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九章

第九章

「這該死的是什麼意思?」
他說話時,酒味濃濃的吹到她的臉上。「不過我太了解你了,實在不應該大擔心你。」他停頓一下,威脅地瞪了凱南一眼,才再把注意力又轉回薇安身上。「但我知道,你總是能像貓那樣,以四隻腳安全著地的,不是嗎?」
「沒錯。」但是凱南並不同意,或者應該說不介意。他愛她的嬌小、高腰及縴手……他愛她在他懷中的感覺……不管完美與否,他愛她的每個部分。這想法像鴉片般擴散至他全身,讓他先是站在雲端,然後又重重落下。他認識這麼多的女人……但為什麼會是她?
她挺直肩膀並踩著堅定的步伐離開畫廊,像個戰士般進入側廳。凱南慢慢地跟著她,眼睛鎖著她弱小、苗條的身軀。不帶任何一絲的羞愧與怯懦,她以挺直的背穿梭賓客間,頭微微地傾斜。看來,他所記得的微安似乎回來了,依然迷人與妖艷。
他也笑了,且故意一直握住她的手。「我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落入全倫敦最湛藍雙眼所施出之魔咒的人。」
「快看……」另一個人大聲叫嚷。
她沒有直接看著凱南,但從眼角的餘光看到他,他的樣子活像剛吞了一肚子黃蜂的可怕巨人。她無法不認為是他造成了她的麻煩……雖然這不太公平。如果她以前沒有過著這種可怕混亂的生活,她就不需要他的保護。她自己才是罪魁禍首;但是,詛咒該死而自大的他,大可不必用這麼矛盾的態度來對待她,一會兒對她親切關懷,一會兒又如此的冷嘲熱諷與高高在上。他若能對喜歡她或討厭她拿定主意,對他們都會容易許多,而不是用如此變化多端的心情來折磨她。
薇安小聲地回答:「柏太太用香草為我提煉的。你喜歡嗎?」
似乎太專註而沒注意到大家都在看他們,傑拉德把她戴手套的手抓得更緊,並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語:「答應我等一下溜出去和我見面,我必須跟你談談。」
「我們從你城裡的房子也拿了一些香水過來。你為什麼不用?」
然後是一陣沉默,他感覺到僕人們責備的眼神。突然間,那些僕人異口同聲說出一連串的讚美,努力地彌補主人的笨拙。
然而,他卻故意保留她所亟需的保證。他就是無法開口幫她把情況改善一點。他在生她的氣,氣她生得如此美麗,氣她曾經過著那樣的生活,而造成今天這種局面。他想懲罰她曾對其它的男人如此慷慨,而不是只屬於他一人。
凱南輕蔑地說:「她不懂得何為尷尬。」
「很少女人喜歡你。」
「我的天啊!」他聽到附近某人低語。
這個想法讓他無比震驚,但他無法甩開這個念頭。他希望薇安的過去、現在與未來都只屬於他。但這種事不可能發生,也不合理。
「謝謝你增加我的信心。在你給了我這麼多的讚美后,我覺得好很多了。」
喝著白蘭地,凱南在家中的門廳等待著。由侍從與男僕隨侍的黑金色馬車已停在前門。
「喔?我看到的則是一個額頭冒汗、緊緊握著酒杯的女人。一個不管有多麼尷尬,還是很緊張地儘力完成不愉快之職責的女人。」
「喔。」薇安慌張地玩弄著三角形方巾的邊緣。他並不是拜倫,但是他直接的話語使她感到一陣興奮與快樂,且胃部整個緊縮起來。她直視他,「為什麼你要那樣和里奇菲夫人調情?」她問道。「你們曾經是情人嗎?」
「住手,」他嚴厲地說著,「跟這個該死的領巾夾無關。」但她仍繼續用力拉扯。在馬車狹窄的空間里,他靠過去抓住她的手。他靜止不動,她的臉如此接近他的,豐|滿的胸部就在他的鼻子與下巴下方。他可以毫不費力地觸摸並釋放她那美好的胸脯,愛撫並親吻它,將他的嘴緊緊覆在她柔軟的粉紅色蓓蕾上,並用舌頭在上面畫圈。
