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三部 凱薩達 第十三章 懸崖路

第三部 凱薩達

第十三章 懸崖路

「你疑心他也許不是從懸崖上失足摔下去的,有什麼根據呢?」
「在下便是,」那年輕的一個說著,就慢慢挪動擱在辦公桌上的雙腳,放到了地上。他並沒有站起來,卻是伸出一隻腳去,鉤住了牆邊一把椅子的橫檔,把椅子拉了出來,然後又兩腳一蹺,照舊去擱在辦公桌的桌面上。「坐吧,這是我老爸,」大拇指沖那一位一晃。「你用不著管他。」
「是啊,」我嘴裏是這麼答應,眼睛卻在細細打量他臉上暖昧的表情:我還是很想把他的心思摸摸清楚。「可問題是,真要是禍祟作怪的話,那也未免太靈驗了,太有規律性了。這樣靈驗的禍祟作怪,我這輩子倒還是頭一次碰到。」
隔壁一間,根據同樣的證據也可以判定是嘉波莉的卧房。她的床也沒有睡過,要不就是睡過以後又早已鋪疊整齊了。在她壁櫥的底板上有一件黑軟緞連衣裙,一方早已不白的白手絹,還有一雙黑絨麵皮拖鞋。拖鞋是濕漉漉沾滿爛泥的,手絹也濕漉漉,卻沾著血。在她的浴間里,浴缸內有一方浴巾和一方洗臉毛巾,都沾著爛泥和血污,而且都還沒有干。她的梳妝台上有一張小小的白紙,紙質較厚,帶著摺痕。有一道折縫裡沾著點白色的粉末。我拿舌頭去一舔——是嗎啡!
一清早,電話就來叫醒我了。我從床上爬起來向電話里回了一句:「好,謝謝。」一看天色是陰沉沉、霧蒙蒙的,且又寒氣逼人,看來這天氣靠不住。等到我穿好衣服下樓,看這天氣還是沒有多大好轉的跡象。那旅館接待員對我說,凱薩達這個鎮上在七點以前是八輩子也找不到一個地方吃早飯的。
埃里克·卡特
「就是跑到圖克的宅子里去度蜜月的那個傢伙?我倒不知道他的大名原來叫埃里克。」
埃里克·科林森從凱薩達給我打來了一個電報:
那天上午我不在舊金山。我是在北邊的馬丁內斯鎮,跟菲爾·利奇的一個已經離異的妻子講價錢。這個菲爾·利奇化名極多,是個神秘人物。他盜賣孤兒證,大量流入西北各地,因此我們要想拿住他,而且要得很急。他這個前任的老婆是個嬌小可愛的金髮女郎,是當電話接線員的,她手裡有他的一張照片,算是比較新的,願意賣給我們。
他一看我在住宿登記簿上籤下的名字,就遞給我一個封好的信封,那是旅館的專印信封,上面是埃里克·科林森的筆跡,寫明交我親收。我撕開信封,看信箋上寫的是:
他打頭順著山崖小徑走去,走到那少了叢灌木的地方便自動停了下來,少了叢灌木這個細節我可沒有跟他提起過。我也沒說什麼,就看他盯著底下科林森的屍體瞅了好一陣,目光所至又把懸崖面上上上下下搜索了一番,隨後又沿著小徑走了幾個來回,一會兒又極力探出身去,擦黃色的眼睛巴巴地瞅著崖底的地面,看得目不轉睛。
在懸崖最陡峭的地方,石徑拐了個彎——事實上這兒有百來碼長的一段,懸崖陡得竟就是直上直下的。就在這兒我看到石徑靠外面的邊沿上有一個七棱八角的小缺口,就停下來仔細瞧瞧。這個缺口大概有六英寸寬,新翻起的鬆土在一邊堆起了一個半read.99csw.com圓形的小墩墩,在另一邊則零零落落散滿一地。那可不是有什麼好看的,連我這樣一個城裡人都一眼看了出來:這兒本來有一叢灌木,不多久以前給連根拔掉了。
「嗯,聽說了。我看了報紙。」
她自然是過高估計了這張照片在我們心目中的價值,不過我最後還是把這樁交易跟她做成了。這樣等我回到市裡,已經是六點過後了,要搭火車當夜趕到凱薩達是來不及了。我就帶了點衣服,裝上個旅行包,到車庫裡開出我的汽車,直駛凱薩達。
