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來，拔腿往外走。

石萬山氣咻咻，「我真沒想到，高麗美連我的面子也不給，那個戴眼鏡的王八蛋，一看就他媽的不是個東西，他們欺人太甚了！」

「剛才給家裡打電話，我娘說我爹可能沒幾天了。真想回去看他一眼啊，可惜我已經休過假了，唉，真後悔死了。」

「你這種悲觀論調要不得。你是一營之長，應該帶頭擁護一營的新生事物。你當營長的都不信，這套東西不是白搞了嗎？小周不是白費心血了嗎？」洪東國不滿。

鄭浩又想，這步棋走錯了，但這局棋還沒結束。

「處分你石大團長，區區洪東國不夠資格！張中原是營長，就算作是他批准了王小柱回家探親，事後沒按規定上報團首長批准，這也並不是多麼嚴重的錯誤，你為什麼就不能嚴厲批評他？批評他幾句，大家都能下台階，不好嗎？」

「那還用說？怪不得，我老家的算命瞎子說我凈遇貴人。」

「那也沒辦法。她現在已經鬼迷心竅了，我多說只會惹她的反感，我也無能為力。東平，聽大哥一句話，日子是日子愛情是愛情，找對象千萬別找太漂亮的，要量力而行。什麼他娘的愛情，太靠不住了。」

張中原的臉騰地火辣辣起來，石萬山也露出難堪的神色，「老洪，你誤會了，請聽我說……」

晚飯後，一排宿舍里的士兵正在嬉鬧，一個通信員捏著一封信進來大叫，「齊東平排長，南京軍區總醫院來信！」

洪東國半躺到睡椅上，打開開關，閉上眼睛，「嗯，挺舒服。放個片子看看。」

方子明推他一把，「別說那麼多了，快去準備吧。我出去轉轉。」

等到張中原走過，齊東平從角落裡閃出來，鑽進心理諮詢室外頭的磁卡電話間里，撥通二連一排的老鄉哥們曾建平的電話，跟他嘻嘻哈哈起來，「建平，怎麼樣？行了，人家讓你又親又摸的，夠可以了，你知足吧，別得寸進尺，萬一被告個強|奸，可就什麼都完了。拿下？拿下個屁！千萬別霸王硬上弓，要吸取營長的教訓。營長怎麼樣？狀況不好。你還有幾天假？六天？太好了！幫哥們一個忙，不，應該說是幫營長一個忙。」

齊東平把信和照片緊緊捂在懷裡，「弟兄們放心，是好事的話，按咱們的規矩辦。」

王小柱氣喘吁吁的，「排長，給你姐打電話呀，我到處找你。」

齊東平垂下頭，「要是嫂子是上當受騙呢？怎麼辦？」

張中原低垂著頭，由著洪東國發火。

林丹雁暗暗松出一口氣，「大塌方時撿的石頭，讓我轉交給鍾副政委，對吧？」

齊東平坐下來，「營長，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跟我說說，好嗎？」

王小柱著急得直拽他衣服，「班長，你說我是那種人嗎？你快說吧，我急死了。」

「挺支持的。唉，我膽子還是太小了，步子也邁得太慢了，不然就拿下了，我走的頭天晚上，她褲帶以下也解禁了。就怪我心太軟，現在多少有點後悔。」

「什麼靚妹子？老土！現在要叫美眉。」

發了一陣呆，方子明下定決心往「親情電話處」走去。確信四周沒人後，他鑽進最裡邊一間，迅速插|進電話卡撥號，「哥們，是我。報喜？報個屁喜。僧多粥少，狼多肉少！建白領工兵隊伍是大趨勢，今年一連提干名額肯定只有一個，現在一號種子立了二等功，我這二號種子更沒戲了。不說那些個窩心的事情了。哥們你幫個忙，後天下午你給七七八二零九四去個電話，你用筆記下來，七七八二零九四。對。你不說別的，只用把下面這句話重複兩遍：首長，向您報告個重要情況，你們一營一排一班的王小柱開小差回家了。幹什麼？咳，我也是受人之託，具體情況以後當面給你說。千萬別忘了啊！」

石萬山走到他面前，賠上笑臉，「政委，我賠罪來了，現在你怎麼罵我都行。」

鄭浩走到窗戶前，探頭往外看：天空還是那麼湛藍，花朵還是那麼鮮艷，陽光還是那麼明媚。不管怎麼說，生活還是美好的。

「說這幹嗎，一筆寫不出兩個平字，」曾建平把手一攤，「拿來！」

汪小青介面道，「小高，嫂子很想你，一起吃晚飯吧，中原已經去訂包廂了。」

「你真是冰雪聰明。」

「拿下拿下，你就知道拿下，低級趣味！急什麼？是你的，別人拿不走，她也放不壞。」

曾建平把他胳膊擋回去，「幹嗎幹嗎，營長的事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這麼做不是瞧不起兄弟嗎？」

「辦法我倒是想得出，只怕你小子嘴不嚴，胡吹亂說的還不把我給賣了？算了，我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齊東平心軟了，猶豫一下，「你哪天要去？」