「你根本不忍心傷害別人,對吧?」凱南低語。「就算那是他們應得的。但這不像你,以前的你會把男人的心挖出來,踩在腳下,就像打死一隻蒼蠅一樣,一點都不在意。你到底是怎麼了?」
短短的袖子完美的呈現出肩膀的曲線,手臂帶著白色的長手套,一條鑲飾金邊的古銅色絲巾隨意地垂掛在兩隻手肘上。唯一的裝飾品是一條系在腰上金色與古銅色交織的三角形方巾。
站在這兒,且還要表現出對身邊每個男人都很有興趣的樣子,對她來說是最大的折磨,她只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晚安,傑拉德。」凱南輕聲說出。
「……這件禮服使你好象一位皇后……」
「是,老爺。」
「你想要讚美?」他們進入過熱的側廳中。他們一出現,交談的聲音馬上增加不少。
「這真是太可怕了。」薇安邊喘邊說,必須咬著嘴唇以免大笑出來凱南感到不悅,但同時也鬆了一口氣。「我告訴過你的。」她大聲地說。
「我答應你。」她低語,並把手拉出來。
他們到達里奇菲夫人面前,她是一位四十幾歲的豐|滿女人,曾被視為全倫敦最漂亮的美女。雖然這幾年的放縱在她令人印象深刻的臉上留下痕迹,但她還是非常有吸引力。她那睫毛濃密的藍色眼睛仍然散發https://read•99csw.com著光芒,黑亮的頭髮盤在頭上,顯露出古典的輪廓。她是倫敦菁英圈中的王后,一個表面上過著謹慎生活的寡婦——雖然有語言說她常找年輕男子作情人,且對他們的服務給予豐厚的獎賞。的確,在今年社交季初期的聚會見面時,她曾向凱南調情,且明白地暗示希望可以「加深對彼此的了解」。
從馬車到宅邸的短短路途上,低聲的耳語一直跟著他們。薇安的臉上沒有表情,眼睛東張西望。他們加入正要進入房子的賓客之中,那隊伍偶爾因女主人親自歡迎賓客而停下來。
然而,薇安和僕人似乎發揮了即興的創意,用一條古銅色的薄紗系在喉間,藏住還稍微看得見的一點瘀青。且在正面用一隻像皇冠般的金色領巾夾將薄紗固定住。那隻領巾夾,一看即知是國王送給他的禮物,只有在特殊場合中保護過國王的警探,才有這個禮物。這也是她全身上下僅有的、屬於凱南的私人裝飾品。
薇安順從的任由他握著。但是對於房間里全部的人都在看他們,而感到不自在。
「至少三百人。」凱南簡短地回答。
「我不會和里奇菲夫人發展戀情。」他低語,碧綠的眼中閃著興味。
薇安看到在遠處的傑拉德。他站在通往花園的玻璃門邊,詢問似地點點頭,手指著門。
「那麼,請不要讓我妨礙到你和里奇菲夫人,」她酸溜溜地說。「你為什麼不過去她那兒?」
「你為什麼那樣笑?」她覺得討厭與不自在,好象她剛做了什麼蠢事。
為了隱藏她的不安,薇安做出冷靜沉著的表情。他們接近議論紛紛人海中的一群人,有兩位女士和兩位男士,並互相介紹:溫曼爵爺與夫人、傅勒爵爺以及馬歇爾太太。他們全以奇怪得矯揉造作且很冷淡的眼光打量她,還好她不大需要說話。當凱南與其它人交談時,薇安不時地看著他,他的表情溫和,但眼神是戒備的,且她覺得他在斟酌、測試並等待著。
他望進薇安的限里,她那睫毛濃密的藍色雙眼中的笑意,使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的頭髮以辮子盤成皇冠的樣子,這是他從沒看過的髮型,但是!明天全倫敦的女人絕對都會開始模仿。他現在才想到,她並沒有佩戴任何珠寶。從前的薇安一定會要求佩戴一些裝飾品,尤其是去參加這種人人百寶盡出的舞會。
「法國人用一種比較輕鬆的態度來看待這種事情。他們相信女人的吸引力與她的成熟及經驗成正比……如果她偏愛某個年輕男子,大家會認為他很幸運。」
「一個如魚得水、樂在其中的妓|女。」凱南喝了一大口白蘭地。
