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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你讓我非常……非常……」她慌亂地尋找正確的字眼,終於決定為:「心煩。」
「怎麼會這樣呢?」
莉迪還沒來得及回答,桃蒂一邊說著一邊走出房間。「我有一套黑色附藍色圍巾的,會很合身。我現在就去找出來!」
「那麼我就去育嬰房。」
由於偉克庄曾隨著太多墮落和醜聞的事出現,莉迪從來不曾確實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地方。她很快地發現位於肯新頓巷北區的偉克庄,它的夜晚就像是參加一場歡宴——她所想象得出的最有趣的宴會。她從來不曾置身在如此一大群不拘小節的人群之中:貴族、浪子、淑女和妓|女。一個大型樂隊奏出的音樂充滿整個天空;攤販賣著冰淇琳、乳酪蛋糕和餅乾。票亭之前大排長龍,大伙兒買彩券好贏得各式各樣的獎品。
「噢,我要去!」桃蒂立刻說。
「你認為呢,安小姐?」
在整個倫敦社交圈,再也沒有比白公爵孺人每年例行的舞會消息,更教人引頸期待的了。「他們每年都設了一個『尋寶』的節目,」桃蒂說得快喘不過氣。「並且每一位賓客相同的線索。去年所尋的寶是一條紅寶石項鏈,而前年則是一隻鑽石胸針呢!今年是我第一次有資格單價。如果找們之中有人找到了寶物,那不是很令人興奮的事嗎?」
「你戀愛過嗎?」莉迪望著他雕像似的側面害羞地問。
他笑了,停下腳步將她轉過來面對他。「你想要我那樣做嗎?」
艾瑞凝視她仰起的臉,輕拂垂在耳邊的一綹髮絲。「我現在就送你回家。」
「你會喜歡的。」
「我有過一、兩次幾乎是戀愛的感覺。」
就在大家準備赴會之前,有人送來一個純白色的盒子給莉迪,裏面是一朵完美的、粉紅與白相間的蘭花。附帶的卡片上沒有任何留一言,只有戴艾瑞爵士的親筆簽名。在所有家人會心微笑的注視下,莉迪雙頰紼紅、滿心喜悅地將蘭花別在她的衣襟前。
「當然不是!」莉迪嘗試和自己講理。最壞會發生什麼事?他也許會對她得寸進尺……然後她會再給他碰個釘子,事情便將結束。
莉迪對這個念頭報以一芙。「沒錯——雖然我很懷疑自己可以找得到。」
「我不知道,」莉迪不懂他到底想要什麼。或許他是想讓她顯得笨拙,把她描繪成一個膽小而愚昧的人。但是她當然不可以和他走進那樣一個地方。遠離母親的護翼,來到偉克庄就已經夠糟了,竟然還喝酒……她應該到此叫停。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怎麼回事,竟做出這些不負責任的行為。
艾瑞無辜地看看她,好象遭了誣告似的,然後朝彈子房走去。
艾瑞明白她指的是艾德的驟逝。「騎馬發生的意外,他在一次根本不該嘗試的躍欄時落馬。」他站起身,在房間里踱步,然後停下腳步審視壁爐上的石膏像。他快速地瞥了莉迪一眼。談論艾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她溫暖的棕色眸子里有某種東西,鼓勵他繼續說下去。「從那時起,我每天都會想到他。他和我很少分開,天知道我從來也沒想過要取代他的地位。有時候我——」他停口不語,一隻手放在一座石膏像上,手指輕輕地握著這脆弱的藝品。「我會懷疑是不是今後的人生都要當艾德的仿造品,可是又永遠比不上他。」
