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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在白家舞會過後不久,莉迪、桃蒂,以及戴家的其它人一起參加由朋友所主辦的,在泰晤士河的泛舟兼野餐。那是一個晴朗的春日,寒涼的春風吹拂過水麵,吹得船上明亮的旗幟迎風招展。女士們吃著薄薄的烤肉和五花八門的沙拉,男士則坐著各式各樣的船。
他皺起眉頭,並且凝視她一段長長的時間。「我了解。」
桃蒂把翡翠手鐲展示給大家讚賞,每個人都稱讚桃蒂聰明,說得她既高興又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舞廳里樂隊吹奏的音樂開始飄蕩在空氣中,白氏夫婦以安詳的華爾滋開舞,邀請賓客一起加入。艾瑞沒看見莉迪的蹤影,冷然地決定自己最好就此離開。既然莉迪盡其最大的努力要躲避他,他又何必使她為難。
「沒有,真的。」伊莎回答,突然間呼吸困難。他和她是如此靠近,他的味道飄進她的鼻腔里,那種檀香木中混合著雪茄的味道,對她而言已變得親切而熟悉了。
肯雷觀望著,他的表情難以理解。「你常對你去世的丈夫說話嗎,夫人?」
「心臟病。」她停了停,猶豫之下又道:「我曾以為會和他白頭偕老,從來沒料到這麼早就失去他。」
「改天我帶你去看。」他隨意的語氣好象那是個就在街道盡頭的地方,而不是在外國。在他們道別之後,伊莎整夜都在猜測他到底什麼意思。他是否暗示他倆將一起到巴黎旅行?是不是把她當成了他經常來往的那類輕佻的女人之一?在他眼中,她可能是個饑渴的寡婦。那麼,她無法容許如此的誤解繼續下去。昨晚她待在自己的房裡,沒有下去和他聊天。並且難過地輾轉好幾個鐘頭才入睡。
「不必了。」
「你什麼也不應該有,」她斬釘截鐵地說。「而我絲毫不想聽你解釋。」
莉迪搖著頭。「我相信他們仍在岸上,在那一大堆談論著政治話題的人群之中。」
當僕役長打開厚重的大門時,冷風向他迎面襲來。艾瑞在門外停步,覺得後面好象有個輕柔的聲音在喚他。
「是嗎?」他又笑了,他的目光似乎擾得她呼吸加速,臉泛潮|紅。「你對我並非無動於衷,莉迪,雖然你正努力說服你自己。」
她抬眼望著他,大胆地幫他把幾縷落至額前的頭髮梳回腦後。他的臉線條緊張,眼睛由於慾望而又綠又明亮。「你現在一定相信我了。」她說,她的聲音聽起來比平常低沉些。
「這個家裡的任何人都可以告訴你,我每天晚上都來此喝我的睡前酒。」
他無聲沉思。他們站在外面爭論得愈久,就愈可能被人發現。「五分鐘,」他終於說道。「然後你得回到屋裡去。」
他的眼睛深邃而溫暖。「別剝奪有你相伴的享受,夫人。每天將結束的時候,我都會強烈地思念你的臉龐。」
奇怪的是,他似乎在生她的氣。「你知道他是個不值一提的混蛋,為什麼你就不能不理他?」
「也許我該試試和我妻子——奧黛說說話。」他淡淡地微笑。「雖然她若從天堂看見我這兩年來的舉止,我猜她會好好地訓我一頓。」
在平靜的黑暗中,只有壁爐里小小的爐火照明,使伊莎得以輕鬆地傾吐一些在白天里她絕不可能告白的心事。肯雷也一樣,讓她知道他平常不為人所知的一面。他和她丈夫大不相同。約翰一向是個紳士,安靜而文雅,有最溫和的天性。肯雷則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他說出一些多彩多姿甚至是粗鄙的生活故事。他有著粗獷的陽剛特質,使得她既覺有趣又感震驚。
她隨著一聲男人的聲音,轉身一看。她很驚訝地看見席傑斯正站在那裡。他穿著深色的衣服,配上一條黑色絲質領帶,並用一枝華麗的、鑲金鑲鑽的別針別著。他的長褲未免剪裁得太緊了,突顯他的男性特徵,就像只雄性孔雀展示著它的羽毛似的。
他很驚訝地發現莉迪隨他出了門,但並未穿上外套。她讓僕役長把門關上,然後雙手交抱胸前,凝視著艾瑞。她的棕色眼眸在蒼白的臉上更顯晶瑩。她似乎煩惱而且屏著氣息,彷彿她全神貫注地避免滿腔話語傾瀉而出。