當華爾滋的音樂開始演奏,凱南不情願地將薇安拉向舞池。雖然他們都很緊張,也或許是因為緊張,使薇安很想笑。凱南並不是謙虛——他真的跳得不好。還算熟練,但一點也不優雅地把她當成娃娃般拉來拉去。
「有什麼不對嗎?」她率直地說著。「你的態度……嗯,你變得很疏遠。難道你跟我一樣緊張?或是有什麼事讓你困擾?」
當然啦,傑拉德爵爺,她的前任庇護者。雖然血液中充滿的憤怒、抗議與羞愧使她感到刺痛,但薇安仍強迫自己微笑,只是嘴唇卻忍不住顫抖。她覺得自己好象被展示出來娛樂這些自負勢利的人……的確,她是來這裏展示的。
凱南不耐煩地點點頭,環顧四周,發現門廳漸漸地擠滿了男僕、管家與女僕,甚至他的貼身男僕肯洛也在其中。他們全都很期待地盯著樓梯。這使他不解,他們似乎因為這件事而感染分享的喜悅。薇安的存在使這棟屋子有了生氣,並微妙地改變了屋子裡明顯的陽剛氣息,它已經不像是一名單身漢的住所,眼前就像是常發生於許多住宅的儀式:僕人們聚集,等待房子的女主人穿著華服出現……但是,這種事從來不曾在他的住所中發生。
「既然他們已經看到我了,我想回家。」
一想到她曾和他們有過的風流韻事,不安像冰冷的微風般席捲全身。從那本該死的本子里看到自己韻事的細節已經夠糟了,但是,被迫和曾經上過床的男人面對面卻更可怕。
凱南抓著薇安的手肘。「來吧,杜小姐。」他流暢地說著。「我想和其它賓客談談話的時間到了。」
「一、兩個無傷大雅,」薇安用壓抑的聲音說著,因好幾百雙眼睛的盯視而有點畏縮。
他的話就像把白蘭地丟入火中般,使她非常債怒,用力咬著嘴唇說:「你大可以把你的計劃事先告訴我!但是你沒有,因為你希望我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看到這麼多曾經和我上過床的男人而感到羞辱與羞愧。」
「應該說是『好朋友』,」凱南建議,按照規矩親吻她戴著手套的手。「『老』這個字不應該用在你的身上,夫人。」
「今晚有六個以上的警探與警官也在場,更不用說還有我和若石爵士。我們都一直在注意你,你不會有危險。」
女僕瑪莉飛快地從樓梯上下來,臉上寫滿了興奮。「她已經快準備好了,柏太太正在檢查最後的細節。」
「不是。但是她喜歡逗弄https://read.99csw.com年輕男子,何況滿足她是如此輕而易舉。事實證明,認識她是非常有幫助的。此外,我剛好喜歡她。」
薇安皺眉,因嫉妒而心痛。「你不會和一個像她這樣年紀的女人發展戀情吧,會嗎?」
「謝謝您,夫人。」薇安行禮,帶著猶豫的笑容看著她。「請原諒我,但是……我們以前見過嗎?」
「薇安只是恢復到原本的樣子罷了,」他苦澀地說。「除非讓整個房間里的男人都想要她,不然她不會罷休。」
「繼續說吧,」他輕輕地說了。「如果那能改善你的心情。」
凱南盯著她,臉上沒有一絲微笑。「還可以。」他不敢多說,害怕聲音會顫抖且透露太多。
凱南等他的隊長離開才低聲說:「我自己也不相信。」
但是,今晚不同。他將和一個全倫敦都認為已經死亡的女人一同出現。到了明天,杜薇安還活著的消息將傳遍倫敦的每個階層,而且她還是挽著莫凱南的手在里奇菲宅邸的舞會上出現。他深信,經過今晚的露面,曾企圖要殺她的那個人將會露出馬腳。
凱南走向前,感覺好象一個飢餓的男人被迫看著其它人吃著原應屬於他的食物。此時,他感覺到若石爵士抓住他的肩膀。「由她去吧,」他冷靜地低語。「她正在做她應該要做的事;你的朋友是個聰明的女人。」
薇安走到凱南的面前,」道淺紅褐色的眉毛輕輕挑起,詢問似地看著他。