「那個地方你夜裡去是絕對找不到的,」那接待員擺出一副「包你沒錯」的架勢對我說,「除非你繞道走東邊的那條路去,可即使走那條路我看你也到不了,除非你熟悉那一帶的地理。」
「他打電報讓我趕來。這說明出了什麼事。這是一,還有,他太太老是不斷出事,所以我疑心他也不見得真會是失足。」
辦事處里就是兩個人,都坐在一個破破爛爛的櫃檯后,把腳都擱在一隻破破爛爛的辦公桌上。一個是五十多歲的男人,頭髮、眼睛、皮膚,都是淡淡的棕黃色,淡到都模模糊糊,快看不出顏色了——反正看上去就是那麼一個和和氣氣的好好先生,身上衣服也是邋邋遢遢的。另一個要比他小二十歲,過了二十年肯定也就會跟他一個模樣。
從崖壁到大海之間的那一帶礁石嶙峋,可不是那麼好走的,不過我一路過去,基本上都還是從礁石上走過去的,只有那麼一兩次,逼得我就只能蹚水而過了,好在就是蹚水,水也到不了腿彎里。可是到了露出那雙腿腳的所在,要把屍體拉起來,我就不得不跳進太平洋的海水裡,那水就有齊腰深了。那塊大圓石敢情還有大半塊是在水下,屍體就朝天擱住在那沖刷得光光的斜面上,自大腿以上都淹沒在浪沫翻卷的海水裡。我雙手抄到屍體的腋下,兩腳踩實站好,然後就一使勁把屍體提起來。
一聽沒人應聲,我就穿過廚房進去,裡邊一間更黑的是飯廳,過了飯廳看到有座樓梯,我就摸上樓去,對各個房間都一一探頭進去看了看。
當天夜裡我十一點多到了鎮上,停好車子,穿過大街便是夕照旅館。那是一座黃色的樓房,樓不高,卻鋪得很開。大堂里只有夜班接待員一個人,那是個娘娘腔的小個子,看年紀已有六十好幾,他費盡心機要逗我看他的指甲是染得紅紅的、亮亮的。
我趕回凱薩達,換過了鞋襪,吃了早飯,換了些香煙帶上,就去問旅館接待員:當地的治安歸誰管?——這一回是個穿戴得整整齊齊的小夥子在大堂里當班。
望接電即來句號有難至危句號需君相助句號請來夕照旅館一會句號切勿來電 句號萬不可為嘉波莉所知句號十萬火急
「我知道,這事老爹提起過。可他們為什麼要用那樣的化名呢?」
羅利把頭連點了好幾下,才又問道:
他在這一帶轉悠了總有十多分鐘吧,這才直起腰來,說道:「這兒看不出什麼名堂,還是到下面去看看吧。」
「對,埃里克·卡特,」老羅利說,「我開給他的房租收據上就是寫的這個名字。」
read.99csw.com這個嘛,出了事情了,放個馬後炮那還不容易?不過我總覺得,這姑娘卷進了兩件撲朔迷離的案子,兩件案子看來是一件也沒有徹底搞清。既然沒有徹底搞清——誰料得定下一步又會怎麼樣呢?依我看,如果說她的頭上真是籠罩著什麼陰影的話,那麼這陰影至今還沒有驅散,小兩口這樣去找個僻靜的地方躲起來也未必能頂什麼用,可是科林森卻硬是要這麼辦。我好說歹說,他算是答應了我:假如發現有什麼情況不對頭,就趕快打個電報給我。喏,他電報果然打來了。」
「我想應該去看一看,」那治安助理說著,就從椅子里站了起來。他的個頭原來要比我想象的大得多——簡直跟那已死的科林森小子一樣魁梧——而且,別看他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他一身肌肉還是挺精壯的。
我跟著他出了門,辦事處門前有輛灰濛濛的汽車停在那兒,我又跟著他上了車。老羅利沒跟我們一塊兒去。
「可不是還有禍祟之說嗎?」他說。
E.C.
