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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凱薩達 第二十章 小海灣邊的宅子

第三部 凱薩達

第二十章 小海灣邊的宅子

赫爾曼太太正好從樓梯上下來。我問她安德魯斯在哪兒。
「在。」
「哦,可……」她欲言又止,皺起了眉頭。一會兒才又說:「我們能不能把赫爾曼太太打發走?我受不了……她老在跟前看著我,我受不了!」
「不到聖馬特奧去?」
我又到走廊那頭的治安官辦公室去。菲尼不在,坐鎮在辦公室里的是個麻臉瘦高個兒,名叫斯威特,是他的首席助理。好在斯威特說他聽菲尼談起過我,知道菲尼的意思:我需要什麼幫助,一定都要給我辦到。
「我們干偵探這一行的就是得這樣。舉一條理由來說吧,外面有傳聞說他要不是手裡掌握了你們家的產業,說不定自己早就破產了。這種傳聞也可能是無中生有。不過這樣稍稍嚇他一嚇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他要真是在暗裡搞了什麼鬼的話,那就得趕緊去彌縫彌縫了,這樣就可以叫他從現在起,要一直忙到把賬目軋平為止。你碰到的倒霉事已經夠多了,何苦還要讓人家乘機來撈一把呢。」
「那我明天早上就送她走。」
他說:「我是來接科林森太太回舊金山去的。」
「是不難的。」
「你問他自己去。」
真是聞所未聞。我就說:
我回過頭來,見嘉波莉正瞅著我皺緊了眉頭。
「你真想戒?」我問她。「你要是不想戒的話試也沒用。」
「這不,我早已連晚上都睡不著覺啦。再見。」
我說了聲「哈啰」,便找了只桌子角好有個地方坐一坐。
「就為了要跟我說他是無辜的。」
赫爾曼太太喚我們吃飯了,於是我們的話就談到這兒為止。
我也想不出有什麼話可以對他講,只是說:「也許是吧,可你這都是自己招來的。現有的證據都是對你不利的,我也說不上憑這些證據是不是足以把你定罪——那要看你的律師本事如何了。」
「你總該不會無動於衷吧?」
「你問他自己去。」
「可別是自尋煩惱,落個白辛苦一場,」他卻直嘀咕。「你這到底是要幹什麼——擺個圈套等人來鑽?」
「好,」我答應了。「不過你聽著:你也要準備好,為了我,你可得盡量裝得象樣些。好了,不要再盡往壞處想了。我相信你會乖乖兒的。你要胡鬧的話我可是不依的。」
「你問他自己去,」我說。「科林森太太的產業是他經管的。他跑來看看她,這編不出什麼玄妙的故事。」
「我也說不上。」我可不想縱容她來拿我出氣。「如果碰到了一點苦惱,好好的態度一下子就變成了壞脾氣,萬一我看這所謂好好的態度本身也就不敢恭維了。」
「很抱歉,我得馬上回市裡去了。親愛的,你這裏應該裝一台電話,這樣萬一有事也可以跟我來聯繫。」
「那就再對我講一遍,」她一邊央求,一邊就把身子挪了挪,坐到大圓石的一頭去。「快坐下來再對我講一遍——從頭到尾再講一遍。」
「我就只夠今天晚上抽了。你說好了的……」
「我一定得去嗎?」她問我。
「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了,傑克,」我說。「安德魯斯還在這兒嗎?」
「是嗎?那你給我說說對麥迪遜·安德魯斯你都了解些什麼。」
「就後天吧。明天你還照常抽你的,可也別因為反正要戒了就索性多抽點兒。擔憂你也大可不必,我的日子要比你難過多了:你要有些什麼,我都得跟著你受。」
「她到哪兒去了?」
「老頭子」說阿羅妮亞·霍爾東和安德魯斯方面沒有什麼新的情況報告。