「所以你認為這是我精心設計、針對你而來的懲罰嗎?」他冷笑。「用你的腦筋多想想吧,薇安。鮑爾街警探事情很多,不會管我的私人恩怨。我的任務是抓到那個企圖殺你的人,而這是最好的方法。如果你剛好為了你的過去而感到尷尬,並不是我的錯。」
「你到底認為是哪些人會來參加這舞會,薇安?你明知道我們就是要利用這個場合讓你公開露面。」
「天哪,薇安,」這個人做作地說了。「我簡直以為你已經死了,你怎麼可以就這樣消失。難道你都不在乎我會多麼難過嗎?我不知道怎麼和你聯絡,也不知道你到底好不好。」
若石爵士的眼神並沒有從薇安的身上移開。「杜小姐……很高興認識你。」
她笑了且感到洋洋得意。「我想我一定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落入你這諂媚陷阱里的人,你這個迷人的浪子。」
「因為你在吃醋。」
「那是什麼味道?」他低聲地說道。
直到現在,她才真的覺得出自己像個妓|女。這是她第一次突然希望出自己可以變回另一個薇安,那個沒有羞恥心、不關心別人又可以隨心所欲的女人。那麼,或許被背叛的痛楚會消失。直到現在,她一直認為凱南是她的庇護者、她的朋友,而且她已經愛上他了,雖然她從不奢望會有什麼結果。然而,他並不是她的朋友,他和今晚來到這裏的其它人一樣,都是她的敵人。她覺得好孤單,像一個即將被石頭砸死的女人。好吧……叫他們全都下地獄,就讓他們看吧!
今晚在這裏、還有幾個是她以前的情人?她轉頭看著凱南,責備的話到了唇邊。
靶到不安,她將眼神移開,繼續找尋凱南。在人群中找到他高大且熟悉的身影,馬上向他使了一個眼色。只要一個小小的信號就夠了,凱南立刻穿過這群被她迷惑的人,來到她身邊,並無視於他們的抗議,將她帶開。
「里奇菲夫人因某些遊說而多發出了幾封邀請函。」他不帶感情地說了。
不用轉頭就知道凱南在旁邊,憤怒使她的下巴僵硬,但是,因為注意到還有其它人在長廊的另一端瀏覽畫像,她盡量使語調柔軟但仍咬著牙說:「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我已經遇到三個以前的情人。你似乎用某種辦法讓記事本里的人全都出現在賓客的名單上。」
他過緊的抓握令她雛起眉頭,但是她並沒有試圖後退。凱南知道他的呼吸正在泄漏他的想法——他喘得就像跑著要跟上主人馬車的男僕。隨著每一次深呼吸,他聞到一種甜美並純凈的香味,直衝腦門。
以及到處都充滿了高溫、八卦傳聞、討厭且虛偽的應酬式微笑,空氣中混雜著食物的油膩與甜膩的髮油味,以及濃烈的香水味。
薇安盯著他的嘴,再看向他的眼睛。「它們不適合我,」她低語。「味道太濃。」
知道是要她在外面等她,雖然心中很害怕,但薇安還是對他同意地眨眨眼。他一定會試著誘惑她……不然就是試圖勒死她。身為她的前任庇護者,且又是出了名的醋罈子,他非常可能就是把她丟進泰晤士河裡的人。她害怕和他單獨在一起,但是凱南說她很安全,而她相信他。
薇安搖搖頭,顯然很困惑。「如果是我說了、或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喔!」她突然不說話,摸著喉嚨上的領巾夾。「是這個,對不對?」她極後悔地問著。「我知道我不應該戴這個,但是沒有其它的東西了,而我又想遮住脖子上的痕迹。我跟柏太大還有肯洛說了,但是他們說你絕不會……」她動手想把領巾夾拿掉。「對不起,在我們進去之前,幫我把它拿下來,九*九*藏*書並原諒我借用你的東西——」
他仍看著薇安,同時、心中感到嫉妒與憤怒,就像任何一個笨到會在意薇安的男人一樣,他看著她與舊情人調情。忍不住想到她和這些男人做過的、令人作嘔的事,使他真想用力揍人……來宣洩胸中的怒氣。他不知道自己也會有這麼不理性的憤怒,並感到毛骨悚然。
