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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那你是為了什麼結婚?」
「那你感覺到什麼沒有?」她問。
「橘園溫室里有間晨光室是空著的。」
「她引誘你?」馬克斯懷疑地問道。
聖文森特懶洋洋地笑起來。「因為理智而拒絕加入有趣的談話,像這之類的事還真是討厭。」他回頭看看西蒙?亨特,後者正不贊同地淺聚眉心。「亨特,你最好談談你的看法,男女之間做|愛的頻率到底該是多少?一星期超過一次真的很貪得無厭嗎?」
「我覺得你看的真實形體已經夠多了,」馬克斯淡淡地回答。「對女性的剖析你的興趣還算小嗎,聖文森特?」
「晚上好。」馬克斯低沉地說,鞠躬親吻默西迪絲?鮑曼的手,其手套下的指節瘦骨嶙峋,都可以用來切胡蘿蔔了。她是個尖刻的女人,神經質而且好鬥。「今天下午不能來迎接你,請接受我的歉意。」馬克斯繼續說道。「並請允許我說,你回到石字園做客實在令我太高興了。」
亨特因為他把子嗣算計在這麼功利的層面上而發笑。「我並不是因為便利才和安娜貝爾結婚的。另外儘管我還沒有把支出列個清單,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她決不比情婦便宜。至於繼承人的問題,我向她求婚的時候根本就沒想到這點。」
「你有你的嗜好,我有我的。」
「明天,如果你樂意的話,」馬克斯回答道。「我們計劃在早餐後來一次晨騎。」
按地位高低的順序,馬克斯打頭,護送著伯爵夫人前去宴會廳,其他位階較低的人跟隨在後。石字園的宴會是出了名的奢侈,這次也不例外。一共有八道大菜,都是用魚、野味、家禽和牛肉做成的美味,每一道菜上到桌上都會在周圍擺上鮮花陪襯。第一道是甲魚湯,裝飾著刺山柑的烤鮭魚,以及奶油焗鱸魚和鯔魚,多汁的海魴配鮮美的蝦醬。下一道則由野味組成,黑椒鹿肉,脆皮烤雞和香草火腿,微炸過的牛羊雜漂浮在熱騰騰的肉湯中。等等等等,機靈的侍者時時注意,讓客人們的酒杯常滿,他們吃飽喝足,昏然欲睡,臉上泛起紅暈。正餐結束,一連串的杏仁起司蛋糕,檸檬布丁和米做的舒芙蕾又裝在大淺盤裡奉上桌。
他只希望能了解之前為什麼會發生那種事。
「恐怕我妻子也是。」肖恩同意道,也站了起來。
對即將襲來的攻勢尚不知情,馬克斯正在書房,舒適地和他的妹夫,傑頓?肖恩,以及他的朋友們,西蒙?亨特和聖文森特子爵呆在一起,在正式的餐會開始以前,他們單獨聚在這裏閑談。坐在厚重的桃花心木書桌后,背靠著椅子,馬克斯看了下懷錶,八點整——是時候加入那群有閑階級了,更何況他還是主人。但他仍不起身,皺眉盯著指針跳動的表面,因為要執行這樣一件厭煩的任務而顯得臉色嚴肅。
「但你和她每星期不止一次吧?」聖文森特逼問道。
響起幾聲神經質的咯咯笑聲,好像人們選擇相信——這當然是一廂情願的——這話是在開玩笑。
「我會告訴你的。但不久之前你說你希望我不會開始——你是怎麼說的?——『到處散布多愁善感的觀點』。」
「五分鐘后好嗎?」
「離開?」傑頓?肖恩建議,微笑地看著子爵,活像他是皇家動物園裡最受歡迎的展覽。
聖文森特很了解被父母忽視是什麼感覺,他自己的父親比馬克斯的好不了多少。如黑色笑話般,兩個男孩子同病相憐,彼此扶持。當他們畢業離開學校以後,聖文森特的性情好像大變,但是馬克斯並不是忘舊的人,他也不會背叛朋友。
