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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凱薩達 第二十一章 阿羅妮亞·霍爾東

第三部 凱薩達

第二十一章 阿羅妮亞·霍爾東

「首先,是來摸一摸我們這謎的答案是不是已經快搞清了。對不對?」
我看,他這不是在跟我打趣,儘管在平時這樣跟我打打趣那是不希奇的。
「她不能去舊金山,」我說。「必要的話,地方檢察官可以將她列為重要證人,命令她留在此地。你即使告上法院,讓法院下令推翻這個決定,我們也另有我們的辦法可以對付你,有你傷腦筋的。有句話我倒可以先告訴你,好讓你明白我們是怎麼個態度。我們會拿出證據來證明;她可能已經受到了來自你的侵害。我們怎麼知道你沒有在代管產業一事上做了手腳?我們怎麼知道你不是想利用她當前的苦惱處境來掩護自己,好擺脫你在代管產業一事上的困境?哎呀,老兄,你說不定還在暗暗算計要送她進瘋人院呢,她進了瘋人院那份產業不是就將永遠在你的掌握之中了嗎?」
「對不起,她不能見你,她身體不舒服。」
「那就好。你還是快去睡你的吧。我會時常進來看看你的,我不在的時候你需要什麼就喊一聲好了。」
「你好,」他很有禮貌地說。「我想要見見科林森太太。」
「我不能跟你一塊兒去嗎?」
他臉上這時已經完全恢復了那副紅通通的樣子,眼睛里更是一團火。我所站的地位正介於他和門口之間,我站在那兒他是進不去的,他一時間真大有要來把我一把推開的架勢。這我倒不怕:他多了二十磅肥肉,大了二十歲年紀,畢竟是吃虧的。
「那當然,」我拍了拍上裝口袋,對她笑笑說。
「因為,叫人打上一槍,雖說沒有打中,對我來說畢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而且我每次完成了一件差事,總喜歡把事情料理得清清楚楚,不留一點尾巴。你在這件案子里扮演了這麼個角色,是不是應該定個什麼罪,我也不想去過問,可是現在被你一頭闖進來,打算把水攪渾,這就不能不惹我惱火了。快回家去,規規矩矩待著。」
「你真好。你知道我今天想要去幹什麼嗎?回頭吃了點午飯,我要坐條小船出去——到太陽底下去痛痛快快盪上一天。」
我們誰也沒有再說什麼,就這樣一路往回走,來到那輛豪華轎車跟前。這時她向我一轉身,伸出手來說:
就在天快要黑下來時,阿羅妮亞·霍爾東來了。她是坐了一輛林肯牌豪華轎車來的,有個黑人司機開車,車子拐進屋前的車道時,那司機把喇叭一頓猛撳。喇叭亂晌時我正好在嘉波莉的房間里。嘉波莉叮壞了,差點兒從床上彈了出來,她的耳朵敏感得不得了,一定只當是天崩地裂了。
「她卻不想見你。你有什麼話要轉達嗎?」
「胡說八道,」我樂呵呵地說。「你現在主要的問題倒是勁頭太足了。這樣熬上兩天,包你什麼事也沒有。」
「我要見她。」這是命令的口氣了。
從他眼神里看得出他一下子蔫了,不過儘管他挨了這一頓猛轟,他的身子還是站得直挺挺的。他終於還是緩過了氣來,壓住了自己的感情,反問一句:
「我知道你這一次來,兩個原因里至少有一個,也可能兩個都有。」
星期二可就熱鬧了。
我就走了出去,關上房門,趴在門上,聽見裡邊嚓的一聲拆開了紙包,調羹在玻璃杯里攪得丁當直響。不一會兒她就喊一聲:
我沒有跟嘉波莉提他來過的事。
我就又開了車去舊金山,在聖日耳曼街吃了晚飯,到自己的住處再取上一套衣服,外加一大袋乾淨的襯衫內衣之類,等回到小海灣邊的那個read.99csw.com宅子時,已是半夜稍過了。我正把汽車(我們用的還是菲茨斯蒂芬的那輛車)開進停車棚,麥克曼恩從黑暗裡閃了出來,他報告我走後並沒有什麼情況,我們就一起進了屋。米基正在廚房裡,打著呵欠給自己調了一杯酒,準備喝了這杯酒再接麥克曼恩的班值夜。
她在小徑上站住了,臉對著我,眼睛在濃濃的暮色中發著閃閃的磷光。她伸出一隻手來按在我肩頭上:她的個子要比我高呢,另一隻手還插在外套口袋裡。臉向我湊近點兒,話說得很慢,彷彿要花很大的勁兒說才能讓人聽懂似的:
「喔,可我很想要見見她,哪怕一會兒也好。這對她或許也有好處呢,你說是不是?」
「既然我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就談談吧,現在談談就礙不了事了,或許倒還有些好處呢。」
「那麼可不可以請你代我問候一下科林森太太,並且請代我轉言,說我沒有能見到她真是遺憾得很?」
「這條小路是通向懸崖的,就是埃里克·科林森給推下的那座懸崖。你認識他嗎?」
第二天下午我把維克·達拉斯藥店里配來的戒毒合劑先拿出一份讓她服下,以後再每隔兩小時給一份,讓她又服了三次。當天她一天沒有出房門,那天是星期六。
「那對你該是很有好處的。萊恩漢也好,麥克曼恩也好,隨你挑一個陪你去。你不能單身一人出外。」
「告訴他謎還沒有解開,」我說。「埃里克的被害跟嘉波莉遇到的種種禍事都是密切相關的,這個案子還沒有水落石出,那個案子也不會真相大白。大概總還得花上一個星期吧。科林森老頭是個明白人,」我安慰「老頭子」說。「只要給他講清楚了,他不會有意見的。」
「是嗎?」
他把藥店里取來的那包東西交給了我。我就從中取出十個格令的嗎啡去找嘉波莉。她正坐在床上吃早飯,眼淚汪汪的,灰頭土臉沒有一點神采。一見我手裡的那幾小包東西,她就把盤子推過一邊,急巴巴地伸出了雙手,肩膀一扭一扭的。
我得下樓去,米基·萊恩漢已經在等我了。
她說了聲「哦」,就伸手去拿咖啡。我轉身要走。「那其餘的嗎啡呢?」她端著咖啡,一邊喝一邊說。「你該放在妥當的地方,不會讓人家發現吧?」
我來到外邊,見阿羅妮亞·霍爾東正站在那輛豪華轎車旁,跟麥克曼恩在說話。透過昏暗的暮色看去,頭上是黑帽子,底下是黑毛皮外衣,嵌在中間的那張臉無非是個黑黝黝橢圓形的假面具——不過那雙晶亮的眼睛卻是一點不假的。
「現在可以把槍還給我了嗎?」
我看這裏倒或許可以打開個缺口:
「安德魯斯先生覺得你對他有懷疑。」
「我也免不了有我的好奇心,那是很自然的,」她承認了。
「真的?」
「開上車先到凱薩達,然後再去縣城,說不定還要到舊金山跑一趟。」
「我就相信你了,」她說。「我完全相信你。不管你是怎麼個說法,反正我就都相信你了。」
她說了聲「再見」,就上了車。我舉一舉帽子,她的車就開走了。
她好奇地對我瞅瞅,問道:「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這可真是要我的命了。」她眼裡噙滿了淚水,淚水順著白皙的小臉蛋兒直往下淌,雙手合在一起扭啊絞的。傻氣是傻氣,卻不免有些可憐。我不得不給自己提個醒:在戒嗎啡的過程中有流淚的癥狀那是不希奇的。「你也知道這麼辦是不行的。九九藏書我也不想還照舊吸那麼多。我知道我吸的量會一天天減少下去,可是這樣一下子斷掉可不行啊。你這是開玩笑了,那會要了我的命的。」想到自己就會把命送掉,她又哭了好一陣。
他把下巴往下一沉,擺出了一副大權在握的口氣:
我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去跟她握手。也許那是因為她伸出手來本來就是為了要說:
「那好,」我說著,就從口袋裡取出餘下的嗎啡遞給她。「這也就用不著我再帶在身邊了。」
我覺得跟這個女人打交道腳下總是很不塌實,對她我也真有些害怕。我就把掌握的材料統統堆在一起,再加上一些揣測,索性踩上去騰空一躍,向她發動了一場大進攻:
她一言不發,我們又一起往前走了十多步路。一條小徑出現在我們的腳下。我說:
「你出了拘留所以後,就去把安德魯斯請了來,把他知道的情況統統從他嘴裏挖了出來,你發現他在挪用姑娘的錢財。就自以為有了機會,可以把嫌疑都轉移到他的身上,藉此把水攪渾。這個老傢伙是見了女人就神魂顛倒的,以你這樣一個女人要擺布他那還不是小菜一碟?我不知道你打算拿他怎麼樣,反正你已經驚動了他,而且也已經驚動了報界,對他緊追不捨了。我想你大概是透露了點風聲給他們,說他錢財往來數目巨大吧?其實這是沒用的,霍爾東太太,我勸你算了吧,這是行不通的。不錯,你可以驚動他,使他干出些犯法的事來,叫他落得狼狽不堪;他如今成了追查的對象,也確實是弄得走投無路了。可是不管他現在干出些什麼事來,這都掩蓋不了別人在過去所干下的事。他已經作出保證,要把代管的資產結算清楚,移交出去。你何必還要去搞他呢,搞他也不管用的。」