「但是你做得太過分了。你邀請了所有可能會傷害我的人!而我就像活餌一樣被掛在他們面前,你則等著看誰會來咬我!」
「但是我聽說……」
直到現在,薇安才知道自己有能力在雖然覺得很悲慘時,還能夠表現得很愉快與開心。
「……舞會裡一定是你最出色……」
「去吧,」他低語。「傑拉德在等你。」並用背擋住薇安,讓她可以偷溜去會見她的舊情人。
凱南觸摸那緊抓住他的小手,快速地用手指撫摸安慰她。「他們當然會看著你,」他低語。「你消失且已經死亡的謠言已經傳遍整個倫敦,他們看到你還活著覺得很驚訝。」
里奇菲宅邸的內部是非常豪華的義大利風格,有許多橡木鑲板,天花板與牆壁上有著大量的鍍金灰泥藝術圖案,且在大廳的牆壁上裝飾有壁柱及精巧的石頭壁爐。當他們抵達巨大的大廳時,薇安拉住了凱南的袖子。他低下頭去聽她想說什麼。
他們不屈不撓地掙扎著,慢而平穩地去到房間的另一邊。凱南盯著薇安頭頂上發亮的髮絲,機械化地帶著她穿過跳華爾滋的人。他很怕踩到她,只要一個不小心,就很可能會使她跛腳一輩子。薇安很安靜,顯然和他一樣很不自在……然後他聽到悶悶的、像是在抽泣的聲音。他停下來,用手指板起她的下巴,讓她的臉仰起來。她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湛藍的雙眼閃爍著笑意。
「你這個愛操縱人、自大的……」她拚命要想出最狠毒的話,並將手掌舉起來。
這問題使他不禁笑了。「我們甚至都還沒見到里奇菲夫人,你已經想走了?」
「晚一點你想要喝多少都可以。」他的手無情地催促她向前。
凱南對著這群僕人皺眉,雖然他們似乎都沒發現他的不悅。薇安必不是這棟屋子的女主人。然而,大家似乎都不想承認這個事實。薇安運用了她那迷人且甜美的態度迷惑了每一個人,上自管家下及廚房裡的女僕,全都喜歡她。他輕視他們所有人對她的喜歡,包括他自己的。
傑拉德慢慢走開后,薇安往反方向走去,根本不管到底會通向哪裡。凱南跟著她,似乎也不是很高興。步出側廳門口,薇安來到一間墊子長椅沿牆而設的長畫廊。她停在一幅里奇菲家祖先的畫像前,雙手緊緊環胸而站。
距離他讓薇安準備好出門的時間已經超過十分鐘,但是,從經驗中他知道,女人每到這種場合總是會遲到。
她研究著他臉上的表情,想看出他是否帶有責備或諷刺,但是並沒發現,他冷靜的灰色雙眼中不帶一絲情感。
薇安仍靠著窗戶,從她裸|露的肩膀上看到明顯的顫抖。「這麼多人看著我……我很高興我不用跳舞。」坐回椅子上,她提起禮服的邊緣,露出穿著長襪的纖細腳踝,懶懶地看著它。
熱切與困擾的感覺在凱南的胸中擴散,讓他想嚴厲責罵這群僕人,竟然如此荒唐地在意一個妓|女的感覺。但是,他做不到……因為他也跟這群僕人」樣,臣服在薇安的魔法之下。
若石爵士和凱南交換了眼神,似乎一個眼神就取代了全部的交談,並再向薇安欠一次身,就離開了。
雖然被如此仔細地觀察,凱南似乎感到非常自在,不時地向路過的熟人點頭打招呼,然後把薇安帶到房間旁邊無人佔據的地方。
「我們曾經……」薇安開口,然後馬上住嘴。她不可能到處去問舞會上的人是否曾與她見過面。
薇安盯著他,穿著黑色禮服的他是如此英俊與強壯,一個巴掌對他而言一點威脅都沒有。她將發抖的手握成拳頭,並緊緊握拳放在腰間,用意志力控制激動的情緒。
「你覺得會有多少人參加這個舞會?」薇安看著窗外那有著廣大前廊,而外牆由琥珀色石頭砌成的巨大宅邸。宅邸旁邊與後面的區域,被上面有著石獅的花園高牆包圍著,那些石獅似乎以莊嚴且不屑的眼神俯瞰著四周。
「好,當然。」
「是嗎?」康若石的聲音不露感情但帶點責備。「仔細看,莫凱南,告訴我你看到什麼。」
「她真的很幫忙。」薇安苦澀地回答。