亨特疑問地微笑著看看馬克斯,他是一位高大,有深色頭髮的男人,和馬克斯一樣深具堅毅的陽剛之美,並和他一樣著迷於狩獵和運動。「為了什麼?」
「不,不,不……我不是指找到某個『更可取』的,我是說你的全副心思都被一個女人侵佔,不顧一切,渴望,著迷……」
「那麼我的推測是你天真的靠近讓他不知所措了。」
「被你老婆牽著鼻子走。」
「你讓自己相信你愛上她了。」
莉蓮挽著他,讓他領自己穿過大廳,心裏覺得一陣怪異的脆弱,他們之間充斥著又尷尬又疑惑的沉默。韋斯特克里夫過去總是激怒她,但現在他卻似乎找到可以讓她感覺虛軟的訣竅——而她一點也不喜歡這樣。來到一列雄偉廊柱下的背靜處,他轉身面對她,她則把胳膊read.99csw.com從他身上抽開。
「我到想啊。」聖文森特陰沉地承認道。「但我絕沒有能力拒絕一個想要滾上一圈的女人。在我跟某人睡過以後,就會過一段該死的、長長的時間,至少一個星期,然後我才——」
「晚安,夫人。」馬克斯對他母親說,帶著點苦笑。「我們很榮幸您決定參加今晚的聚會。」伯爵夫人經常迴避像這樣人數眾多的宴會,寧願在樓上自己的起居室內獨自進餐,而這次她似乎決定破例。
「見鬼,是的。」亨特咕噥道。
只要聖文森特在書房裡,話題自然就會轉移到女人上面去。傳聞說三天前,在倫敦社交界身份很高的一位夫人,因為聖文森特結束了與她之間的關係而企圖自殺。被這轟動的醜聞包圍,於是子爵發現逃到石字園來是非常便利的事情。「一出荒唐的情景劇,」聖文森特嘲弄地說,修長的指尖把玩著白蘭地酒杯的邊緣。「據說她是割腕,可實際上她只是用帽針輕輕劃了一下,然後就尖叫著要女僕來救她。」他反感地搖頭。「傻瓜。我們那麼小心才使這段戀情得以保密,她卻做出這等事。現在全倫敦都知道了,包括她丈夫。她想從中得到什麼?如果是想懲罰我離開她,她自己卻會受到百倍於我的痛苦。在這種事里,人們總是譴責女性,更何況她還是有夫之婦。」
他們來到會客室,奧莉維亞正在那裡巧妙地安排客人們在宴會廳里的座次。她一看見馬克斯,就飛快地蹙起眉,因為直到現在,他還丟下她獨自對付這一大票人。他卻可恨地回她以毫無悔改的眼神。繼續往裡走,馬克斯看見托馬斯?鮑曼和他妻子,默西迪絲,迅速朝他迎上來。
亨特遞給馬克斯一個隱隱歉然的眼神。「我差不多是同意聖文森特……」
聖文森特大笑道:「如我所料,不走運的孤兒們,似乎是。」
馬克斯蹙眉以對。「還有更重要的事。」
他只比她高兩、三英寸,假如他們站得極近的話,兩人的身材會契合得完美無缺。她的血液變得悸動而急速地拍打著血管壁,皮膚也突然被灼燒的熱度所包圍,好像她站得離一團火太近了。注意到她變深的紅暈,韋斯特克里夫垂下濃密的睫毛,輕輕遮住如午夜般幽深的黑眸。
「我就不去騎馬了,不過我在早餐的時候去找你吧。」
「我對亨特太太懷有很高的敬意。」馬克斯說,直盯著她。
震驚于這項聲明,默西迪絲的臉白了一下,立刻掉轉話頭。「如果像您這樣擁有出眾判斷的人,都尊重亨特夫人的話,那我當然也會,爵爺。實際上,我一直認為——」
「朋友,」默西迪絲輕蔑地大聲說。「如果您是指那個可恥的安娜貝爾?亨特,我向你保證我是不會姑息——」
「他只是一個人,親愛的。我肯定他叫僕人幫他穿褲子時,一次也只能穿一條腿,就跟其他人一樣。」
聖文森特的反感更深。「我懷疑,他歲數比她大兩倍,而且好幾年沒碰過他妻子了。他是不會為了她所謂的榮譽,冒險來找我決鬥的。本來只要她安分下來,不給他帶綠帽子,他會由她高興,愛做什麼做什麼。可現在她就像是給自己的輕率打廣告一樣,小白痴。」
