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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凱薩達 第十六章 黑夜追捕

第三部 凱薩達

第十六章 黑夜追捕

「當時你先生在哪兒?」
查完底層,一無所得,我們就上樓去。在樓上東翻西找,查了十來分鐘,終於有了些發現。是羅利從床墊和床架的橫檔之間抽出來的。那是一隻小小扁扁的包裹,是用一塊全白家用毛巾包起來的。
「他在旅館里開了房間,在房間里呢,至少十分鐘前看見他還在。你說的是不是有個什麼人收到的那封勒索信?」
「真叫人受不了。」治安官直嘀咕。
「不要嚕囌了,我們到那兒去看了再說吧。」
火辣辣叭的一聲,弗農在司法官和我之間打了個「榧子」,他說出話來也一樣是火辣辣的:
羅利跟我坐在後座。我問他:
「他是不是……」她雙手在那瘦癟癟的胸前弄著睡袍上的褶子。「他是不是抓……抓哈維……哈維·惠登去的?」
「迪克回來了嗎?」弗農問道。
「他母親家的地址?」
「這個惠登是個什麼人?為什麼柯頓要跟他過不去?」
「求求你,可別說出去帶累了我啊,弗農先生,」她哀求了。「萬一傳了出去,我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做人。可是跟你我總得說實話,我不能讓他平白誣陷哈夫。我求求你了,你不會去給別人說吧?」
誰也沒來告訴我。我說:「羅利,我們在科林森家查看的時候,這把梳子連發刷明明是在科林森太太梳妝台上的。」
「迪克這個人,少管點閑事該有多好呢,」羅利也敲起邊鼓來。「事情又不出在凱薩達,干他什麼事呢?」
「不用費事了,」弗農說。「我們不等了。我明天早上再跟他碰頭吧。」
司法官柯頓卻狂叫一聲:「就是他!」便從上衣里拔出槍來。
「沒有,弗農先生,他還沒有回來。我正有點著急呢。請等一等,我就下來。」
我聽得稀里糊塗。於是就湊著遮簾縫往外瞧去,下雨加上天黑,外邊的景色什麼也看不見,不過我總模模糊糊感覺到我們這是在去東邊路上的什麼地方。這趟車坐得也真夠嗆的——雨又大,車又顛,機聲又響。車子最後停下的地方,也一樣是那麼黑,那麼濕,那麼泥濘。
我們這些人里只有柯頓一個人顯得很起勁。從帽檐下起一直到有個小淺凹的下巴,他那張臉上的整個神情就像一個到台上來報幕的報幕員,他相信自己即將宣布的這個消息一定會給觀眾一個驚喜。大家都望著他,弗農的目光里滿含著懷疑,菲尼是不屑,羅利是淡漠,我呢,根本就不知道到這兒來是為了啥,流露出來的當然是無限的好奇。
惠登此時的臉色已是驚奇多於憤怒了。他往後便逃,出了門飛奔下樓。柯頓被我這一推,心裏惱火。他直起身來,罵了我兩句,也跑出門去,追惠登去了。弗農、菲尼和羅利都站在那裡,睜大了眼睛望著他們的后影。
「G.D.L.,」為了要找些話說,我就故意說,「很可能是代表嘉波莉·某某·萊格特——那是科林森太太結婚以前的名字。」
弗農拿大拇指沖我一點,擺出一副命令的口吻,說:「給他講一遍。」
原來剛才柯頓抬起了床墊,讓治安助理看看底下可有什麼,羅利抽出了一個包裹來,我們就都圍攏來看,柯頓也放下了床墊,過來瞧了。弗農從治安助理手裡接過包裹,放在床上打開。毛巾里包著一小包髮夾,一方抽紗鑲邊的白手絹、一把銀質的梳子連發刷,上面刻著G.D.L.的字樣,https://read.99csw.com還有一副黑色的小山羊皮手套,手套很小,是女式的。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有什麼可以透露的么?」
「他要幹什麼去呀?」
就在他向門口那人一槍打去的時候,我趕緊把他的胳膊一推,結果子彈打在了牆上。