「怎麼了?」他問,開始向她移近。
她走向酒櫥,倒了一小杯雪莉酒,然後走到壁爐前取暖。既愉快又孤寂地輕嘆一聲,她抬頭仰望,並且舉起酒杯。「事情應該都將好轉了,約翰,」她靜靜地說。「莉迪已經成長為一位美麗、敏感的少女。你會以她為榮的,親愛的。」
她像陣疾風般起身,急欲找到艾瑞並且讓他明白她的感覺。「拜託,他千萬不要已經離開了!」她簡短地喃喃祈禱,匆匆奔出房間。
「讓我提醒你我九九藏書們之間曾有過什麼,然後我們再談。到我的懷裡來,親愛的。」然而,當他看見她的臉色改變,了解到她正由他的肩上望著某個不速之客時,他停下腳步。
艾瑞閉上眼睛,和自制力作戰。在這個小小的、隱密的空間內和她獨處是很危險的建議。他把手放在她的腰上,打算和她保持距離。突然間大衣掉落地板上,而她苗條的身體已在他懷中。她光潔的肩膀和喉嚨,使他完全撤防。他的呼吸加快,血液開始在耳里轟轟作響。
「這點我做得到。」他說,並且向她笑笑——並非他慣常的侮慢方式,而是眼裡有一抹友善的光芒。
她的腦筋一片空白,嘴唇無語地張開。
「我必須立刻和你談一談。」她一隻手放在他的手臂上,手指抓著他的外套。「請你帶我一起走。」
莉迪淚眼矇矓地凝視著他。「傑斯在我最脆弱的時候闖進我的生命,他向我編織各式各樣的美夢,使得我沉浸在夢中;當他棄我而去,一切都隨之枯萎,而且我比以前更一無所有。如今我已不相信自己的判斷了。」她努力不讓下顎再發抖,效果卻有限。「我再也不知道愛是什麼……我以為我懂,但是我錯了。我只知道自己不想再被傷害了。」
由於沒想到她哥哥競在此出現,她忽然停止說話。「艾瑞,你怎麼會在這裏?你決定幫我們了嗎……」當她哥哥突兀地轉過身,一面用手撥著頭髮時,她的聲音消失了。「噢!天啊!」桃蒂喃喃自語,顯然感應到房間內兩個人的緊張狀態。「我希望你們不是吵架了才好。」
他抬起她的下巴,望著她紅紅的臉蛋,眼睛好笑地閃著光。「當我相信你已確定自己想要什麼的時候。」
自從傑斯離她而去之後,害怕就常跟隨著她——害怕他並不愛她;害怕自己也許不值得被愛。若要她的心再面對更多可能的痛苦與被拒的風險……這個念頭使她覺得自己好象站在懸崖邊,準備躍進萬丈深淵。她第一次了解到她自以為是的對傑斯的愛,其實不過是長久以來保護自己免於心碎的借口而已。但是她不能讓這種恐懼永遠阻止她的腳步。
「太遲了,」她用一種低沉的聲音說道。「我曾經很有興趣聽聽你有什麼話說——但是,我沒有興趣了。」
莉迪在一張縫紉小桌前坐下來,拿起一個空框架,雙手在框架里畫著圈圈。剛才艾瑞隨時可以把她壓在他的懷裡,她的頸背興奮地一陣刺痛。當時她多麼希望他吻她,用她記得的熱情擁抱她。手掌間的木框濕了,她這才明白自己忘了呼吸,於是她慢慢地吁了口氣。她會被他吸引是很自然的,因為他的確是個英俊男子。但是她對他的感情比這個還深刻些。
她把頭停放在他的胸膛上,傾聽他心臟沉重而規律的跳動。「你打算向我求婚嗎,爵爺?」
他輕嘆一聲,向她移近,試圖安慰她。莉迪向後退,差點被一個裝著線軸的大籃子絆倒。「別靠近我!」
艾瑞很想相信她,但是驕傲和謹慎從中作梗。「你並不確定這件事。此刻你還不清楚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他以輕輕的一吻阻止她發言,再幫她把大衣披上。「你必須回到舞會去。」他低聲說道。「如果運氣夠好,也許沒人會發現你曾消失。」
她困惑地瞪著他。「為……為什幺?」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這嚇了她一跳。那大而溫暖的手指帶來一種令人興奮的奇特震顫。「安夫人,」他平靜地說。「請告訴我,我是不是什麼地方冒犯了你。」
「爵爺。」
艾瑞忽然笑了出來,親親她柔軟的耳垂。「急性子的小女生。我還沒求婚,你不能先接受。」