薇安費力地吞下喉嚨里的不舒服。「我並沒有立場來反對任何人。」
凱南猶豫了,眼神瞟向外面的門,薇安和傑拉德的會面很可能可以取得有用的情報,且薇安願意在失去記憶的情況下面對可能曾經要殺她的舊情人,這證明了她的勇氣。然而,他不想她這樣做。他嫉妒,且擔她的安全,再者,現在他只想單獨跟她在一起。
她的意思非常明顯,而面對著更多她可恥過去有關的證據,薇安無言以對。她很感激凱南快速地把她帶走,讓里奇菲夫人迎接更多賓客。
薇安的手在他的緊握中逐漸放鬆,身體似乎也習慣了他的靠近。他們的呼吸混九九藏書在一起,凱南看到她的臉逐漸變紅。他的心中滑過一個念頭……他考慮叫馬車夫繼續向前走,而當馬車在倫敦街頭搖晃地行駛時,他可以在馬車裡與薇安做|愛,將她拉到膝上,而當她愉悅地扭動身體時,將自己置於她的體內——男僕敲了馬車的門,隨即將門拉開。凱南突然地鬆開薇安,使她倒抽一口氣。然而她仍困惑但優雅地拿起棕色的絲質披風,裹住肩膀。夜晚微涼的空氣湧入馬車,幫助凱南的大腦恢復正常運作。他好象剛從沉睡中醒來,用力地揉揉眼睛,離開了馬車。男僕放了一個腳踏板在馬車門下,協助薇安下車。
「是嗎?」她只好不情願地跟著他。一想到要和無法分辨是友是敵的人見面,她就感到恐懼。「我才在想可以喝杯葡萄酒了,一大杯的葡萄酒。」
他黑色的眉毛揚起,意味深長地問:「你不贊成女人和比她小的男人有一段情?」
然而當薇安出現,僕人的口中傳出一致的讚歎聲時,他腦中的想法全都消失。她一個人從樓梯上走下來,身上那件微微發亮的古銅色禮服,宛如液態的金屬包圍著她。沒有其它顏色可以如此完美第突顯她頭髮的豐澤,及她那像蜜桃及凝乳般得膚色。低胸得上一將她的胸部托得更高,那裡所展現的美景,使得凱南嘴內的唾液大增。他盯著薇安,只覺得吞咽困難,手中的白蘭地搖搖欲墜,甚至沒發現肯洛已巧妙地將它取走。
「我不喜歡人們看著我的樣子……好象我是市集里的展示品。」
里奇菲夫人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沒有,」她輕輕地說了。「雖然我相信你曾經和我已故的丈夫很熟。」
「但是她至少比你大十歲,或甚至十五歲。」
「沒關係,」她立刻回答。「只有偶爾會感到刺痛。」
凱南眯起眼睛盯著她曲線美麗的腳踝。他多麼想觸摸它,並將手沿膝而上她的大腿內側,甚至更深入。他的手指忍不住地抽搐。馬車裡的氣氛變得死寂,薇安則擔心地看著他。
康若石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隨你吧,不過我現在不太相信你的客觀觀察。」
「我只是想讓你的任務容易一點。」
因為必須離開這群聚集在她身旁的男人,她開始用眼神搜尋凱南,她的眼神短暫地和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交會,這個男人有鐵灰色頭髮和一張消瘦的長臉,並且專註地盯著地。雖然他不英俊,但是不可否認地,外表很優雅,但吸引她注意的是他眼中的恨意。
「沒有,我才沒有,」薇安驚慌地反駁。「真的,我——」當一個黑影靠近他們時,薇安停止說話。「那是誰?」薇安警覺地問了。
「你的腳踝怎麼辦?」他問。
既高興又氣惱的凱南質疑地看了肯洛一眼。男僕微禿的額頭髮紅。「呃……柏太大問我有沒有什麼領巾夾可以用,」他帶著歉意地說。「先生,這是我唯一可以找到的。」
「她不喜歡我。」薇安悶悶地說著,停下來等凱南把她的披風交給僕人。
在她開口前,一個臉色紅潤但眼睛像兩塊小煤炭的人接近她。和其它人不同,他並沒有裝作不認識薇安,反而馬上到她的面前!親密地抓住她的手,無視於凱南臉色僵硬地站在她身旁。