「別說傻話啦。我們現在就是受了休伯特的委託,在這兒保護她呢。」
他連眉頭都簡直不皺一皺。話說得不慌不忙,慢條斯理的:
「就是說還有些枝節問題需要料理——比方說,嗎啡的事就是個例子。」
「為什麼應該讓我知道?」
「這方面的事我就不在行了。也許那個開電https://read.99csw.com梯的比較懂行。我看他的金酒大概是最靠得住的。哎,對了,迪克·柯頓一直在大哭大鬧,說想要見見你。你願意跟他談談嗎?」
第二天上午日上三竿,我到停車場上開了菲茨斯蒂芬的車,把嘉波莉和赫爾曼太太送到小海灣邊的那座宅子里。姑娘一副沒精打采之狀。跟她說話時,她連笑笑都很勉強,自己更是一言不發。我起初還當她是因為就要重返她跟科林森一起住過的地方,大慨心裏很不痛快吧,可是到了那兒,看她進屋時卻並沒有半點不情不願的樣子,舊地重來好像也並沒有加重她心中的不快。
「戒起來痛苦嗎——痛苦得很吧?」
「那就這樣定了。」我說。
「麥克曼恩倒是有空,要不就讓他去頂德雷克的班,把德雷克換出來。你看誰合適就抽誰。」
「是啊。可你這樣一個人去黑地里溜達可不行,雖說你的苦難差不多已經結束了。」
「他真有神經病,」開電梯的咕了一句,見我不作一聲,便又說:「你出去的時候還打這兒走嗎?」
我就進了屋,把米基也叫進來,問他:「看見迪克嗎?」
「那他的動機又是什麼呢?而且當時你就在那兒。你說從他進了房間以後你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他。你說你什麼問題也沒有看出來。」
「我真服了你了。」他在黑咕隆咚中大笑起來。「哎呀,我真服了你了。」
「他們真是關係不大好?」
「你能不能再抽一個弟兄幫我辦個事?」我問他。
「那麼他為什麼前一陣子不露面——昨天就沒露面,前天也沒露面?」
「麥克曼恩明天早上就到,」我對他說。「這護衛的事就都交給你們倆了。你們看怎麼分班合適就怎麼分班,反正這裏一天二十四小時不能斷了人。」
「他跟阿羅妮亞·霍爾東有多少交情?」我反問她。
我又給舊金山掛了個電話,打到事務所,直接跟「老頭子」通話。
「我並不想去溜達,」她抓住了我的胳膊說。「可什麼叫『差不多已經結束』呢?」
「喔,是心裡話。真是心裡話。」
我說她還小呢,說不定打她一頓屁股還挺頂用呢。
「斯威特說你也許可以指點我一下:上哪兒可以去弄上一加侖的『白貨』?」我說。
「安德魯斯露面了,他到了聖馬特奧,去了傑弗里家。阿羅妮亞·霍爾東就在傑弗里家,至今還在那兒。安德魯斯是星期二下午去的,一直待到昨天晚上。阿爾在那兒監視,看見他進去的,不過起初不知道是他,直到他出來了才認出是他。傑弗里兩口子不在——去聖迭戈了。現在安德魯斯有迪克盯著。阿爾說霍爾東的婆娘一直沒有離開過那個地方。羅利告訴我說芬克醒過來了,不過對炸彈的事說是啥也不知道,菲茨斯蒂芬總算還有一口氣。」
我就坐下來說:
「那又能說明什麼呢?」我說。「他也許做了什麼手腳瞞過了我的眼睛呢。他原本是專門替魔術師做機關的。炸彈他肯定會做,也肯定有辦法瞞過我的眼睛埋下顆炸彈,這是他的看家本領嘛。我們不知道菲茨斯蒂芬可看見了什麼。聽說他保得住命了,我們就先對芬克注意監視,等菲茨斯蒂芬好些再說。」
嘉波莉一言不發。我就說:
「要是我……要是我不……要是我樣子實在太難看……那你就別讓人家看到我這模樣,好不好?」
嘉波莉留他吃晚飯,他辭謝了,對我也道了「再見」,口氣不能算不客氣,說完就走了。我從窗子里看見他一會兒就上了車,儘管記者都圍住了他,他卻能避則避,倒也對付了過去。