莉迪仰起目光望著艾瑞。「你要和我們一起尋寶嗎,爵士?」
桃蒂向莉迪走來,眼睛因為興奮而發亮。「來,我們趕快!」她叫道。「關於寶藏的所在,我有一個想法。」
他低下頭凝視她,替她把落在面具邊緣的一小綹頭髮撥向一旁。「永遠不會。」
艾瑞灰綠色的雙九九藏書眼凝視著她,而且有一陣子,裏面出現一抹奇特的思慕。莉迪可以感覺到他想對她說些什麼,似要使她了解某件重要的事情——然而,某種原因使他欲言又止。
「然後一身煙味、酒味臭兮兮地出來。」桃蒂插嘴,一面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戴爵士買了高額的入場券,兩人進入花園之中。莉迪小心翼翼地閃躲任何人的眼光,緊跟在艾瑞的身畔。然而,好奇心很快地佔了上風,她滿心驚奇地看著周遭的一切。花園呈五條步道向外擴散,有些步道有帆布篷蓋頂,以樹木為界;有些鋪著碎石,有些鋪著磚塊。一陣冷冽的夜風呼嘯而過,她打了個冷顫,幸好厚厚的羊毛斗篷足以溫暖她。
艾瑞抵達彈子房時,忽然有種第六感使他轉頭望。有個黑影閃進他的視野,一個男人正穿越大廳入口而來。
「誰說得准呢?」桃蒂說,然後整個下午在猜測今年的「寶」會是什麼。
房間里寂靜下來,這是偉克庄那晚之後,他們第一次有機會私下談話。「你哥哥長得什麼模樣?」莉迪突然問道。「我從來沒有看過他的畫像。」
「即使他什麼也沒做?」莉迪訝異地問。
「希望改天能看看它。」莉迪不假思索地說完后,立即感到滿臉通紅,那好象是要他邀請她去。
「我那時緊張得吃不下任何東西,我一直想著……」她拉長了尾音,想起自己當時有多麼想見傑斯。
「偶爾。」艾瑞不讓自己告訴她傑斯已經把自己弄得人見人厭了,不時有關於他的緋聞、賭債,甚至為了某貴族的妻子決鬥的謠傳。就艾瑞所知,很少有人尊敬,或甚至喜歡席傑斯,即使他身邊似乎總是有一些紈絝子弟和遊手好閒的人圍繞著他。「你對你母親所說的話是真的嗎?」他問。「你真的對他沒有興趣了?」
莉迪笑了出來,他出其不意的舉動使她放下心中大石。「謝謝你。」她真心誠意地道。他做了一件原本不可能的事,把她一生中最難受的一個夜晚變得相當愉快。明天她會再度站起來,然後繼續過活。從今以後,她不會再天真無知,她不會再讓任何男人輕易擺布。
然而,他只是輕輕地,以一種若無其事的姿態敲敲她的下巴。有傑斯的消息嗎?」他就像詢問桃蒂關於她的仰幕者一般的低聲說。
「謝謝你的蘭花,」莉迪輕柔地說。「它真美。」
她的臉轉為僵硬,忽然覺得一陣寒意襲來。「你想幹什麼,傑斯?」
艾瑞把嘴湊到她的耳邊。「我不會說出去。」他彷彿同謀地說,低沉的聲音引得她脊骨一陣愉悅的刺痛。她微微笑著接過杯子,喝一口那杯紅艷的葡萄美酒。艾瑞又為她叫來更多佳肴,並且胡言亂語逗得她不住發笑。逐漸加強的信賴感,使她靠近他溫暖的身旁。待在這樣一個地方,接受一位俊美男士的阿諛奉承,這種新奇的感覺有如被下了魔咒一般。她希望今晚永遠不要結束……她正在一場迷人的夢境之中。音樂表演結束后,開始施放煙火。旋轉衝天的煙火射向空中,然後五顏六色的光芒爆發成亮麗的花朵。每出現一朵煙花,人群就爆出一陣歡呼。莉迪歡樂地看著這一切。
「不,只是……如果你如此打算,我寧願速戰速決,省得繼續提心弔膽!」
滿堂賓客立刻四散開來,有人爬上階梯,去檢查第四級樓梯,有人一路奔向畫廊里的第四幅畫,有人去檢查廚房裡的第四個罐子,有人則檢視特定樓層里的第四間房等等。