從頭到尾都非常單調與無聊。
他低下頭以熾熱的綠色雙眼盯著她。「你很美麗,」他說。「是我所認識的女人之中最美也是最令人想要擁有的,我從來不曾如此渴望擁有一個女人。而且我不敢看著你太久,不然我會在側廳中央的地板上佔有你。」
凱南再深深地吸了一口充滿清淡香草氣味的空氣。「這味道間起來像一個灑滿糖粉的餅乾。」他生硬地說著,讓他非常想要咬一口的餅乾。她的香味是如此地純真、舒適與令人喜愛,使他血脈債張,肌肉因明顯的慾望而僵硬。
若石聽懂這個沒說完的問題,並溫和地回答:「很可惜,並沒有。」
當里奇菲夫人看到凱南時,馬上伸出她的雙手。「這竟然只是我們第二次碰面,」她說道。「我覺得我們已經像老朋友了,莫先生。」
接著凱南帶薇安去見另一群人,並特地將她介紹給哈特子爵。這個子爵已經上了年紀,頭髮灰黃,皮膚像揉皺的紙一般。雖然他很有禮貌,但是,卻用一種絕不會看錯且充滿指控與謹慎的眼神看著她。薇安很快地就想起來,他和溫曼是兩個曾出現在記事本里的人。
「雖然現在你讓我覺得要一點讚美好象很傻,且沒有意義。」
凱南轉過頭去看,然後轉身面對來訪者。雖然他的表情沒變,但薇安可以感覺到這是一個凱南很喜歡且尊敬的人……是凱南會想徵詢意見的少數幾個人之一。「若石爵士,」他輕鬆地說了,帶薇安向前一步。「容我向您介紹杜小姐。」
他說的沒錯。其它人的確公然地盯著她,顯然對於薇安己身亡的謠言其實沒有根據,而感到驚訝……且又是在這樣的時間與地點!她在里奇菲夫人的舞會上出現,讓女士們感到驚訝,更讓男士們感到深刻的不安,而通常她絕不可能被允許參加這種場合。今晚在場的許多爵爺過去都曾是薇安的入幕之賓,他們絕不希望當多疑的妻子在九-九-藏-書身旁時,遇到薇安。
看到這個警探才會有的獨特皇冠領巾夾被用來裝飾薇安漂亮的喉嚨,將會造成如洪水般的流言蜚語。今晚參加舞會的每個人都將認為薇安是他的情婦。
參加過無數舞會與社交聚會,凱南已厭倦這種場合,它們全都一樣。男士們穿著正式的彩色服裝,女士們穿著曝露的禮服;年長的賓客在聘室玩著惠斯特橋牌,而年輕的賓客在側廳里跳舞,戀愛中的情侶則聚集在起居室中。鋼琴家、小提琴家、大提琴家演奏著音樂,女士們坐在房問旁邊的小椅子上等待男士來邀舞;餐飲室則傳來賓客忙碌的聲音……享用分量無限的微熱晚餐。
「我們必須在這裏停留多久?」
「怎麼了?」他說,低下頭聽她耳語。
抬起頭,她平穩地看著凱南,臉上血色盡失,只剩下臉頰兩邊的腮紅。「好吧,」她低聲說道。「今晚我會給每個人,包括你,所想要的。」
「傑拉德暗示我到花園等他,我希望你可以跟我跳舞而帶著我去到房間另一端的門邊,讓我可以偷溜出去。」
「你出去后,只可以在從房子可看到的範圍內活動,」他輕聲地說。「不可以冒險走出通往下方草坪的那道門。同意嗎?」
「不是你的錯,真的,你應該要跟一個高一點的人跳舞。我們太不相配了。」她搖著頭,語氣中帶著似有若無的輕柔。「我們是錯誤的搭配。」
「稍後。」凱南壓抑下一個不自然的嘆息,忽視自己也想立刻回家、而不是讓她經歷這嚴峻考驗的慾望。對於他們兩人而言,這將會是一個漫長的夜晚。「現在,拿出你的骨氣來。從前的薇安會很享受這種備受注意的感覺,你對任何可以炫耀自己的機會絕不錯過。」
有經驗的女人都會很清楚的事,薇安竟然還要問什麼讓他困擾,使得凱南想抓住她搖晃。「你猜呢?」他尖銳的聲音從牙縫中迸出這兩個字。
「有可能真的是……」
凱南的眼神轉向溫曼爵爺,他看起來很沉著,只是腳尖輕微且不耐地在地上點著。他迎著她的視線,淺藍色的眼睛里有著令她困惑的傲慢與無禮。溫曼……她不認得他的臉,但是名字卻異常熟悉。她在哪看過或聽過這個名字?
