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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空中的G字

第七章 空中的G字

「我早知道你會高興的,喬。」她回答說,把手伸給他。
「得了吧,斯佩德,我們走。」鄧迪扣好大衣。「我們有時還會來看你的。說不定你在跟我們唱對台戲。再想想吧。」
「弗利特克拉夫特一向是個好公民,一個好丈夫,好父親。他這麼做並不是由於外界的壓力,只不過因為他是個一帆風順,養尊處優的人。他一向就是被這樣教養成人的。他所認識的人也同樣如此。他熟悉的生活就是事事有條不紊、負責、踏實。現在,一根掉下來的橫樑向他作了啟示:生活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他,這個好公民、好丈夫、好父親,很可能就在從辦公室到飯店這段路上被一根掉下來的橫樑意外地送掉命。他那時意識到人們會慘遭橫死,能活下來只不過是由於僥倖碰運氣罷了。
鄧迪這才平靜地說:「我們要跟你談談,斯佩德。」
斯佩德說,「他這一走,就像個攥緊的拳頭,手一放開,就沒了。」
她把手翻過來,湊到他手下面,手指緊緊貼住他的手,溫柔地說:「你真是天賜的寶貝。」
凱羅因為脖子被卡著,好不容易才說出話來:「這是你第二次動手揍我啦。」他眼睛雖然因為脖子被卡著有點突出來,眼神卻仍然冷冰冰,氣勢洶洶。
湯姆說:「唉,別開玩笑了,山姆。你知道得很清楚,我們跟你一樣不喜歡這些事情,可我們有我們的公事。」
姑娘對他做了一個鬼臉,安慰說:「不過我最多一星期就可以拿到手。」
「你知道藏在什麼地方嗎?」他問道。
這時又傳來了短促的搏鬥聲,拳擊聲,蒙住嘴的喊叫聲。
斯佩德說:「別誇張。」
突然間凱羅的臉漲得通紅,他勃然大怒,尖聲嚷道:「就不會是你安插的嗎?」
「這是一個原因。」
斯佩德哈哈大笑。「這話聽起來像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吧。」
鄧迪還是咬著牙說:「你跟我們合作一點會有好處,斯佩德。你逃得過今天明天,可逃不過後天。」
布里姬·奧肖內西對凱羅說:「山姆跟我講了你給黑鷹開價的事,你這筆款子要什麼時候才能準備好?」
斯佩德好聲好氣地說:「喂,你們哥兒倆專挑好時辰拜訪人家,現在什麼時候啦?」
斯佩德臉上毫無表情,從沙發里站起來,走到他們身邊,一把扼住凱羅的脖子直搖晃。凱羅喉嚨格格作響,一手伸進衣袋裡。斯佩德又一把抓住凱羅的手腕,使勁把他的手腕從衣服上扭開,強迫這隻手朝側面伸直。他扭著凱羅的手腕,直扭到凱羅鬆開軟弱無力的手指,那支黑色手槍掉在地毯上。
「這故事真動人,」布里姬·奧肖內西說。她離開座位站在他面前,湊得很近。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目光深沉。「我用不著告訴你,你提出要我和他在這兒見面,對我有多麼不利。既然你願意,我也沒辦法。」
「嗨,山姆,」湯姆說,「我們想你大概還沒睡。」
「好了,別出聲。」斯佩德說,走出房間,把門帶上。
斯佩德皺著眉,搖搖頭。
凱羅咕了一聲,也立即還手打她耳光,還把她猛推到一邊,推得她站不住腳,只發出短促低沉的叫聲。
她皺起眉頭,舔舔嘴唇,又縮回舌尖,問道:「如果我們把鷹給你,你現在就能付給我們五千美元嗎?」
斯佩德開亮過道的燈,打開通走廊的門。鄧迪警官和湯姆·波勞斯站在外面。
斯佩德說,「又來了!」語氣裡帶著無可奈何的嘲弄九-九-藏-書意味。
斯佩德頂著這隻推他的手獰笑著問道:「打算來硬的嗎,湯姆?」
