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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六章

尼克煩惱地搖頭。「我應該聰明地遠離火場。」
尼克敲了門,聽到莫凱南雷鳴似的聲音。「進來。」
若石爵士任命莫凱南為他的接棒人時,尼克著實鬆了一口氣。莫凱南才智兼備、學習能力很強,他力爭上遊,從基層的巡邏警員靠實幹與實力爬到總治安官這個重要的地位,因此深得尼克的尊敬。他也喜歡莫凱南誠實且直截了當的獨特說話方式,以及當一件事必須完成時願意忽視一些道德上之旁枝細節的實際。
尼克坐入辦公桌對面的椅子。「是的。我在漢普郡找到了何若笛小姐,她擔任衛斯克老夫人的伴從。」
凱南那無可奈何、但等著看好戲的微笑,讓尼克極度氣惱。「好吧,讓我搶先獻上最誠摯的祝賀。我會通知總註冊官,許可證明天早上就會在他的辦公室等著你。而我勸你之後馬上去找若石爵士,因為你的婚姻會使他的計劃更有意義。」
「是誰?」藍道只問得出這樣的話來。
「簡先生,」藍道渴切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當僕役長告退並以似有言外之意的喀嚓聲關上房門時,他沒有邀請尼克坐到椅子上,只揮手要他靠近。「你帶了什麼消息給我?你找到她了嗎?我警告你,我快沒有耐性了。」
「謝謝。」若笛回了一個微笑,然後謹慎地看向尼克。他從未提過兩人在僕人面前該有怎樣的表現。老天爺,她甚至不知道他有僕人。她相信這些僕人很快就會得知他們是權宜性的婚姻,所以不太需要在他們面前假裝對他有任何感情。
「你不能得到她。」藍道終於低聲私語,他的臉刻劃著殺氣騰騰的怒意。
尼克聳肩。「也不盡然,只是我正好決定有個妻子似乎挺方便的。」
當年他就是最有本領也最有成就的警探,加上一連串銷量很大的廉價小說以他為主角,所以凱南爵士一直都是鮑爾街知名度最高也最受歡迎的人。在莫凱南出現以前,政府與公眾都以英國人對執法單位固有的懷疑眼光,看待鮑爾街的警力。
「我每天早晨習慣出外散步。」她說,想著是否連這一點必要的喜悅都會被制止。
「我不是來這裏揩油的。」尼克向他確認。「事實是,我要她。而比起你的求婚,看來她更喜歡我的。」他從口袋裡拿出若笛的小繪像匣,將它扔過桌面,直到它在藍道僵硬的手臂旁邊停止旋轉。「看來你唯一能擁有的何若笛只有這個,爵爺。」
「就某些方面而言,的確如此,」莫凱南自嘲地說。「至於其他方面,不見得。把她交給藍道,另外找其他的女人,對你可能比較好。你替自己製造了一個相當大的敵人,尼克。」
「反正你就寄來吧。」尼克溫和地提出挑戰。「我很有興趣知道,創造一個人的成本需要多少。」
他的嘴輕輕滑上頰骨的邊緣。「我們會知道的。」
抵達莫凱南的辦公室后,尼克望向書記員的頭頭維瑞,他朝尼克鼓勵地點一下頭。「凱南爵士還沒去開庭,簡先生。我相信他會想見你。」
「我。」
「我認識衛斯克爵爺,」莫凱南評道。「一位正直而理智的人,也許是英格蘭唯一不把現代化與粗鄙畫上等號的貴族。」
「我不會質疑。藍道爵爺的人花了兩年還找不到我,你就找到了。」
若笛從睡眠狀態醒來時,陽光已從窗帘的縫隙流泄進來。睡眼惺忪、頭髮與衣著凌亂,她看向未來的丈夫,發現他衣服雖皺,但人已非常的警覺與清醒。
若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求一個男人撫養妻子的全家老小有點強人所難,而簡尼克的表現似乎毫無氣惱地接下這個包袱。「謝謝你,」她說,幾乎因突然鬆一口氣而呼吸困難。「你相當慷慨。」