她猶豫片刻,輕輕地說:「我不大確定。」
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傑斯沒捎來隻字片紙,莉迪也未https://read•99csw•com曾有所期待。她寧可有較多獨處的時間,去回想過去,也回想自己為什麼會如此容易被傑斯那樣的人傷害。但是戴家不曾讓她閑下來,積極安排宴會、音樂晚會、下午茶、海德公園馬車漫遊等節目。她逐漸熟識茱麗和桃蒂的朋友圈子,她們多半是些令人喜愛的、有成就的女人。她母親已許久不曾如此快樂,莉迪這才發現伊莎有多麼懷念多年前他們曾經樂在其中的社交活動。
感染到桃蒂熱切的情緒,莉迪加緊步伐以配合她上樓梯的速度。她倆在樓梯頂分道揚鑣,分頭進行各自的任務。
「沒有人會如此要求你吧?」她低聲地說。
「我敢打賭他所尋的寶絕不是那個手鐲。」喬治評論道,滿室笑聲中艾瑞離開了。他一路走到大廳入口,凝視著那個男人。那人已經爬上樓梯的頂端。艾瑞不能完全肯定他是誰,但是心裏大致有個譜。
她努力想找話題。「你會不會參加白家星期五的舞會?」
「席傑斯。」他咬緊下巴低聲說。
「可是,我不能——」
桃蒂迫不及待地把莉迪拖出舞會大廳。「我們到樓上去,」她說。「我剛好對白公爵夫人的事情略知一二。她很喜歡織織女紅,而且她有一間特別的縫紉室。手鐲可能被藏在那裡,也可能在育嬰房裡。白家非常寵愛兒子和孫子。」
艾瑞的微笑消失了,拾起掉落在長褲上的一根羊毛線。「一直都是。」他轉過臉,接著改變話題。「你們兩位明天早上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到海德公園裡騎馬?」
她的不安令他發笑。「我可以安排。」
「這位女士獲得獎品!」這個男人大聲宣告,審視著票面上的號碼。他把手伸向櫃枱後面,拿出一個小小的東西給她。那是串在一條藍絲帶上的彩繪哨子。
莉迪穿著一身綠白相間的綢緞,這是她最好的衣服。戴夫人借給她的一串珍珠盤繞在她的黑髮上。她的母親與戴夫人非常讚賞她今晚的外貌,說她從未顯得如此美麗。但是她最衷心期盼的是艾瑞的看法。「他一定會去的。」桃蒂當天稍早曾向她如此保證,而莉迪則雙手緊握,滿心期待。她無法確切解釋自己何以如此想要看見他,但是她已經因為強烈的預期而有些頭暈了。
她知道他指的是她今晚在柯氏俱樂部不愉快的經驗,還有她對傑斯的感情。「我很快就會複原,」她向他保證。「我對男人已經不存幻想,也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
艾瑞停下了腳步,買了一個許多人都戴的、鑲有黑色羽毛的窄型面具給她。「正經的女人戴個面具,就不怕撞見熟人了。」他向她保證。「就像某些丈夫們背著妻子在此鬼混,或是年輕人想表現他們的血氣方剛——」
小徑愈來愈狹窄,氣氛也愈來愈親密,彷彿遠離匆忙、喧囂倫敦都會的另一個世界。莉迪被寂靜弄得心神不定,忽然問道:「戴爵士,你計劃要佔我的便宜嗎?」
「他真是個大好人,」桃蒂宣稱,一邊笑著揮去突然湧出的淚水。「我好想念他。你還常常想起他嗎,艾瑞?」
在艾瑞的指示下,一個服務生為他們端來一盤盤的烤雞肉,薄如紙張的火腿、麵食和點綴著奶油、果醬的蛋糕。莉迪迫不及待地享用食物,當艾瑞遞給她一杯酒時,她才驚訝得暫停。
艾瑞笑著微微一鞠躬。「隨時遵命,小姐。」
