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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直接問前台的人也許比看名單更快。」經理建議道,「因為他們一直看著客人們進進出出。不過前台是兩班倒的,光問今天當班的人也許不行。」
「反正我是沒發現……」女服務生沒有看添田的臉,「而且他一直在外頭,晚飯也是在外頭吃的,沒做過什麼奇怪的事情。」
如果伊東忠介有親戚朋友住在田園調布,那他出門之前應該會告訴家裡人一聲,況且他可以直接投宿親戚家,何必住旅店呢。這說明田園調布的那位熟人與他的關係還不至於那麼親密,而且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找他,所以才會一到東京就上門拜訪。
「可是,」她突然將頭轉向添田,用嚴肅的口吻說道,「舅舅的死是有公報的。如果是軍人戰死沙場,公報倒也有出錯的可能,可我舅舅是中立國的一等書記官,而且他住院的地方也是中立國。這樣的公報怎麼可能有錯?他是個貨真價實的外交官啊!傳達外交官死訊的電報,怎麼可能出錯呢?」
熱情的經理為他寫了封介紹信,於是他就依次去了T酒店、N酒店、M酒店、S酒店、D酒店等一流酒店。
「不過警方也找她問過話,可什麼都沒問出來啊。」
「芳名冊上的某一頁被人撕去本身就是件稀罕事,而且兩座寺院的芳名冊的那一頁都不見了,就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樣。如果只有一所寺院是這樣,倒還有可能是偶然,也許是對其他名字感興趣的人乾的,可兩座寺院的那一頁上都有田中孝一的名字。這絕非偶然,肯定是衝著田中孝一的筆跡來的。」
「啊,那可真是太好了。」
「呃……有些事情要査。」
而那件「重要的事」,與伊東忠介上京的目的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他在奈良的古寺發現了與野上顯一郎非常相似的筆跡。不只是筆跡,也許他甚至見到了與野上顯一郎很像的人。所以他上京的目的,也許正是尋找這個人。
「我好像沒見過那樣的客人。比起我們,各個樓層的服務員也許知道得更清楚,我去問問他們吧。」
然而,每家酒店的結果都是令人失望的。
「是的,肯定沒錯。當班的女服務生聽得清清楚楚。」
不一會兒,她說「請進」,將添田迎了進去。同上次一樣,他來到了樓梯旁的會客室。
添田有些手足無措。方才在車裡看見節子之後,他突然想和節子說說話。見到節子雖是偶然,可想要與她交談的衝動已經難以抑制了。越是找不到她,這種衝動就越是強烈。
蘆村節子見到添田,臉上寫滿了驚訝,接著露出了親切的微笑。
「剛才他在電話里跟我說了。」
「而且,如果您光問某個人是不是住在我們酒店也就罷了,為什麼要看所有的住客名單呢?」
「你去客人房裡的時候,他有沒有拿出幾張紙片?」
服務生走了進來,放下一杯紅茶。
添田一邊抽煙一邊思考,心想自己已經沒有更多問題問她了。
問題是,瀧與村尾課長肯定已經在報上看到了伊東忠介喪命的消息。恐怕他們都不會主動協助搜査本部的工作。
添田彰一拜訪了品川的筒井屋旅館。
「總之先給前台打個電話吧。」經理說道。
「這就麻煩了。天知道酒店會不會把登記簿給記者看。畢竟是服務業,那些可都是商業機密啊。」
「謝謝。」
兩人並肩走了起來。
節子大驚失色,依然盯著添田。
涼風陣陣,把地上的灰塵都吹了起來。一位女服務生正在筒井屋門口用抹布擦地板。
沒錯,伊東忠介肯定去了瀧良精家!他離開奈良的家,在抵達東京的次日,立刻去了田園調布。除了見瀧良精,不會有其他可能。
伊東忠介來找過他們,這一點絕對沒錯。
「不知道名字,看名冊又有什麼用呢?」
「你知道住客叫什麼名字吧?」
「地圖?」
「我打電話問了問各個樓層的服務站,他們都說不記得有這麼個人。恐怕您要找的這位客人並沒有住在我們酒店。」