「我請你來也是真心誠意的。」斯佩德若有所思地皺著眉頭。「不過我應該想到他會跟到這兒來的。他看見你進來了嗎?」
「對,」她附和道,又哈哈一笑。「對,除非他是你在君士坦丁堡用的那個人。」
湯姆嘟囔說:「唉,看在上帝份上。」一面縮回了手。
弗利特克拉夫特從他父親那裡繼承了七萬美元。由於他在房地產買賣上經營得法,到他失蹤那時候已經掙下了價值二十萬美元左右的產業。他的業務有條不紊,雖然也有一些未了結的零星事務,足以說明他事先沒安排好就失蹤了。比如說,有一筆買賣,利潤相當可觀,原該在他失蹤后的一天成交。他走的時候身邊只有五六十元錢,人們懷疑他可能幹了什麼壞事,不然就是有了外遇,然而根據他一貫的生活習慣看來,兩種懷疑都可以完全排除。
鄧迪咬著牙,牙縫裡迸出一句說:「讓我們進去。」
斯佩德一隻手拐兒撐在沙發扶手上,不偏不倚地看著和聽著。他的身體舒適鬆弛。臉色自然平靜,看不出是好奇還是煩躁。
「在弗洛伊德藏的地方。」
她儘管還賠著笑臉,卻不無責怪地望著他,然後轉身回到搖椅上去了。
湯姆的小眼睛里有種大吃一驚的神色。
湯姆·波勞斯迎上一步說:「我們沒必要在這兒談吧?」
布里姬·奧肖內西飛快地把槍撿起來。
一開頭,布里姬·奧肖內西不大注意聽,顯然對他就此講起故事來並不感興趣,倒是有點覺得奇怪。她一心想知道他講故事的用意,對故事本身可沒胃口。不過他一路講下去,講到後來,故事的情節漸漸吸引了她,她聽得出了神,一動也不動了。
凱羅眼珠骨碌碌一轉,緊盯著通走廊門的過道。眼神里這會兒不是憤怒,而是警惕。姑娘喘著氣,轉過身去望著過道,神色驚惶不安。斯佩德陰鬱地朝凱羅看了一會兒。只見他嘴唇鮮血直淌,不由後退一步,扼住脖子的那隻手放了下來。
他握著手再正式鞠了一躬,就馬上把手放開了。
斯佩德煩躁地回答:「我不知道。」
「我一聽就明白了,」斯佩德對布里姬·奧肖內西說,「可是弗利特克拉夫特太太不明白。她覺得這件事真是莫名其妙。也許是莫名其妙吧?不過結果倒還不錯,她不想惹出什麼流言蜚語,再說他對她耍了這麼個花招之後——這是她的看法——她也不想要他了。於是他們悄悄離了婚,一切都皆大歡喜。
斯佩德嘴也不張,微微一笑。「對,你用不著告訴我。」他附和道。
「我不知道。」她不耐煩地說,「那又有什麼關係?」
「我想我知道。」
「不,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摸摸那隻捻著鈕扣的手。「一開頭是因為我要你說出個究竟,為什麼我該信任你,才把我們弄到現在這個地步的。你不要把事情混為一談。不管怎麼說,你用不著信任我,只要你能說服我信任你就行。」
「哦嗬,」斯佩德咧開嘴笑著說,「歡迎隨時光臨,警官。我幾時有空會讓你們進來的。」
斯佩德嘴唇一掀,露出尖牙說:「你們不能進去。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想進去嗎?要麼在這兒談,要麼滾你們的蛋。」
斯佩德正在點煙,臉上聲色不露。
「那麼為什麼要等一個星期呢?」
「本來,擾亂他心情九*九*藏*書的倒不是老天不公道。自從開頭受了打擊之後,他已經認命了。擾亂他心情的是在他安排得有條不紊的事情中,發現自己跟生活不僅不合拍,而且脫了節。在還沒有適應生活里出現這個新情況之前,他感到自己再也安不下心來了。所以他吃完午飯,就想出了適應新情況的主意:既然他的人生可能會被意外掉下來的一根大樑結束,那麼他何不也意外地改變一下自己的人生,索性一走了之呢。他說,他自忖還一如既往地愛他的家庭,不過他知道他留下的財產已足夠贍養他們。因此他對家庭這份眷戀並未給分離帶來什麼痛苦。
凱羅說,「我明白了,」不過笑容裡帶著懷疑。「他在這兒嗎?」
