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吧。」

「可他幹嗎要找上你呢？」她問道。

喬根遜走進來跟我握手，說他很高興見到我比報章上報道的要精神得多。他握著諾拉的手，深鞠一躬：「請稍等一會兒，我馬上就把雞尾酒調好。」他走了出去。

我們吃完晚飯，回到諾曼底酒店，多蘿西沒在。這我似乎早就料到了。諾拉到各個房間尋找一通，又打電話到服務台。多蘿西既沒留下話，也沒留下字條。

「她父親是個瘋子，她認為自己也是。」

「像個大娃娃，真是太不像話了。」

「好吧，」我答道，「那就去控告我拐騙幼|女，乾脆叫人把我抓起來好了。」

「希望我查出殺害沃爾夫的兇手。是今天下午從費城打來的。」

「她要是想留在那裡，就留下，咪|咪。我們喜歡她跟我們在一塊兒。」

「問題還沒有那麼嚴重，」我對她說，可她堅持扶我坐到一把椅子上，還用幾個靠墊給我圍好。

我就喊道：「諾拉，喬根遜夫人要你把手從喬根遜先生身上移開。」

「不大容易，為什麼？」

吉爾伯特接著說：「除非是一樁大事，一樁他們自己也想乾的大事，他們反倒會泰然自若。」我又說這也可能是吧。

「天曉得，我真想知道。警方也想知道。」

她喘著大氣，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傷得不厲害，」我答道，「腰部讓一顆子彈劃破了點，沒什麼要緊的。」

「哦，太對不起了。」諾拉沖咪|咪微微一笑，接著裝出一副挺關心的樣子望著我，像個女學童朗誦那樣，聲音有點單調地說，「哦，尼克，你臉色那麼蒼白，一定太累了，該歇歇啦。對不起，喬根遜太太，我得叫他回家。馬上卧床休息。您reaｄ•９９cｓw•ｃｏｍ一定會原諒我們吧？」咪|咪說會的。於是大家挺有禮貌地相互道別。我們便下樓走出公寓，叫輛計程車。

咪|咪那雙藍眼睛即使現出憤怒的神情也挺美：「她是我的孩子，而且她是個晚輩。你一直待她很好，可你這樣做對她對我都不算友好，何況我也不答應。你要是不讓她回來，我可就會強行把她弄回來。我不想因為這事鬧得大家都不愉快，可是——」——她朝前探身，故意頓一頓才接著說——「她一定得回家來。」

咪|咪說：「我不知道多蘿西到哪兒去了。這孩子不定到哪兒抱怨去了。你們沒有孩子，是不是？」

「你受了傷還來赴宴！這真叫我感到榮幸，可我認為這倒不太明智。」她轉身對諾拉說，「你覺得讓他這樣出來合適嗎——」

我聳聳肩：「已經把電報轉給警方了。」

諾拉說：「讓她見鬼去吧！你快換上睡衣躺下吧。」

咪|咪又笑著說：「我真抱歉，這孩子總是去打攪你們，不過知道她在你們那裡，總比不知道她到哪兒撒野去了要放心多了。等你們一回去，她那種抱怨情緒想必也就過去了。你就叫她回來吧，好嗎？」她給我斟一杯雞尾酒，「你一直對她太好了。」我什麼話也沒說。

吉爾伯特拿著那個兌好酒的酒罐走回來。喬根遜和諾拉已經在唱機上放好一張巴赫的《小賦格曲》。咪|咪很快喝乾手中那杯酒，讓吉爾伯特再給她倒一杯。

「孩子雖然有時候挺煩人，可也給人增添不少樂趣。」咪|咪嘆口氣，「我也許對孩子不夠嚴格，可有時也不得不罵罵多蘿西，她就好像認為我是個徹頭徹尾的魔鬼。」她面露喜色，「哦，這九-九-藏-書是我的另一個孩子。吉爾伯特，你還記得查爾斯先生吧。這位是查爾斯太太。」吉爾伯特·魏南特比他姐姐小兩歲，是個瘦長的18歲小夥子，一頭淺黃頭髮，下巴不寬，嘴有點鬆弛。他那雙藍盈盈的眼睛加上長睫毛，使他顯得有點女人氣。我希望他不再像孩童時期那麼嘀嘀咕咕討人厭。

「沒有。」諾拉答道。

「還有件事，」他又問道，「格羅斯曾經說過，你讓人用刀捅死時，只覺得像是被人推了一下，過了一陣才開始感到疼痛。真是這樣嗎？」

我們倆默默地坐著計程車，又駛過12個街區。隨後諾拉又開腔問道：「那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問我，我就回答嘛。」

「你是說你是在猜測嗎？」

「這太荒謬了。她該待在家裡，我要讓她待在這兒。」那話音有點尖銳，「她還是個孩子，你不應當鼓勵她胡思亂想。」

諾拉猶豫了一下：「你不信她的話，對不對？」

她望著我，那副樣兒像是要說我愛你似的，接著問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諾拉諷刺道：「查爾斯先生，您對人性倒大有研究，現在就是，對不對？有時間還該給我講講您當偵探的親身經歷。」

「但願不要發生這樣的事，至少等我查明真相之後再說。」

「你瞧，」她自鳴得意地說，彷彿證明了自己的想法似的，「不行，你得讓她回來，尼克。」——我喝乾rｅａd•9９ｃｓｗ.com我那杯酒——「怎麼樣？」她問道。

咪|咪喝乾她第三杯雞尾酒，說道：「我看你們倆真有點無聊，尤其是尼克今天剛受了傷。吉爾，去找一找多蘿西吧。你一定認識她的一些朋友。去給他們打電話問問。我想她也該回來啦，可我還是有點不放心。」