「咳，別口是心非了，你不盼望著早日洞房花燭嗎？哎，東平，快把那個項鏈用特快專遞寄給她，這年頭搞對象就得短平快，穩准狠。」

「是我讓查的，你不會也認為我在拿這事做文章吧？」

張中原依然哭喪著臉，「可是，我從來沒見政委生這麼大的氣……」

「那天，鄭浩說要把我樹成軍嫂典型，問了咱家很多事，他好像對你、還有丹雁特別感興趣。我覺得他有些捉摸不透，可能我多心了。不過，我覺得還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吧。」

「嗯。找我幹嗎？」

張中原臉上掛霜，「王小柱，你能不能轉士官，得看你以後的表現。」

「我這就找東平去。」王小柱騰地站起來，撒腿就跑。

齊東平恨得咬牙切齒，「這個王八蛋，我饒不了他！」

不一會兒，他又自嘲地笑笑，站起身來，從書櫃下的抽屜里翻出一條煙，拆開包裝，取出一盒，叼上一支，再笨拙地點打火機。終於點著了，他猛抽一口，頓時劇烈咳嗽起來。他繼續大口地抽，同時讓身體深深陷入椅子里。

汪小青和顏悅色，「是他不對，他都後悔死了……」

「好，算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認錯。但是，這個所謂舉報人為什麼專門給他打電話？就是因為此人知道他會拿這事做文章，這我沒有冤枉人吧？」

隨著人事部副經理職務的任命，高麗美在公司里的地位提高了，而且有了單間辦公室，她的自我感覺空前良好。

「這就好。」方子明把一張紙片交給他，「小柱，這是我一哥們的電話號碼，你到漢江了就去找他，他已經幫你訂了打折機票。」

張中原紅了眼圈，「東平，你別說了。感情這東西說完就完了，沒辦法的事情。上個月我給爺爺寫信，還說今年他可以抱重孫子了，這月就弄個這！爺爺八十七了，只剩這一個抱重孫子的願望了啊！哪知道她變得這麼快，我怎麼跟爺爺交代啊？」

石萬山掙脫開妻子，疾步走到高麗美面前，逼視著她，「我認為張中原對得起你，希望你也對得起他！」

周亞菲叫起來，「討厭，你們打什麼啞謎啊！要不要我迴避？」

「還是為避孕藥的事？」

洪東國惱怒異常，「張中原，你說得倒輕巧！任務這麼重，今年全團還有多少人沒休過假！團里關於人員探親和休假的規定，你不知道？你哪來的權力讓他回家？」

每次讀姐姐的信，齊東平心裏總是酸甜苦辣咸什麼滋味都有。他正出神，曾建平到了。兩人立刻心照不宣地往外走，到偏僻無人處，齊東平問，「怎麼樣？」

一轉身，周亞菲按住胸口，「把我嚇得！還以為是一枚鑽戒呢，求婚的鑽戒。」

「還挺孝順的，好。可是你沒有理由去漢江啊。」

「政委、營長請入座，先欣賞一下背景音樂。」周亞菲把一張碟片放進CD機。

王小柱還是一臉憂慮，「錢我捨得花，可是要去漢江，我還是得請假呀。」

鄭浩往沙發上一癱，仰臉獃獃地盯著屋頂，心裏懊悔不已，「臭棋，真是臭！當初怎麼會鬼迷心竅非要來這山溝里呢？這步棋走得太臭了！」

「老洪，你也別急。這些年師首長很重視士兵的生活和工作環境，咱們師已經好幾年沒發生過這種事了，估計沒什麼大問題。」

張中原立刻要跟著出去。

「男人愛面子，心裏有苦不會輕易說出來，尤其不願說給女人聽。」

對於齊東平擅自准許王小柱離開七星谷，張中原很惱火：混蛋，提干命令還沒下，自己都還只是個小兵，竟然已經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王二哥貴姓！真他媽的混蛋！

出租司機走過去，壓低聲音說，「我最恨這種鳥人，又是大奶又是二奶的，專門坑害女人。哥們你一沒拍照二沒錄像，手裡沒有證據，他們要是抵賴的話你也沒轍。我有個掌中寶攝像機，晚上我帶上，咱們再扒一夜，乾脆來個捉姦捉雙，我只收你油錢，你看呢？」

「算了，不說王八蛋了，一說他氣就不打一處來。你花了多少錢包車？」

洪東國提高聲音，「我恨的就是你這個主觀故意！為什麼非要把鄭浩推到對立面不可呢？這麼做對大功團對我們大家有什麼好處？在每個團設置前線指揮部是師黨委的決定！你改變不了這個現實！」

又一陣旋風刮過來，石萬山走進來，「政委，你錯怪中原了，這件事他跟我說過，一切責任都在我。」

「並列第一？我總不能兼收並蓄吧？」

曾建平嬉皮笑臉，「放不壞倒是放不壞，可是別人拿不拿得走，誰能保證？那幼兒園十幾個老師就她漂亮。接孩子的家長里，也有開私家車公家車的四眼啊！拿下了，算是蓋上了我一個戳兒，別人來拿的時候，她總是會顧忌的吧？」