鄧迪嘴角又抬起來,得意地對他獰笑。「裏面一定有什麼名堂。」他對湯姆說。
凱羅想往斯佩德臉上吐唾沫,可是他嘴巴幹得吐不出來,只做了一個憤怒的姿勢。斯佩德又往他嘴上打了一巴掌,把他的下唇也打破了。
鄧迪警官剛要轉身,又停下了。他重新面對著斯佩德,毅然決然說:「我想我們還是要進去看看。」
喬爾·凱羅很激動。他那雙黑眼睛紅絲密布。沒等到斯佩德把門開大,就扯開又細又尖的嗓子忙不迭地把話倒出來:
「你沒聽到我說過你殺了哪一個吧?」鄧迪回答道,「這是你自己提出來的。不過就算我這麼說吧。兩個人都可能是你殺的,這完全是合情合理的推測。」
「你有本事就來攔住我好了。」斯佩德神氣活現地回答。
看見她眼睛睜得又大又圓,他咧嘴一笑。
「沒有的事。」
「你知道,要不是我完全信任你,我真不會讓自己落到這地步的。」她的拇指和食指一個勁地捻著他藍上衣的一粒黑鈕扣。
「沒有。我起先把他甩掉了。我猜想他是後來才回到這兒來再盯我的。」
「哦,對。」凱羅答道。
「原來當年他碰到的是這麼回事:他去吃午飯時,經過一座正在興建的辦公大樓,房子剛搭好架子。不知是一根橫樑還是什麼的,從八九層樓高的地方掉下來,轟的一聲砸在他身邊的人行道上。緊挨著他擦過去,幸虧沒碰著他。但人行道卻砸碎了一塊,這塊碎片飛起來打在他臉上。雖說只擦掉一塊皮,我看見他的時候臉上還留著個疤。他跟我說起這事時還用手摸摸這塊傷疤——嘿,還挺有感情的——當然啦,他說,他那時嚇壞了。不過他只是受了打擊,倒不是真正的受驚。他覺得這就像有人把生活的蓋子揭開,讓他看看裏面是些什麼東西似的。
她打量著他的臉,她的鼻翼微微翕動。
湯姆那張粗里粗氣的臉差不多湊到斯佩德鼻子下面,做了一個親切嘲弄的表情。不過他那雙機靈的小眼睛仍舊興高采烈地閃閃發光。「到底怎麼回事,山姆,」他抗議道,還開玩笑地伸出大手朝斯佩德胸前推推。
「根本沒這回事。」
布里姬·奧肖內西趕到走廊里,站在斯佩德背後急著問道:「什麼小子?什麼事啊?」
鄧迪光點點頭,沒說話。
「在哪兒?」凱羅彬彬有禮地表示懷疑。
奧肖內西在先前坐過的那張有靠墊的搖椅上坐下。凱羅坐在桌旁的扶手椅上。斯佩德把凱羅的帽子、大衣掛在壁櫥里之後,坐在靠窗的沙發一頭,開始卷一支煙。
警官和探長進門以後,他關上走廊門,跟他們一起回到起坐間。
斯佩德把話筒放下,跟她說道:「他一會兒工夫就到。再說,那是一九二二年的事。到了一九二七年,我在西雅圖一家大的偵探事務所里工作,弗利特克拉夫特太太來了,告訴我們有人在斯波坎看見一個人,很像她的丈夫。我上那兒去了。果然是弗利特克拉夫特,他在斯波坎用查爾斯——那是他的名字——皮爾斯的姓名已經呆了幾年了。他經營汽車業,一年能凈賺二萬到二萬五千美元,又有了妻子,一個小兒子。在斯波坎郊區有自己的住宅,逢到社交頻繁的季節,還常常約人下午四點一塊兒打高爾夫球。」九九藏書
斯佩德臉上不大高興地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說:「我想你們可以進去了。」他讓開了路。
凱羅脫下那頂黑帽子,生硬地鞠了一躬,一本正經地說:「如果你還不知道,問斯佩德先生好了。我知道的都是他告訴我的。」
「好呀。」斯佩德站在門口,擋著路。「有什麼話就說吧。」
「付現錢嗎?」那姑娘問。
「我希望你們能夠找點別的事乾乾,別老是深更半夜的跑到這兒來,問上一大堆愚蠢透頂的問題。」
一個名叫弗利特克拉夫特的人,有天離開他在塔科馬的房地產辦事處去吃午飯,就此一去不回。他原約定當天下午四點以後跟人家去打高爾夫球,結果失約了。儘管這場球是他出去吃午飯前不到半小時主動約的人家。他的老婆孩子再也沒看到過他。老婆和他應該說相處得還不錯。他有兩個孩子,都是男孩,一個五歲,一個三歲。他在塔科馬郊區有自己的住宅,一輛新的帕克牌汽車。凡是養尊處優的美國人該有的生活用品他應有盡有。