「安德魯斯是來幹什麼的?」傑克·桑托斯問。
「你剛才說聖馬特奧什麼的,是什麼意思?」她問。
這時候來來去去忙碌的護士已經擾得我說不上話了,因此我九-九-藏-書就離了醫院,到法院大樓里的地方檢察宮辦公室去。弗農把一沓文件往邊上一推,動作之間大有一種「天大的事也暫且擱過一邊」的神氣,一邊說了聲:「很高興見到你,請坐。」還把頭使勁點了兩點,兩排牙齒一齊沖我露了出來。
「這樣吧,你過一會兒再來。」
「她為什麼要逃出禮拜堂?」
「還『也許』呢。哼!你也不知道自己乾的都是什麼樣的糊塗事。你這是正經事不幹,就盡等著口袋裡的『馬掌』顯靈。」
「你還說過或許可以……」她的話愈來愈輕,終於連聲音都沒了。
「我要是不聽話呢,你會打我嗎?」
「明天早上就有五十格令可以送來。」
「你根本就用不到怎麼樣,」我樂呵呵地向她保證。「你只要堅持下去,功到自然成嘛。」
「對,不過還要過會兒。」
「你是個明白人——我想請問,要是我在戒毒的過程中有時變得態度不是很好,你該會體諒我吧?萬一要是我變得脾氣很壞呢,你會體諒我嗎?」
「能有什麼意思呢?大概是那些報紙記者纏住了我問個沒完,把我問得都昏頭昏腦了吧。」
「對。」
「記得啊。」
她打一了個寒噤說:
看來她心裏很害怕。
弗農咔地一咬牙,說道:「好極了,那我們就把他扣起來。」
「霍爾東太太請我去是為了業務上的事。我去看她,是要向她解釋清楚:在當前的情況下,要我接受她的諮詢或受理她的案件,是絕對辦不到的。」
「我還會不想戒?」她臉朝著我,一動不動地站在路中。「只要能戒掉我簡直……」她說著哭了出來,後半句話也說不下去了。等到再開口時,嗓音也變尖變細了:「你該不是在騙我吧?不是在騙我吧?你給我說了那麼些話——昨天晚上說了,今天下午又說了——該都是說的實話,不是光說得好聽吧?我信得過你,是因為我沒看錯人,你果然心口如一呢?還是因為你懂得怎樣取得人家的信任——干你們這一行的就是有這樣的本事?」
那位助理又抓了抓他的喉結,問我:
「也一樣,混口飯吃。」
「對你老婆來說呢?」
我就出來,到電梯前按了按鈴。電梯里只有開電梯的一個人,此人已經上了年紀,背都曲了,長長的黃色小鬍子都花白了。
「那他……」不等她問下去,我就趕緊給她解釋:
「他真是欠了一屁股的債?至少在萊格特的產業由他經管以前該是欠了一屁股的債吧?」
「重要的臟腑是只消這麼幾天就對付過去了。不過過後你總還得好好保養一陣子,總要保養到體質全部恢復才能算好,到那時你的毒癮也就徹底戒掉了。」
我開了車回小海灣邊的宅子里。宅子里來客人了。車道上停著三輛陌生的汽車,車裡看不到一個人,門廊上有六七個記者或坐或站,纏住了米基。見我一來,他們就把提問的目標都轉到了我身上。
這事對我不算意外:他既已公開露了面,我就料到他會來的。
「那倒很有可能,先生,不過我不認識他。我只是替霍爾東夫妻打工的。對我來說那也無非是可以混口飯吃。」
斯威特抓了抓他的喉結,說:
她沒有作聲,像是在等我再說些什麼。我卻沒有再說什麼。她的指頭在我的袖管上扭動。
要說姑娘瘋,也許有這個可能;要說她蠢,她才不蠢呢。我當下給她的回答,看來在那個場合下應該說是最得體的:
「我剛跟芬克談過。從他那兒問不出什麼名堂,不過他是逃不出我們手掌心的。這炸彈要不是他帶進去的,又怎麼能進得去呢?」
「好啦,嘉波莉,你到底跟不跟我走?」九-九-藏-書
桑托斯微微一笑,一笑嘴唇就顯得好薄,他說:
吃過午飯——從這頓飯上可以看出赫爾曼太太燒菜倒是有一手的——嘉波莉說她想要出去走走。因此我就陪她到墨西哥人的小村子里去看看瑪麗·努涅斯。那個墨西哥女人答應明天就重新再來上工,看來她是很喜歡嘉波莉的,可對我就不喜歡了。