「添田先生,您是因為對這筆跡感興趣,才特意去了趟奈良嗎?」
「啊,這樣啊。」九*九*藏*書
這不正是伊東忠介在品川旅館里提到的兩個目的地之一嗎?那家旅館的老闆筒井源三郎說,伊東忠介曾說自己要去「田園調布和青山」。
「不,不一定,也許是英國,也許是比利時,我也不確定。」
「實在是不好意思,其實還是伊東先生的那件事。」
「那該找誰?」
「我剛才已經說了,當時我一直在裡間,對這些事實在是不清楚。要不我把當班的女服務生叫來吧?」店主說道。
蘆村節子一臉激動。
客座待遇,是對以部長以上的身份退休的人的禮遇,其中不少人在社會上也是小有名氣。
這本社員名冊中收錄了R報社的所有員工,上至董事,下至非正式員工,無不包含。卷末還有已經退休、享受客座待遇的老員工的名單。
「那我這就叫她來。我還要去開會,就先失陪了。」
「外國來的日本人,年齡六十歲上下,憑這兩個特徵也許能問出點什麼。」
「比如警察。這是最快的方法。」
添田沉下了臉。
就在這時,剛才的那位員工回來了。
「可我就是想看看,」添田說道,「能不能想想辦法啊?」
「原來是這樣……」添田順勢問道,「如果我要找的這個人不住在貴酒店,我能不能拜託這個酒店協會幫我找呢?」
「難得您跑一趟,可我們酒店規定客人的資料是不能外泄的。不,我們不是懷疑您,只是有些來打聽的人居心叵測,會利用客人的信息。我們以前就吃過這樣的虧,打那以後就再也不這麼做了。」也有明確拒絕的。給出的「田中」與「野上」這兩個名字也沒有出現在名冊中。
添田興奮不已。
「不好意思,我又要提這件令您心煩的事兒了。」添田說道,「您之前說過,伊東先生在住店的第二天去了田園調布和青山,這兩個地點沒錯吧?」
真奇怪。並不了解東京地形的伊東忠介,為何會死在世田谷那片僻靜的農田中呢?他不可能是單獨過去的。添田感到,自己的推測正越發明朗。
添田沒有立刻作答,思索片刻之後他才說道:「田中孝一的字體與野上先生的很像,我對這一點產生了興趣。然而實地一看,我才發現還有一個人與我有著同樣的興趣。他比我去得早,還把有簽名的那一頁撕去了。」
「我想想……東京大概有十二三家吧。你要査什麼?」朋友問道。
「沒事沒事,還有好些工夫呢,沒關係。今天有什麼事嗎?」
添田差點想從等待綠燈的車裡跳下來。可是他當然不能這麼做,必須等車開到下一條弄堂才行。這就是坐車不方便的地方了。他的車被其他轎車、卡車團團圍住。
「他是和家人一起來的?」經理反問道。
「這我就不清楚了,畢竟我們酒店有九百多間房間,實在是很難査……」有的酒店是這麼回答的。
「您為什麼要打聽這人?」員工走出房間之後,經理向添田問道。
視線的盡頭,年輕漂亮的服務員們在為客人們端咖啡。
他站起身,不停地踱起步來。
伊東忠介上京之後立刻拜訪了兩人。至於他們談了些什麼,添田彰一覺得自己已經大致掌握了一二。
朋友露出思索的神色。
女服務生還記得添田:「在!」
女服務生一臉不解。
「要是沒有名字,我們也沒法査,如果憑記憶亂猜弄錯了可就麻煩了。」還有這麼說的。
「這……」
「只有芳名冊的……那部分……?」
「麻煩停車!」
「那您還……」
事已至此,他需要另一條證據。他走進了調査室。
「瀧良精 世界文化交流聯盟常任理事」后,寫著他的最新住址:
節子沒有接話茬。她死死盯著一旁架子上的朵朵懸崖菊。
店主的臉上沒了笑容,反而皺起了眉頭。
「住客的名字。從十月十日到十四、十五日這段時間的。」
最後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添田拋出了「田中孝一」與「野上顯一郎」這兩個名字。果不其然,名單上並沒有相同的名字。
這還是頭一回聽說。
「我一點兒頭緒也沒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九-九-藏-書?聽您這麼一說,我只是感到驚奇。」
「這……」
東京都大田區田園調布3-571