早上當她準備下樓去吃早餐時,正好在樓梯旁與肯雷相遇。她一見到他,立刻停下腳步,心裏十分昏亂。
「只要你喜歡,」他繼續說下去。「隨時可以來和我喝杯睡前酒。」
「沒有必要了,」桃蒂回答。「尋寶遊戲已經結束了。」
他俯視她的手,她白晰的皮膚和他較深的膚色呈強烈的對比。他的聲音異常地柔和,而且他似乎極度謹慎的遣詞用句。「我向你保證,夫人,我非常非常尊重你。我珍視你所有的信賴,也希望你珍視我的。」
「他們已經搖鈴了嗎?」
傑斯驚異地望著她,然後笑了出來。「好個嗜血的女人!我從來沒料到你會有如此激|情的一面,看來這會是一段相當有趣的插曲。」
艾瑞看了手鐲一眼。「當你二十五歲的時候,或許吧!」他嘲弄地說。
「艾瑞在哪裡?肯雷叔叔,還有爸爸呢?」桃蒂和莉迪漫步經過一排色彩繽九*九*藏*書紛的帳篷搭訕地問。「他們已經在某艘船上了嗎?」
莉迪微笑。「我毫不驚訝。」她看到在帳篷的前方有一個射箭場,於是靜觀著一些女子熟練地將箭射入乾草充塞的箭靶。
伊莎興奮得無法入睡,於是在每個人都就寢之後,走下樓來。她決定一個人喝杯雪莉酒,靜靜地回想一下她在女兒身上所觀察出來的轉變。她最大的希望就是莉迪能夠找到一個好丈夫,然後組織自己的家庭。她悄悄地走進圖書室,欣慰地發現到壁爐里還有一些柴薪正在燃燒。
「安夫人,」他帶著一副深不可測的表情說。「昨晚我沒有看到你。」
他溫和地笑笑。「別生我的氣,親愛的。你有充分的理由對我過去的作為發怒,但是我應該有解釋的機會——」
「用你自己的方式?」莉迪茫然地重複,一陣冷笑發自她的喉間。「上帝,我真是個笨蛋!」她瞪著他,冷怒的神情令傑斯的笑容在嘴邊消失,他不安地移動。「送我回去。」她說。
莉迪困惑地想要爭辯,但是艾瑞伸出手,指尖觸碰她的唇。這個手勢或許很溫柔,但他的臉卻煩躁而陰沉。「我不能和你單獨留在此地,」他低聲說。「我的自製有它的限度。」
「你想不想試試?」注意到她頗感興趣,桃蒂便問。「看起來好象很難,其實不會。」
他那樣子是既好氣又好笑。「不,我伶牙俐嘴的朋友。我會在適當的時候弄間自己的房子,現階段我很需要有德嘉的家人作伴。」
「那麼為什麼你總是不守承諾?為什麼說你要我,卻沒有回到我身邊?」
伊莎覺得有必要進一步解釋。「我的確喜歡我們的討論,爵士。事實上,我每晚都盼望這一刻的到來,然而……」她停止,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回鄉下平靜地度過下半輩子。」
「我愛你,」莉迪再次重複,她的手臂盤繞至他頸上。「我會使你相信我……艾瑞……」某種狂野的原始力量在她體內升起:她想要擁有他,想要兩人情投意合。她發現自己好象在夢中,把他的帽子推到地上,她親吻他的前額、鼻樑、清瘦的臉頰,直到他發出窒息的呻|吟,轉而用自己的嘴去攫取她的唇。他狂烈地吻她,他的嘴強硬而需索,高大的身軀在她身體下逐漸緊繃。
「出去!」艾瑞說,他的臉像刀一般尖硬。
「我會的。」伊莎抬起眼睛迎向他的目光,努力地說。
要不是莉迪如此地困擾,她可能會嘲笑傑斯急速轉身看到艾瑞的模樣。傑斯徒勞無功地想要趕走他。「戴艾瑞,」他以一種愉悅的、男人對男人的聲調說。「如你想見的,你已闖進一個私人場面。如果不介意,可否請你離開——」
莉迪不依,搖著她的頭,並且當一陣強風刺進她單薄的衣衫時,瑟縮了一下。「那時我們的家人都將在場——我們不會有單獨談話的機會。」
「出去。」艾瑞再說一次,眼睛眨也不眨地瞪著他。
她一隻手舉向髮際,撫著頭髮,把一綹髮絲塞向耳後。突然之間,她茅塞頓開,就好象她一直瞪著泛著漣漪的一池水,如今它平靜下來清澈見底。她要告訴艾瑞實情:說她夜裡夢見他,醒來之後滿腦子想的也是他。她想要知道他所有的秘密,也說出她的秘密。她的眼睛愈睜愈大,手中的木框掉在地上。她愛他——而這份愛使得她對傑斯曾有的感覺,相形之下就像一道晦暗而抓不住的陰影。她以前怎會沒看見?