「我不了解。為什麼?為什麼你跟他說話要用那樣的態度?」
回去時我們改走海濱那邊,在亂石縱被中尋一條小路走。我們走得很慢,姑娘的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一路上誰也沒說什麼,直到離住處還不到半英里時才打破沉默。這時嘉波莉在一塊圓頂大石上坐了下來,太陽早已把石頭烤得熱烘烘的。
我花了整整三刻鐘的工夫,把這些看法詳詳細細給她講了一遍,講得成績還不賴。她聽著聽著,眼睛里恐懼的神色漸漸消失了,聽到後來她暗暗露出了笑容。我一說完,她竟大笑一聲跳了起來,伸出兩個指頭勾在一起
「我也要像羅利先生那樣,來個『嘖,嘖,嘖』了。」他那張笑臉衝著我直搖。「我真該去說給她聽聽:戒毒院里那個可憐的姑娘聽了你的話,認為你信得過,結果吃了多少苦呵。」
「你信得過我,是建築在我信得過你這樣一個基礎上的。如果我對你的信任證明是信錯了,那你對我的信任也就一樣對不了。因此請允許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說過『我不想做個壞女人』,你這是說的心裡話嗎?」
「你說過要替我戒掉是不難的。」她這句話的口氣裡帶著點質問的味道,像是料定我會矢口否認說過這樣的話似的。
「我想今天下午馬上就去找芬克談談,」我說。「你就在這兒守著。啊,對了,有科林森太太在跟前的時候你可千萬得對我有個尊敬的樣子。我們好歹還得讓她把我當個要緊人。」
「對他我一點也不了解,我根本就不認識他。他是她的監護人什麼的,是不是?這我是在報紙上看到的,不過我不認識他。」
「科林森太太是到這兒來休養的,」我說。「不接受採訪,也不允許照相,讓她安安靜靜休息。假如案情有什麼突破,你們只要是不去打攪她的,我保證一定優先奉告。眼前只有一條可以向你們透露,那就是芬克已經因炸彈案受到了拘留。」
我對維克說:「我要『嗎』字頭五十格令,另要甘汞-吐根-阿托品-士的寧-鼠李皮合劑八份。你打個包,我讓事務所里派人今天晚上或明天早上來取,行不?」
我趕到芬克那兒時,他正靠了個靠墊坐起在床上,頭上纏滿了繃帶,只露出一雙眼睛。他再三表明他根本不知道炸彈不炸彈的事,他當時來找我並沒有其它目的,只是想來告訴我:哈維·惠登是他老婆跟前夫所生的兒子。他的老婆就是那個鄉下鐵匠模樣的女人,目前下落不明。
她又打了個寒噤,問道:
我就上樓到起坐間里。只見嘉波莉穿了一件敞胸深色長袍,直挺挺坐在一張皮搖椅的口上。她臉色煞白,一副氣鼓鼓的樣子,雙手牽著一條手絹,眼睛對著手絹直瞅。見我來了,她抬頭瞧了我一眼,似乎說我來得正好。安德魯斯背對著壁爐站在那兒,微微發紅的顴骨突出的臉上白眉白髮白鬍子有如亂刺。那一臉怒容本來是衝著姑娘的,這一下就都轉到了我的身上,看來他見我闖進屋來,心裏是很不樂意的。
「沒有的事。」
「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呢?」
「那你回來的時候就帶點好酒來,」米基說。「沒有酒喝我是辦不到的。」
「沒有。他從安德魯斯出門盯起,把他就一直盯到了這兒。」九_九_藏_書
她突然哈哈一笑,問我:
我從他那兒出來,就去乘電梯。那開電梯的塞給我一個包著報紙的加侖裝酒罐,說:「十塊錢。」我付了錢,把酒罐在菲茨斯蒂芬的汽車裡藏好,然後找到當地的電話局,給舊金山米申區維克·達拉斯的藥店打了個電話。