頭髮半白的店主筒井源三郎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離開了。不愧是服務業的人。
「是的。」添田不假思索地回答,「聽完您的奇遇,我就有了這種感覺。夫人,當時您丈夫不是說您『被野上先生的筆跡之魂給附身了』嗎?可我覺得那並非亡魂,而是真人回到了日本。」
「東京有多少家外國人常去的酒店啊?」添田之所以會這麼問,是基於「此人有個外國同伴」的假設。
「麻煩了。」
經理喊住他說:「你有沒有見過……」
「他說等見了面再說。」
蘆村節子聽添田彰一說完,目瞪口呆地盯著他的臉。
她把抹布丟在水桶里,往裡屋走去。
轎車開動之後,添田的眼睛也一直盯著蘆村節子,生怕跟丟了她。而節子並不知道添田的存在,只是在人群中繼續走著。
回到報社之後,添田找上了社會部的朋友。
「原來負責那位過世客人的是你啊?」添田微笑著問道。
「是的。」女服務生低下頭,雙頰緋紅。
「哦……是美國來的客人嗎?」
歐亞局某課課長村尾芳生 家庭住址:港區赤坂青山南町6-741
添田在無數行人中搜尋著節子,可遲遲沒能發現她的身影。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走到了四丁目的轉角。
添田也覺得自己回答得太過可疑。恐怕那人並沒有使用真名。他也不知會使用怎樣的假名。
社員名冊上的信息截止到十月一日。見到新的名冊,大家都會很稀罕地拿起來翻看一番。也有人喜歡先找自己的名字。
「我有些事想跟您說。」添田鼓起勇氣開口說道,「能否佔用您三十分鐘時間?」
「我不知道那個外國來的日本人叫什麼名字,他大概是六十歲左右,請問這段時間里有沒有這樣的客人入住呢?」
「添田先生,」她看著遠處,緩緩地低聲說道,「您是不是覺得我舅舅還活著?」
「哦,旅館工會要開大會,我正要去呢。」
「是的,正因為如此,正因為我想要相信政府的公報,所以才想證明自己的想法是胡思亂想。」添田立刻說道,「然而,不可思議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野上先生的筆跡出現在了奈良的寺院。野上先生恰恰又一直很喜歡奈良的古寺。而且,芳名冊上的簽名又被人撕走了。我個人認為,『田中孝一』其人去的不只是唐招提寺和安居院,其他歷史悠久的古寺說不定也有同樣的筆跡。不,也許那些筆跡也被人撕走了。」
「久美子打完電話跟我說了。」
「嗯……我沒有直接見過伊東先生,所以不是很清楚。不過當班的女服務生說,他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警方也老問這個呢。」
「沒有。只是他讓我買過一張東京的地圖。」
「不認識。」添田搖了搖頭。
村尾芳生是當時的中立國副書記官,與公使館武官伊東忠介自然是同事,而且他也認識瀧良精。他們團結在野上顯一郎一等書記官周圍,冒著生命危險完成工作,也算是同甘共苦過。伊東忠介拜訪村尾芳生的目的與意義,與拜訪瀧良精的無異。
朋友的表情彷彿在說: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那他大概長什麼樣子呢?」
「那你先去問問K酒店的經理吧。」
「謝謝。」
添田並不清楚當時他們具體談了些什麼,總之,伊東忠介見過兩人之後,就成了世田谷區XX町草叢裡的一具死屍。他的死與兩人的會面有無直接聯繫尚不明了,然而,要說兩者毫無關聯,這種可能性並不大。至少,伊東忠介上京的目的,與他的慘死有著一定的因果關係。
車開過好長一段路,添田才下令停車。不開到這兒是沒法停車的。
「這……我好像沒有印象啊。」
這話一點兒沒錯。添田覺得自己只要能看見名冊,就能大致推測出些什麼,然而他也明白,目前他無法說出具體的緣由。
「然後你就去買了給他read.99csw.com。當時他看的是地圖的哪一部分呢?」
「是的,」
添田又折了回去,眼睛則搜尋著節子的背影。