「比如?」聖文森特詢問道,誇張地現出一副忍耐的神情,彷彿青春期的小夥子正逆來順受地聽著老祖父喋喋不休的訓誡。「我猜你會說一些『社會進步』之類的玩意兒?告訴我,韋斯特克里夫……」他狡猾地眨眨眼。「假如魔鬼向你提出一個契約,從現在開始英格蘭所有的孤兒都將衣食無缺,但作為交換你則再也不能人道,你會選哪個?孤兒,或是你自己的福祉?」
馬克斯從未遇見過玩世不恭較聖文森特更甚者。這位子爵幾乎從不說心裡話,如果一旦發現自己對某人動了惻隱之心時,他會立刻熟練地隱藏好情緒。迷失的靈魂,有時人們會這樣叫他,好像聖文森特早已無可救贖。其實亨特和肖恩都不太能認同他,但這並未影響他和馬克斯的友情。
不取甜點,馬克斯淺酌著一杯波特酒,同時以偷偷飛快看過莉蓮?鮑曼來款待自己。這真是難得的一刻,此刻她顯得那麼安靜從容,看起來就像一位年輕端莊的公主。但是她一開始說話——揮舞著手中的叉子,隨便打斷男士們的交談——堂皇貴氣的表象https://read.99csw.com立刻煙消雲散。莉蓮太過直率,太過有把握她所說的話會很有趣且值得傾聽。她根本不想試著給別人留下好印象,似乎也不能對任何人表示恭順。(波特酒:port,原產葡萄牙的帶甜味的深紅葡萄酒)
馬克斯看看他的姻親,一派優雅的不予回應,而西蒙?亨特,則似乎被這辯論逗得很樂。在座的男士無論性格還是出身都極其不同,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與馬克斯的友誼。傑頓?肖恩應該是最大的異數,「美國貴族」,一名雄心勃勃的「Yankee」船長的孫子;西蒙?亨特,各方面都十分精明而有魄力的企業家,屠夫的兒子。最後是聖文森特,放蕩不羈的痞子以及女人們公認的大眾情人。他總是出現在一些時髦的社交場合或者聚會中,然後一直呆到談話變得「冗長乏味」為止,也就是說當話題開始有意義有價值的時候,他就會離開,去尋找另一場新的狂歡。
「韋斯特克里夫,」托馬斯?鮑曼插了進來,對關於他女兒以及她們朋友的話題興趣索然。「我們什麼時候可以來商討下在最後一次通信里談到的那筆生意?」
安娜貝爾聽到他的回答后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是的,是髮型。如果我行為有些古怪,請原諒我,爵爺。我恐怕我有點喝多了。」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聖文森特有著一張俊俏誘人的臉孔,淺藍色的貓眼,即使微笑時唇邊也帶著邪氣的線條。他憑著那副隨時都慵懶十足的調調,成了倫敦上流社會爭相效仿的對象。雖然他很清楚,如果打扮得像個**般無疑會滿足他的虛榮心,但聖文森特也知道,對於他出眾的金髮來說,不管什麼樣的飾品都會喧賓奪主,所以他只穿樣式簡樸、剪裁講究的深色衣服。
「聖文森特,假如男人和女人睡覺的次數超過每星期一次,那他會不夠用的。有許多別的責任和職責需要你保持充分的精力,而並非只有在……」馬克斯暫停一下,思索著他想要準確表達的措辭。「激|情議院里(Sexual congress)。」話甫出口,一片啞然的沉默。看向肖恩,馬克斯注意到他的姻親突然極度專註于將雪茄灰撣到水晶煙灰缸里,他皺起眉頭。「你是忙人,肖恩。你的事業分佈在兩塊大陸上,顯然你是贊同我的說辭。」
「也許你是對的。」亨特輕鬆地回答。有點太輕鬆了,好像並不真的相信他所說的。「像你這樣的男人當然會用理性的態度來挑選妻子。我很有興趣看你會如何辦到這點。」