我說實在對不起。她似乎也就只好作罷了,不過她還是說了一句:「我是老遠從市裡特地趕來看看她的。」
「你真機靈,」我說。「那好,你就對她多盯著點兒。她是不大喜歡我們的。」
「你好!」她向我伸出手來說。一副口氣真會叫你感到背上湧起一陣陣暖流。「能有你在這兒,我真為科林森太太感到高興。我和她都曾虧了你救了命,我們的親身經歷都是極好的證據,表明你確實是很會保護人的。」
「我想……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這樣說……就是我欠你的情分應該說比以前更多了。」
「現在還能有什麼好處呢。」她把帽子戴戴正。「你說你已經把答案搞清了。那麼說假話就已經沒意思了,可不說假話,說別的又能有什麼用呢。」她聳聳肩膀。「好了,你打算怎麼樣?」
「你又打算幹些什麼呢?」
「是嗎?」
「誰說過有人相信啦?」我故意裝得嬉皮笑臉的。「我只是告訴你我們要打的是怎樣的一場官司。你是個律師。你也知道,事實的真相如何,跟人家告你個什麼罪名——跟報上捅出了什麼新聞,是不一定有什麼聯繫的。」
「你就只好賞了她一槍?」他望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那個女人說。
「是啊。就是我前兩天用來剝檸檬皮的那一把啦,你買來的那罐蹩腳金酒有股子氣味,我只好用檸檬來殺殺那股子氣味——也許這酒不是買的,是借的吧?酒店老闆是準備你把酒還給他的,這樣的酒誰喝得下呵?反正我說的那是一把水果刀,有四五英寸長,是不鏽鋼的。所以她回頭一刀在你背上紮下去,你的汗衫上是不會有鐵鏽印子的。我找不到刀子,就問她有九*九*藏*書沒有看見,她回說她啥也不曉得,這一回她的眼睛倒沒有惡狠狠瞅著我,彷彿我在井裡下了毒似的,以前她總是那樣惡狠狠瞅著我,唯有這一回她卻沒有,所以我知道刀子準是她拿去了。」
「差不離吧。別忘了——明天早上可別吃早飯。」
話是說得沒錯,可是以前都已經說過了。我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表示我不大想提這個話題,而且不等她說明來意,我就先來封住她的口:
「不行。」
「你就叫我盯著她?」米基笑嘻嘻說。「依我看還是大家各自多留點兒神的好。因為她最看得兩眼冒火的應該數你,要說背上挨刀最有可能的也就是你。你到底有什麼事對不起她啦?你總該不至於那麼蠢,會去玩弄過一個墨西哥姑娘的感情吧?」
「一定。你乖乖兒的別怕,等我回來。」
星期天給了她十個格令的嗎啡,她從早到晚興高采烈,以為自己戒毒差不多已經大功告成了。
她淡淡一笑,把按在我肩頭一上的手收了回去,說:
一下午她總算頂了過來,應該說幹得還不錯。犯癮時呵欠噴嚔一連串,不犯癮時居然倒還自笑自樂,這笑當然不是開心得怎麼樣,不過應該看到她還是很想笑笑的。
「是這個意思。」
我於是就去了縣城,弗農出庭去了。跟治安官談了二十分鐘,並不能幫我多開一點竅。我打電話到事務所里,跟「老頭子」通了話。他說,我們的當事人休伯特·科林森聽說我們還在調查這個案子,現出了幾分詫異之意,他還當惠登一死,他兒子被害之謎就已經解開了。
「那沒問題,」我說,可是看這老頭拖著腳步走到車前,慢慢跨上車去,我倒不禁有些為他難過了。
「好了。」
「科林森太太睡了嗎?」我問。
她沒有來接,卻對我冷冷一笑,說:
麥克曼思走了。那女人坐起身來,把腿盤在身下,揉了揉那個手腕。我說:「這就是你所以要來的第二個原因了,不過我看你的原意本來是想把這一槍賞給科林森太太的。」