「二百。」

齊東平責備道，「你說你幹嗎非要選春節回去探親呢？對象沒談成，假也沒了。別想著還能請假回去，現在正趕工期，人手本來就不夠。多打電話，儘儘心吧。」

張中原前腳出門，石萬山後腳來到會議室。果然，洪東國陰沉著臉坐在那兒生悶氣，見石萬山進來，他立刻把臉扭向窗外。

王小柱回到了七星谷。

高麗美兩眼發直，「輔文，看來我這個婚不好離。」

「知道了。」

塌方事故過後，遠離外界喧囂的七星谷重歸靜寂。鄭浩覺得日子沒滋沒味，生活無姿無彩，生活的河流徒然而逝。不僅如此，而且自己還很不得志，很失敗——職位明明比石萬山高，可是自己非但不能令行禁止，反而事事受他掣肘，更加窩囊的是，本來以為在這山溝里出現了生命的奇迹，不料這個心高氣傲的女博士，偏偏就跟他石萬山有那麼深的淵源，甚至好像石萬山是她心目中一座逾越不了的高峰。老天，既生瑜何生亮？難道這石萬山命定是我鄭浩的剋星？

齊東平停下來，警覺地四處觀察一番，壓低聲音，「寰宇公司那王八蛋是個小白臉，戴個眼鏡，開一輛桑塔納。什麼顏色我不知道，車牌號是漢A—904747。你趕快用筆記下來。查什麼？查他在哪住，有沒有老婆孩子。還有，查他別的地方有沒有房子。記著，要膽大心細。」看見王小柱跑過來，馬上把電話掛掉。

肝部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王父頓時昏厥過去，不省人事。

「我能不急嗎？要真是……大功團這個人可就丟大了。」

「行，好人都由你們做吧。」洪東國鼻子里哼一聲，摔門而去。

火速從漢江趕回到七星谷，張中原沒打半點磕巴直奔洪東國辦公室，把責任大包大攬到自己身上，說王小柱父親得了癌症，已經活不了幾天了，王小柱與父親的感情很深，這些天心裏很痛苦，齊東平給我說了這個情況后，我心一軟，就沒有原則地批准他回家了，一切都是我的錯。

在石萬山張中原齊東平的層層庇護下，王小柱轉危為安化險為夷。然而，越是這樣，他的心裏就越內疚越不安。

「我還不罵了，罵他們我嫌髒了我的嘴！」

張中原嘟囔著，「好，我信，我信還不行嗎？」

「別說我了，你提前歸隊，她什麼態度？」

https://read.99csw.com「狗日的，你敢偷看？！」張中原一下生起氣來。

「東平，小柱，」張中原叫住他們，很歉疚，「對不起，這段時間我他媽的禍不單行，什麼倒霉事都能碰上，心情不好。你們兩個都技術好，也都是孝子，我會儘力幫你們的。你們也不用感謝我，其實幫你們也是幫我自己。要是沒有你們這些技術骨幹撐著，坑道打砸了的話，一切我都沒有了。」

這個戴墨鏡的男青年就是齊東平的老鄉哥們、剛剛休假回來的曾建平。

高麗美本能地抵觸起來，很快想好了軟對抗的應對之策，「我一直挺想念嫂子，也很想跟你們一起吃飯。不過很不巧，今天晚上公司已經有安排。」

就在王小柱一步三回頭離家后五小時，父親遽然離世。從此，王小柱的心裏留下了永遠的隱痛。

這話強烈地刺|激了石萬山，一時間，他心裏波濤翻滾起來。

魏光亮孩子似的一蹦老高，「你認罰吧？三十串羊肉串三瓶啤酒我掙著了，哈哈！還敢不敢跟我賭？我賭她說喜歡你，還順便罵了我，對吧？」

對方卻把電話給掛了。

看看四周無人，方子明又狠狠扇自己的臉，嘴裏喃喃著，「小柱，真對不住你了。可是今年提不成的話，哥就超齡了，這輩子再也別想當軍官了，你說我怎麼辦吧？」

齊東平和王小柱看著張中原，心裏無比難受。兩人默默地往外走。

「嫂子，我為什麼走這一步，你去問他，我無話可說。」

鄭浩來到洪東國辦公室，劈頭就問，「老洪，大功團有沒有過士兵開小差的先例？」

鄭浩暗自發笑，故意慢吞吞打開盒子，「別緊張，不是糖衣，也不是炮彈，只是塊石頭，一塊看上去很普通的石頭而已。」

石萬山知道洪東國消氣了，暗暗鬆了一口氣，「王小柱是該受到嚴厲批評。」

石萬山和汪小青離開后，高麗美氣沖沖悻悻然下樓，王輔文早就在車裡等著她。見她臉色不對，王輔文勸慰道，「別生氣了。一介武夫，生他們的氣，犯不上。」

「老石，你怎麼不反過來想想呢？如果鄭浩只是暗中行事，查明王小柱確實回了家后，馬上就讓當地武裝部派人把他送回七星谷，結果會怎麼樣？王小柱就是一個開小差的逃兵！那樣的話，你這個團長恐怕也包庇不了吧。我認為鄭浩夠仗義的了，反而是你對他的成見太深。說實話，對待鄭浩，你石萬山不夠大氣。」

