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是嗎？那我得送些花給他。」刀子來回換手，膝蓋時屈時伸。「我會好好剮了你，老傢伙。」
我說：「如果我們都有刀的話，我就能制服你。」
他大拇指在刀刃上擦了一下。「刀很利。」他說。
「我沒聽說。真慚愧。」
他向後退了一點，還是用慢吞吞的步伐移動，而我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他會發動一個魯莽的攻擊，意思是說一項沒有任何防護的比賽，因為如果他沒在第一下刺中我，他會把我絆倒在地，我們扭成一團，直到其中一個站起來為止。我看著他的腳，避免被他肩膀的假動作所騙。當他衝過來時，我已準備好。
但他居然沒扔掉刀子。他在半空中雙腳亂踢，然後不踢了，像奧林匹克跳水選手一樣，但他落下的地方是沒水的游泳池。他的一隻手企圖阻止下墜，但他著陸失敗。他的頭撞到混凝土上就像西瓜從三樓窗口掉下來。我很肯定他頭顱骨折，那足以致人于死地。
我說：「我不管你什麼意思。如果我要找你的話，你認為對我來說會很難嗎？回安塔爾與斯皮羅去，打911。你甚至不用花一毛錢。告訴他們你要報告一件在第十八分局管區內發生的謀殺案，還要給他們地址。」
「好吧，我們會檢査看看我們拿到什麼東西。我不認為他是個新手，你說呢？」
「不要你的錢，斯卡德。只要你。」
我簡短說了我是誰以及發生了什麼事。我是個退休警察，身上一點傷也沒有。當我在敘述時，另一輛車抵達，是一組制服警察，然後來了https://read.99csw.com輛救護車。
「他媽的，他手裡有刀，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你是自衛。他死了，是嗎？你說謀殺案，而他的脖子彎成那樣了。不能再在這血腥的街上走了，這整個該死的城市是個血腥的叢林。」
我不必久等。我是用腳趾頭站著的，兩手垂在身邊，手中有種刺痛感，太陽穴砰砰跳動。他的身體左右搖晃，寬闊的肩膀在做假動作，然後衝過來。我已經留意著他的腳並準備就緒。我向左邊閃避，迴旋，一隻腳踢向他的膝蓋。沒踢到，但在他準備好另一刺之前，我已經收腳並再度擺好姿勢了。
即使這種情況，我也沒想到要一把槍。我離開警察局后，馬上就有一個好處：我永遠不必在每一個醒著的時刻帶槍了。不必帶槍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但是，有好幾個月我感覺像沒穿衣服一樣。我帶槍帶了十五年，已經習慣了那種重量。
「你犯了一個錯誤。」我說。
他身體前傾，開始把刀子從一手交到另一手。在電影里，這個動作的確好看，但是一個真正用刀的好手是不會這樣浪費時間的。很少人是真的兩手俱利。他是從右手開始變換，所以我知道他下一次攻擊時刀子一定在右手，所以他玩這手到那手的把戲等於給了我喘息的時間，並且讓我得以算出他的頻率。他也給了我一點希望。如果他繼續這樣耍把戲浪費體力，他就不是會用刀的人，如果他真是個十足的外行，那麼我就有機可趁了。
「不允許這樣做，你知道的。」
「你他媽九_九_藏_書婊子養的，我會讓你受罪，比你能想到的還糟。你希望警察在你後半輩子跟你沒完沒了嗎？去打電話！」
「你說得好聽。剛才我差點幹掉你。」
「去打電話！」
他開始慢慢向左移動，像個職業拳擊手悄悄靠近對手一樣，當他轉了半圈、背向街道時，我看出為什麼了。他想把我逼到角落，讓我逃不了。
我向那組穿制服的說：「我希望你採下他的指紋。別到停屍所后才做，現在就采。」
他說：「來吧，斯卡德，來殺了我啊。」
不是我以前曾聽過的聲音，也肯定不是紐約口音。我奇怪普拉格從哪兒找到他的。見過斯泰西之後，我敢肯定他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我會在你肚子上捅一刀，老傢伙。讓你慢慢地死去。」
「只是個攔路搶劫的，不是嗎？」
「是啊，他是個好人，煮的咖啡也好。」
他笑了。藉著街燈照亮，現在我能看得見他的眼睛，也明白比利的意思了。他有一對殺手的、精神病患的眼睛。
我點點頭，「我要知道他是誰，他卻沒帶任何證件。」
「好啊，」我說，「加里亞尼還煮咖啡嗎？」
「那你剛好可以幫我跟警察解釋。」
「我會記住你的話。」
「但是——」
「勞我駕搜過了。」
在他發動攻擊之後，我單膝跪地並向前伏下身體，他拿刀的那隻手繞到我肩膀上方，我伸出雙手抱住他的腿，轉身。挺舉，一氣呵成。我站起來，竭盡所能把他丟出去，我知道他落地時會丟掉刀子，也知道要及時趕上他把刀踢開，並把一隻大腳趾踹進他腦殼裡。