陰沉地納悶他那愛玩弄人的姐夫究竟在搞什麼名堂,尼克離開了鮑爾街辦公室。陽光普照的四月天很快變為多雲的陰天,空氣轉涼而且潮濕。
這讓尼克不安地承認他對若笛的渴望,其強烈不下於藍道。然而他們以完全不一樣的理由想要她。
他因這個評斷露出微笑。「是我姐姐蘇菲https://read.99csw.com的功勞。我告訴她沒有這個必要,但她似乎認為我缺少這方面的鑒賞力。」
想也沒想的,尼克衝進了火場。他在二樓發現因濃煙而倒地的柏納森和他的妻子,設法弄醒這對夫婦之後,尼克連背帶挾了三個尖叫的小傢伙,領了他們全家離開房子。就在幾秒鐘之後,房子爆出熊熊火焰,屋頂也塌落下來。
尼克對凱南爵士的妻子是他明顯的弱點覺得有趣,但他下定決心要避免落入這樣的圈套。他絕不會容許任何女人牽著他的鼻子走,就讓莫凱南與若石爵士因他們的妻子出盡洋相就好 他比他們倆精明多了。
尼克的臉沉了下來。兩個月前,就在接受藍道爵爺的委託之前,他接到一個值班擎員的召集!跋往河芬園附近的高級地區。富有的酒商柏納森的私人住宅發生火災。身為第一個趕到現場的警官,旁觀民眾告訴他,他們沒有看見任何一位家庭成員從正在燃燒的建築出來。
凱南的表情很像他要談論一些爆發性的問題,可是並未獲得允許,他皺起眉頭。「你先去見若石爵士,」他驟然說道。「他想跟你說一些事情。」
「衛斯克爵爺告訴我,說你是某種竊盜集團的首領,」她評論道。「他還說你——」
「『喇叭貝絲』?那是什麼意思?」
藍道從椅子上驚跳而起。「她在哪裡?」
「若石爵士有不同的意見。」
我的妻子。這漫不經心的說法讓若笛一時無法呼吸。突然間,與他結婚的這個主意……包括接受他的權威、屈服在他的願望下……感覺如此真實,而在這之前都只是抽象的意念。看來似乎尼克也對自己的話吃了一驚,因為他合緊嘴巴、皺著眉頭,瞪向窗外。若笛想著,是否結婚的前景也在此時才變得真實……或者,老天助她,他是否要改變主意了。
尼剋扣住他的目光。「不,爵爺,如果你敢以任何方式接近若笛,吃不完兜著走的會是你。不能跟她有任何聯繫,也不準報復她的家人。她現在受我的保護。」他頓了一頓,覺得有必要補上幾句。「如果你了解我的來歷,就別把我的警告置之度外。」
「我會還給他。」
那張飽經使用的紅木辦公桌真的很大,但是與坐在桌后的男人一比,仍像孩童使用的傢具。凱南爵士是一個引人注目的魁偉男子,比六英呎的尼克至少還要高上五英吋。縱然年將四十,凱南爵士剪短的黑髮仍未出現銀白,自從當鮑爾街警探以來的活力也都還在。
她所見過的貴族——她在巨石園見過許多——沒有人具備這種經過城市千錘百鍊的外表,他無情冷淡的舉止讓人相信為了達成目標,任何事他都做得出來——不管那會多令人唾棄。出身良好的人會對某些事情劃出界線,他們是有所不為的……他們自有一套原則與標準,但截至目前為止,尼克並沒有給人這方面的感覺。
「誰知道,」他滿不在乎地聳肩嘀咕一聲。「這又關若石爵士什麼事?難道他只是要叫我去,因為我工作做得好而拍拍我的頭——」
治安官利用冗長的沉默把事情想清楚。終於從巨大的驚愕中回復,凱南專註的目光集中在尼克逐漸變紅的臉上。「你要跟誰結婚,尼克?」
抵達人口的前方后,尼克將韁繩交給一名僕從,徐緩地步上狹窄的石階。僕役長前來迎接他,問他有何貴事,並似乎因為尼克的答覆而振奮。
當藍道伯爵那棟沉重的詹姆斯一世風格的宅邸出現在他眼前時,尼克用馬刺催促馬匹加速前進。栗色駿馬的鐵蹄平穩地踏在通往宅邸的碎石車道上。尼克上一次、也是唯——次來這裡是來接受藍道的委託。在那之後所有業務上的往來都由藍道的代理人處理,由他把尼克為數並不多的報告轉給藍道。