「行行行，呆會兒見了中原，你也別激動啊。萬山，我跟你說件事，我想了好幾天，覺得還是應該跟你說。」

「後天。」

計程車時遠時近地跟著王輔文的車子，一直跟著它駛進金龍小區。看到高麗美下車上樓，王輔文把車開進停車場，曾建平從錢包里抽出三百塊錢遞給司機，「辛苦了，謝謝。」

不容張中原置辯，洪東國抬腿就出去了。

齊東平和魏光亮意氣風發地出去散步，方子明灰心喪氣地來到後山老榕樹下，有一搭沒一搭地吹著薩克斯管。王小柱垂頭喪氣走過來，默默地坐到他身邊。

王小柱充滿感激，「謝謝班長了，我聽你的。」

「別問了，你一個對象都還沒有的青皮後生，管這些破事幹什麼！」

「打過一個照面。」

王小柱一溜煙跑走。

周亞菲趕緊把他按到椅子上，「張營長，你試一試好嗎？試試總沒什麼壞處吧。一份痛苦兩人分擔，就只剩下半份痛苦了。再說，這也算是營領導率先垂范，支持我的工作。」

「這樣吧，咱們做最壞的打算。他們一邊找王小柱，我們這邊，我馬上托四川那邊的人去王小柱家。萬一他真回家了，也能在第一時間把他接回來。在事情沒弄清楚前，咱們別驚動首長。」

「分明是好消息，幹嗎不讓大家分享？我做主了！」魏光亮嘩地把信封撕開，伸手一掏，一張彩照飄落地上。

李和平莫名其妙，不明白閻王為何突然過問起小鬼來了。

一堆黑烏烏的腦袋圍過來，嘖嘖聲一片，「靚妹子！」

齊東平霍地跳起來，「營長，咱是軍婚！不能讓他們胡來！」

一天下工后，張中原再也憋不住了，一口氣登上山頂，面對著如血殘陽，如同受傷的野獸般嘶喊長嘯起來。等他終於把嗓子喊啞了，力氣嘯沒了，頹然倒在地上時，尾隨而至的齊東平才從樹林后閃現出來，在他耳邊輕輕呼喚，「營長，是我。」

王小柱連蹦帶跳回到寢室，方子明一看就知道事情在按照自己的設想發展，卻故裝深沉把王小柱拽到門外偏僻處問，「怎麼樣？東平肯幫忙嗎？」

「只要能趕上看我爹一眼，花多少錢都不在乎。」

幕布上出現少林寺和南陽諸葛廬等著名的河南景觀，在豫劇旋律的背景音樂中，漸漸推出片名《中州覽勝》。

王輔文的車子剛一啟動，旁邊一個戴墨鏡的男青年立刻跳上一輛計程車，「快，跟緊前面那輛桑塔納。」

在周亞菲的連扯帶拉下，洪東國和張中原來到一營心理諮詢室，參觀硬體軟體的建設。

高麗美陡然厲害起來，「石團長，你這話什麼意思？我犯什麼法了嗎？請你說清楚！」

齊東平驚得眼珠子都要蹦出來，「你見過他？」

「不用，我就走。打攪兩位姑娘了，再見。」

出租司機想了想，推開門喊住他，「哎，哥們兒——」

方子明瞥他一眼，停止吹奏，「怎麼了？」

洪東國一下有些蒙了，回過神后，立刻撥電話號碼，「一營嗎？叫你們張營長。不在？你查一下，有個叫王小柱的在不在位，或者是不是休假了，查清楚后馬上報告。我是哪位首長？洪東國！要快。」

石萬山和張中原大眼瞪小眼，全都傻了眼。

「哼，那個黃毛丫頭！我喜歡成熟的像謎一樣的女人。」

曾建平掏出一張紙，「情況都寫在這上面。跟你說，嫂子真的是上當受騙了。那王八蛋有老婆有女兒，老婆長得小巧玲瓏，看上去還挺善，女兒大概五六歲，樣子蠻乖的，一家三口在一起時有說有笑的。」

汪小青拉著丈夫往外走，「別說了，走吧。」

魏光亮奪過照片，與信一道交給齊東平，「行了行了，正主兒還沒看呢！人家的女朋友，你們起什麼勁？」

「你記牢了，後天中午，有一班漢江飛成都的飛機。你早上從這兒出發，下午五點鐘就到家了，很順溜。回來麻煩些。成都飛漢江的飛機一周只有兩班，你在家住一夜，第二天早上回成都再飛南京，然後再轉南京下午ｒｅaｄ.9９csｗ.com六點鐘飛漢江的飛機。這樣，你在大後天晚上十點鐘以前，就能趕回漢江大本營。三張機票的全價是三千二百五十元，現在可以打六到八折，也就是說你花兩千五百元左右，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家了。」