「你過五分鐘再進來好嗎?」她說。
「該不會了吧。放心,不會有你受不了的。」
「這個問題你也已經知道答案了?」
「你管你抽好了,我在也沒關係。我不會臉紅的。」
「不出去了。」我向她保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那種發蔫的神氣從眼睛里擴大到了全身,臉上那洋紅色的一片給擠走了,骨頭也硬不起來了,不過他還是昂然挺立在那兒,說出話來聲調還是很平靜。
第二天早上七點半,瑪麗·努涅斯就到了。米基·萊恩漢開車把赫爾曼太太送至凱薩達,讓她下車以後,再把麥克曼恩接來,還帶來了許多吃的用的。
「什麼話呢,戒毒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把東西又放回到口袋裡。「要是你…」我突然住了口,豎起耳朵來聽。剛才過道那頭有木板嘎吱一響。此刻又有個輕輕的聲音,像是有人赤著腳在地板上偷偷兒走。
「你可以去對科林森太太說,」他說,「我這個星期就會把遺囑執行人授權書交還給法院,同時送上代管產業的賬目清單,以及我申請解除授權的呈文。」
「你是說,永遠沒有了?」她的臉色、口氣,都飽含著驚恐。「不會吧。你不會是這個意思吧?」
「別哭,別哭,」我極力安慰她。我照看病人的態度已經學得相當不錯了。「不過是汽車喇叭聲罷了。來客人了,我這就下去替你擋駕。」
「做偵探的,就是喜歡提明明已經知道了答案read.99csw.com的問題。你到這兒來有什麼目的呀,霍爾東太太?」
「真的,」我說。「就是這一點,其它倒沒有什麼可懷疑的。」
「老頭子」說:「當然,但願如此了。」他的口氣相當冷淡:一宗案子調了五個偵探撲上去,將來請當事人付費當事人還不一定肯掏出錢來呢,碰上這種事「老頭子」怎麼熱心得起來呢。
我故意哈哈一笑,顯得好像很同情,卻又感到很好笑。
她咬住了嘴唇,好容易才勉強一笑,向我伸出了雙手。
我就又推門進去。一個小包已只剩了個白紙團兒,扔在盤子里。其餘的小包都不見了。她背後墊了枕頭,靠在那兒,半閉著眼睛,愜意得就像剛飽餐了一頓金魚的一隻貓兒。她懶洋洋沖我一笑,說:
她的手是冷冰冰、潮膩膩的。我使勁握了握,說:
「明天早上別吃早飯。」
「房裡燈還亮著呢,她整天都在自己房裡。」
她也沒有說到底告訴了她沒有,卻一轉身,就順著草地緩緩走去。我也只好陪著她一路走去,再過幾分鐘天可就要黑透了。過了會兒,離汽車已有三四十英尺遠了吧,她才開口:
她爬了起來,沒有說什麼。我也沒有去扶她,我可不想讓她知道我哆嗦得有多厲害。我說:
「這麼說我們也就不必再躲躲閃閃了。」
「你今天不出去吧?」
「喔,我看那也就很夠了。」
「不打算怎麼樣,只要你能答應我記住這句話:拚死一搏的時候可是已經過了。這種事情可分三個階段:被逮住、被定罪、被懲處。你得承認;你早已踏進了第一個階段,再要想法挽回就已經來不及了,因此……嗯,在加利福尼亞這上法庭、進班房是怎麼個滋味,你也該是有數的吧。」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她一個勁兒直哭,牙齒碰得格格直響,身子抖得連床都震動了。
「是嗎?」停了停,像是突然想了起來,差點兒忘了似的:「啊,對了,我經過考慮,已經打定了主意:請你就不用再費那麼大的心來替我戒毒了。」她開了門,就站在門口,手裡拿著本書,指頭按在看到的地方,臉上對我笑吟吟的,可笑得似乎也未免太殷勤了。「今天這一趟跑得還開心嗎?」
五點到五點半之間,來了麥迪遜·安德魯斯。他車子一進來我就看見了,所以我就到門廊上去會他。他那張原本是紅通通的臉已經不紅了,剩下的只是淡淡的橘子色。
「搞清了。」
「你知道我是認識他的,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那是瑪麗在暗暗保護我呢,」嘉波莉得意地悄聲說道。「她在閣樓上安了個床鋪,怎麼也不肯回去。撇下我一個人跟你和你的同夥在一起,她不放心。她叫我對你們要當心,說你們是……叫什麼來著?……啊,對了……是色狼。真是這樣嗎?」