「他們哪還做得了呵?」他憤憤地說。「為了爭取上頭版,他們每天要花上十個小時,為了不讓兩個對手上頭版,又要每天花上十個小時,此外他們總還得留出幾個鐘頭來睡覺吧?」
「車子不在,說明他人不在這兒,」他說。「來吧,反正到了屋裡也可以避避雨嘛。」
我趕上了五點二十五分去南邊的火車,七點三十分到了普斯頓,那是一個灰頭土臉的市鎮、有凱薩達兩倍那麼大,從那裡改乘公共汽車,格格發響的老爺破車上只有我一個乘客,又過了半個鐘點,我才到了目的地。我在旅館的對面街上下了車,這時天上卻下起雨來了。
地方檢察官向她保證:她剛才給我們說的事,他絕對不會去對任何人說,我們幾個人也絕對不會去對任何人說;治安官和他的助理也漲紅了臉使勁點頭,表示:「對,對。」
柯頓這一下可得意了:「你說得對極了,完全可能。」
過了會兒她就來開了前門。只見她藍色的眼睛陰沉沉的,顯得很動感情,身上穿的是一件玫瑰色的睡袍。
「我怎麼知道?我也是剛碰巧聽到的。停車場上有個人告訴我的。」
柯頓關了車燈,跳下車去,我們大家也都跟著下了車,劈里啪啦的,踩著齊踝深的泥漿水走。
他們要是都吃了一驚的話,那我這一驚比他們誰都厲害。
「分明是個騙局,」他說。「那麼這個菲茨斯蒂芬——是叫這個名字吧?——他到底又是怎麼說的呢?」
「還是等一等的好,」我勸他們說。「我們先去核實一下他到底有沒有去舊金山,核實以後再跟他攤牌也還不遲啊。到目前為止。我們所能指控他的也無非就是他想要陷害惠登這一條。如果他真是個殺人犯、綁架犯,那他似乎就有些莫名其妙了,他何必要干出好多不必要的蠢事來呢?」
「不會是太了不得的事,」他冷笑一聲說,「要不肯定會連雷德也一起叫了去,」說著把頭朝那個攝影記者一擺,「明天好讓讀者看到大功都是他立下的呀。」
「我勸安德魯斯把贖金準備好,他不肯。科林森家裡的人卻願意出這筆錢。」
弗農剛想要說些什麼,司法官卻早已走了,順著路直往前跑。我們只好苦苦地也都跟著他去,我們所以一個都沒掉隊,與其說是因為看得見前面的人影,倒不如說是因為腳踩爛泥嘩嘩有聲,大家都跟著聲音在走。天黑極了。
「你何必費事呢,」地方檢察官說。「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一會兒以前我們跟他走散了,我們不過是想來看一下他回來了沒有。他沒事。」
「你是說他們在情場上成為一對冤家?不到兩年吧。」
「柯頓會不會有什麼特殊的理由要故意陷害惠登?」
司法官興高采烈回來了。
「是弗農打來的?」他一邊數我的籌碼,一邊問。
「是嗎?還有呢?」
「這一下他們就該統統上頭版了。」桑托斯坐在我的床后,點上了一支香煙。「你有沒有聽人說起過?眼前的這位柯頓太太當初在電報局裡小姑獨處的時候,菲尼https://read.99csw.com就是柯頓的情敵,結果她卻挑中了司法官——小淺凹還是戰勝了小鬍子。」
弗農眼望著自己的腳,沒有說什麼。羅利和菲尼都目不轉睛地望著門外的雨——門是開著的,我們就緊靠門口站在門內,看來是誰也不想開口的了。
他們這段對話也不知有些什麼奧妙,反正我是聽不懂的。我就問:
「為什麼?」
「沒有什麼可以見報的,不過——這事請暫時不要外傳——現在有了個新的看法,就是認為我們的司法官是想把這樁罪過往他老婆的情夫身上掛——甚至不惜製造了證據。還有幾位大員則認為這件案子本身就是柯頓自己乾的。」
弗農剛開口要說:「惠登,我……」
柯頓壓低了嗓門說:「等一等,我去看看他的車在不在。」
治安助理不冷不熱地點了點頭,眼睛還是直望著門口。門外現在沒有聲音傳來了。我就問:
我把菲茨斯蒂芬抄給我的姓名地址告訴了治安官。治安官在一張什麼單子的背面記下以後,就呼哧呼哧地去開動縣裡的刑事偵查機器——查訪核實去了。
「我倒沒有聽說過,」我說。「那又怎麼樣呢?」