布里姬·奧肖內西皺皺眉頭,在椅子里動了一下,不過沒出聲。
布里姬·奧肖內西從椅子上跳起來,咬著下唇。她的眼睛又黑又大,臉色緊張發白。她三腳兩步走到凱羅跟前。他剛要站起來,她就伸出右手,噼啪打了他兩個耳光。在他臉上留下了明顯的指印。
凱羅的臉色氣得紅了一陣,頓時沉了下來。兩隻難看的手擱在椅子兩邊扶手上,骨骼瘦小的身子僵硬挺直。那雙黑眼睛怒氣沖沖,一聲不吭。
凱羅豎起眉毛。「我跟斯佩德先生說過了。為物主。」
「一點不錯。我們還應該算上外面跟蹤的那個小子吧?」
「他當天下午就到了西雅圖,」斯佩德說,「從那兒乘船到舊金山。他到處流浪,後來漂泊到西北部,就在斯波坎安頓下來,結了婚。他第二個老婆看上去不像第一個,雖然相貌不同,卻也有很多共同點。你也知道,就是那種會玩玩高爾夫球、打打橋牌、喜歡新的色拉烹調法的那種女人。弗利特克拉夫特對自己做的事並不後悔。對他來說這是合情合理的。我看他竟然沒有意識到他已經身不由己地又回到了他從塔科馬跳出來的老一套生活方式里了。不過這一套我倒也一向喜歡。他過去這樣做是因為需要適應掉下來的橫樑,後來再沒什麼東西掉下來,他也就適應于再沒掉下什麼的生活了。」
他在桌旁的扶手椅上坐下,開門見山地跟這姑娘講起幾年前西北部發生的一件事來。他講話的口吻平鋪直敘,索九-九-藏-書然乏味。沒有什麼地方加強語氣,也沒有停頓,只是偶爾把句子稍作更改,重複一遍。好像這是件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每個細節都應該照當時發生的情況加以敘述。
她點點頭。
湯姆哼了一聲。
「也許用不著整整一星期。喬,你為誰收買這個玩意兒啊?」
斯佩德笑了。他又摸摸她的手說:「現在先別操心這個,他一會兒就到。把你的事情跟他一起辦完,然後再看看我們該怎麼辦。」
「怎麼啦?」斯佩德說,「猜謎語嗎?」
人家並沒有很明確告訴斯佩德,找到弗利特克拉夫特以後該怎麼辦。他們就在達文波特旅館斯佩德的房間里談了一下。弗利特克拉夫特並不認為自己有罪。他給他第一個家庭留下的錢足夠供他們過上好日子。在他看來,自己的所作所為完全合情合理。唯一傷腦筋的就是能否把這番道理對斯佩德講清楚。他從來沒對別人談起過這件事,所以也用不著盤算怎樣才能把這個道理說清楚。這回他就試試看。
「還有呢?」
「難道沒這回事?」
「人家甚至還說,」鄧迪不動聲色地說下去,「你是有意派他到上次那個地方去的。」
「哦嗬,我殺了邁爾斯去奪他的老婆,再殺瑟斯比,是為了把邁爾斯這條人命案栽在他身上。這個推論可真他媽的高明。等我什麼時候能再殺一個人,好把瑟斯比這條人命案再栽在他身上就更好了。這事幾時才算完呢?你是不是打算把今後舊金山所有的人命案都算在我賬上?」
「弗洛伊德?瑟斯比?」
「對,」斯佩德吼道,「你挨了揍,就會甘心認打了。」他放開凱羅的手腕,又張開大手,往他臉上猛抽三下。
鄧迪嘴角撇下來:「讓我們進去。」他意味深長地朝斯佩德站的門口點點頭。
「喂,」斯佩德對話筒說,「凱羅先生嗎……我是斯佩德,你現在能上我這兒——波斯特街——來一趟嗎?……是啊,我想是這樣。」他看了那姑娘一眼,噘起嘴,然後很快地說:「奧肖內西小姐在這兒,要見見你。」
她在喉嚨里輕輕笑了一聲,說道:「我早就應該料到這事了。」
姑娘臉上流露出詫異的神色。「原來你回到他那兒去了?」
「我偏要試試。」鄧迪背剪雙手,那張鐵板的臉硬湊到這個私人偵探面前。「人家都在議論你和阿切爾的老婆合夥欺騙阿切爾。」