「不後悔嗎?」大步走去會客廳時,他低聲問亨特,肖恩和聖文森特慢悠悠地跟在後面。
但莉蓮對這獨特的見解充耳不聞,三位姑娘走到門廳,瞥見韋斯特克里夫伯爵一個人在那裡。他隨意地單肩靠在廊柱上,但仍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架勢。他身上的每個部分,從傲慢昂起的頭到由內而外散發著自信的站姿,在在顯示著出身於貴族世家的風範。莉蓮升起一股難以抗拒的衝動,想要偷偷走到他身邊戳戳他的痛腳。能讓他怒形於色的咆哮,她肯定愛死了。
馬克斯面帶不悅地堅持道:「眾所周知縱慾對健康沒有好處,就像是暴飲暴食一樣——」
「噢。那我的餐會搭伴必定也是沒有嗅覺了,因為他們誰都沒注意我。你怎麼樣,莉蓮?」
他回過頭,客氣地掃過三個女孩,然後定睛看向莉蓮。這時他的眼神就一點也不文雅了,如掠食動物般,眼中呈現出曖昧的興味,讓莉蓮的呼吸差點卡住。她沒法不記得曾靠在那隱藏於剪裁完美的黑呢禮服下堅硬結實的身軀上的感覺。
「謝謝。」他嚴肅地朝莉蓮伸出胳膊。「鮑曼小姐,能給我這個榮幸嗎?」
亨特笑看他的樣子讓他覺得不快。「那麼愛情並不是你選擇結婚對象的決定因素咯?」
「的確。」聖文森特強調地說,在燈火映照下臉上閃過機靈的神色。「我很小心謹慎,而她不是。」他搖搖頭,厭世地嘆氣。「我真不應該讓她引誘我。」
「哦,沒什麼。我只是想知道你或許有注意到今天我有些特別。」
馬克斯強迫自己抬起視線,看向莉蓮的臉龐。她光亮的烏絲優雅地盤在頭頂,但完美的髮型似乎太沉,苗條的脖子支撐不了。她的頭髮全往後梳,露出了前額,令眼睛看上去更像是貓兒。她回九-九-藏-書望向他,小心地頷首為禮,一抹淡淡的紅暈襲上臉頰。看得出她一點也不想穿過房間來找他們——不,來找他,而馬克斯也不能怪她。
看見站在附近的幾名客人紛紛揚眉,馬克斯盡量讓自己顯得面無表情。朝默西迪絲急急做手勢的方向望去,他看見鮑曼姐妹,兩人都一掃稍早在馬廄圍場後面那種灰撲撲的小鬼形象。他凝視著莉蓮,她穿著一件淺綠色長裙,緊身胸衣的部分好像僅靠肩上的一對小金別針固定。他沒能控制住自己肆意的思緒,開始想象解開那些別針,讓綠色的絲鍛沿著肩膀滑下她凝脂般的肌膚,再滑下胸部——
他得去找莉蓮?鮑曼談談。今天他的行為跟個瘋子一樣,被慾望沖昏了頭,在狂暴激|情的驅使下,抱住她還吻了她。一想到這個,他就如坐針氈地在椅子內變換著坐姿。
「絕對不是。婚姻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不應該被這樣善變的情緒所左右。」
「很好。」儘管是在跟伊薇和黛西說話,但他的視線卻鎖住莉蓮的臉龐。「鮑曼小姐,詹納小姐……請原諒,我希望能與你們的同伴單獨說句話,如果你們允許的話……」
有點迷惑地搖搖頭,馬克斯目送著這一對突如其來地消失在大廳的入口。
「好。」莉蓮給他一抹漠不關心的微笑,好像她非常習慣於做這種秘密的安排一樣。「我先過去。」
馬克斯簡短地聳聳肩。「如果你相信婚姻能讓你更快樂,那就是了。」
遵循慣例,餐后男士們喝波特酒,女士們喝茶,在經過幾輪無聊的閑談后,客人們漸漸散開。當馬克斯慢慢走到聚在大廳中,其中有亨特夫婦的一撥客人跟前時,他發現安娜貝爾的舉止有點奇怪。她向他靠得太近,兩人的手肘都碰到一起了,然後她過度熱心地扇著扇子,儘管現在廳堂里非常涼爽。聞到從她身上吹過來的濃烈香氣,馬克斯探詢地斜眼看她。「你覺得這裏太熱了嗎,亨特太太?」