這些日子里，高麗美幾乎隔天寄一個特快專遞給張中原，張中原的大抽屜都快被塞滿了，特快專遞的內容只有一個，離婚協議書。

「我知道。排長，我有個老鄉在坦克團當兵，他要休假回去相對象，我買了點葯和我爹喜歡吃的東西，想送到漢江火車站讓他帶回去。我爹要是能吃到我買的這些東西，也算是我盡到了一點孝心。」

頓時，齊東平王小柱蔫得像兩棵霜打的白菜。

「政委這兒我來收場，你快走。」

「這不合適吧？火候還沒到就寄個項鏈，會不會……再說，寫信怎麼解釋？寫這種信難度太高了，我寫不了。」

「別擔心，小吳是個有主見的女孩子，嚇不跑她。信嘛，當然要寫得既實在又別緻。哎，你就這麼說，這是一條18K金的項鏈，不值錢，只是讓你戴著玩，等有人給你送貴重項鏈了，你把它扔了就是。她要是收下了，我就等著當伴郎了，要是寄回來了呢，說明還有變數，咱就另搞方案，怎麼樣？」

張中原猛地一拍桌子，杯子被震得跳了起來，「莫名其妙，豈有此理！你們以為自己是誰？你齊東平是司令員還是總參謀長？這是部隊，不是我張中原開的大排檔，可以由著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你們犯下了天大的錯誤，不知道去悔過，卻得寸進尺，竟敢來跟我討價還價！自己先去把屁股上的屎擦乾淨吧！」

「我心裏毛糟糟的，一點招都沒有。班長，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

周亞菲馬上說，「張營長，從今天起，每晚七點半到九點，我來做諮詢師。」

齊東平正坐在宿舍床上看信，信是姐姐齊東玲寄來的，措辭簡短質樸而情深：

魏光亮鼻孔里哼一聲，「他？段位差遠了！我根本沒把他當對手。東平，咱哥們到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得好好珍惜生命，不能讓感情生活存在空白。你等著瞧吧，我一定要把她拿下。」

齊東平從口袋裡掏出三百塊錢遞給他，「早就準備好了。辛苦費就免了。」

周亞菲看著他的蒼涼的背影消失，頹然坐下。

齊東平鬼笑，「林丹雁，是吧？你準備與鄭總指揮決鬥嗎？」

在周亞菲的精心營造下，一營心理諮詢室的設備逐漸備齊。房間內設有投影機、電視機、DVD機、CD機，兩張高級按摩椅擺放在投影幕布對面，椅子中間放著一張茶几，茶几的前面是一個魚缸，有幾條金魚正在裏面遊盪。心理諮詢室外面是營健身房，健身器材很齊全，一些戰士正在跑步機臂力機上鍛煉。

「四川大邑縣花水灣鄉人。」

張中原立刻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洪東國覷他一眼，「看著家鄉的風景，聽著輕柔的音樂，享受著自動化的全身按摩，心中還有什麼疙瘩解不開呢？對吧中原？」

「你幫我參謀參謀。」

「排長真牛啊，住個醫院，還能交上桃花運！」

高麗美知道這個彎子是繞不過去的，索性攤開了說，「團長，嫂子，今天我實在去不了，只能失禮了，實在抱歉。這樣吧，等嫂子下次來，我一定請客賠禮。」

王小柱抓住齊東平的手使勁地搖，「謝謝排長，謝謝排長！」

齊東平又說，「營長，小柱發誓要立功贖罪，要不然他永遠愧對父親，也無顏見家鄉父老。」

王輔文趕緊親她一口，「別誤會，我只是不想給你太大的壓力。」

出租司機接過錢，「哥們兒，晚上還用不用？」

「都不錯。」

張中原大吼起來，「說夠了沒有？說完了，就給我出去！」

頓時，一屋子人蜂擁而上與通信員搶奪著信件，魏光亮個子高有優勢，一把將信抓到手裡高高舉起，戰士們七嘴八舌，「肯定是情書！」「厚厚的，好像有照片！」「老魏，打開看看！」

「呸，成心氣我啊？說正經的。」

齊東平做同情狀，「唉，時代不同了，不能一夫多妻了，老魏你真是生不逢時啊，要是擱在解放前，像你這樣的，絕對是三妻四妾的主。」

「那你就把心裏的苦楚向小周傾訴傾訴，以後不要每天上山胡喊亂吼了。矛盾來了，要正視，要積極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迴避是不行的。我迴避一下。」

張中原的心被灼痛著，「不認又能怎麼樣呢？」

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石萬山急了，「老洪，我絕對沒這個意思。我只是想不明白一個問題，當地武裝部的行動為什麼這麼迅速呢？」