我說:「我要找治安助理。」
我出了旅館,順著大街而去,走不上一會兒大街便變成了一條泥土路,我就順著這泥土路去,到岔路口便拐入了折向大海的那條支路。那條支路從一開始就實在算不上是一條路,走不多久便只剩了一條石徑,在一道岩架的斜坡上蜿蜒伸去,跟著那道岩架愈來愈逼向海邊。愈往前去那岩架的斜坡也愈陡,到後來斜坡上的石徑簡直就成了橫在懸崖面上的一道忽寬忽窄的石樑——寬處也不過八英尺到十英尺,窄處只得四五英尺。小徑的後上方是聳起的懸崖,有六七十英尺高;下前方則崖面斜削而下,跌落一百多英尺,碎石狼藉散入了大海。風是從中國的那個方向來的,頭上吹得霧氣紛紛越過崖頂而去,底下則掀起陣陣海浪,喧騰成一片。
偏離大海趕了好一程路,前邊是一道伸入海中的岬角地,樹木森森,這就越發離大海遠了。順著小徑穿過這個狹長的岬角地,再下一個小山谷,上一道矮山坡,我就看見了旅館夜班接待員所說的那座房子。
在一間卧房裡,有一把點三八口徑的自動手槍扔在地中央。近處有一顆空彈殼,房間那一頭的一張椅子底下也有一顆,空氣里蕩漾著一股淡淡的開過槍的火藥味。天花板的一角有個窟窿,正是點三八口徑子彈打出來的那種槍眼兒,槍眼兒底下的地板上有一些灰泥屑。床上床單被子整整齊齊,沒有動過。從壁櫥里的衣服、桌子五斗櫥上和抽屜里的東西來看,這一間該是埃里克·科林森的卧房。
羅利在屍體那兒抬頭望了望高高的頂上那條懸崖路的邊沿。他撓頭了:「我真弄不懂,他掉下來怎麼會在這兒落地呢。」
他也就不再多講了。
「這封信留在這兒有多久了?」我問。
電報是星期五上午送到事務所的。
他領我上樓到一個房間里,說好五點鐘一定叫醒我,我不到午夜就睡著了。
九_九_藏_書就回身打算去走那道山溝,他卻告訴我前面還有一條路,走起來更方便。果然有這麼條路,我們就由那條路走到了死人的所在。
「舊金山禮拜堂里里斯醫生被殺的案子,你聽說了嗎?」
「為了免得招人注目唄,另外也還有個原因,就是為了要避免類似今天這樣的事。」
「八點鐘左右就留在這兒了。卡特先生等了你一個多鐘頭,後來看火車站來的公共汽車末班車都過了,他就走了。」
請勿外出,等我回來見面再談。
「嘖!嘖!嘖!」他又直咂舌頭了。
「埃里克·卡特你認識嗎?」我問。
整幢房子里沒有一個人。
那是一座相當寬敞的兩層樓房,屋頂鋪的是棕色的木瓦,外牆貼著棕色的牆面板,位置是在平地隆起的一個小圓丘上,旁邊是個四分之一英里寬的小海灣,那就像大海突然搶進來咬了一口,在岸上咬出了這麼一個U形的缺口。房子正面向海,我這兒正處在屋后,眼前一個人也看不到。底層的窗子都關著,遮簾都放下了。二樓的窗子卻開在那兒。一邊的遠處可以看到有一些較小的農家房子。
「唷,他哪能住這兒呢。他和他的新娘在小海灣那邊租了圖克家的宅子住。」
一看,那是埃里克·科林森。他的脊背己經摔爛,破衣窟窿里血肉模糊之中骨頭都露了出來。後腦勺己經砸碎,半個腦袋己經不在。我把他從水裡拖了出來,安放在海水打不到的礁石上。翻了下他水淋淋的口袋,裡邊有現金一百五十四元八角兩分,還有一隻表,一把小刀,一支帶鉛筆的金筆,一些證件,兩封信,外加一個記事本。我把證件、信和記事本都一一拿來看過,也沒有發現什麼情況,那裡邊的內容跟他的死都沒有一點關係。除此以外,在他身上也好,在屍體的附近也好,就再也找不到絲毫線索了。對他的死因我只掌握了三條線索,就是那連根拔起的灌木叢、那卡住在岩石中間的帽子,還有就是他的屍體是這麼個姿勢。
「喏,就是他介紹他們上這兒來的。」
「難道是什麼特殊人物?」
「多謝了。」我不想聽他再兜翻一遍,就趕緊截住了他。