若笛動也不動地站著,他用手指把弄著她的耳垂,而後拂著後方的凹處。熱潮在她臉上蔓延開來……一個輕微無害的小小哀觸,其實是一個非常敏感的地方,讓她在他的指尖輕輕刷過時喘息。他https://read.99csw.com俯身想要吻她,但她轉頭避開。他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只除了這個。對她而言,親吻具有肉體之外的意義,而她不想將這一部分給他。
尼克保持面無表情,即使這個問題讓他大吃一驚。他馬上就知道答案……不會。救助對他無用的平民百姓,而且沒有物質上的好處,他看不出冒這個險有任何價值。他會任由他們死去,即使這可能會使他的良心短暫不安,但他終會找出拋諸于腦後的方法。似乎,他已經以一種難以理解的方式改變了,這個領悟讓他頗不自在。
「我不需要太多睡眠。」他說,像是讀知她的思緒。他伸出手,把原本握在掌心的髮針放在她手上。她彎起手指握住了這幾根金屬,上面還殘留他肌膚的溫度。她開始以長久養成的習慣很有效率編起辮子,盤繞頭髮。
尼克搖頭。「我稍後就要離開,有些事情要辦。」
尼克以為莫凱南會為這個消息感到高興——畢竟他已經請了兩個月的假,但治安官卻以令人訝異的冷淡聽完他的話。「我會看看是否能找些什麼事給你做。在這段時間里——」
藍道臉上的肌肉開始狂亂的抽搐。「你要多少錢?很明顯這是向我要錢的敲詐手段……好吧,你可以拿到錢,然後給我滾開。說出你的價碼。」
這話從莫凱南口中出來,可說是非常有分量的讚美。尼克含糊地嘟囔一聲,不想談論衛斯克的諸多優點。「明天過後,我就可以接新的任務了,」他說。「我只剩最後一件小事需要解決。」
讓尼克懊惱的是,泰晤士報對整個事件刊出了誇張的報導,讓他成為崇高的英雄人物。來自其他警探的善意玩笑變得沒完沒了,只要他一進辦公室他們就裝出崇拜的表情,還學群眾發出興奮的驚叫。為了逃離這些場面,尼克要求暫時離開鮑爾街,凱南也毫不猶豫地允許。令人感激的是,公眾的記性是很短暫的。尼克請假的八個星期里,這個故事失去了新鮮度,事情終於回復正常。
尼克先行下了馬車,協助若笛走下,一名男僕衝上階梯通知其他人主人已經回來了。
他伸手到外套口袋摸著並不重的琺琅畫像匣,對必須將匣子還給藍道的事實感到短暫的遺憾。他曾帶著它、凝視它兩個月,它已經成為某種護身符。若笛臉上的線條、發色的深淺與甜美的嘴部曲線,在遇見她之前已刻畫在他的腦海里。然而畫像或許相似——一張漂亮但平凡的臉,並沒有捕捉到讓她如此令人渴望的神采。
「其他的警探也過著這樣的生活?」
他正要回答時馬車急轉了一個彎,沿著一條路面鋪設良好的街道而行。路旁是充滿綠意的樹木與花園步道的造景,井然有序、磚材色調柔和的三層樓住家沿著僻靜的車道排列,在忙亂熙攘的城市中另有一番令人驚艷的田園風貌。「貝特頓街。」尼克說著,他認出了街道。「鮑爾街辦公室在我們南方,柯芬園在那後面。」
「我不明白你怎能一邊支使竊賊與走私者,同時緝拿盜賊?」
「我做錯了什麼?」尼克發問,猜想他是否正在遭受某種懲罰。他快速地思考過去幾個月的行為。的確有些通常無關緊要的違法舉止,不過重大的事情真的沒有。盡避若石爵士處於他所宣稱的退休狀態,仍然有能力操控他的事實,讓他倍感挫敗與憤怒。還有該死的莫凱南,偏偏又永遠不會違背若石爵士的意願。
「我的目標是要創造一個完美的女性,任何花費都不嫌多。」藍道曾如此說,彷彿他是皮格馬利翁,而若笛註定要扮演葛菈蒂亞。(譯註:皮格馬利翁愛上自己所塑的雕像葛蓋蒂亞,最後因愛神賜予雕像生命,兩人得以結合。)然而,若笛與藍道對完美女性的概念有極大的差異。他為何將注意力放在若笛身上,而不挑選性格更為順從的人?支配一名天性柔順的女人豈不容易許多……但也許若笛代表一種挑戰,使得藍道無法抗拒。
藍道的手指蜷起,在光亮的桌面上投出張牙舞爪的影子九*九*藏*書。「那麼,你沒有找到她。這證明你像其他人一樣,是個無能的笨蛋。一個粗野無禮的女孩怎麼可能躲過我派出去找她的每一個人?」