她的唇角泛起一抹輕蔑的微笑,一言不發地經過他,繼續往前行。他抓住她的手腕,緊緊握著。「你不能真的不理我呀,」他說。「尤其倫敦里的每個女人都想要我呢!」
莉迪強迫自己擠出一絲笑容,雖然因為刻意而有點僵硬。「我寧可稱它是一場『心靈的討論』。我們還要繼續尋找翡翠手鐲嗎?」
「這不難補救。」他回答。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用手搗住她的嘴,一手抱住她的腰,以驚人的速度拖著她向後跑,而她則極力掙扎想要脫身。傑斯拖著她經過一排樹,遠離泛舟眾人的視線。在附近的路旁有一輛出租馬車在等著。模模糊糊中莉迪彷彿聽見桃蒂叫她的名字,但那也可能只是她心裏轟然巨響的迴音而已。
艾瑞凝視她茫然不解的臉龐。「從我們相遇的那一刻起,我就愛上了你。我愛你的美貌與智能、你的固執、你照顧你母親的方式,和以及一肩挑起理家的責任。其它女孩會避之唯恐不及。我愛你,因為上述種種原因——還有一千個我還沒有發現的理由。」他的嘴因自我壓抑而扭曲。「如果我眼睜睜地九-九-藏-書看著你為席傑斯那種男人痛苦,我將萬劫不復。他一無是處——這是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的。你應該誠實地面對自己,也該對我誠實以待。」
傑斯朝她邪邪地一笑,以往他總是用這種笑容來博取任何他想要的東西。他的突然出現,像股巨大的烏雲,似乎塞滿整個房間。「我想和你談談。」
他卻拒絕鬆開。「你倒是挺有成就的,」他評判道。「逮住了一個戴家人和女人最渴望的財富和社會地位。他知不知道你最初是我的人呢,親愛的?」
她點點頭,牙齒不斷地打顫;他領著她快速步下樓梯,進入黑暗的馬車裡,面無表情的車夫為他們關上車門。車子裏面很冷,但是至少抵擋得住刺骨的寒風。
「有你為伴我會很愉快,夫人。盡避你牙尖嘴利,你的確使場面生色不少。」
傑斯自鳴得意的樣子簡直讓人抓狂。「很簡單,親愛的,」他平靜地回答。「我要和戴艾瑞決鬥。」
他對她這番安慰的言詞報以微笑。「我想向你提出一項邀請,夫人。」
莉迪的眉頭鎖在一起。「你在這裏做什麼?」
莉迪瞪著他,彷彿他已經瘋了。「你不惜毀滅我,而且不計代價去傷害或殺我所愛的男人,只為了提高你的名聲?我的天啊!這可不是場遊戲呀,傑斯!」
「正是。一旦眾人皆知我沾污了你,戴艾瑞會向我挑戰,和我決鬥。你知道的,我的劍術相當好。在歐陸,我還曾拜最好的劍術家為師。今年我已經在一場決鬥中殺了一個人,那是個發誓保衛他妻子名節的下流小地主。」他的臉龐露出一抹自我膨脹的笑容。「當我打敗戴艾瑞這樣的一位貴族之後,人人都將敬畏我、稱讚我——然後我就是倫敦最被喝採的人之一了。」
「我來看你。」他輕鬆地道。
「你根本不算人,」莉迪咬牙切齒地說。「你只不過是只懦弱的孔雀。攻擊一個你曾說你深愛的女人,真是最卑鄙、最下流——」