王小柱把錢往兜里一揣，一邊撒開腳丫子跑一邊回頭喊，「班長放心，我要是賣了你，我還是人嗎？」

「你沒看走眼吧？」

一個戰士把小吳穿軍裝的照片撿起來，「哇塞！還是個女大學生。」

氣已消了一半，不過洪東國臉上的表情還沒調整過來，「哼，你們愛兵如子，我就是冷血動物？我看應該給王小柱立功，他讓人看到大功團上下是多少的團結！」

石萬山又趕緊賠上笑臉，「政委，王小柱回家得到了我的批准，這已經是既成事實，雖然這麼處置並非我的初衷。要處分，就請你處分我吧。」

高麗美把頭一扭臉一拉，「事到如今，你可別騙我！」

「怎麼會呢？我猜的。嫂子到大本營給你打過幾回電話，每次都是大喊大叫，好些人都聽到了，背地裡都傳開了。」

回到二連銷了假，曾建平立馬去一連找齊東平。

張中原眼睛不離屏幕，「這種新鮮玩意兒，戰士們能不能很快接受，難說。」

張中原睜開眼睛看他一下，馬上又閉上。

下午快下班時，她正在辦公室埋頭練習電腦打字，石萬山和汪小青突然走了進來。她心裏咯噔一下，遲疑地站起來，「團長，嫂子，你們怎麼來了？快請坐。」

「為什麼你自己不送給他？為什麼不讓魏光亮轉交，而要讓我轉交？」

洪東國冷笑，「我哪敢罵你啊，大功團已經變成石家軍了，我洪東國可惹不起。」

齊東平把信來回看了十多遍，直到能夠倒背如流才放下，來到魏光亮跟前，喜得合不攏嘴，「老魏，你贏了。當時她確實忙著協助搶救一個重傷號，不能請假到火車站送咱倆。手術一完，她火急火燎趕到車站，咱們坐的火車剛好開走了。咱們，不，我錯怪人家了。真想不到啊！」

兩位姑娘把他送到門外，「再見九_九_藏_書。」

張中原無可奈何地悶頭坐下，「你一個小丫頭，我能跟你說什麼呢？而且這麼糟心的事，我又能說什麼呢？周醫生，不是我不信任你，是誰也幫不了我，謝謝你了。」

儘管在心底里一再寬慰自己，但到底做了虧心事，方子明第二天整天心神不寧，幹活比平常更是賣力氣。他不讓自己停歇。因為這樣一來，他就沒有那麼多時間和心思一會兒心生希冀，一會兒又心生內疚。

高麗美剛要開口，王輔文在門外大咧咧地喊，「麗美，好了沒有？都等你半天了。」探頭看見戎裝的石萬山，立刻把頭縮了回去，趕快離開。

齊東平出院的時候，小吳沒有來送，齊東平以為小吳對他沒有那層意思，只是普通的同志關係。

洪東國既吃驚更氣惱，「你連這個都懷疑嗎？石萬山同志，你未免太過分了吧。」

「這是多大的事，我能稀里糊塗嗎？我包了一輛出租，跟了那王八蛋一天一夜。王八蛋家住銀苑小區，把二奶——就是那個高麗美——安置在金龍小區。我靠，他他媽的還真會弄，金啊銀的都給佔全了！」

石萬山霍地站起來，「高麗美同志，清官難斷家務事，我不說你倆誰對誰錯，只想給你提個醒，軍婚受法律保護，軍人一方只要沒有重大過錯，軍婚沒那麼好離。還有，你丈夫是在組織的人……」

「快走吧！」汪小青跟過來，使勁拉扯著石萬山。這次，兩人頭也小回。

「不用了。」拉開門下車，曾建平往高麗美上樓的樓道里去。

「批評？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菩薩心腸了？不假外出，跑回幾千裡外的家裡，屬於嚴重違紀行為。這都不給處分，以後還不亂套了？」

營通信員拿著一個特快專遞進來，默默放到張中原桌上，默默地退出去。

一見到張中原，王小柱就忍不住哭起來，「營長，我知道是你救了我……我對不起你……」

「營長，我是你接來的兵，又受你多年栽培，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天，我怎麼能不管你的事？」齊東平嚷了起來，「何況，當時要不是為了早點救我們出來，你就可以及時回去一趟，那樣的話，嫂子會生這麼大的氣嗎？是我害了你！」

張中原苦笑一下，「什麼叫物競天擇優勝劣汰？什麼叫人往高處走俊鳥飛高枝？東平，人是抗不過這些鐵律的。再說，又是我自作聰明先傷了她的心，是我打破了家這個蛋才引來了蒼蠅叮，主要責任在我，我還能說什麼？過一段我再找她談談，她要是還不回頭，就成全了她吧。」

張中原緩緩打開眼帘，「東平，謝謝你，我沒事，有事你也幫不了我。」

「你不會就這麼認了吧？」

齊東平捂住他的嘴巴，「行了行了，別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

「去個漢江不是什麼大事。東平立了二等功，年底肯定能當正兒八經的排長，沒準還能升個副連長，你沒看營長近來多關照他？你跟東平關係不錯，讓他幫你找個去漢江的機會，不難吧？」