一個叫傑克·桑托斯的舊金山記者從電報局裡出來,說:「哈啰,有什麼新聞嗎?」
「柯頓認為他有了發現了。他認為……」
「也許他急於要陷害哈夫,別的都顧不上呢。」
弗農和菲尼把老頭兒狠狠罵了一頓,我們就回凱薩達去了。
「不,你等等。」她急不可耐地說,隨即就從窗口裡消失了。
「沒什麼,」治安官對我說。「你瞧著吧,包你啥事也不會有。說真的,改天我一定要好好批評批評他。也不知弗農怎麼搞的,居然就會聽信他的話!」
「好。」我拿起了帽子和上衣,對桑托斯說:「給我兌現錢吧。有緊急情況了,我一賭錢只要稍微贏上了兩個,就准有緊急情況。」
那老頭兒告訴我們,當天晚上八點鐘柯頓來過,說是沒什麼事,不過是再來隨便走走看看。他,也就是看房子的老頭兒,心想來的是司法官,該用不到在旁邊看著吧。因此也沒有去打攪他,就一切都聽他自便了,據他所知司法官並沒有拿走過科林森家的什麼東西,不過這種可能性當然也不能說絕對沒有。
我就出來問了一句:「真的?」故意把口氣裝成十分懷疑的樣子,其實我可並沒有這樣的意思。
這位地方檢察官三十來歲,烏黑眼睛,下巴翹得奇高,而且又沖得奇出,這不是造物要他如此,而是因為這樣可以格外顯眼。他一說話牙齒都露了出來,神態之間頗有一種以幹才自居的矜持。他手勁十足地跟我握了手,說:
「工作他們總還是做的吧?」
「真的,根本沒有一點關係,」她把臉轉向了我,都叫起來了。「那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跟這事有一點關係。」她臉上那點緋紅不見了,剩下的是一臉死灰,萬般無奈。「他……他那天夜裡是在這兒……整夜都在這兒……從七點不到,一直到天亮。」
我就把菲茨斯蒂芬告訴我的又重複說了一遍。治安官聽得聚精會神,憋得那紅撲撲的臉都發了青,嗓子眼裡都直喘粗氣了。我剛一說完,地方檢察官就叭的一聲打了個「榧子」,說:
他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拿著信湊到燈光下,仔仔細細查看了一遍,把信封也查看到。看完以後,就不屑地往桌上九九藏書一扔。
「是啊。他已經發布消息了?」
「他要是真能多管管出在凱薩達的事,也就用不著去為海邊那頭的事瞎操心了。」治安官這話一出口,他跟他的助理兩個人就湊在一起偷偷地笑。
對我的意見菲尼是不贊成的。他主張立馬去把司法官逮住,不過弗農還是勉強支持了我的建議。我們送羅利到家以後,就都同車回到了旅館。
一進旅館,又遇上幾個記者,我以一句「沒有新的情況」擋了他們的駕,在旅客登記簿上再次簽下了名,到房間里把手提箱放好,然後就順著過道到二〇四室去。我一敲門,弗農就來把門開了。房間里就只他一個人,顯然他是在那裡看報,床上的報紙一大沓,白紙上都印得紅紅綠綠的。滿屋子青灰色的煙霧繚繞,一股雪茄味兒。
我一到自己房裡,就給我們在舊金山的事務所掛了個電話。就在我等待接通時,房門上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我開了門,進來的是傑克·桑托斯,身上穿著睡衣褲,外罩一件睡袍,腳上趿著拖鞋。
司法官柯頓、治安官菲尼,以及治安助理羅利,都已在地方檢察官那裡。柯頓中等身材,圓圓的臉上一臉愁容,下巴上有個小淺凹,他腳穿橡膠高統黑套鞋,身披雨衣,頭戴帽子,早已都是淋過雨、沾著泥的了。他站在屋子中央,睜得圓圓的眼睛看上去似乎很為長在這麼個人身上而感到自豪。菲尼跨開兩腿坐在一張椅子上,在那裡捋他的小鬍子,那張紅撲撲的臉是氣鼓鼓的。羅利站在他旁邊,在卷一支香煙,看去還跟平時一樣彷彿是和和氣氣的樣子。
「在市裡,他母親家。」
「該有吧,不過我得先去告訴弗農。」