伊莎接受地點點頭,由水晶玻璃杯的上沿嫻靜地望著他。「也許我偶爾會來……只要你能保持平易近人。」
伊莎尷尬得臉頰火熱。「你竟敢在此窺探我!」
他的唇滑至她的頸部,品嘗著她光滑柔軟的肌膚,以及她急促的脈搏節奏。他的手指探進她上衣的頸線內,托著她渾圓的、赤|裸的胸部,直到她柔軟的乳|頭在他的掌中挺了起來。他似乎很喜愛從她喉嚨里發出的輕微低吟。然後他的嘴又再覆上她的,舌尖與舌尖劇烈地交纏。
「你一定對我在倫敦的聲名有所耳聞了。每個重要人物都聽過我的名號,但我還是沒有受到我該得的尊重,像戴艾瑞那一類的人鄙視我,輕蔑地認為我沒有資格與他們為伍。於是,我想出了一個補救的計劃。」
莉迪想笑。桃蒂極端精通箭術,她隨時都可以輕鬆自在地射中紅心。「我想去陪陪我媽媽。」莉迪說,然後微笑離開。
「你說得對,」她說,她的眸子晶亮。「我並非無動於衷。我恨你,因為你從我這裏所帶走的東西而恨你。」
「我們下樓去宣告我的勝利吧!」桃蒂歡呼,挽著艾瑞的手臂。「來呀,莉迪!」
「不是今天晚上。」
他有片刻顯得驚訝。「我帶走了什麼,請你告訴我?」
「你又有什麼打算呢,爵士?繼續住在你哥哥的家嗎?」
傑斯粗魯無禮地把她丟進馬車裡,然後對車夫做個手勢。車輛開始望旁邊一側,然後快速地沿街駛去,把她帶離她的家人與朋友。莉迪癱在傑斯對面的座位上,既憤怒又恐懼地喘息不已。「你為何這幺做?」
「你的馬車。」當他脫下外衣,罩在她的肩膀上時,莉迪建議。
從某個帳篷後面穿過,她享受著涼涼的春風吹在臉頰及喉間的舒適感。她穿著一身藍色的羊毛衫裙、一頂輕便的帽子,黑髮則編成髮辮,夾在頸背。
伊莎心滿意足地和莉迪及戴家人從白家的舞會回來。她在人群之中看見討厭的席傑斯也來了時,曾因為害怕而感到不舒服,生怕他會再次吸引住莉迪的注意力。但是莉迪對他似乎已經完全不感興趣了,他們甚至不曾共舞。也許莉迪和傑斯之間真的完了;她已經成熟而不再被他滑頭的魅力所蒙蔽。果真是如此,莉迪或許會更正面地看戴艾瑞這個人。
「你喝得太多了。」
她搖搖頭,拒絕說明。「請你別靠近就好了,我但願再也不要見到你。」
「可是射箭很好玩啊!」桃蒂把箭上弦,然後仔細地瞄準。就在此時,一個英俊的年輕男子向她走來,桃蒂也從眼角瞥見了他。她故意讓箭失去準頭,連靶的邊也沒沾上。「鮑先生,」九_九_藏_書她不好意思地說。「你來教我瞄準好不好?我好象一直抓不到竅門。」
她已經看到他對他的家人有多麼地喜愛與保護,而他們又是多麼地仰賴他。他不是敷衍責任的人;他對他所愛的人付出全心全意。她想起自己闖到柯氏俱樂部的那一晚,他解救她的方式,以及他竟把憂愁的經歷轉變成一場永難忘懷的奇遇。「我從來不承諾自己做不到的事。」他曾說,而她打從心裏知道他心口如一。莉迪緊緊抓著木框,一陣疾速的感覺靈光乍現。她剛剛不該任他離去的,她要和他在一起,並且告訴他……告訴他什麼?