「盡避如此,艾德從來不抱怨。」艾瑞的臉露出一抹茫然的微笑。「他很有責任感,總是幫我們解圍,或和我們一起挨藤條。」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白公爵夫人出現在雲集的賓客面前。當她點頭答謝眾read•99csw•com人的掌聲時,灰色頭髮上所夾的黑羽毛快樂地輕輕晃動。「親愛的嘉賓,歡迎參加這每年例行的舞會!今晚我們將分享愉快的餐點,然後我希望年輕的朋友們跳舞跳得鞋子磨破。但是此刻——尋寶的時候到了!」她停下來讓貴賓們,尤其是女性賓客,同意地歡呼。「今年的寶貝是一隻翡翠手鐲。」當她聽到眾人愉悅的竊竊私語,她微笑以待。「我只有一個線索提供給你們去尋寶。當你們在宅邸里到處搜尋時,請記住『四』這個數字。」她舉起四隻手指的手勢,加以強調,並且面露微笑。「祝每個人好運,而如果有任何人找得累了,請盡情享用點心,大家一起等待結果。一旦有人尋得手鐲,我們將以搖鈴聲通知大家。」她指著一個大型的銀鈴,並且拉動一條絲繩,一聲巨大的音響響徹整個大廳。「」尋寶活動正式開始!」
「它和你互相輝映。」他的目光近乎佔有地掃過她全身。
在他用馬車送她回到戴家之後,莉迪以出來時同樣的方式——經過僕人出入的門和屋后的樓梯上樓,再回自己的房間。此時離破曉已不遠,她知道自己第二天會筋疲力竭,但是她不在乎。她換下衣服,溜進被窩,把被子一直蓋到下巴。以後她會想到傑斯,想到他的長相及所有他說過的話,但是現在她腦子裡滿滿都是煙火、音樂……以及戴艾瑞手臂環著她的記憶。「我很快會來看你,」他們道別時,艾瑞以調侃的語氣說。「以確定你已經複原。」
「我有一張我們兄妹三人多年前的畫像,它原來是我母親最喜歡的。五年前艾德去世后,她讓人把它拿了下來。她說看到它會受不了,那張畫現在在我城裡的家中。」
「就這麼說定。」艾瑞輕柔地說。
「什麼感覺?」他問,看著她的興奮,神情欣然。
「真的嗎?」她看見黑暗之中他的白牙閃了一下。「那麼,以後我會努力變得好相處一些。既然你似乎非常渴望我有所行動……」他彎身向她,在她的唇上輕輕印下一個吻,輕柔得有如蜻蜓點水。站直后,他向她微微一笑。「現在,你的探險完成了。」
「進來喝一杯吧,艾瑞。」彈子房裡有人叫他。那是他的朋友施喬治,他的臉紅通通地,比他淺紅色的頭髮更引人注目。
她欲言又止,接著小聲地問:「那件事是怎麼發生的?」
「媽媽不准我喝任何酒類。」她有些猶豫地說。
桃蒂的進來令莉迪不必回答,她嚷著她找到了那件完美的騎馬裝,莉迪一定得立刻去 試穿看看。
莉迪猶豫了。她考慮了上百種借口,最後決定從實招來。「謝謝你,但是我不想去,我不大會騎馬。」她已經好多年沒有騎過馬,那些小馬和戴家馬房裡的駿馬幾乎完全不同。
「我還沒考慮。」
她聽見他乾笑一下,聲音有一絲嘲諷。「但願如此。」他們在一條頗為狹窄的小徑前停下,這裏看起來又暗又靜,是一條由暗影和樹葉形成的隧道。」這是人稱的『情人道』,」艾瑞解釋。「任何年輕女子如果笨到想要再深入探險,那就真的會是一段醜聞的開端。」他轉身向她,譏誚地揚起一道眉毛,朝小徑比了一比。「我們要試試看嗎?」
莉迪將哨子掛在脖子上,用力吹出一陣尖銳的哨音。艾瑞毫不拘禮地把哨子從她口裡拿出來,塞進她的斗篷裏面。
「我猜大約半夜兩點。」
他的聲音輕柔,彷彿覺得頗為有趣。「你是我所見過最沒有耐心的女性,安小姐。」
他笑著搖搖頭。「我非常相信你和桃蒂將會找到手鐲,我將和朋友在彈子房裡消磨時光——」