我在一塊岩石上一坐,抽起煙來,他卻只管轉來轉去查看,大石頭,小石塊,還有沙子,他什麼都要去摸摸、搖搖。看來他還是一無所獲。
我不知道他這句話是認真問的還是說的俏皮話,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不像是說的俏皮話,我還沒有摸透他的性格。不過,是個愛說笑的人也罷,不是個愛說笑的人也罷,他總是派駐在凱薩達的治安助理吧,這可是該他管的事。情況應該讓他知道。因此,車在高低不平的路上一路顛簸,我也就一路把情況都告訴了他,把我了解的情況從頭到尾都告訴了他,從1913年的巴黎,一直說到幾小時前的懸崖路。
「這卡特兩口子,女的就是跟這件案子有牽連的那個嘉波莉·萊格特,男的就是那個埃里克·科林森。」
我一找就找到了,那是一所紅磚平房,玻璃大櫥窗上標得一清二楚:J·金·羅利,經營業務範圍:房地產買賣,抵押貸款,股票債券,保險票據,職業介紹,辦理公證,代銷代管,還有好多九九藏書好多,我也記不住。
「沿著這條大街走到盡頭,見了岔路走靠海的一支,就順著那條路沿懸崖一直走下去。那也實在算不上是一條路,倒還不如說是條小山徑。走上約莫三英里,就到那座宅子了。宅子坐落在一座小山上,外表看去是棕色的,上面是木瓦頂。四面都貼著牆面板。白天去還是挺容易找的,只要你記住『遇岔路須向右,緊靠大海一直走』就行。可是夜裡去找你是八輩子也……」
「是我偶然發現的。你知道這卡特兩口子是誰嗎?」
「他老爹的辦事處在哪兒?」
「那還差不離。」他這才算拍了板。
「他們到里諾去結了婚回來,有一次科林森順路來看我。由於霍爾東那幫子人的案子要開審,因此小兩口不能遠離,他就想找個清靜的地方把姑娘先安頓一下,因為姑娘的神志還是不大清楚。有個叫歐文·菲茨斯蒂芬的你認識嗎?」
「你是說,他們已經料到會有類似今天這樣的事?」
「而且那姑娘的父親和後母就在兩三個星期前又雙雙死於非命。」
「他死了,」我告訴他們說。「他從懸崖路上摔了下去,不是昨天晚上就是今天清晨的事。可能出了事了。」
「就是去年來這兒住過一陣的那個當作家的?嗯,認識。」
附近卻看不到有連根拔起的灌木。我扔棹了嘴裏的香煙,四肢著地趴下身來,把頭探到石徑的邊沿外,向下望去。在下面二十英尺處我看到了那叢灌木。灌木落在幾乎是貼著崖壁生長的一棵矮樹頂上,灌木根上還沾著褐色的新土。緊接著我的眼睛又看見了一件也是褐色的東西——那是一頂便帽,倒嵌在兩塊尖利的灰色岩石之間,跟下面的大海還隔著好一段距離。我於是把眼光投向崖底,終於看見了一雙腳和腿。
「是不是去看一看?」我敦促他一句。
「本地的司法官叫迪克·柯頓,」他告訴我說,「不過他昨天晚上到市裡去了。本·羅利是治安助理,你到他老爹的辦事處里去找,八成兒能找到他。」
凱薩達距舊金山有八十來英里,那是一個只有一家旅館的小鎮,貼在一座山的岩坡上,山的形成年代還不算太久遠,順著山坡下去就是太平洋。凱薩達的海灘太陡,而且地又堅實,尖石極多,不是個游泳的好地方,所以凱薩達沒賺到過避暑遊客多少錢。有個時期那裡成了私酒販子卸貨的口岸,倒是熱鬧過一陣,可是那檔兒買賣如今早已偃旗息鼓,因為私酒販子發現:把私酒從境外販來,倒還不如在國內就地取材,獲利既大,風險又小。從此凱薩達又睡起大覺來。
「去那個地方怎麼走?」
「是嗎?那白天去那個地方是怎麼走的呢?」
那老子睜圓了棕黃色的眼睛瞅著兒子。那兒子一雙棕黃色的眼睛卻以疑問的目光瞅著我,嘴裏一迭連聲的「嘖!嘖!嘖!」
「就在停車場隔壁。」