傑斯完全嚇壞了,開始支支吾吾想要強辯,並困惑地看向莉迪。她轉身避開他,擦著濕潤的臉頰。她聽見他離開及門被關上的聲音。她從來沒有這樣挫敗和虛脫的感覺。或許稍後她會因為艾瑞目睹她如此丟臉的情景而尷尬,但是此刻她默不作聲。她微顫地嘆口氣,仰頭望著艾瑞。「謝謝你,」她低語。「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獨處幾分鐘。」
她來到他身邊的空位,戴著手套的小手撫過他剛毅的下顎。她傾近身體,柔軟、尋索的嘴唇壓在他唇上。」這是真的嗎?」她低聲呢喃。
傑斯聳聳肩。「時光流逝……我忘了你是一個如何迷人的小東西。但是我的確關心你,用我自己的方式。」
「生命本身就是一場遊戲。」他輕輕地說。
「很有趣嘛。」他略帶嘲弄地評論,搖晃著手中的白蘭地酒。
「不行,如果有人看見你單獨和我進入馬車——」
「你怎能這麼說?難道你不記得我們共享的時光了嗎?我們彼此相愛呀,莉迪!」
她不悅地抽身後退。「你不必拿我當孩子似地說話!」
「我從來就不是你的人。」
「我無意打擾你的獨處時刻,戴爵士。」
伊莎很驚訝自己接受肯雷的邀約,不只一次,而是很多次,直到每晚都去變成一種習慣。家裡的其它人對他們的秘密會面毫不知情,他們也很有默契地將孕育中的友誼保持秘密。他們的對話漸漸地從關於奧黛和約翰的回憶,轉變為關於自己的童年、個人的感情、個人的喜好與厭惡等更親近的話題。
「你對傑斯的看法是正確的,」她輕柔地說。「他是個無賴,而我根本不應該相信他。當我先失去父親,后又失去傑斯,我覺得好象每個我曾經愛過的男人都會無聲無息地從我身邊溜走。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於是我努力自我防衛。可是如今我別無選擇——我必須再冒一次險,不然就會失去你。」她停下來,聚集所有的勇氣向他吐露實情。「我們首度相遇,我就開始愛上你。我以前不肯承認……而且直到今晚我才明白自己有多麼在乎。」她的眼睛淚光閃爍,嘴唇顫抖。「我愛你,」她再說一次。「你是我唯一想要的。」
「我愛過你。」他笑著搖頭,彷彿她是個小孩子似的。「莉迪,難道你一點也不了解男人的本性?我對你所說的話全都是真心的。」
「我已告訴你——」
「沒有,」她挑釁地看他一眼。「然而,偶爾這樣做,感覺有安慰的作用。」
「他的確會。」黑暗中傳來一個聲音,嚇得她手足無措。伊莎快速轉身,濺出的酒灑在地毯上。她看見戴肯雷坐在高背的扶手上。他手上有個白蘭地杯,正在慢慢地啜飲。
他仍走向酒櫃並且從一隻水晶玻璃瓶里倒出雪莉酒。「我們不久就要成為一家人了,」他說道。「似乎不該再如此針鋒相對,請坐下來和我一起享受這爐火吧!」
這個念頭簡直不可能,她的名譽會在今晚結束前碎成片片。她一定是沮喪至極才會有此建議。「明天我會去看你。」他說,想要讓她回屋裡去。
「莉迪。」
「如果你求婚,我會接受的。」
莉迪搖搖頭。「我等一會兒再下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整理我的思緒。」
當他調整她的身體,讓她緊靠著他強壯的男性時,莉迪喘息,感受到他陽剛之氣直逼而來。愉悅之感迅速爬升,她渾身一顫,緊緊地依附著他,直到艾瑞呻|吟一聲,掙脫開來。「莉迪,」他費力地說,即使他的手已經移至她的背和腰。「我不能再繼續。」
「等一下。」她低語,但他已經向門邊走去。
「我怎麼抗拒得了如此的奉承?」伊莎嘲弄地問,從他手中接過雪莉酒。她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一本正經地整理好裙子上的每一個褶痕。
肯雷點頭,深深地喝口白蘭地。「你丈夫呢?」
他仍有保留地抿抿嘴。「我開始相信了。」他承認。
傑斯震驚地張大了嘴巴。「你不明白——」
「現在,」他在她九*九*藏*書對面坐下,低聲說道。「究竟什麼事,緊急到讓你甘冒如此風險?」