「爹，是我害了你啊。爹，你放心吧，我現在就回部隊。爹，我一定立功贖罪，明年給你帶一枚軍功章回來。爹，你就睜開眼睛看我一眼吧，你看我一眼，我才能安心地走啊……」

「事情都怪我。我昨天去漢江辦事，時間安排得太緊湊了，一忙，就把這事給忘了，沒能及時與老洪溝通，非常抱歉。」石萬山接著說。

齊東平蹙起眉頭，「得想個由頭。找個什麼理由讓你去呢？嗯——沒別的辦法，只好說你身體某方面問題嚴重，在這兒檢查不出來，必須去漢江醫院檢查。無論如何，第二天你務必趕回來，否則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

「團長，真對不起，讓你為我……」張中原很難過。

齊東平脫口而出，「嫂子隔天就寄的，是不是離婚協議書？」

周亞菲把一張碟子放DVD機里，拉上窗帘，「暫時只有六個省的風光片，政委，很遺憾，沒有你們江西的名山大川。看張營長家鄉的美麗風光吧。」

石萬山沉吟一下，「實話實說，我這麼做，借用一個法律術語表述的話，就是『主觀故意』。」

「你真神了。不過她沒罵你，還誇你呢，說你作為朋友的話男女都喜歡，但姑娘們如果跟你單獨交往的話，還是小心為好。」

「他是什麼地方人？」鄭浩問。

王小柱嚇得臉色煞白，齊東平囁嚅道，「營長，別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排里需要小柱，不管是開台車還是裝葯放炮，他都能獨當一面，要是他走了……」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小子就是。」

他的心緒豁然亮堂起來。

「不好離就不離唄，這樣也挺好。」

「好吧，我先問你，你心疼不心疼錢？」

齊東平只好把錢收回，「好吧，哥們，我又多欠你一回情。」

洪東國臉色很不好看，看看石萬山，又看看張中原，「你們都把我當傻瓜，是吧？那好，我就當這個傻瓜吧。」

看著王小柱跑遠，直到身影消失，方子明才收回目光。他閉上眼睛，一下接一下狠狠地扇自己的耳光，「方子明，你真不是個東西！東平和小柱都是你的兄弟呀，你還是人嗎？」

高麗美有些心虛和不自在，沒敢答腔。

張中原面無表情地望著天空，「你知道了，我也就不瞞你了。這回她是王八吃了秤砣，鐵了心了。」

齊東平眉開眼笑，「研究生就是研究生，不服不行。哎，老魏，我也想當伴郎啊，如果就地取材的話，你準備進攻誰呢，林工程師，還是周醫生？」

張中原不再說話，疾步出門。在過道里，遇到正百米衝刺般跑過來的齊東平。一見到張中原，蔫頭蔫腦的齊東平猶如勞苦人民盼到了大救星，一把扯著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營長，我正找你——」

「什麼事？」

愣了愣神，鄭浩往團作戰指揮室去，讓李和平查找一營王小柱的資料。李和平搬出幾大本花名冊，查到一營一連一排的確有個王小柱，是個上等兵。

情緒平息了。

「老魏，你胡扯什麼！」

「瞎胡扯！營長在嫂子身上蓋了多少戳兒？種的種子都發芽了！結果呢？心走了，一切都白搭。」

林丹雁笑，「好，鄭副參謀長智商高，我也不能太孬，就是不懂也得裝懂。」

高麗美不敢正視他的目光，起身去倒茶，「我們領導都不在……」

王小柱央求道，「排長，我就是來找你幫我想辦法的啊。求你幫幫我吧，小柱一輩子記你的大恩大德。」

「不在不是更好嗎？」

曾建read.99csw.com平回頭，「有事嗎？」

林丹雁笑道，「傻丫頭，凈說傻話！有這麼大的鑽戒嗎？那我倒發財了。」

曾建平笑起來，「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謝了，再見。」

「是！」精氣神頓時回到齊東平身上。

漢江畢竟是個小城市，周亞菲努力打造一流心理諮詢室的採購願望受到限制，石萬山便派她到北京和上海採購，說為了讓大功團的官兵真正享受到白領工兵應該享受的服務，這些花費是應該的，把個周亞菲樂得上躥下跳。

就在石萬山與洪東國發生爭執的同時，鄭浩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煙。他現在的抽煙姿勢和點火動作比以前嫻熟多了。望著一個個騰空上升的煙圈，鄭浩的心情與嘴巴一樣苦澀。這裏已經被人家經營成鐵板一塊了，部隊的條例條令快要形同虛設，違反紀律的人受到層層包庇，反而是堅持原則的自己被當猴耍。真正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啊。

石萬山依然腆著笑臉，「政委，你罵我沒問題，但說大功團已經變成石家軍了，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我石萬山也不敢當。政委，你想想，咱們配合兩年多來，以前我哪件事情沒有跟你商量？請你相信我，這次我也是話趕話趕上了，絕對不是我跟張中原演的雙簧。當時我說不知道，責任就全在張中原身上了。」

「是事實嗎？」

「營長，不行，我們也不答應！」

「喔！」屋裡響起一片歡呼聲。

張中原仰天長嘆，「東平，真的不關你的事。你嫂子現在月薪四千，是我每月軍餉的兩倍多！你想想看，公司里比她職位高資歷老的男職員，月收入是多少？人家有車有房，我有嗎？人家戴副眼鏡，白白凈凈斯斯文文，起碼有本科學歷，我呢？知道嗎，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洪東國很驚異，「開小差的先例？不知道。我來兩年多了，從沒聽說過。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現在不是扯這些的時候，你趕快回去擦屁股！」