我繞到樓房的正面。裝起了紗窗的前門廊上,放著幾把柳條椅子、一張桌子。門廊的紗門是裡邊鉤上的。我特意把門推得格格亂響。推推停停,前後至少鬧了有五分鐘吧,卻始終沒有人出來答應。我就又繞到後邊去,敲了敲後門。指關節敲上去,卻把門推開了半尺光景。裡邊是個黑洞洞的廚房,悄無聲息。我把門read.99csw•com開得大些,在門上又敲了幾下,這回敲得可響了。還是一片寂然。
「他原先不在這兒,是我把他從水裡拖出來的。」我說著就指給他看我原先看到屍體是在哪兒。
我把他留在那兒,回到山溝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氣喘吁吁地重又爬上去,到了懸崖石徑上,再返回少了叢灌木的那個缺口處。在那兒我也沒有發現什麼值得注意的痕迹,諸如腳印之類,這小徑基本上都是硬石路面,我就又順著石徑繼續趕我的路。不久懸崖就漸漸拐離了大海,貼著崖面的小徑也漸漸降低了高度。又過了半英里地,懸崖就壓根兒沒了影,只剩了一道灌木叢生的山樑,小徑就在山樑腳下一路伸展出去。太陽到這時還沒有出來,褲子貼緊在腿上,冷冰冰的好不難受;皮鞋開了裂,進了水,走起來咯吱咯吱直響。我還沒有吃過一口早飯,香煙又都打濕了;左膝頭一陣陣痛,那是因為剛才下山溝的時候不小心一滑,把膝頭扭傷了。我詛咒這偵探的差事,可還是得咯吱咯吱順著小徑繼續趕我的路。
「他不住在這兒?」
那是個男人無疑,腳上穿的是黑皮鞋,往上是深色的褲管。兩腳都側轉了腳板,擱在一塊被海水沖得精光溜滑的圓石頂上,相距半尺左右,腳尖一律向左。腳是高高擱起的,深色褲子的褲腿從腳脖子開始向下傾斜,漸漸沒到海水裡,從膝頭以上不遠處起,就全給掩在水下了。我從懸崖路上望下去,就只能看到這些。
他依稀像是皺了皺眉,問道:
科林森這種人,他叫我幹什麼我是不能認真聽他的。我就問:
「真有這樣的事?」
我就喊一聲:「科林森太太。」
「是有人告訴你的?」治安助理問我。
「嘖!嘖!嘖!他們這是怎麼啦?」他說。
我就給他一張名片。他仔細看過,又翻過來。看清了背面確實沒有印著什麼,這才遞給了他老子。
「這個家族是有禍祟作怪的。」
「他從來不拿我好好當人看待,怕我手裡會積起倆錢兒,所以從來不肯把他的臭支票大大方方開一張給我,」她抱怨說。「我只好自己掙錢來應付我的花銷。今天也不知是哪個騷|貨在大把大把拿他的,為什麼我就不能從他身上撈兩個呢?你說吧,這張照片你肯出多少錢買?」
他聽我這麼說,足足皺了兩分鐘的眉頭,後來突然把車一停。「我們得在這兒下車了:前面的路不怎麼好走。」其實這一路來又何嘗好走呢。「不過話要說回來,那號事我們也確實聽到過真有靈驗的。有些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事情,確實會讓人感到這世界,這人間,還真有些叫人摸不透的東西。」我們開始了步行,他又皺了一陣眉頭,想出了一句得意的話:「真叫神妙莫測!」說完就再不言語了。
我就從懸崖上爬下去,不過不是從這個地方往下爬的。這個地方實在太陡了,一個發了胖的中年人是對付不了的。記得剛才在後面兩百來碼處,石徑是穿過了一道曲曲彎彎的山溝的,山溝破開了崖面斜斜而下,從崖頂一直通到崖底。我就退回到山溝處,沿著山溝爬下去,跌跌滑滑,爬得汗流浹背,咒天罵地,不過總算沒出大事,一路平安到了崖底,無非是手指劃破了,衣服弄髒了,皮鞋也踩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