https://read.99csw.com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她忽然嘆口氣。「當然啦,明天我又會落入塵世。」
白家巨大且中規中炬的華廈似乎佔去上布魯克街的大半,它的正面是堅固的花岡岩與大理石,雕刻著有翼天使與天使長。好幾座噴泉,裏面滿滿是海豚、飛馬,以及其它神話造型的塑像,至於每面牆壁上也都刻畫著神話與歷史故事。
「我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只是與你有關時候例外。」
「在這個地方唯一值得尋找的寶藏就是你。」
當他熟練地攬在她的背後時,莉迪並沒有反對。他們沿著一條步道而行,步道上有情侶倚偎著散步,也有色迷迷的年輕男子向過往的女人搭訕。來到樹影小徑的盡頭時,莉迪瞥見一對男女正在樹影下熱情地擁吻。她驀然臉紅,抬起頭偷瞄艾瑞一眼,他也看到了這一幕。
艾瑞每過些日子就來一次,而不管莉迪多麼努力地顯出不在乎的態度,她發現自己期盼著他的到來。每當她聽見他低沉的嗓音在門廳響起,她就心跳加速。而她前去和他打招呼時,她也察覺到他的眼光單刀直入卻讚賞地把她從頭到腳看一遍。他對她的態度友善而戲謔,與他和桃蒂的關係類似。
她的臉色柔和,有種關心的神情。「如果艾德無發成為照顧這一家的那個人,我確信他會希望由你來完成。而我一點也不懷疑你會做得很好。」
她垂下濃密的黑睫毛。「沒有,但是我已經把傑斯的事告訴我媽媽了。我告訴她我從別人的閑談聽到他回來的消息,我說自己對他已經沒有興趣了……當然,她鬆了一口氣,並且說我應該得到比傑斯更好的男人。」她的眼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手指扭絞在一起。「你還在懼樂部里見到他嗎?」
艾瑞心不在焉地往喬治的方向微笑一下。「待會兒,我想我還是去參加尋寶比較好。」
「忘了那件事。」他突兀地說,並且拉著她走向小樹林,那裡設有數以百計的晚餐包廂。包廂里到處是雙雙對對享受著火腿、鴨舌、雞肉的情侶,一面聽著樂隊的演奏。音樂又響又教人心情激昂,讓所有對傑斯的想念都從莉迪的心上剔除。艾瑞讓莉迪在某個內部繪有鄉村風景的包廂內坐定,人們隨著樂隊奏起的流行曲哼哼唱唱。
莉迪開始猜測艾瑞曾經帶多少女人來過這地方,以及他是否也曾引得某位女孩在樹影小徑里意亂情迷。
「怎麼突然這麼多疑了?」他嘲笑道,帶著笑容離去。
最後他用一種不帶感情的語調,打破魔咒。「今晚還沒結束呢!」在票亭之前停下腳步,他買了些彩券給她抽獎。經過他不斷地慫恿,莉迪把手伸進一個裝滿紙條的大碗,從中抽出一張。抽出之後交給票亭里的男人。
她不時撫摸這朵花嬌柔的花瓣,一面和舞會的其它賓客寒喧交談。眾人群聚在舞會廳里,等待白公爵夫人的出現。莉迪的眼光在室內搜尋艾瑞的身影,但是一無所獲。就在她開始以為他可能不來了,他卻出現在她的身旁。他穿淺黃色的長褲和剪裁合身的黑色外套,打著活潑的白色領巾。「安小姐。」他說,眼睛閃耀而溫暖,並且抬起她戴著手套的手放到自己的唇邊。