四名男士漫不經心地步出書房,但馬克斯忍不住要想到這難以理解的事實,西蒙?亨特,除了聖文森特之外,他是馬克斯認識的最樂於做單身漢的人,現在被套上了婚姻的枷鎖,卻出乎意料地滿足。沒有多少人曾如亨特般固守自由不放,和他有確定關係的女人寥寥可數;但現在亨特那麼心甘情願地交出自主權,著實讓馬克斯詫異。安娜貝爾最初給他的印象,同一個膚淺、熱中於獵夫的女人別無二致;不過,存在於這一對戀人間深沉而與眾不同的摯愛漸漸變得清晰,而馬克斯到最後也不得不承認亨特為自己做了最好的選擇。
黛西笑起來。「我不會低估你的魅力,親愛的。依我看來,韋斯特克里夫伯爵一直——」
她這樣不敬的比喻讓黛西大笑,而伊薇則有些不敢苟同。
馬克斯丟給他一個不屑的眼神。「我可沒時間聽這些廢話。」
「如果你父親擁有一間肥皂公司,你就明白了。」莉蓮淡淡地說。「意思是一個人聞不出味道。」
「他真可…可怕。」莉蓮聽見伊薇吸了口冷氣說,她頓時樂得瞥她一眼。
馬克斯好笑地搖頭。「對你所掛慮關心的事,能給我一個提示嗎,亨特太太?」
馬克斯快速客觀地查看了她一下。「你的髮型?」他猜道。同兩個妹妹一起長大,他學到無論在什麼時候,只要她們向他徵詢關於她們外表的意見,並不說明理由,通常都會跟髮型扯上關係。雖然和他最好朋友的妻子談論個人容貌的事有點怪異,但安娜貝爾問他的口氣到像是把他當兄弟般。
西蒙?亨特探詢地看向子爵。「真是有趣,」他沉靜而輕柔地說。「你提到的這樁韻事里,她的不經大腦居然勝過你。」
「哦,是的,再清楚不過了。」莉蓮自貶地挖苦說。「我是個聞名於世的妖姬。」
「你提到的都是在我的美好夜晚里不可或缺的,韋斯特克里夫。」聖文森特笑嘻嘻地低語,然後將注意力轉向亨特。「你和你妻子多久一次——」
「禁慾一個星期也是很長的時間?」馬克斯打斷他,揚起一條眉毛。
「我從不回答假設的問題。」
「我猜結婚必定有什麼便利之處。」馬克斯若有所思地說。「一個女人可以隨傳隨到來滿足你的需要,更不要說妻子要比情婦來得經濟實惠,此外,還有繼承人的問題得考慮……」
「好的,謝謝。」
亨特莞爾一笑,他搖搖頭read•99csw•com。「如果我老婆要擺布我,韋斯特克里夫,那絕對是我身體上決然不同的部位。哦,不,我沒有任何遺憾。」
這正巧也是馬克斯的心聲。
「你該當如此,尤其亨特夫人又非常漂亮。」聖文森特圓滑地說,嘲笑亨特瞪著他的警告眼神。「哦,別生氣——除非這世上只剩下你妻子唯——位女人,我才有可能對她心懷不軌。我可不願意被你厲害的重拳打倒在地,況且幸福的已婚女士不會有求於我——至少不會像不幸福的夫人們那樣輕易開口。」他看回馬克斯。「看起來只有你堅持那套理論了,韋斯特克里夫。努力工作和修身自律的價值遠不及躺在床上的溫香軟玉。」
「當然!」
馬克斯正直的天性促使他要直截了當地來解決這件事。化解這份尷尬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他必須為他的所作所為道歉,並向她保證今後決不再犯。他該死的必須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在自己的房子里盡量躲躲藏藏,好避開那個女人。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是不切實際的。
「不。」亨特隨和地反駁。「我確實愛上她了。」