「他們如果陷得很深，就容易露餡讓人看出有問題，可往往也沒法確定誰是吸毒。」

「我有點納悶。他們即使已經被確認是吸毒者，也難讓人辨認出來嗎？」

我說我也鬧不明白怎麼回事；多蘿西也許沒事兒：「她現在沒準兒正跟阿斯達玩得挺歡，給它做娃娃衫。」

我搖搖頭：「咱們暫時撇開魏南特這家人。到馬克斯餐館去吃牡蠣，怎麼樣？」

在計程車里，諾拉問道：「你肯定身體沒問題嗎？」

「這你怎麼知道的？」

「今天下午她來到我們的住處，要求能不能跟我們一起待會兒。」

她彎起一個手指頭沖我搖晃：「我可不想讓你那樣慣壞她。她在你們那兒大概把我胡說八道了一通吧。」

喬根遜把雞尾酒端了進來，咪|咪非要我說說挨槍子兒那件事不可，我便輕描淡寫地講了講。

「想說實話的人，花樣可多著呢。一旦有了那種毛病，就很不容易改正。」

「我是說她的毛病就出在這兒；我鬧不清魏南特是否真瘋，如果是的話，我也鬧不清那是否會遺傳給她，可她自己卻認為父女倆都瘋了，這就叫她打了一個『8』字繩結，把自己套牢了。」

「你如果讓一把挺鋒利的刀挺厲害地刺了，會是那樣的。槍彈也一樣：你起先只覺得挨了一下揍，小口徑的鋼殼子彈甚至都沒有那種感覺。等後來空氣鑽進去，你才會有疼痛九*九*藏*書的感覺。」

咪|咪說：「要是吉爾伯特在胡說八道，你用不著對他這麼彬彬有禮，尼克。他看書看得腦子稀里糊塗。寶貝兒，再去給我們倒杯雞尾酒吧。」吉爾伯特便去取酒。諾拉跟喬根遜在一個旮旯那邊翻找唱片。

我說：「我今天收到了魏南特一封電報。」

「男人有時凈幹些糊塗事，」咪|咪說。她用一隻胳臂摟住我，「對一些該關心的事，他們不是大驚小怪就是漠然處之——可是請進吧，讓我幫你脫掉大衣。」

「什麼也沒探出來。」

「怎麼辦？」她問道。

「那他像個什麼呢？」

「沒事兒。那個姑娘說的話你有什麼想法？」

「她倒是提到什麼挨揍的事。」

「沒問題。」

她若有所思地說：「那傢伙真不該長得那麼帥。」

「我也說不準，」諾拉答道，「可他偏要來。」

「得，」諾拉說，「你凈跟她胡扯，連晚飯都給說黃了。現在該怎麼辦？回家跟多蘿西一塊兒吃晚飯嗎？」

我們在樓下向喬根遜家通報了姓名；過了片刻，他們就讓我們上樓。我們倆走出電梯，咪|咪站在走廊里迎接。她張開兩臂，說了不少話：「那些可惡的報紙，瞎說你已經接近死亡邊緣，真把我急壞了。我給你們打了兩次電話，酒店都不給我接通，也不告訴我你到底怎麼樣了。」她握住我的兩隻手，「我真是太高興了，尼克，儘管今晚我們只能請你們吃一頓家常便飯。報館那幫傢伙簡直是一派胡言。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啦，而且——可你臉色蒼白，真受傷了嗎？」

「我什麼事也沒做。她願意留下就留下。」

我們在克特蘭公寓前下車，諾拉說：「那可太可怕了，尼克。該有人——」

「別插嘴，吉爾，」咪|咪打斷htｔｐｓ://ｒｅａｄ.９９ｃsｗ•cｏm他的話，「你會叫多蘿西回家來，對不對？」她顯得和顏悅色，可她在多蘿西心目中卻是個霸道的法國王后。

「你對這種事比我知道得多，」她說，「可我認為她倒是想說實話。」

「這些事會不會累壞你？」

她忽然用一種氣憤的粗暴聲調說：「你還得告訴你老婆別再勾引我的丈夫。」諾拉正跟喬根遜在翻找另一張唱片，一隻手搭在他的袖子上。他倆驚訝地轉過頭來望著咪|咪。

「她如果願意待在那兒，就待下吧。諾拉挺喜歡她。」

我說：「你別是想故意跟我吵一架吧，咪|咪。」

我說：「在一個酒館里，花12塊錢居然就能買到一把槍。嗯，也許行，可是……」

吉爾伯特說：「我在哪本書里讀到過，一些慣犯有時被指控他們乾的事——即使是小事——都會給惹得比別人更心煩意亂。查爾斯先生，您認為是這樣嗎？」

「好吧。你方才有沒有探出什麼？」

「在你們那兒？」她那種驚訝的表情倒也可能是真的。

這時還沒到十點鐘。我說：「要麼沒事兒，要麼什麼事都會發生。我猜想她準會在凌晨三點才露面，喝得爛醉，帶回來一挺從查爾茲酒館買來的機關槍。」

吉爾伯特又開口道：「查爾斯先生，匪徒——我是指那些專業匪徒——通常——」

她強作歡顏，搖搖頭：「這些孩子！」她止住笑，「待會兒？」我點點頭。吉爾伯特在一旁顯然等著要再問我一個問題，對他母親跟我的談話一點也不感興趣。

咪|咪警惕地環視一下四周，朝前探身，近乎悄聲地問我：「他說了什麼？」

「多蘿西在我們那兒。」我說。

吉爾伯特坐下說：「我想問問您，您一眼就能辨認出吸毒上癮的人嗎？」他渾身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