「我相信我會喜歡這屋子裡的一切。」他們周圍的陳設品味都很高雅——入口處鋪著幾何圖案的大理石,後方是小小的樓梯間,兩扇鑲著飾條的桃花心木門推開就是一間天花板不太高的客廳。牆壁刷上了粉綠色還掛了幾組簡單的畫,而傢具的選擇顯然是舒適自在多於正式。這是一幢美觀且格調典雅的房子!比她家的房子更好。「這房子是誰裝潢的?肯定不是你。」
「告訴藍道爵爺我有何若笛小姐的消息。」
他們四周的空氣似乎因毒意而飽和。尼克很少在另一個男人臉上看到這樣的狂怒,他毫不懷疑藍道如果有辦法一定會殺掉他。但藍道只是瞪著他,目光中似乎逐漸領悟若笛永遠脫離他的掌握了。
如果他真是一名貴族,若笛認為他拒絕自己的傳承以及讓辛約翰子爵安息的論調是明智的。她確信如果他做了另一個選擇,他會發現想在倫敦上流社會立足不止非常困難,甚至不可能。
她有什麼地方如此打動他?也許是脆弱與勇敢的組合……平靜外表下燜燒著的強烈感情……某些一閃而過的暗示,讓他窺見她具有與他匹敵的熱情。
僕役長領他通過門廳,穿越一條狹窄的走廊時,宅邸看來像是要將他們吞進它深紅色的內部裏面。即使裝飾奢華,宅邸內部仍讓人感覺窒息,光線也嫌不足。尼克想起藍道對光線過敏。他們第一次會面時,他提過強烈的照明容易使他雙眼過於疲勞。基於如此,窗戶被厚重的絨幃遮蔽,擋住了所有的日光,而在僕人領他深入由一間間小房間組成的迷宮時,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聲音。
低頭望向若笛,尼克將一綹鬆脫的鬈髮塞到她的耳後。「我去去就回來。你在這裏很安全,僕人會完全依照你的吩咐去做。」
「我是啊,如果與衛斯克爵爺相比。但我可以讓你過舒適的生活。」
尼克的回答同樣輕柔。「你無法阻止我。」
「而且還說得如此大言不慚。」若笛嘲弄地說。
「要崔太太利用我外出時帶你看看房子,」他短暫地停頓一下。「如果你想換掉不喜歡的東西,我不會介意。」
敏捷地在大量馬車、貨車、推車與動物阻塞的街道中行進,尼克從車河人潮中騎馬離開,往西邊前進。過了騎士橋立即就是開闊的郊外景緻,巨大的石建宅邸坐落在一畦畦的大片土地上,取代了建在整齊廣場上一排排的連棟房屋。
治安官發出不敢置信的大笑。「藍道爵爺的新娘?」他以混合著興味與驚嘆的表情注視尼克。「我的天,她一定是個很不尋常的年輕女子。」
「那已經不關你的事了。」尼克突然自得其樂起來。「事實這樣的,何小姐決定要嫁給另一個男人。從這件事看來,她的決心並沒有因離去而軟化。」
尼克非常不喜歡他那欲言又止的口氣,懷疑的目光與凱南對視。「他想幹麼?」身為少數知道尼克之秘密過去的人,凱南很清楚尼克三年前答應若石爵士的事,以及他與他那位備受尊敬的姐夫之間的過節。
「也需要幫您準備一份食物嗎,先生?」
尼克點頭。「那個問題我已經考慮過,我當然會照料他們。」
馬車在一棟房子前面停住,它設計為早期喬治王朝時代的對稱風格,有著希臘多利斯型的石柱與光亮的鑲嵌玻璃門,開向一個圓頂的門廳。這個小而雅緻的住所完全超乎若笛的想象,她目瞪口呆地望著它。
「許可證不是給藍道的。」尼克插嘴。言語就像一把有刺植物,梗在他的喉嚨里。「是給我出口己用的。」
「崔太太,」尼克說道,淘氣突然在他眼中舞動。「如你所見,我帶了一位貴客回來。她姓何,我勸你好好招待她,因為她不久之前才說服我跟她結婚。」
「請準備一個房間,還有告訴廚子替何小姐做些東西吃。」他對崔太太說。
「什麼?」尼克以明顯的懷疑盯著他看。治安官的態九*九*藏*書度從未這樣的漠不關心,鮑爾街的事情是永遠做不完的……除非全倫敦的罪犯也在尼克休假的期間放假了。
