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渡河號上，陸濤正在指揮艙操作微機，操作了幾下，竟冒出一個遊戲程序。

醫生感動地扶住了古小峰的肩膀：「從目前劉晶晶病情來看，還不適合換腎，退一萬步說，換腎也必須有血緣關係才行，而且，這種手術，花費實在是太大了，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古小峰說：「要是能把我這條命換回劉晶晶的生命，我都願意。」

小峰抽泣著說：「哎！我記住了。」

吳湘抱著氧氣袋匆匆跑過來。看見他叫道：「古小峰？」

晶晶依舊淡淡地笑著說：「後來，媽媽對我說，其實，她並不是一定真的想吃茶葉蛋，她希望的，是我能體會到在煮茶葉蛋時的樂趣，並且由此體會到，不管怎麼樣，人要從生活中發現樂趣，這樣，才能叫做懂生活，你說對嗎？媽媽？」

劉母說：「你小時侯可調皮了，跟個男孩子似的，我們都說，你是男孩投錯了胎。」

劉晶晶戴上了氧氣面罩，心電圖不規則地曲線運行。

吳湘說：「這是劉晶晶關照我們給她換上的。」

韋護士平靜地說：「劉晶晶的情況不是太好。」

病房的人都靜靜地聽。

劉母抹著淚，朝女兒笑了：「那是在上大學的時候，臨走，劉晶晶給我梳了回頭，她說，媽，女兒這一出去，就不能好好孝敬您了，您說您最想吃什麼，女兒給您做，好好孝敬您一回。」

晶晶欣慰地笑了，過了一陣兒。

劉母抹著眼淚，拚命點著頭，跟韋護士走進病房，使勁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古小峰對劉醫生說：「醫生，請您一定要救救晶晶，她還年輕呀。」

古小峰忙問：「怎麼特殊了？」

劉晶晶說：「我想……上次我把你的照片給撕了，其實，撕了以後，我就後悔了，我想再跟你照張相。」

快門連連按下。突然，晶晶的身子向一邊猛地歪去。

晶晶微笑著合上了眼睛。

已經換好軍裝的劉晶晶，安詳地躺著，顯得美麗動人。

古小峰說：「不是夢，ｒｅａｄ.99ｃsｗ.ｃｏm是真的，不信，你摸摸我的臉，我是你的小峰，我現在，就在你身邊，晶晶，你親口說的，我們再見面兩個人身體都棒棒的，這是怎麼啦？」

其他人都出去了，房間里只剩下晶晶，吳湘，劉母和小峰。

劉母一怔，把一個雞蛋給了古小峰。

「這是怎麼回事？誰在這裏玩電子遊戲了，得查一下。」

陸濤說：「沒有啊，我是外傷，沒什麼別的問題呀。」

「茶葉蛋？」

陸濤想了想說：「不可能，艦隊醫院會有人給我寫信？」

劉醫生，韋護士，吳湘等人忙碌著對晶晶進行搶救。

陸濤急了：「不信你們看。」

韋護士說：「咳，是你自己的手在跳。」

古小峰絕望地愣在那裡了。

韋護士走過去撫了撫劉晶晶的頭髮，說：「晶晶，現在感覺怎麼樣？有什麼特別不舒服的地方嗎？」

劉晶晶艱難地說：「我挺好，韋護士，謝謝您。」

古小峰輕輕拉住劉母的手。

男同志紛紛退了出去，古小峰像是沒有聽見韋護士的話，兀自站在那裡。

吳湘聽了這話呆了，嘴唇顫抖著：「莫非今天，晶晶她……」

古小峰說：「把我的腎移植一個給晶晶。」

劉醫生說：「劉晶晶的病，醫院還是相當重視的，她的部隊領導也來過多次，我們已經盡最大努力了。腎衰竭並不是不可以治療，有相當一部分的治愈率還很高，可是，像劉晶晶這種情況就比較特殊，」

劉母突然精神一振：「你來摸摸，晶晶的胸口還是熱的呢。」

古小峰伸手拿起那件海魂衫：「這是四年前我給她的那件……讓我給她穿上吧。」

韋護士輕輕地搖搖頭：「那倒不一定，但是，估計也就這幾天的事了，人一旦失去知覺，就晚了。」

吳湘沒有接，搖搖頭默默流淚。陸濤等人愣住了，張著嘴卻不敢問。

陸濤問：「我的？」

劉母：「嗯……一半一半。」

古小峰和劉母焦急地守侯在床前。心電圖的曲線變成了直線。醫生們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陸濤攤開信很快看完了，笑了：「沒有什麼，一個小孩子，簡單幾句問候。」

那邊病房走廊里，韋護士正跟劉母交代：「該準備的，也早點準備吧，我怕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劉晶晶說：「扶我坐起來，小峰。」hｔtps://rｅaｄ•９９ｃｓw•coｍ