躲在樹籬后的那一刻,馬克斯什麼都沒法思考——他可恥地喪失了自製,而更讓他困惑的是,吻著那個討厭的潑婦他居然會感到原始的喜悅。
「並沒有必要叫您的女兒過來,鮑曼太太。」他低聲說。「她們和朋友處得正高興。」
「行。」莉蓮冷靜地說。和他在某個地方單獨會面,讓她怪不舒服地覺得這像在暗示戀人們的幽會——當然他們絕對不是。而且她好像還不能控制在脊椎來迴流竄的緊張顫抖。「我們該在哪裡見?」
「噢,大人。」默西迪絲拿著腔調說。「再次來到您華麗的莊園做客,我們非常開心!至於今天下午——除了不能向您這樣的要人致意以外,我們對您的缺席並不介意,您有那麼多要務和職責在身,肯定會有數不清的事務佔滿了您的時間。」她胳膊比畫的方式讓馬克斯覺得就像一隻螳螂在動。「啊——我看見我可愛的兩個女孩就站在那邊——」她叫喚她們,聲音尖得刺耳,誇張地揮著手勢要她們過來。「孩子們!孩子們,看看我找到誰了。過來和韋斯特克里夫伯爵聊聊!」
張口結舌地,伊薇只有點頭的份,而黛西則活潑地答禮。「那真是豐盛極了,爵爺。」
聖文森特機靈搗鬼地瞟一眼馬克斯。「上帝寬恕我,居然讓一個女人給我套上鼻環——更糟糕的是,還顯得該死的樂意之至。」
馬克斯和鮑曼握手致意,後者是一位心平氣和的大塊頭男人,他掃帚般的鬍髭濃密得幾乎可以和頭頂稀疏的毛髮相抵。置身於社交場合時,鮑曼始終都表現得心不在焉,一副寧願離開去做別的事的樣子,只有當話題扯上買賣——任何一種買賣——的時候,他的注意力才會如磨利的寶劍一般敏銳。
「鮑曼小姐。」他低低地說。「我向你保證不管今天下午發生了什麼事,你都不必因為我的舉動而擔驚。如果你不反對,我想找個不受干擾的地方,和你談談這事。」
「沒有。完全沒有。」黛西鬱悶地說,與莉蓮和伊薇一起離開宴會廳。「坐在我兩邊的紳士對我一點興趣都沒有。要麼香水是件冒牌貨,要麼就是他們倆都沒有嗅覺。」
肖恩微笑道:「爵爺,自從我的『激|情議院』只留了僅有的一個專屬席位給我的妻子——她碰巧就是你的妹妹——之後,我相信我還是明智地閉嘴為好。」
「再多向您介紹幾個人認識之後,您或許會收回這種看法。」馬克斯說,心裏想著鮑曼姐妹,他專斷又挑剔的母親或許會在那不可就葯的一對身上找到無數消遣。
「她丈夫是何反應?」馬克斯問,立刻想到最實際的層面。「他可能會報復嗎?」
西蒙?亨特來到他們身邊,剛好抓到了話尾。他伸手扶住安娜貝爾的腰,微笑著親吻妻子的鬢角。「要我帶你去後面的露台嗎?」
讓莉蓮吃驚的是,韋斯特克里夫從廊柱邊起身向她們走過來。「晚安,女士們。我希望你們對晚餐還滿意。」
「我想看看這堆客人裏面會不會有個把有趣的。」伯爵夫人稍顯嚴厲的回答,她傲慢地掃視著全場。「不過,看起來跟往常一樣,似乎還是一群笨蛋。」
「難道你準備聲稱它不是嗎?」
亨特還沒有動,黑色的頭靠著她的。雖然安娜貝爾看不見丈夫臉上那深https://read.99csw.com受吸引的表情,但馬克斯注意到了,他驚訝地發現亨特忽然顯得不舒服且心煩意亂。「抱歉,韋斯特克里夫。」亨特低聲說,然後以不必要的慌張拉著妻子離開,還讓她加快腳步好跟得上他大跨步的步伐。
「當然。很顯然我已經找到一些在性情和外貌方面比別人更可取的女人——」
「一樣。」莉蓮回答說,覺得既糊塗又失敗。「我猜那香水根本沒有發揮作用。但我肯定它在韋斯特克里夫伯爵身上起作用了……」
「我沒有說——」馬克斯開口,接著不耐地停住。「算了,客人們還在等著。我很樂意你留在這裏繼續這個無聊的話題,或者你也願意陪我到會客廳去。」