尼克面露輕鬆的微笑,一邊回應書記員與員警們的問候,一邊走進鮑爾街三號。當年他傑出的表現很快就獲得鮑爾街上下的欣賞,很多原因是因為他毫不反對深入貧民窟與「閃家」們藏匿的那些沒人敢冒險進入的地方。他很願意接下最危險的任務,因為他孤家寡人不用顧忌,而且對案件也不挑剔。事實上,由於尼克自己也不明白的人格上的怪癖,他必須常常做一些冒險的事情。危險已經成為他戒不掉的癮。過去這兩個月單調的調查工作,讓他那股原始的精力即將爆發。
「你這個無知的兔崽子。你敢警告我遠離她?她是我『創造』的。沒有我的影響,若笛會是一頭在鄉下的牛,裙邊綁著六七個小孩……或者為每一個在她胸口問丟枚銅板的男人張開腿。我花了大筆金錢,她才有今天的樣子。」
大多數人認為、充滿汗味、黃銅亮光劑與犯罪紀錄檔案味道的鮑爾街辦公室,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地方。但在過去三年間,尼克熟悉了辦公室的每一寸,它給人的感覺已經像個家。外來的訪客會很難相信鮑爾街三號及四號這兩棟小而保守的建築是英格蘭的犯罪調查中心。目前這裏由莫凱南爵士擔任主管,並指揮手下八名擎探。
他離開像只迫切需要曬太陽的爬蟲類動物那般、坐在黑暗房間里的藍道。
「那我也不留你,」治安官平靜地說。「日安,尼克。」
「那麼我會陪你,或是由一名男僕陪伴。但我不會讓我的妻子獨自外出。」
崔太太無法掩飾她的驚愕。顯然一時轉不過來,接受尼克竟然即將結婚的消息。「是的,先生。」她向若笛屈膝行禮。「歡迎你,何小姐。恭喜兩位,祝兩位美滿幸福。」
「那我的家人怎麼辦?」她懷著歉意低語。「能為他們做些什麼嗎?藍道爵爺會撤銷他的資助……」
「勇氣?」她存疑地重複。「聽你這樣說好奇怪,我總是將它視為懦弱。」
「例如藍道爵爺所給的酬勞?」想到他,讓若笛的胃部焦慮地絞在一起。現在她已來到倫敦,進入藍道輕易可觸及的勢力範圍,她更覺得自己像一隻從洞穴里被趕出來的兔子。「他已經付了你錢來找我?這筆錢你要如何處置?」
「那必須由若石爵士告訴你,」凱南回答。「在那之前,我不會分派任務給你。」
「她總是拉著若石爵士一起來。」他扭曲的嘴表達他並不特別喜歡這些拜訪。「家中這些工作成員也是他們選的,因為他們不是特別高興我從那些『閃屋』中找人。他們尤其不喜歡『藍皮』或『喇叭貝絲』。」
「什麼都不用。」
「是的,先生。」僕役長急忙地慎重離去,一分鐘后立刻回來。他稍微有點喘,像是跑步回到門廳。「藍道爵爺馬上可以見你,簡先生。請跟我來。」
「我不是假意謙虛的人,而且那些都是事實。」
他認為她會因他不在而難過?他的關心令她微微驚訝,若笛點頭。「好的。」
「是的,但是你走到任何地方都要有我同行。」
「八個,包括崔太太。」
理解到他暗示是她逼他結婚,若笛朝他饒富深意的瞪了一眼,他則露齒微笑。
她的困惑馬上轉為不贊同。「你怎麼會想到僱用這種人在這裏工作?不,別告訴我,我相信我會後悔知道答案。」她對他覺得好笑的態度皺眉。「你有多少僕人?」
「但是你沒有,」莫凱南回覆。「即使極度危險,你還是進去了。因為你的努力,救了五條人命。告訴我,尼克,三年前的你會有同樣的反應嗎?」
「只要給予正確的獎勵,我可以非常慷慨。」
「而你讓我相信你的收入有限?」
尼克若無其事地微笑。「我可沒說她躲得過我,爵爺。其實,我帶她回到倫敦了。」
那讓他笑出聲音。「有些是的。除了鮑爾街的任務之外,我們大部分的人都私下接案子。光靠政府發的薪水是無法維生的。」
他似乎被她對這些字的無知https://read.99csw.com同時感到好笑與不安。「指的是用身體、用手解決需要。」看她仍然處於迷惑狀態,他遺憾地搖搖頭。「跟人發生性關係的方式。」
「你何不寄一張賬單給我?」