「真是太好玩了,」他格格地笑著說。「他出去做手腳陷害哈夫,不想哈夫倒是在他的床上弄到了證據,可以證明自己不在作案現場。我們把這事去給迪克一說,管保迪克的那張面孔上得了漫畫雜誌。我們今天晚上一定要去找到他。」
他走了。治安官長出了一口氣,咕嚕了一聲:「該死的,叫我們這樣長途跋涉跑來!」羅利則是嘆了口氣。
「我告訴柯頓的消息,他有沒有轉告你?」
治安官剛才表現出一副同情婦女的豪俠心腸,害得我就沒能對那個女人再追根究底盤問下去,如今他卻笑得前仰後合。
那是哈維·惠登。披了件黃色的雨衣,高大的個子堵住在門口。那濃眉大眼的臉上是陰沉沉、氣沖沖的。
柯頓胸膛一挺,搶前一步,打斷了他的話:
「你們可有搜查證嗎?沒有搜查證,你們到這兒來搞什麼名堂?你們這是入室偷盜,而且還是知法犯法。」
治安官說:「他們是不怎麼要好的。」(這我早已看出來了。)
「很好。他說電話打來的時候他公寓里正好有人,把這些人的名字記下來。他還說他周末是在羅斯度過的。在——什麼人家?拉爾夫·科爾曼家裡?很好。治安官,這些情況務必都要核實一下。要看看他說的是不是都是實話。」
我到自己房裡去取了雨衣、手槍和手電筒,大家一起下樓,上了一輛沾滿泥漿的汽車。柯頓開車,弗農坐在他旁邊,其餘的人都坐在後座。雨點打在車篷和遮簾上,雨水鑽進隙縫直往下滴。
柯頓太太撇下了我,重又轉向地方檢察官,一把抓住了他的一條胳膊。
可是一等告辭出來,重又上了福特,他們就都把剛才的尷尬丟在九-九-藏-書了腦後,又都成了抓人犯的狠人了。還不到十分鐘,他們就作出了判斷,認為柯頓星期五晚上不是到舊金山去了他母親家,而是留在凱薩達,害死了科林森,再去市裡給菲茨斯蒂芬打電話寄信,然後又趕回凱薩達綁架了科林森太太。他們認為他從一開始就算計好要把罪證都栽給惠登,因為他跟惠登不和由來已久,他總疑心自己的太太跟惠登有戀情——其實這件事人家誰都知道。
「你又來了,很好。請進來坐。有什麼新的情況嗎?」
「轉告我了。」弗農雙手插在口袋裡,兩腳叉得很開,功架十足地站在我的面前。「你看這個消息值不值得重視?」
我就告訴了他,說得一個字都不走樣。聽我說完,他喀噠一聲把牙齒一併,就轉身去打電話。他叫電話里的一個人去通知菲尼,說他——地方檢察官弗農先生——想要馬上見他。十分鐘以後那治安官就進來了,一邊趕緊抹去那兩大撇棕色小鬍子上的雨水。
我謝了接待員,又上樓到桑托斯的房裡。房裡除了他還另有三個跑新聞的,外加一個攝影記者。他們賭的是「沙蟹」。到十二點半,我已經贏了十六塊錢了,卻來了個電話要我接聽,那咄咄逼人的聲氣正是地方檢察官弗農:
我們不得不退到台階上,才在二樓的一個窗口裡看見了她——原來是柯頓太太。
門口有個深沉的嗓音說道:
「是這樣的:首先,是哈夫的名聲不大好,從前這一帶酒類走私很盛行,他跟這號買賣有些糾葛,而且他有時還有些官司惹身。」
「是誰呀?」
地方檢察官把瞅著門口的目光收了回來,把那堆東西還用原來的毛巾包好,往自己的口袋裡一塞。「跟我來!」他喝了一聲,就大步下樓去了。
「你看呢,弗恩?」
「好,得了得了,」治安官提出異議了,他的眼睛還是直瞅著雨。「問了這麼多還沒有問夠?」
柯頓太太的臉上泛起了點微紅,她的下嘴唇在顫抖,說出來的話都含混不清了。
「這一趟跑得有趣吧?」他打著呵欠問。
「毫無理由,就因為這是柯頓向我們透露的消息嘛。」桑托斯薄薄的嘴唇向下一撇。「弗農、菲尼、柯頓這三個人。如今不是在辦案了,他們是在彼此暗暗較勁,巴不得自己的大名和玉照見報率能夠壓倒對手,名列第一。」
我跨進房門,弗農就把門一關,火性十足地說:
前門開在那兒。柯頓和惠登看不見蹤影,也聽不到一點聲音。前邊大門口停著一輛福特,在那兒淋雨,車是惠登的。我們上了車,弗農開車,把車開到了小海灣邊的那座宅子前。我們砰砰砰直敲門,半天才有個穿著灰色襯衣襯褲的老頭兒來開,他是治安官派在那兒照看房子的。