「哎呀,是的……你也覺得熱嗎?」
「不。」他微笑著說,一邊奇怪安娜貝爾為何猛地停止扇扇子,然後古怪地瞅著他。
伊薇茫然地看向她。「我…我恐怕對這詞不太熟…熟悉……」
從他們上同一間學校開始,在馬克斯的記憶中,沒有多少事不是和聖文森特一起做的。聖文森特每次都證明了他是可靠的朋友,不遺餘力地幫馬克斯逃脫責罰,分享從漠不關心的家裡施捨般寄來的糖果,而且每次打架他都第一個站到馬克斯的身邊。
聖文森特懶散地躺卧在傑頓?肖恩旁邊的椅子上,兩人構成一幅美麗的畫面。他們都有一頭金色的頭髮和上天眷寵的外表,儘管長相完全不似。肖恩生得文雅瀟洒,滿不在乎的笑容能騙過所有人,他的容貌總帶著欣然的愉悅,拋開慷慨不匱乏的物質生活不談,並不總是輕鬆愜意的生活也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多少印記。不管擋在他面前的是什麼樣的困難,他總能以優雅的姿態和過人的才智將其趕到一邊。
他們握握手,然後馬克斯淺鞠一躬后離開,開始和其他取得他注意的客人攀談起來。不久一位新來者加入,人們紛紛為這位嬌小的婦人讓座,她就是喬吉亞娜,韋斯特克里夫伯爵夫人……馬克斯的母親。她撲了很厚的粉,銀髮梳成精緻的髮式,手腕、脖子和耳朵上都沉甸甸地戴著光華燦爛的珠寶首飾,甚至連她的藤杖都是珠光寶氣的,鍍金的柄上還鑲嵌著鑽石。
於是她離開了。她能感覺到他在背後看她,而且說不出為什麼,她就是知道他一直凝視著她直到走出他的視線。
馬克斯平靜地笑道:「也許夜晚的空氣會讓你清醒一些。」
「之前你和他站得很近嗎?」黛西問。
「我從不公開談論我的床第之事。」亨特沉穩地說。
「我以我的信仰發誓……」聖文森特停下來。「等等。既然我什麼都不信,還是改個說法吧。等我說出她是怎樣誘惑我的,你們就只好相信了。她到處留下暗示,開始出現在每個我去的地方,她還送信要我自己任選時間去她家做客,並向我保證她是和丈夫分居的。我並不是特別想要她——在我碰她以前我就知道這絕對是令人乏味的。但事情慢慢演變,老是拒絕她也會讓人嫌,所以我就去到她的住所,而她一|絲|不|掛地在門廊迎接我。我還能做什麼?」
「我陪你去,」亨特馬上說,自椅子里站起來,伸展著修長的身軀。「我妻子一定在找我。」
某些年老的婦人儘管看上去脾氣很壞,但其實還有著金子般柔軟高尚的心腸。可韋斯特克里夫伯爵夫人卻並是那樣的人。她的心——有沒有還尚待考證——決不是用金子,或其它任何可以延展的物質打造而成。從外貌上說,伯爵夫人不算是個美人,從來就不是。如果把她身上昂貴的禮服換成樸素的絨面呢衣服和圍裙,她會輕易地被人誤認作蒼老的擠奶女工。她長著圓臉,小嘴,扁平得像鳥一樣的眼睛,不管是形狀還是大小,她的鼻子都毫不出奇。她最易辨認的特徵就是那副暴躁的神氣,好比是小孩子剛打開生日禮物,卻發現裏面的東西跟去年收到的一樣。
「好,我知道在哪。」
「好無聊啊。」是聖文森特的聲音。他坐在書桌的一角,端詳著立體鏡。「老看些風景,紀念碑之類的有什麼意思?」他懶洋洋地繼續說。「應該有一些關於女人特寫的立體卡,韋斯特克里夫。那才值得用這玩意兒看啊。」
「沒問題。」黛西回答說,同時朝莉蓮狡猾地一笑。「帶她去吧,爵爺。我們這會兒用不著她。」
「天哪,韋斯特克里夫……」亨特咕噥著,然後好奇地笑問:「你從未戀愛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