添田忽然覺得自己簡直像個埋伏在門口的不良少年一樣,不由得臉紅了。
他立刻下車沿著人行道往回走去。這樣一定能見到她。
「這……」
不過添田還是想見見那位女服務生。店主一口答應。
「你可以問問外報部的小A。那傢伙是專門負責採訪外國人的,一有領導來他就會出動,說不定在酒店也挺吃得開的。」
添田避開人群站著,抽了根煙。
經理把添田告訴他的人物特徵說了一遍,可服務生說沒有印象。
「剛才你們老闆說,警方來找你了解過情況。那位伊東先生是不是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
通過這次調査,他確定自己要找的人物住在東京一流酒店的可能性極小。
「不,不清楚。」添田插嘴道,「我覺得應該不會住太久。也許他去日本各處走了走,比如奈良之類的。」
添田離開這家酒店,又驅車去了別家。
「紙片?」
那是一家典雅的咖啡廳。紅磚架子上擺放著懸崖菊。店裡的燈光很昏暗,但菊花的色澤讓人眼前一亮。唱片中傳來的低吟淺唱彷彿滲進了花瓣里。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總之只要讓我看一看,我就能找到。」
添田拿著名片走出了外報部。
高高的小A長著張外國人一樣的臉。
「問題就出在這兒。」添田深深點了點頭,「我也相信公報的真實性。您說得沒錯,野上先生不是士兵,也不是在戰爭中去世的,不可能是英靈死而復生。可我就是覺得,野上先生還活著,而且回了日本。」
「可以是可以,只是您不知道名字就比較麻煩了。不過您要找的是個六十歲上下的日本人,這是很重要的線索。也算是一個特徵吧。」
筒井所說的那位當班服務生,正是剛才在擦地板的那位又矮又胖的女服務生。
「沒人能保證世上就沒有和舅舅筆跡相同的人。恕我冒昧,就憑這一點判斷舅舅還活著,只是您的空想而已。」
添田也鞠了一躬。
他馬上想到,自己可以拜訪瀧與村尾課長,當面質問:「您與退伍武官伊東忠介見過面吧?」
「我想看看最近的職員名錄。」他對調査部的工作人員說道。對方立刻拿出一本厚重的書。
「不好意思,又來打攪了。」添田打了聲招呼。
「請問,您去奈良看筆跡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外報部在四樓。添田上了樓,發現小A正在辦公桌前等候。
節子面露懼色。
「歡迎您下次再來,」
「那位客人住店的時間長嗎?」
他猜中了。
「好久不見了,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您。」
添田走去角落,打開書檢索。那是外務省的名錄。他立刻翻到了歐亞局的那一部分。
那張似曾相識的側臉在添田的注視下朝著對街走去。她不是蘆村節子嗎?
節子打斷了添田。
「沒有見過這樣的客人……」也有被乾脆拒絕的。
「那我來得真不是時候,您要是趕時間,那就坐我的車去,在車裡能跟您聊一下也成啊。」
足足二十分鐘后,節子才買完東西,邁著輕柔的步子從店裡緩緩走了出來。
添田彰一也隨意翻看著名冊。他手頭正好沒什麼工作。有的部門與去年完全一樣,可有的部門變化非常大。能在同一本冊子里看見前輩與同事們的名字,還是覺得格外親切。
「也許那的確是我的空想。可是蹊蹺的事情不止於此。夫人,最近在世田谷發生了一起殺人案。而案件的被害者,是戰爭期間和野上先生一起在中立國公使館工作的武官。」
店主很快就出來了,不過他今天穿了一身西裝。
然而,這樣雖然能試出兩人的反應,可對方正面回答的可能性極小。所以現在還不是甩底牌的時機,輕舉妄動反而容易打草驚蛇。現在提起這件事,定是收效甚微。最好選一個更有利的時機。添田彰一改了主意。
添田沒有在店門口喊她,而是站在門口等她買完東西出來。只見她正在挑選陶盤。一位女店員站在她身旁九-九-藏-書推薦著各種盤子。
「不知道他叫什麼?」小A驚愕不已,「你都不知道名字,看登記簿有什麼用?」