打到舊金山的電話接通了,事務所里值夜班的是菲爾德,我叫他派人去核實一下司法官去諾亞街的事是否屬實。桑托斯在我通話的時候打了個呵欠走了。我打完了電話,也就睡了。
「信我也帶來了。」我把信給了他。「菲茨斯蒂芬明天早上來。」
弗農眼睛沒有望著她,嘴裏說了聲:「是的。」他說這話牙齒可就沒有露出來,菲尼和羅利看上去也跟弗農一樣很不自在。
不一會兒我們就離開了路,翻過了一道高高的鐵絲柵欄,九九藏書由此再往前走,腳下的爛泥就少了些,踩著的都是滑溜的青草了。我們爬上一座小山岡,風夾著雨順坡撲下來,都直打在我們臉上。治安官氣喘吁吁,我汗流浹背。到了山岡頂上,又翻后坡下山,聽得見前面有海水沖刷礁石的沙沙聲。下山路愈來愈陡,小徑上的青草漸漸都被圓石子擠掉了。一次柯頓腳下一滑,腿一屈跪了下去,絆住了弗農,弗農趕緊一把抓住了我,這才沒有倒下。治安官的喘息聲如今已經跟呻|吟差不多了。我們向左手裡一拐彎,成一列單行往前走,碎浪的拍擊就近在我們的身旁。我們又向左一轉彎,上了一道坡,來到一座四面沒牆的矮棚底下停了下來。那矮棚不過是十多根柱子支著個木板頂。前邊,襯著烏黑的天空看得見有墨黑的一團,那是一所大些的房子。
「不要相信他,弗農先生。他給你說的事你一句話也不要相信他。哈夫跟科林森那家子人根本沒有一點關係,跟他們誰也沒有一點關係。你別聽迪克把事情說得煞有介事,他跟他們根本沒有一點關係。」
治安助理皺起了眉頭,吞吞吐吐的,在想該怎麼說合適,可是他還沒有想好,車子已經在黑咕隆咚的街道轉角上一座掛滿藤蔓的單幢小樓前停下了。地方檢察官帶路登上前門門廊,按了按門鈴。
「你馬上到我房間里來好嗎?」
「有沒有人……」
「他們願意?」他說,由此似乎也證實了我事先的一個猜測。「還有嗎?」他依然掀開了嘴,讓牙齒還露在外邊。
「不賴。」
原來,我們是到這座房子里來搜查的。我們就搜查了,至少柯頓是真搜查了,我們其餘幾個人則不過是做做樣子,裝作幫他一起搜查。房子不大,底層除了廚房只有一間,樓上也只有一間,是一間還沒有裝修好的卧房。桌子抽屜里有一張食品雜貨店的發票和一張繳稅收據,從這些單據上我發現了這房子的主人敢情就是哈維·惠登,也就是曾經看見有個陌生人跟嘉波莉·科林森一起坐在克萊斯勒車裡的那個慢條斯理、骨骼奇大的傢伙。
不一會兒樓上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不是我認為不認為的事,事情是擺明在那兒的……」
弗農也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我就讓他去看他的報紙,管自下樓去了。那個娘娘腔的夜班接待員招招手讓我到服務台跟前,對我說:「桑托斯先生要我告訴你,他的房間里今天晚上在做『功課』。」
「白日做夢,捕風捉影——偏又挑了這麼個要命的夜晚!」治安官的頭上正好有個漏水的隙縫,他一邊躲一邊嘀咕。
她把地址告訴了我,在諾亞街某號。
「對。」
我說:「這種事情應該是堂堂正正,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可是這實在叫我看不懂。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們就跟了他沿著一條兩邊都是灌木叢的泥濘小路走去,來到那座墨黑的房子跟前,登上了後門的門廊。大家站在門廊上,等他弄開了一扇窗,鑽窗進去,開了門鎖。我們的手電筒這才第一次派了用場,亮光到處看出裡邊是個整潔的小廚房。我們走了進去,踩得地下儘是爛泥。
「柯頓剛說開了頭,就被弗農攔住了,弗農還命令我們不準見報。」
菲尼對我沉下了臉,為他們的看法辯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