「以前我有一個間諜與線民構成的網,不止遍布倫敦,還有其他地方。我掌握了從琴酒巷到死人弄每個人的犯罪證據,每當有人擋了我的路,我就把他送進官府而後領賞。擔任警探以後,我發現捉賊的工作變得比較困難,因為總治安官堅持我要以他的方法辦事。但我還是他最棒的人手。」
顯然藍道發覺這個局面不可理喻,但卡住喉嚨的盛怒讓他難以開口。「我會叫你們吃不完兜著走。」
尼克被帶到圖書室。伯爵坐在一張桃花心木桌后,附近被困在油燈裏面的微弱火焰,照亮他狹長但線條嚴厲的臉。
腿部肌肉因久坐而有些抽筋,若笛苦著臉依靠著尼克的攙扶一同走向大門。一名中年管家在門旁迎接他們,她是一位有著溫暖目光與光滑銀髮的豐|滿女性。
「不只是那樣。」
「歡迎你回來。」治安官說著向後靠回椅背,犀利的綠眸端詳著他。「坐下來吧。我想你的歸來表示與藍道爵爺的業務已經結束?」
因此,他的唇觸上了她的面頰,她感覺到他微笑的溫暖弧線。再一次的,他展現了讀取她思緒的超凡能力。「我該怎麼做才能得到你的吻?」
凱南眼中閃著興味。「就我所知,你並沒有做錯什麼,尼克。我猜若石爵士只是想跟你討論你在柏家火災的行為。」
拉開窗帘,尼克掃視馬車窗戶外建築密集的城市。一束陽光照進他的雙眼,讓它們呈現一種人間所無的奇特藍色。即使坐在密閉的馬車裡,若笛仍能察覺他對這城市的熟悉,他的無畏使他能在各個角落與人群里從事大胆而冒險的活動。
「我必須遺憾的說,我並不像大家說的那麼厲害,」尼克打斷她的敘述。「這些故事被他們愈傳愈離譜。有一些廉價小說的作者竭盡所能地使我變得像匈奴王阿提拉那樣可怕。當然,我也不能說我絕對的清白。以前,我經營一個很大的走私集團。我願意承認我的方法有可議之處,但在緝拿那些宵小匪徒,我比若石爵士手下其他的警探高明許多。」
「何小姐。」尼克咕噥。
尼克朝門口走去,因想起某事而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凱南。「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你可以對註冊處運用影響力,在明天前拿到結婚許可證嗎?」
「結婚許可證?」凱南唯一迷惑的表示,是他微微眯起的雙眼。「幫藍道爵爺辦的嗎?他為何要這麼急著跟這女孩結婚?還有,他又何必屈就註冊處的結婚,而不在教堂舉行婚禮?而且——」
尼克從口袋中拿出一張銀行匯票,將它攤放在桌上,靠近油燈的地方。「我來歸還你的錢,爵爺。有關何小姐的事,我不幸地無法幫得上忙。」
「市場在步行可達的距離之內嗎?」若笛發問,她迫不及待地想探索她的新環境。梅史東女子學校雖然位在倫敦西區,但學生們並不可能到其他任何地方。
「她來你的家不怕引起一些閑話嗎?」
「是的,先生。」管家忙著去執行他交代的命令。
莫凱南以鐵腕指揮這群警探,而他們也崇敬他的強硬作風。他唯一明顯的弱點是他的妻子,一位嬌小卻美麗的女子,單是她的出現就可使她的丈夫像只貓一樣喵喵做聲。莫夫人何時光臨鮑爾街辦公室,任何人都會很清楚,因為除去那裊裊的余香,她丈夫臉上那快樂且恍惚的出神表情也是明顯的證據。
尼克拉下臉。「如果你既不給我解釋也不給我工作,我不要浪費時間坐在這裏了。」
他以令她緊張的專註觀察她。「我愈認識你,就愈感到好奇。我想看看是怎樣的一個女孩竟能在毫無外力幫助之下,有勇氣為自己創造一個新的生活。」
「我等不及要聽到他的計劃了。」尼克挖苦地說,讓治安官咧嘴而笑。
「那場懊死的大火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他粗魯地說。
「我可以應付藍道。」
「它會讓你破產。」藍道以露骨的輕蔑向他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