劉晶晶睜開了眼睛。看到古小峰，並沒有顯得意外。蒼白的臉上展開淡淡的，發自內心的笑容。艱難地輕啟沒有血色的，乾裂的嘴唇，輕聲說：「小峰，你怎麼來了？」

劉晶晶說：「給我煮22個茶葉蛋吧。」

政委一笑：「陸濤親啟，不是你是誰。」

古小峰溫柔地撫弄著晶晶的頭髮，說：「你這個小傻子，生了病，幹嘛要瞞我呢。」

陸濤說：「艦長，我覺得，這件事一定要好好地抓一抓，打遊戲是小事，萬一把病毒帶進來，影響了作戰訓練，雖說還有備用系統，但後果更不堪設想。」

古小峰扶晶晶坐起來。晶晶倚在小峰懷裡。

政委瞥了一眼，說：「喏喏，這是什麼意思，還不明白嗎？鳥兒飛來了。」

外面的人聞聲都衝進來。

古小峰說：「我現在比什麼時候都冷靜，只要能救劉晶晶，我兩個腎都給她都行。」

古小峰慢慢走上前，注視著瘦弱，蒼白的晶晶，淚水頓時掉了下來。上前握住晶晶的手：「晶晶，我是小峰，來看你了。」

政委笑著搖搖頭：「你想叫我犯錯誤？」

韋護士哽咽著嗓子說：「小劉，我親自到食堂去，照你說的那樣，把雞蛋洗乾淨，慢慢煮，慢慢煮，還有，放上紅燒肉的湯，把雞蛋殼兒輕輕地放在桌子上敲碎，敲碎。」

政委說：「是啊，這回，住院這些日子，免役系統出問題了沒？」

劉晶晶朝古小峰笑了笑：「小峰。」

主任嘆口氣：「用不著了。」

陸濤拆開信封，一隻紙鶴意外地掉了出來。

晶晶臉上顯著幸福的笑，依靠著古小峰和母親。

劉晶晶說：「是在做夢嗎？」

「吳湘？」

吳湘雖然眼淚已經出來了，嘴上卻說：「我不會哭的。」

吳湘扶著劉母。此時，劉母的眼淚已經幹了。

劉晶晶又說：「從那以後，我每到生日的時候，都會照著我的年齡數，煮茶葉蛋給媽媽吃，今天我22歲了，媽媽，您疼了我22年，可惜，我連答應您的這點事，都辦不了。」

「一定要五香的，22個。」

古小峰攙扶著搖搖欲倒的劉母，劉母撥弄著雞蛋。一個一個地數著：「1，2，3，4，5，……21，22，不錯，是ｈttｐｓ://rｅａd.９9cｓw.coｍ22個，晶晶今年整整22歲。22歲呀。」已有人泣不成聲。醫生們開始拆除搶救器械。