我搖頭，「他前幾天就跟蹤我。今晚他在這裏等我，還叫我的名字。通常攔路搶劫的不會把他的被害人調査得這麼清楚。」
其實他不必擔心。他年輕，有備而來，強壯，又多在戶外活動。我則又老又胖，而且多年以來我唯一的運動就是彎曲手肘。如果我想逃，那只是拿我的背送給他當靶子。
我在那裡等警察來，並懷疑那位老兄是否打了電話。就在我等的時候，不斷有計程車停下來問發生了什麼事，以及是否幫得上忙。當萬寶路人舞刀向我的時候，沒半個人來蹚渾水，現在他死了，每個人都想來涉險了。我叫他們統統走開，又等了一會兒，黑白警車終於從五十七街轉過來停在第九大道上。他們關掉警報器，小跑步到我旁邊。兩個人都穿便服，我一個也不認識。
「我可不認為。」
「是的，我知道。但我想知道是誰不厭其煩地要殺我。」
「我看到了，」他說，「那個雜種想殺你。」
「不太像，」
「天哪！」
如果我現在有槍，我就必須用它。我敢說，他就算看見槍也不會棄械投降。他已決意要殺我，沒有任何東西能讓他放棄。普拉格從哪裡找到他的？他缺乏職業手法，那是肯定的。當然，很多人會僱用業餘殺手，除非普拉格跟一些我不知道的強盜集團有聯絡，否則他不會喜歡接近任何職業殺手。
我跪在屍體旁邊，做了一次快速而徹底的搜身。我要找的是一個名字，但他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沒有皮夾，只有一個一元鈔票大小的錢夾——rｅａｄ.９9ｃｓw•ｃom看起來像純銀的——還有三百多塊錢，我把一百五十塊放回夾子里，再塞進他的口袋。我比他更用得著那些錢。
他去了。
他臉色暗了下來。「他死了，」他說，「差不多兩年了。心臟麻痹，就坐在桌前死了。」
「噢，不，我什麼都沒看見。你懂我的意思？」
「勞您駕搜過了？」
除非——
「你什麼都不必知道。你只要照我剛才說的去做。」
他們沒問我是誰、憑什麼下命令。我猜他們以為我是警察，而且警銜可能比他們高得多。跟我說過話的那名便衣警察揚起眉毛看我。
我說：「我身上沒有多少錢，但你要的話都給你。」
我沒理會他的問題。我說：「我不知道他是否是本地人。我確定會有人為他收屍，但是他可能從沒在紐約做過案。」
「我有一整晚的時間。」
我抬起頭，看到一個住在附近、常到安塔爾與斯皮羅酒吧暍酒的希臘人。我們常彼此點頭打招呼。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講的話越多，他兩次攻擊行動的時間就隔越長。他花的時間越長，在這位不速之客耍完刀子之前別人加入這個派對的機會越大。通常出租不時會在馬路上兜客，但這會兒一輛也沒有，尤其今晚的天氣使路上行人絕跡。一輛巡邏車也會受歡迎的，但你知道人們怎麼說警察的：當你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從來不現身。
「如果我們查不出來，華盛頓會有他的資料。想到局裡去嗎？可能會有幾個小傢伙是你的舊識。」
「有把雨傘我也能制服你。」而我真的希望我有把雨傘或一根手杖。任何長的東西用來對抗ｈtｔｐs://ｒｅａd•9９ｃsｗ.ｃｏｍ刀都會比一把刀更有利。
「好吧，他們正在采指紋，那麼我們來看看我們能找到什麼。為什麼有人想殺你？」
那幾乎使我陷入另一長串思緒中，現在我不能做的事就是讓我的思緒漫遊。當我看見他的腳步不再是原來慢吞吞的樣子時，立刻就回到現實中來了。當他向我靠近時，我已經準備好了。我想好了動作，算準了他的頻率。當他刺過來的時候，我一腳踢過去，很幸運地踢中他的手腕。他失去平衡但努力不使自己跌倒。在我想踏住從他手中脫出的刀時——那把刀飛得不夠遠，幫不了我的忙——他已經恢復平衡去搶刀子，在我的腳到之前，他的手先到了。他向後倒退幾乎到了人行道邊上，在我踏到他身上之前，他已經持刀在手，而我只得後退。
他向我猛衝過來，暗藏在手中的刀子向上劃了一條弧光，就算老天沒下雨，他也讓我打了個寒顫。但我找到一個機會。潮濕的地面使他步履不穩，必須改變刀刺的方向恢復平衡，這使我有時間反應，急忙低頭避開，並準備好應付他下一個動作。
「是你犯了錯誤，老傢伙。而且你已經犯了。」
「你的死期到了，老傢伙。」
「指紋？」
「噢，我會證明給你看，老傢伙。」
「亨利·普拉格昨天自殺了。」
我上前看他，知道他頭顱骨折與否不重要了，因為剛才他面朝上落下時後腦著地。他現在的姿勢你絕無法做到，除非是脖子斷了。我不抱希望地檢查他的脈搏，一跳也不跳。我翻動他，把耳朵貼在他胸前，也聽不到什麼。他的刀還在手裡，但現在對他一點用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