薇安突然間感到很羞愧……凱南向這個男人提起過自己,並詢問他的意見。毫無疑問地,他一定知道她所有的事情,包括她寫在那本討厭的記事本里的事情。她本能地靠近凱南。
「和我跳舞。」
薇安幾乎是立刻就吸引了那一群正要走進大門的男士與女士的注意。她紅色的頭髮似乎可以吸引馬車燈所發出的光,閃閃發亮。她假裝輕輕地挽住凱南的手,但他感覺到她的手指陷入他的外套。
這奉承明顯地進入她的心窩裡,雖然她帶點諷刺地笑了。「莫先生,請你快快停止,我就要變成你腳下的一攤水了。」她轉向薇安,從頭到腳地打量她,臉上的微笑收斂不少。「歡迎你,杜小姐。我看你很健康,跟過去這個月那令人驚訝的謠言相反。」
來到里奇菲倫敦宅邸門前的車道,封閉的馬車中,斷斷續續的交談逐漸地被沉默取代。薇安顯然很緊張,凱南對於沒能減輕她心中的恐懼,感到一絲罪惡感。她即將面對一群陌生人。再加上,過了今晚,她可能再一次成為那個兇手覬覦的目標。凱南欽佩她的勇氣、冷靜的外表,以及願意將她的安全託付給他的信任。
音樂逐漸變強,舞廳中的五顏六色在他們四周迴轉。凱南把薇安帶到通往外面的門邊。
「我如果沒有骨氣,不會站在這裏。」薇安低聲地反駁。
「以後,如果沒有我的允許,不準把我個人的物品借給別人。」凱南低聲抱怨。
聽到這要求,他拉下臉。「我跳得不好。」
「她還不算是個古董,」他說。突然,他的嘴角露出一絲戲謔的微笑。「四十幾歲的她自有其不同的魅力。」
「一直都沒看到……」
「小姐,你美得像一幅畫。」
康若石爵士,鮑爾街的治安官,薇安行禮,並專註地看著也,雖然說不上為什麼;但覺得他是一個很特別的人。若石爵士很高,但並沒有比凱南高。他給人一種沉默寡言的感覺,似乎擁有很強的能力。黑色的頭髮,有點太瘦的體格,以及一雙似乎看過太多世事的灰色眼睛。而外表最令人注意的是有一種明顯孤傲的氣質,雖然他在人群里,但感覺好象不是這聚會的一部分。而且,他似乎對於自己孤獨的特質感到很自在。
他告訴自己,拿薇安的過去來責怪她,委實太假道學。畢竟他自己也沒有過著如和尚一般的生活。而且,薇安也無法改變做過的事情。她已經宣稱對過去的濫交感到後悔,凱南相信她的話。但是,他仍無法控制自己的嫉忌……嫉忌一個妓|女……天啊,如果他的朋友和敵人知道,一定都會取笑他。絕對不可以有人知道他是多麼喜歡薇安,連她都不能知道。
因為公開地調倩與挑逗,就像蜂蜜吸引蒼蟈一樣!薇安開始吸引一群男人環繞在她身旁。其中三個是她的舊情人,而他們正想盡辦法要恢復和她以前的關係。指間握著酒杯,薇安一杯接著一杯快速地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