艾瑞聳聳肩。「艾德原本理所當然是下一任公爵,打理一切家族事務,生幾個我爸爸他想要的繼承人。他天生的擁有那些才能,我卻不是。艾德在學校的表現總是最好,行事循規蹈矩,而我鎮日尋歡作樂、追求酒吧女侍….現在我發現自己努力想達到我哥哥所立下的,該死的超高標準。」艾瑞苦笑。「我以前的朋友之一說:沒了艾德,是我幸運。』其實我從來不曾覬覦這個家read•99csw.com族的財富或頭銜,我覺得好像自己是從他那兒偷來的。」艾瑞放好石膏像,領帶下似乎有一股不舒服的熱度自內部升起。他無意說出這麼多……他還不曾向仕何人如此自在地談起艾德。感覺到莉迪小小的身形就在左邊,他轉過身,發現她就站在他身後。
「我們爸媽對孩子從來沒有差別待遇,」桃蒂回答。「不管誰搗蛋,其它人一樣得挨打。」
找到白夫人的縫紉室,莉迪入內,小心翼翼地視察那張擺著一排刺繡框框的小木桌。每一件刺繡品都完成至不同的階段。她檢查從左邊數來的第四個,然後是右邊數來的第四個,發現底下什麼也沒有。接著她搜尋裝著彩色絲線整齊地排在椅子和腳凳上的籃子。令她失望的是,手鐲也不在那裡。當她繞著房間四處檢查,試著想出自己有哪些地方還沒有看過時,她發覺有人正站在門外。她帶著一抹詢問的笑容準備面對不速之客……然後她聽到了他的聲音。
離開晚餐包廂之後,艾瑞護送著莉迪,兩人向小樹林漫步而去。「真希望這一刻的感覺直到永遠。」莉迪說,臉上因為酒力和歡樂氣氛而泛著紅光。
「很晚了,」她打破岑寂。「現在一定已經過了半夜。」
某次艾瑞來訪的時候,他、桃蒂與莉迪坐在客廳里閑聊,兄妹倆憶起他們孩提時的惡作劇,尤其那一次他們偷走園丁的剪子,發揮他們有待發展的藝術天分,把花園門面的矮籬剪得坑坑疤疤。「可憐的大哥,」桃蒂笑著大叫。「他和我們兩個一起受罰。」
她突然不顧一切地往小徑走去,而他亦跟上步伐與她並肩而行。不久他倆經過一對正情話綿綿、卿卿我我的戀人,莉迪故意避開眼神。當他們愈走愈深、愈來愈暗,莉迪感到愈來愈緊張,樹葉密密麻麻,只從頭頂透進一些微弱的光線。
「你也要戴面具嗎?」她問,一邊讓他為她綁好面具的帶子。
「等一等,」莉迪在她身後叫道,但是桃蒂似乎沒聽見。莉迪騎虎難下,朝艾瑞無奈地微笑。「看來,明天我非和你們去騎馬不行了。」
她若有所思地瞧著他。「你不會忘記你的承諾吧?」
「噢,你可以借用我的!」桃蒂說。
他轉過她的身體面對他,把面具調整到她能夠透過眼洞看到他。「我在這裏算不上醜聞,安小姐。而你,從另一個角度而言,卻會被毀。」注意到莉迪的眼睛追隨著一個捧著餅乾而過的男人,他淡淡地微笑。「你想必餓了,你幾乎沒有碰你的晚餐。」
她害羞地對他微微一笑。「你的家人似乎認為你對我有興趣。」
「我們會幫你找一匹溫馴的坐騎,」艾瑞說。「馬房裡有一匹五歲大的『淑女』。」他閃著眼睛補充說明。「是我見過較為安靜和敏感的女孩。」
「你怕了嗎?」他輕柔地問。
桃蒂一邊笑一邊作勢要打他,莉迪卻仍搖頭。「我的騎馬裝又舊又過時,而且——」
「現在開始,不論我什麼時候吹哨子,你就得聽從我的召喚。」莉迪笑著道。
「也許有一天你能體悟戀愛究竟像什麼。」她用她最成熟的語氣說道。
艾瑞無言地凝視著她。莉迪和他所見過的那些,賣弄風情的膚淺女孩完全不同,也不像他.此朋友的妻子那樣的冷淡和』故。她誠實、關懷、真摯 又美麗得令他幾乎m相心要她而心痛。不可否認的是,她也有缺點,最明顯的是她很固執,但那一點瑕不掩瑜。在他的一生里,凡事都來得太容易,他從來也沒等待過誰或什麼。如今他終於得學習耐心。上帝賜我力量,他無奈地想箸,渴望將她平滑的雙頰捧在手心,然後親吻她。
「我來查看縫紉室。」莉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