒一句自己的東西。」
柳主任的辦公桌上端放著一個不大的骨灰盒,李麗芳的照片嵌在上面。洪豐收和趙冬梅陪著孟林走了進來。孟林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骨灰盒,他一下子撲到桌前,抱住了骨灰盒,放聲慟哭。眾人都痛苦無奈地看著他。趙冬梅扭頭伏在了牆上……
洪豐收:「新https://read.99csw.com來了副團長?這也要專門告訴我?老首長,這不是正常的事兒嗎?是誰啊?我認識嗎?」
「是。」洪豐收應道。
石林:「怎麼這麼忙的時候,停下來學報紙啊?又有最新指示啦?」
蔣秀美:「真是木頭,敵情都搞不清……哎,就是看打炮顛著你的那個連長。」
蔣秀美:「哎,我有個事兒想問你。」
石林:「啊?是嗎?這不是好事兒嗎?」
林東東:「別提運動啊!不是運動我能到這兒來啊?」
蔣秀美:「我是問你,報上說的,是左太行他爹吧?」
蔣秀美睡得迷迷怔怔的:「東東,什麼地方跑了驢了……」
石林:「什麼事兒啊?」
清晨,孟林坐在床上,趙冬梅為他盛了一碗麵條:「病號飯,四兩面,外加荷包蛋……也不知道換換樣兒,老是……」
「你這個人……和你沒關係,不過,和我們女兵可是有關係。」說著,蔣秀美丟下發怔的石林,一個人走了。
洪豐收:「哎,石林,你上哪兒去啊?哎……大家不要亂,接著,哎,接著念啊。」
孟林:「什麼話,你有現在的表現,我真是十分意外。小趙,你是個有毅力的女……同志。我得向你好好學習。」
石林:「不行,我還就不信了!人有幾個朋友怎麼啦?咱們只要行得直、走得正,怎麼就不行啊?能把我們怎麼著啊?」
「石林,慢點兒。」蔣秀美跑著追上了石林。
洪豐收:「政治工作幹部嗎,又是您培養出來的,這點眼光還沒有?」
洪豐收:「我知道,這件事兒對你是不公平,整個事件,我都在場。應該說,要是說有英雄的話,你也是英雄。」
林東東:「我不是說唱不唱,我是說真有這麼大的勁兒啊?那他們不就不用訓練了,光唱戲不就行了?唱戲不就是個樂子嗎?」
柳主任:「那好,你們回去準備,就這兩天,咱們可要台上見了!」
石林也跟過來坐下:「你找我來要說什麼?你倒是吭氣啊!」
洪豐收站了起來,拍拍石林的肩:「好,石林,去睡吧,我還是那句話,是金子總是要發光的,是不是?不要怕一時半會兒犯了錯誤、被人誤解,只要你努力,就一定能改變大家對你的看法,對吧?」
林東東站起來,雙手在身上擦著:「你這一驚一炸的,要出人命的,我來看……」林東東歪頭看著報紙上醒目的大標題:《加強政治思想工作是保障我連全面建設的關鍵》,署名是文向東,「喲,真是啊,這小子還能寫文章啊?」
趙冬梅:「什麼意思?」
柳主任:「好,這要當成一個政治任務來抓好。成就一對模範的革命夫妻,這也是對部隊上下的一種很好的激勵……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蔣秀美:「你老瞪著眼幹什麼啊?又不是我寫你是後進戰士,橫什麼橫?」
洪豐收回到了房間,趙冬梅正坐在孟林床邊往他的頭上放濕毛巾。「喲,這是怎麼啦?」洪豐收問。
洪豐收坐到孟林床邊:「老孟,你怎麼搞的?你可千萬不能累垮了啊。」
石林:「就是、就是想請你去聽一聽唄。」
洪豐收:「老首長,這種事兒和我有什麼關係啊?我高不高興有什麼關係啊?我一是考慮工作,二是考慮對隊里和林東東個人的影響。」
趙冬梅:「哎,吃了再去不行啊?這個石林,來得這個是時候……」
蔣秀美:「啊?你是說,他會……有那麼嚇人啊?」
趙冬梅:「我沒什麼意思,我是說,你們這些……領導同志的兒子……我嘴笨,說不好,沒什麼,一起干吧!」石林皺了一下眉頭。
洪豐收:「喲,你怎麼也不報告啊!」
洪豐收:「根據政治部的通知,我們今天再停止排練一天,學習報紙上的文章。」
「好,孟林同志回去傳達,豐收,你稍留一下。」柳主任走到洪豐收面前,「我告訴你一個消息。團里新來了一位副團長。」
洪豐收:「他們連里?你是說車子島連?」
趙冬梅:「這就是說,上面有人看上了文向東,他應該開始大踏步地進步了。」
石林:「是他啊?不就是老來和你們上爛葯的那個嗎?哎,你說這事兒幹嗎?」
石林:「你當是我怕她啊?女孩兒家家的,我怕她?我石家就沒有怕女人的家史。你不知道我爸娶我媽那會兒,動搶的都敢,我怕她?……告訴你吧,我就是不敢犯紀律。」
林東東:「刷碗?這小子?」
石林:「哎,你那個什麼青白可是有日子沒來信了吧?我就怕你父親這麼一折騰,把你們這事兒也弄得不青不白的了。」
蔣秀美:「說你不長進,老落人後面呢,真是……哎,就是那個文連長寫的文章。」
洪豐收:「我們真是有點兒眼花繚亂了,看起來,我們是跟不上趟了。首長,你跟我說這些什麼意思?我可是沒想過當火箭幹部啊!」
石林:「哎,打住!難道我干這些事兒?你真以為我是為了她啊?」
洪豐收:「這是政治部的意思,是怕引起有關部門的不快,對你也不利,所以,會演你就不要參加了。」
左太行:「咳,你棒槌啊?在這種事兒上哪兒有紀律啊?你別死心眼兒啊!咱們可以先不往縱深里發展,打個兔子在腰裡別著,這總行吧?」
石林趕緊跟上去:「你這個人怎麼屬驢的,一碰就急啊?我跟你說,你可不能出去亂說啊。」
趙冬梅:「隊長太累了,剛才帶我排練,一下子昏過去了。」
排練室里只有蔣秀美和石林二人。
洪豐收:「別,我們祖上就沒唱戲的,看見我現在成了這樣,還不得跟我打離婚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