「我也是在車裡見著您的。」
「你要去外國人住的酒店調査?」
添田彰一心想,原來他住在田園調布啊。然而沒過多久,他就在心裏大喊一聲,又看了一遍名冊上的字。「田園調布!」
添田得到了確鑿的證據。
添田並不認識外報部的小A。朋友立刻幫他打了電話。
經理用指尖敲著書桌。
「刑警也總來了解情況,問這問那的。而且那位伊東先生的兒子還從關西趕了過來,搞得店裡雞飛狗跳的。雖然他不是在我們這兒死的,可畢竟是店裡的客人,總是有點……」
「不,沒見著。只是,吃過晚飯以後,他讓我給他拿晚報過去。」
「原來如此。六十歲左右的日本人,而且是從外國來的,是吧?」
「您直接喊我不就好了嘛。」節子說道,「對了對了,上次久美子來我家玩的時候,您正好去她家了吧?」
「您趕緊去吧,打擾您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
添田讓疲勞的身軀靠在車座上,獃獃地望著窗外的街景。正好是下班高峰,行車速度十分緩慢。車在四丁目的轉角處吃了個紅燈,只得在路上停了一會兒。窗外的人行道上,行人熙熙攘攘。這時,添田在人群中竟無意間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想了一段時間后如此回答。
「不,不清楚。大概是一個人來的。」
「您要出門去嗎?」見店主穿著西裝,添田開口問道。
然而,伊東忠介並不知道此人的住處。於是他就拜訪了自己與那人都認識的一位朋友——瀧良精。這一假設並不牽強。瀧良精與伊東忠介在國外有過一段交情,但兩人的關係並沒有好到能夠留宿伊東忠介一宿。瀧良精定是與伊東忠介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以瀧良精的性格,這點並不難想象。
節子望了添田一眼回答:「行啊,那找個地方喝杯茶吧。」
他這麼想是有根據的。戰爭末期,瀧良精是歐洲中立國的特派員。而伊東忠介也是該國公使館的武官,兩人肯定認識,甚至可能每天見面,交換信息。說不定還時常一起吃飯呢。
「哦,是什麼壞事嗎?」
添田很是過意不去。
走進屋裡的年輕員工聽完經理的描述,思索了片刻。
K酒店的經理姓山川,是個剛步入老年的紳士。小A的名片兼介紹信起了作用,他立刻讓添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哦,不愧是記者,調査得真仔細。其實我們也為這事頭疼呢。」
「我還真不知道……但肯定是個外國來的日本人。」
「警察可不行。就沒有別的方法嗎?」添田說道,「酒店都會有工會的吧?如果找到工會事務所的人幫我打聲招呼,是不是就有戲了?」
「不不,不是壞事。很遺憾,我不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您。」
「寺院的人也沒有發現。究竟是誰撕的,為什麼要撕,想必夫人您也不知道吧?」
「嗯……你是準備單槍匹馬一家家問過來吧?可你要是找不對人,他們是不會給你看的。」
「哎呀,您一直在門口等我嗎?」
女服務生低下頭,思索了片刻。
經理的語氣還是很誠懇的。
「不是壞事就好。我們酒店有個酒店協會,如果某個客人在一家酒店裡做了壞事,其他酒店也會立刻得到通知,一同採取防範對策。」
回程經過銀座,人行道被染成了夕陽的色彩。商店裡燈火通明,好不熱鬧。
事關重大,添田必須再次確認。
添田看著名單,忽然發現最近自己經常接觸到的一個名字——瀧良精。看著這三個字,他不禁想起之前在電車裡偶遇時,對方那張寫滿不悅的臉。他在外國當了很多年特派員,穿著打扮都很精緻,就連五官長相也不太像日本人。混雜著白髮的頭髮打理得乾乾淨淨,凹凸有致的五官和無框眼鏡很是搭調。嘴唇很薄,兩端收緊是他的特徵。
「見您正在買東西就……」
名冊一年更新一次,體現出一年時間里的各種人事變動。有人從總部調去了地方支局,也有人換了部門九*九*藏*書。翻看手中的名冊,彷彿能讀出人事變動后的感慨。