吳湘正在準備醫療器械，聽到警鈴響起。迅速跑出去問道：「怎麼了？」

劉母說：「哎，母親就是母親，孩子就是孩子，有什麼不滿意的，天底下的母親，沒有不疼自己兒女的。」

劉晶晶安詳地躺在床上。

政委從後邊走過來說：「這件事情，我來辦。」

劉醫生說：「現在，我們已經幾乎把所有的手段都用上了，可還是無法控制她病情的惡化，而且，她除了常有癥狀，還經常暈厥，隨著病情的發展，暈厥的頻率，也在增加。」

政委把信攤到陸濤面前。

吳湘說：「那……那去怎麼跟她說呢？」

古小峰終於忍不住，撲在晶晶身上無聲地哭著，身子不時地抽搐。

古小峰說：「我，我有個要求。」

韋護士看看古小峰，對吳湘說；「讓小古給她換吧。吳湘，你留下，按規定，用酒精把晶晶的身體擦乾淨。」

吳湘捧出一套嶄新的軍衣，上面放著一件嶄新的海魂衫。古小峰看到海魂衫，一下子愣住了；「這是？」

「哎，這就怪了，不管是誰的來信，我都可以光明正大，政委，你拆開看看。」

政委拉著于大海匆匆離去了。

政委從口袋裡拿出一封信。朝陸濤抖了抖：「水底下有魚，水面上就有泡泡，這不，信號來了。」

醫生看到古小峰，非常奇怪，正想上前詢問，被吳湘拉住了，向他做了個不讓他說話的手勢。

吳湘看著自己的手，呆在那裡。

忽然劉晶晶眼前一黑，身子晃悠著，向後倒去。

韋護士卻說：「不。」

吳湘快速跑去了。

下面是一首小詩：

門開了，炊事員端著一盆雞蛋衝進來說：「茶葉蛋煮好了。」

韋護士說：「換衣服吧。」

韋護士忙說：「你看你想哪兒去了，你現在，病情挺穩定的，只不過，需要加強營養。」

吳湘走過去低聲說：「古小峰，你懂不懂，兩個腎都捐出去，人還能活嗎。」

吳湘也說：「媽媽，也給我一個吧。」眾人都走到劉母面前，劉母把雞蛋發到在場的每一個人的手中。

吳湘不服氣地抓起韋護士的手，貼在晶晶的胸口上：「你再試試，我明明ｈttｐｓ://reａｄ.９９ｃｓw•ｃoｍ覺得是心跳了。」

病房裡，劉母在給坐在床上的劉晶晶梳頭，一下又一下，是那樣的耐心又細心。

劉晶晶問道：「媽，我小時候什麼樣啊？」

古小峰說：「等你治好了病，咱就結婚。」

劉晶晶笑了：「那，您現在覺得，我是個特別調皮的孩子，還是個乖孩子？」

吳湘撲過去，把手從領口處伸進海魂衫：「是熱的……啊，心臟又跳了，又跳了，心電圖，快接心電圖。」

劉醫生、吳湘都愣在那兒了。

政委笑著說：「是啊，不過，首先我要清理清理你的思想。」

吳湘抬起頭說：「已經給晶晶姐開零號飯了。」

劉晶晶說：「小峰，你真……」古小峰抬起她的胳膊，讓她摸住自己的臉：「看你的臉被海風吹的，乾燥了很多，我該給你買瓶擦臉油，以後，一定要愛惜自己……」

吳湘說：「6號病房有個新聞幹事，他有相機，我去借。」

晶晶笑著插嘴：「我還記得，媽那時侯說：你給我煮幾個茶葉蛋吃就行了，後來，我就給媽煮了茶葉蛋，把蛋洗得乾乾淨淨，煮的時候再加上茶葉，五香佐料，最好有紅燒肉的湯，用文火慢慢煮，慢慢煮，那味道，真香。」

吳湘也不多說，急忙拉起他說：「快跟我來。」

劉母拚命點頭，在座的各位都垂下了頭，不忍看劉晶晶臉上的笑容。

古小峰點點頭：「哎。」

劉醫生頓了頓說：「小夥子，你冷靜點兒。」

陸濤手中的小皮包「吧嗒」地掉在地上。

吳湘忍住哭說：「是給病人開的最後一頓飯，她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吳湘，劉晶晶動手術的錢，我們送來了。」陸濤說著把一個小皮包拿出來。

吳湘正在根據醫囑配藥，她的手突然停住了，問旁邊的韋護士：「韋護士，劉醫生給劉晶晶開零號飯了？」

吳湘回來了，舉著相機對他們說：「靠近點，再靠近點。」

陸濤扭臉兒看了看陳毛：「零號飯？什麼意思？」

韋護士用手摸摸劉晶晶的胸口，白了吳湘一眼：「瞎嚷嚷什麼呀。」

劉晶晶又問：「您對生了我這樣的一個孩子，滿意嗎？」

古小峰衝進病房。陸濤等人也跟了進來。

劉晶晶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九九藏書淡淡地笑著問：「是不是——開零號飯？」

劉母伸出顫抖的手，撫摸著劉晶晶的臉蛋，脖子，胸口。

韋護士攔住他：「還是我去吧，看你那副樣子，萬一哭出來怎麼行。」

「好東西多的是，你幹嘛非要茶葉蛋，再說，為什麼非得一下子煮22個呢？」

坐在旁邊的于大海說：「前段時間，艦上辦了個微機學習班，掃了掃盲，現在，全艦一百多號人，沒有不會微機的了。」

陸濤一愣：「我的思想？」

吳湘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劉晶晶看看淚流滿面的母親，艱難地握起她放在床邊的手，說：「是給我媽媽吃的。媽媽，你最愛吃茶葉蛋了，是不是？」

古小峰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照相？」

政委話中有話地說：「是簡單是複雜，都不關我們的事。」

醫院走廊里，捧在古小峰手裡的幾束花，嬌艷欲滴。他急匆匆地走著，整理一下花束，經過一面大鏡子，對著鏡子又整整自己的領子，審視一番。一扭臉剛好看見了崔楠：「哎，小崔，劉晶晶在什麼地方？」

她把茶葉蛋端到劉母面前說：「大娘，這是給您的。」

政委說：「不不不，我們怎麼能幹這種事呢，老於，咱們回吧。」

劉母驚叫：「晶晶，晶晶。」

韋秋風說：「6床的劉晶晶昏迷了，迅速搶救！」

政委說：「是啊，從艦隊醫院來的，這字體上的性別特徵很明顯嘛。」

「媽媽，給我一個雞蛋吧。」

古小峰推開辦公室房門，吳湘跟了進去。

劉醫生朝他點點頭：「說吧。」

眾人無言。

劉晶晶又說：「媽，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好好孝順您。」

劉晶晶躺在急診室的床上，身上插滿各樣管子，醫生正在有條不紊地搶救。

劉母剝開一個茶葉蛋，拿到劉晶晶面前，低聲說：「孩子，你吃吧，是你最愛吃的……你吃呀。」

回到自己艙內，陸濤躺在床上，從口袋裡又拿出那封信，仔細地讀著：

韋護士說：「……」

陸濤回過頭：「政委，一定要和戰士們講清楚嚴重性。」

韋護士低下頭，卻沒有正視晶晶的眼睛，說：「你晚上想吃什麼，我告訴廚房，讓他們給你做。」

陸濤、陳毛等人正焦急地等待在醫院樓梯口。吳湘匆匆跑過來：「陸濤，你們可來了。」

劉晶晶又笑了：「別騙我了，韋護士，你忘了，我也是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