洪東國和張中原都吃驚地看著他。

「活人還能叫尿憋死？一個人可是只有一個爹，一個爹也只能死一次。」

「辦妥了。」

方子明也跟著大家起鬨，心裏卻像有無數蟲子在噬咬，如貓爪子在抓撓般難受。

鄭浩從書櫃里捧出一個精緻的盒子，步履輕快地往林丹雁周亞菲的屋子走去。敲開門，鄭浩徑直往裡走，把盒子放到桌子上。林丹雁和周亞菲面面相覷，又目光齊齊地看著他。

「好，像個爺們兒！錢嘛，紙唄，對吧？你一下拿不出幾千塊的話，我可以借給你，你有了再還我。」

鄭浩焦急等待電話期間，洪東國在屋裡不斷轉圈，心裏又憋氣又納悶：怎麼突然冒出來一個逃兵？哪來的莫名其妙的舉報電話？為何偏偏打到他那兒去？

張中原拉開抽屜，把特快專遞往裡一扔。

石萬山環顧一下辦公室，「小高，你嫂子來一個多月了，明早就走。你看晚上能不能一起吃個飯？」

汪小青知道再堅持也是徒勞，便對丈夫說，「萬山，看來今天確實不湊巧，我們也別難為小高了。」轉頭對高麗美說，「嫂子跟你說句話就走。麗美，你就原諒了中原吧，牙跟舌頭也還要打架呢……」

張中原急忙把他扯到一邊，憋著嗓門壓低聲音，「廢話少說。趕快想辦法聯繫上王小柱，要他儘快滾回來。告訴他，說因為他是技術骨幹，團長特批了他七天假。」

「十萬個為什麼，哈哈。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不用我多解釋了吧？」

「知道了，謝謝。」鄭浩轉身往外走。

兒子的悲愴慟哭和錐心痛悔，再也喚醒不了父親。

大邑縣武裝部政委和於事很快找到王小柱家，要把逃兵王小柱帶走。

王小柱撲到父親身上，悲痛欲絕。

奄奄一息的王父得知兒子是沒請假逃回家的，頓感如同五雷轟頂，他竭盡全力抬起骨瘦如柴的手指著王小柱，翕動著早已完全失去血色的嘴唇，「混賬，哪大哪小你都分不清，你要不趕快回部隊去，我沒你這種兒子！滾——」

「你說什麼？」

「別急啊，」方子明叫住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牛皮紙信封，「我正好取了三千塊錢，你先拿著。主意我給你出了，冒不冒這個險你自己拿主意。兄弟，我再叮囑一句，萬一事發，你坐老虎凳喝辣子水都要忍著，千萬別把我給賣了！」

「我有些懷疑，到底有沒有這個匿名電話呢？」

王小柱感恩戴德，「班長，我替我爹謝你了。」

「我接到一個神秘電話，舉報說一營的王小柱開小差回家了。說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說看見他上了火車。是不是該查一下？要是真的，可不是個小事。」

石萬山決定好好反省自己。

「公共場合要注意形象，別說粗話，不要罵人。」

出了電梯，石萬山依然余怒未息，汪小青軟語相勸，「算了，我看高麗美心已經不在中原這兒了，很難回頭了。既然這樣，分了對中原也沒什麼壞處。」

「什麼呀？」齊東平莫名其妙。

鄭浩剛回到房間門口，屋裡電話鈴聲驟響，他疾步衝進去拿起話筒，「你好，哪位？什麼？一營的王小柱開小差了？戰士開小差是大事，我怎麼能不管呢？你是誰？你是怎麼知道——」

魏光亮去搶他懷裡的信，「這還叫誇我啊？快給我看看她還罵了我些什麼！好個小吳丫頭，等你跟東平洞房花燭夜時，看我怎麼整治你們！」

齊東平急了，「弟兄們，等我先看好不好？看了內容，才能決定公不公開。」

王小柱哭喪著臉，「我爹沒幾天了，你說我該怎麼辦啊？」

「實話實說，要我幫你選，我就選周醫生。」

心裏罵完了，張中原主意也有了：自己必須把責任攬下來，否則，他齊東平還提個屁干！

「是啊，那天晚上他就住在金龍，當時我真恨不得衝上去宰了這個王八蛋！」

石萬山雙目炯炯地盯著她，「把公司的應酬推了吧，行嗎？你不好說的話，我去給你們領導說。」

「這當然好。老鄭，那就有勞你大駕了。」

「你的女護士的照片啊。」

王輔文嬉皮笑臉，「怎麼會呢！你離著難，我離著易，重點在你這兒。不過，你也要注意點方式方法，這當兵的要是犯了渾，可不好收場。」

齊東平說，「營長，小柱很感激你，也擔心轉士官泡湯。」

「咳，我怕被汗水給浸濕了，沒敢揣身上，藏箱子里了，回宿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