「那小子在外面守著這座房子呢,斯佩德先生,就是你指給我看的那個小子,也就是你在戲院門口把我指給他看的人。這事叫我怎麼說得清呢?斯佩德先生,我上這兒來是真心誠意的,絲毫沒想到耍花招,設圈套。」
鄧迪說:「人家都說她打算跟阿切爾離婚,然後跟你過日子。可他不肯,有這麼回事嗎?」
「誰來了?」姑娘走到斯佩德身邊輕聲問道。凱羅的眼珠骨碌碌又轉回來,也含有同樣的意思。
「而且得到的回答全是彌天大謊。」鄧迪不慌不忙地加了一句。
凱羅從椅子上探身向前。他眼睛和聲音里都不禁流露出迫不及待的心情。「我可以在早上十點半把錢準備好給你,行嗎?」
凱羅笑容里的疑雲加深了,「關係可大著呢。」他說道,又把兩隻手放在腿上,有意無意地用粗短的食指點點斯佩德九九藏書
凱羅眉毛一揚,微笑著說:「已經準備好了。」說罷還朝這姑娘笑了一陣子,這才看著斯佩德。
凱羅兩手捧住帽子貼著肚子跨進走廊。斯佩德在後面把走廊門關上,他們一起走進起坐間。凱羅在那兒又一次生硬地鞠了一躬說:「我很高興又見到你,奧肖內西小姐。」
他正講到故事的緊要關頭,電話鈴響了。
布里姬·奧肖內西對他笑了笑說:「可是鷹不在我這兒。」
這時門鈴響了。
湯姆兩隻腳不安地動來動去。他誰也不看,只是含糊其詞道:「天知道。」
斯佩德站在門口說:「你們不能進來。」他語氣里稍帶幾分歉意。
起坐間里傳來一聲尖叫:「救命!救命!警察!救命!」聲音很響,又細又尖。是喬爾·凱羅的聲音。
斯佩德把煙往下噴到胸口前,說道:「這話大概不假。今天下午我搜他身上的時候,他口袋裡只有幾百塊錢。」
斯佩德像是有點被他逗樂了,說道:「別那麼貪心不足。你不能一次把幾條人命案子都算在我賬上。你最初以為我殺了瑟斯比,因為他殺了邁爾斯;如果你又說邁爾斯也是我殺的,那麼頭一個想法就站不住腳了。」
凱羅低聲問道:「弗洛伊德到底出什麼事了?」布里姬·奧肖內西右手食指指尖很快在空中畫了一個G字。
鄧迪朝他上上下下看了又看,又直盯著他眼睛說:「如果你說你和阿切爾老婆之間什麼事也沒有,你是在騙人,我的話沒錯。」
姑娘朝那個指頭看了一眼,做了個不耐煩的動作說:「不是我,就是你。」
她乾脆說:「弗洛伊德出事以後,我害怕了。所以我沒敢把它放在身邊。我不敢碰它,除非馬上把它轉手讓給別人。」
「哦!」她看著斯佩德。
「你讓我用自己的方式——跟他——辦這事嗎?」
門鈴又響了。這回按得更急。
斯佩德舌尖舔舔嘴唇說:「原來你是打聽到這個最新消息,才半夜三更趕到我這兒來的?」
「我當然回去。」
「那當然。」
「有一個小子,到處盯著我,盯了一整夜。」斯佩德漫不經心地朝背後說。但並沒回過頭去看這姑娘。「凱羅,進來吧,站在這兒講給左鄰右舍聽可沒好處。」
「當然啦。我本來可以走過去,看來也沒什麼用了。因為你已經讓他看見我們在一塊了。」
凱羅舉起一隻在扭動的手。「請原諒,」他說。「我沒把意思說清楚。我並不是說現在我口袋裡有五千塊錢,而是說我已經準備好了。只要在銀行營業時間,隨時打個招呼就可以拿到。」
布里姬·奧肖內西一把抓住斯佩德的胳臂問道:「他跟著你到我的公寓去了嗎?」
他的卧室現在變成了起坐間,因為安在牆上的床已經翻起。斯佩德拿了布里姬·奧肖內西的帽子和大衣,讓她在一張有墊子的搖椅上舒舒服服地坐著,然後打電話到貝爾維迪旅館去。對方說凱羅上戲院去還沒回來。斯佩德留下電話號碼,要求凱羅回來立刻回話。
凱羅聳聳肩膀。「這完全合乎邏輯。」他用一隻手的掌心擦著另一隻手的手背。上眼皮耷拉下來蓋住了眼睛。「這麼說,現在輪到我提問題了。你願意把它賣給我嗎?」
「你放心好啦。」斯佩德警告他。
「不過你知道是這麼回事。」她死乞白賴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