伊東忠介好像並不了解東京的地形。之所以讓女服務生去買地圖,很有可能是為了査找青山與田園調布。
「您說的這些,我已經反覆思考過好幾次了。一九四四年是戰局最為激烈的時候。然而無論是那個中立國,還是日本政府,都沒有理由去誤報一個外交官的死。野上顯一郎一等書記官的病逝是由政府發表的,當時的報上也有報道。我還把那篇報道帶來了。」
「實不相瞞,我的確很感興趣。久美子小姐把您的經歷告訴我之後,我就突然有了去親眼看一看的念頭,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果。」
從田園調布聯想到瀧良精家也許有些跳躍。然而,添田的直覺告訴他,伊東忠介拜訪的正是瀧家。
「我實在不方便把名冊給您看。」經理抱歉地說道,「這畢竟關乎客人的秘密,我們的職業操守不允許我們把這些信息透露給第三方。」
添田很清楚自己在強人所難,然而他只能寄希望于經理的好意。
添田犯了愁。他還依稀記得在久美子家中見到的野上顯一郎的遺像,只得憑模糊的記憶描述了一下。
他走到遠處,又陷入了失望,可並沒有放棄,再次折返,好不容易捕捉到了節子的聲音。原來她在路旁商業街的一家店裡。店裡賣的是陶器,蘆村節子就在店面深處。難怪找了半天都沒有看見。
蘆村節子輕輕吸了口氣,臉上依然是驚愕的表情。
店主笑了,臉上擠出些皺紋來。
「不,」蘆村節子嘴上帶著笑容,可眼神卻很犀利,「添田先生,您不能再想這些了。我們都相信政府的公報。舅舅是代表日本的外交官,而且他是在中立國去世的,這公報不可能有錯,也不可能是虛假的。請您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他有沒有在沉思,或是想事情呢?」
這回輪到節子沉默了。她把視線從添田臉上移開,眺望著遠方。
報社離K酒店很近。只是添田知道自己不會只去K酒店一家,所以要了輛車。
「請問老闆在嗎?」添田問道。
伊東忠介去的是「田園調布與青山」,這正是瀧良精與村尾課長家的所在地。
添田給她硬塞了些小費,離開了會客室。
「是的,」添田點點頭,「只有田中孝一簽名的那一頁被人用剃刀撕掉了,唐招提寺和安居院都是如此。」
添田把名冊翻了一遍,隨手翻到了卷末的客座名單。他本來打算順便看看。
他焦急地等待紅燈變色。
店主筒井源三郎畢竟是做旅店生意的,態度很好。他沒有露出一絲不快,而是讓女服務生端來了茶水和糕點。
「哎呀!」
「歡迎歡迎。」
「麻煩了。」
「不,說紙片你當然不明白了,就是那種用毛筆寫過字的紙。是從芳名冊那類東西上撕下來的。去寺院參拜的人不是會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去嗎?就是那種紙。」
這項調査花了他將近四個小時,總共去了七家酒店。
添田精疲力竭。
「那伊東先生住店的時候,有沒有做出什麼可疑的舉動呢?」
經理拿起桌上的聽筒。
翌日,總務課發下了新的社員名冊。
添田彰一走出調查室,難以抑制心中的興奮。
「這……我把地圖遞給他之後就下樓了,也不清楚他怎麼看的。」
蘆村節子的臉上頓時沒了血色。
也許事實的確如此。警方希望通過被害者的行為舉止來推測犯人究竟是誰。正如店主所言,伊東忠介真有什麼可疑舉動,他們早就告訴警方了。既然沒有問出什麼,那就說明女服務生的證詞正如店主所言。
「有沒有打過電話?或是有電話找他?」
「一流酒店有個六七家。各家酒店的客人都不太一樣。比如T酒店是首腦、大使館相關人士經常入住的酒店。M酒店的英國人和澳大利亞人比較多。S酒店則是體育人士,D酒店是東南亞人士,N酒店是演藝界人士,每個酒店都有相應的圈子,而我們酒店比較多的就是美國人和採購員。」
「嗯,這主意不錯。」朋友表示同意,「你認識工會裡的人嗎?」
小A幫他在名片上寫了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