這餘下的一段路她差不多是在跟我賽跑了,一路上嘴裏還咭咭呱呱說個沒完。到了宅前,只見米基·萊恩漢已等在門廊上了。姑娘進了屋,我就留在門廊上跟米基說話。
吃過晚飯我跟他一起到外邊去遛遛,四外的大地上幕色漸濃,那是個春夜。
弗農皺了好一會兒眉頭,才沖我擺了擺下巴,厲聲說道:
「這夜色挺可愛的,是不是?」她說。
「據說霍爾東太太和湯姆·芬克之所以得到釋放是因為他們曾經揚言,真要審問他們的話他們就要把知道的內情兜底兒抖出來,是這樣嗎?」
「謝謝你,謝謝你,」她一迭連聲說。「但願老天能讓我永遠相信你的話。對也罷,錯也罷,就是要讓我相信你的話……不,這話不會錯,就是要讓我永遠相信你的話。來,我們再走走。」
「真的?只消這麼久?」
安德魯斯點了點頭,走上前去,拉住了嘉波莉的手,說道:
「好啊,不過我不知道跟他有什麼好談的。」
「這——這得花多長時間呢?」
「可以趁住在這兒的時候戒掉?」
「也許是吧。」
「全是胡扯淡,」我說。「想得倒是真絕。編出這樣的故事來,你們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你悄悄溜出去把他找到。對他說千萬別讓那幫子記者認出他,哪怕就是把安德魯斯一時盯丟了也不要緊,可決不能叫他們認出來。他們要是曉得了我們在盯他的梢,管保又要大哄大鬧,頭版上滿版滿版吵翻天了,我不能讓他們那樣瞎嚷嚷。」
「要是,」她半吞半吐說,「萬一我戒到了一半發覺頂不過去了,我可不可以……?」
我就迎著姑娘向小石子路走去。
「阿羅妮亞·霍爾東可認識他。」
他關上了電梯門,我就回斯威特那兒去。法院大樓通後面的看守所有一條封閉式走道,他就帶我走這條走道到一個鋼板門的小牢房裡,留下我一個人跟柯頓說話。關了兩天,這位凱薩達的司法官當然很不受用。他面容憔悴,驚惶不安,說話的時候下巴上的小淺凹抖動個不停。他其實也沒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只是一個勁兒說他是無辜的。
「要難受兩天,不過也不至於會像你想象的那麼難受,你有你爸爸那樣的堅強品質,一定會挺過來的。」
我就又給她講了一遍。我說:根據耳朵的形狀來推斷一個人的性格,就好比憑星象、茶葉渣、沙盤占卜之類來算命一樣,是很荒唐的;要在自己身上找起精神失常的證據來,肯定誰都可以找上一大堆,因為人只要不是獃子,誰的腦子都不免像一團亂麻;依我看,她長得倒是極像她的父親,所以血管里戴恩家的血是多不了的,就算按照那套說法這種名堂真能遺傳,傳到她身上也才那麼一點,給她的負面效應決不會很大;要說她對別人的影響,也沒有證據能證明她的影響就一定比常人來得大,其實人對異性的影響,恐怕往往都不見得是很好的,再說她這麼點年紀,還不好算很懂事,一心想的是自己,未必就能正確判斷自己在這方面到底有多少異常;我過幾天就可以證明給她看,她之所以會遭到這許許多多麻煩,根源不在於身上有什麼禍祟,答案要明確得多、合乎邏輯得多,也可惡得多;另外她要把嗎啡戒掉,也不會有很大的困難,因為她的癮應該說還不是很大,而且她的個性也很有利於把嗜好戒絕。
「我……我不想去。」
他又向嘉波莉扭過臉去,話是輕聲輕氣說的,可是有點不耐煩了:
「我們也用不到去問他自己:我們https://read.99csw.com已經問過他的一些債主了。據說在科林森被殺前兩天,為了科林森太太跟惠登關係過分密切的事,科林森兩口子吵過了一架,對此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你要不是非常想去就不一定要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亂糾糾的兩簇白眉毛耷拉了下來,把他那雙藍眼睛遮得只剩了下半截。