「難道安德魯斯先生沒有告訴你……?」我故意沒把後面半句話說完。
「你這個人真是連心肝都沒有的,是吧?」
嘉波莉呵欠噴嚏不斷,如今還有點哭哭啼啼的,眼睛也不停地淌淚水。臉上,身上,手上,都潮呼呼的儘是汗。她吃不下飯。我只好一個勁兒讓她喝橘子汁,好填飽她的肚子。她變得聽不得聲音,也聞不得氣味了,再輕的聲音、再好聞的氣味,都只會叫她感到頭疼,她難過得老是在床上連扭帶跳的。
我和麥克曼恩跟米基一起喝了一杯,這才上樓去。我敲了敲姑娘的房門。
麥克曼恩以前當過兵,體格魁梧,腰背筆挺。十年的海島生活,使他那張老是緊閉著嘴https://read•99csw.com的大下巴鐵板臉曬得有如深色的櫟木。他是個最最理想不過的軍人:叫他去哪兒他就去哪兒,叫他在哪兒待著他就一直在哪兒待著,叫他幹什麼他就嚴格按照你的吩咐幹什麼,決不會有半點私心雜念的干擾。
「嘉波莉相信啦?」他的臉已經漲成洋紅色了。
「哪兒呀,她這不是好好的嗎?快去看看,當心那開車的有什麼舉動。」
「對我來說是夠了,對你來說我看怕還不夠吧。」
「對我說實話。不要裝假,我不想犯不必要的錯誤。慢點,慢點——想想好再說——相信我,我跟你說的不會錯:這可不是裝假的時候,不是說鬼話的時候,也不是虛張聲勢的時候。好,你實話告訴我:答案你搞清了嗎?」
「你什麼人都給我擋掉,好吧?」她求我說。
「你有什麼話我可以代為轉達。」我說。
「沒事,一切都是要多好有多好。」我告訴他說,發聲有點兒困難。
在凱薩達我花了半個鐘點,跟羅利談了幾句,又把舊金山的報紙拿來看了看。舊金山的報紙漸漸都把矛頭對準安德魯斯了,又是暗示又是質問,就差沒有直截了當指責他有罪了。這倒是非常有利的。治安助理卻沒有什麼可以告訴我的。
我跳起來就向她撲去。要是她就在口袋裡扣動扳機的話,這一槍也許早就把我打中了。可是她卻想把槍拔|出|來。等到槍拔|出|來,我的手早已一把把她的手腕揪住了。子彈就在我的腳和她的腳之間打進了地里。她那隻沒有被揪住的手一把抓來,指甲在我的半邊臉上抓出了三道血紅的印子。我拿自己的腦袋抵在她的下巴下,不等她屈起膝頭就用臀部把她頂住,一條胳膊攔腰抱住了她使她貼緊在我身上,趁勢就把她拿槍的手反扭到背後。我們一起摔了下去,她的槍也掉了。摔下去卻是她在下,我在上。我就壓住了她,乘機把槍檢到手。就在我爬起來的時候,麥克曼恩也趕到了。
「可以。」
她嗖的一聲倒抽了一口氣,嗓子眼裡簡直像是硬咽了一下,可是她回我的話時,口氣是堅定的、平靜的,聲音還是那麼動聽:
「還會更難受嗎?」她問我。
「對代管的產業做了手腳。請注意,我還不是很肯定,不過對他我確實很懷疑。」
他兩道白眉蓋了下來,臉上又有些原先那種紅通通的味道了。
「科林森太太必須跟我回舊金山去。她不能留在這兒。讓她住這兒實在不象話。」
「那個拉丁妹搞了把刀呢。」他故作輕鬆地說。
一杯橘子汁就是她的早飯,我給她端進去時,嘉波莉已經起床,打扮停當。她眼睛發亮,坐不住,話又多,而且動不動就放聲大笑,後來我一句話就使局面大變,我不過是隨口說了那麼一句:她可再沒有嗎啡吸了。
「他看得沒錯。」
「你懷疑他什麼?」
「可我會臉紅呢。」她說,果然臉都紅了。
「在這一點上,我倒大可以讓你不虛此行。謎的答案我已經搞清了。」
星期一她服完了餘下的幾份維克戒毒合劑,那天的情況跟星期六差不多。米基·萊恩漢去了一趟縣城回來,帶來消息說菲茨斯蒂芬神志已經清醒,不過身子還虛,又綁了那麼多的繃帶,就是醫生允許他說話也沒法兒說,還說安德魯斯又到聖馬特奧去看過阿羅妮亞·霍爾東了,阿羅妮亞還到醫院里去想見芬克,但是治安官辦公室有人守在那兒,沒讓見。
她問:「是誰?」我說是我。她說:「有什麼事嗎?」
我搖搖頭,說:「我有事情要去辦,你休息才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