伊莎像個初出校門的女孩般紅了臉。她同意地點點頭,挽著他伸出的手臂前去餐廳。一個念頭閃過心上——約翰會不會反對她和這樣一個男人交往?不,她斜上看向戴肯雷頗具個性的側影心想,約翰甚至可能喜歡他。肯雷或許直率了些,但他是一個好人。他的內在是仁慈而有榮譽感的:只是由於寂寞,才使他言語粗魯。
「我也曾經如此認為,」她說,拭去驟然流落臉頰的一行熱淚。「但是顯然的,你跟我所愛的都只有『你』。」
突然間,桃蒂沖了進來。「莉迪,你為什麼那麼慢?我剛從育嬰房裡出來,而且——」
莉迪伸出手,摸到門的邊緣,謹慎地關上門。她漫無目的地在這斗室之中踱步,內心波濤起伏。戴艾瑞說他愛她。她感到一絲快樂,但很快地又轉變成恐懼。
莉迪的聲音非常地輕柔。「如果你敢碰戴爵士一根寒毛,我一定會要你付出代價。若是你真的引他和你決鬥,而他沒有殺掉你……我會的。我用自己的生命發誓。」
「沒錯。」他們第一次交換了相互了解的注視,伊莎於是發現戴肯雷有雙好看的眼睛,是濃濃的黑色。「如今,你女兒將得到很好的照顧,」他慢慢地說。「你對你的未來有什麼打算,夫人?」
伊莎站在走道的中央,不安地回答:「是的,我……我覺得我們的深夜談話變得太過私人了。我已經決定結束這種聚會。」
伊莎立刻為自己的快言快語懊悔。「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她說。「我很確信獨自過活是件困難的事情——而他們每一個都是這麼好的人。」
「的確。」他平淡地說,並且從座椅上起身,將杯子從她麻木的手指間拿走。「允許我為你重新添上,安女士。雪莉酒,對嗎?」
「利用綁架我?」
桃蒂不依,但是艾瑞強拖著她向外走。「怎麼回事……」桃蒂無奈的聲音逐漸遠去。
「恐怕難以照辦。」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左右,桃蒂試著教導莉迪射箭的技巧,然而兩個人對她亂飛的箭都忍不住頻頻大笑。於是在莉迪一半以上都射不中目標后,她將弓交給桃蒂,無奈地一笑。「我最好就此罷手,免得一不小心把別人串成烤肉。」她舉起一隻手,摸摸今天心血來潮決定戴在脖子上的七彩哨子。「我戴著它以祈求幸運,但是似乎不怎麼管用,幸好箭術不是每日生活所必須具備的技能。」
艾瑞吩咐一個僕人取來他的帽子和大衣,也吩咐準備馬車。他向主人簡短地致意,告訴他們他還有別的約會。他們露出失望的表情,嘗試說服他留下來,但他帶著一抹遺憾的笑容回絕了。他走向大廳入口處,戴上黑帽子、再披上大衣。
莉迪坐回她的位子上,靜靜地祈禱桃蒂或許瞥見了傑斯逼她進馬車的那一幕。
「沒有……不過就快了。」桃蒂勝利地舉起她的手腕,手腕上有著一個珠光寶氣但對年輕女孩顯得過於華麗的翡翠手鐲。「我在育嬰房裡找到了它,就套在小孩床里的第四個娃娃上。」她停下來,滿懷希望地問道:「你認為媽媽會讓我戴著它嗎?」
她對他的自負驚異地搖搖頭,努力想抽回她的手。
艾瑞思索在白家另找一個隱密處所的可能性,但是明白那簡直不可能。
伊莎緊張了,猜測著他的邀請是不是和她抵達戴家第一天的侮辱提議類似。
「在許多方面,你的確還是個孩子。不過那不能阻止我愛你。」
「每個人早晚都會受到傷害,你不能該死地脆弱到讓某個人摧毀你所有的信心。」當莉迪轉身想避開他時,艾瑞阻止了她。他站得非常近,溫熱的氣息碰到她的太陽穴,而她感應到他正極力地壓制自我。「你不明白我有多麼想追求你,」他說,他的語氣安靜而狂熱。「我可以讓你擁有作夢也不曾想過的感覺……我可以使你忘掉一切,除了在我懷裡的歡暢。但是我不想乘虛而入,那會使我跟席傑斯一樣低下。等你終於放棄你的幻想,決定追求你所要的東西時,你會來找我的。」
「什麼時候?」她堅持要問。
「我不在乎。」她的語氣平靜而固執。
「就我所知,她是死於一場熱病?」
桃蒂用一種嘲弄的聲音說:「艾瑞有一次告訴我,當男人們假裝在討論政治的時候,其實通常說的是些有關女人的事情。」
伊莎發覺自己有些過度喜歡這些私下的插曲。於是,兩天之前的晚上,她決定它們不該繼續下去。那時他正描述巴黎那個她夢中都想去的城市時,她忘情地喊道:「噢,我多麼想看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