「報紙上說你說啦,這裏出的案子跟那邊出的案子之間是有聯繫的,那個三大五粗的偵探說你說我還有些情況知道了沒說。我可不願意再招惹什麼麻煩了,因此我一想,還是跑來報告你的好,免得你說我沒有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籌謀有方,結果卻總像是獃人得福。迪克可有什麼消息嗎?」
「我當然是相信你的,」我說。「就算你向她解釋這點子小事要花上整整三十個小時,這也不幹誰的事。」
「那好,」我擺出一副最後裁決的神氣,似乎這一來問題就都解決了。「現在你既然想要戒掉毒癮,我們就一定讓你把毒癮戒掉。」
「那好,」我說。「我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要弄兩瓶……嗯,金酒也好,蘇格蘭威士忌也好……反正在這一帶哪種酒最好,我就要哪種。」
「我不知道啊。」
「你要還有什麼不行的呢,不過假如你拿這玩意兒弄死了人,可別說是從我這兒弄去的啊。」
我回到斯威特那兒,斯威特問我:「他找你有什麼事?」
「我早跟你說過啦,我不知道啊。怕惹麻煩吧,也許是……能逃走的話誰不想逃走呢?」
嘉波莉吃得極少。起初這飯桌上的談話大半是她和我在撐場面,後來我引出了米基的話頭,氣氛才有了改變。米基談起了他當年在尤里卡干過的一樁差事,那回上面派他裝成一個半點英語都不懂的外國人到尤里卡去。他其實卻是除了英語以外哪國的話都不會說的,而尤里卡又稱得上是一個世界民族博物館,所以他要瞞過眾人的眼睛,不讓人家看出他是來幹什麼的,這日子確實是很不好過的。他拉出了長長一大篇,說得也真逗人發笑。這裏邊有些也許確是實情:他就喜歡裝傻子,做出一副傻乎乎的樣子,以此為樂。
前門開了,在門廊上撒下了一片黃光。嘉波莉披著件深色斗篷,出現在黃光里。她關上了門,順著小石子路走來。
「他要補補漏洞就得花上一個星期——至少也要花上幾天吧,能有這幾天的工夫就可以了。」
「安德魯斯來後過了一兩分鐘。他的汽車就開過去了。」
「哦?可那又怎麼樣呢?」我問他。
「麥克曼恩就行。讓他來的時候先去達拉斯的藥店里取一包葯,藥店的地址他知道的。」
「汽車裡有一加侖的金酒。」
「你從鎮上來,可有什麼消息沒有?」我問他。
「真的?你幹嗎不早說呢,卻要東拉西扯浪費我的時間?」草坪上的草給他的鞋踩得一片窸窸窣窣響:他走了。
「本來嘛。」
「好說,好說,」桑托斯說。「據說她和她的夫家關係不和,有這事嗎?據說休伯特老頭說過,就是傾家蕩產他也不能放過了自己的兒媳,只要他兒媳跟他兒子的死有半點干係,他就非叫她抵罪不可,有這事嗎?」
「你想睡的話就趕緊去打個盹吧,」我對米基說。「我到臨睡前再來叫你,你得值個通宵班了。」
「行啊,」我說。「萬一死了人,就說我無照行醫,都推在我頭上就是。」
「我也不知道那有什麼關係沒有,只是有這麼個情況,想應該讓你知道。」
「不過……我這話該怎麼去跟等在樓下的那幫記者說,那就得好好考慮考慮了。你也知道,他們的心眼兒才多著呢——無中還會生有呢。」
「保險點兒,大概得花上一個星期吧,可能還用不到這麼久。」
「在樓上起坐間里呢。」
「你還記得你昨天晚上對我說的話嗎?」她講得好急,話說出來就像放連珠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