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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結果發現要開店其實很容易。那陣子附近有很多租不出去的店面,她一一查訪過,最後在第九大道和五十五街口用很合理的價錢租到一個店面。多年來她在第十一大道一直有個倉庫,堆滿了她買來后看膩的東西,我們兩個整理后,找出一大堆版畫和油畫,把那輛借來的貨車裝滿,這就讓她有足夠的貨開張了。
「別逃。」
「這個解釋很不錯。」我說。
「你們會讓餐廳的人發瘋,」我說,「得開三十一張賬單。」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是八九年前過世的。我忘了是怎麼死的,不過都記在筆記里。想要每件事都記住很困難,人那麼多,死的人又那麼多。」
「到目前為止,對我來說,這個案子里只有兩千五百元。如果希爾德布蘭德的信用良好,而且我會記得把支票存進銀行的話。」
「哦?吻我一下,然後,我們再來看看你猜對沒有。」
「完全正確。」她打了個呵欠,「我說得好像女人只關心那些瑣碎小事,而且不經大腦就說出來了。不過我真的相信我們女人的目光比較短淺。你能想出任何一個女性哲學家嗎?因為我想不出來。」
「我就是不明白。這些死亡歷經這麼多年,不像某個不滿的郵局員工帶著AK-47衝鋒槍出現在辦公室里。無論是誰這麼做,一定有個理由。」
「不一定。有時候規定在世人的只剩下百分之五或百分之十,就平分這筆錢。否則,就等到最後只剩下一個人還活著才結算。很多人是小時候由父母親買了這種東西,如果投資得當,最後可以發財。可是除非他們活得比其他人久,否則就分不到這筆錢。」
更重要的是,她發現這一行本身討厭的地方,無聊的勢利眼,嫉妒,還有討好投資人和大收藏家。「我還以為我不賣身了,」有天晚上她說,「結果現在卻在替一群爛畫家拉皮條。真是搞不懂。」第二天早上她就努力去搞懂是怎麼回事。
「這麼多年才發現?」
「只要一張,不過我們一定會公平的分攤。『我看看,瑪麗·貝絲點了—個上廚蘋果派,所以得多付一塊錢。還有羅莎琳,你要了一個法國羊乳沙拉醬,得外加七毛錢。』對了,他們為什麼要搞這個俱樂部?」
「啊?」
「他是劇作家?」
「我是從字典上找到這個詞,」她說,「這樣我才有辦法去查百科全書。我本來就知道這個詞,只是想不起來。十五還是二十年前,我在伯克郡的一個夏令營度過一個周末,當時讀到一本歷史小說,我猜那書可能就叫《湯鼎》,有人丟了一本在那兒,被我撿到了。離開夏令營時,我才讀了三分之一,所以我就放在包裡帶走了。」
慢慢的,我們越來越接近婚姻。去年四月她賣掉位於西五十街的房子,在凡登大廈里找了一套公寓,然後我們一起住進去。房子是她買的,我不肯讓她在房契上寫我的名字。
多年來,她的直覺一直很准。剛認識她的時候,我剛升任警探,跟老婆和兩個兒子住在長島的賽奧斯特;而她是個年輕的應|召女郎,開朗、風趣,又美麗。我們都讓彼此快活了好些年,然後我喝酒喝掉了婚姻和警察的差事,也和她失去了聯絡。她繼續當應|召女郎,存了錢投資房地產,上健身房保持好身材,上夜校拓展心靈。
「我的意思是,作品本身就是一切。」她說。
「你確九九藏書定他們不會把錢都留給其他在世的人?」
「我根本不這樣想,」她說,「親愛的,你真有辦法一一過濾這些線索嗎?聽起來好像你得同時朝十二個不同的方向追查。還有,TJ能幫得了多少忙?」
我說:「你今天晚上看起來很美。」
「然後你再也找不到第二冊?」
她沒有回答,我把剩下的咖啡喝掉,回頭去看筆記。「哈!」幾分鐘后她說,我抬起頭來。
「我覺得這些畫太棒了,」她堅持認為,「其實這些作品不一定好,可是它們很棒。」
我沒有得到回答。「實際女士」睡著了。
「也不完全是,」我承認,「要忘掉那些數字很難。死了太多的,得有個解釋才行。我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出解釋。」
我每個月付公寓的管理費,出門吃飯也由我付賬;她負責一般開銷。其實我們打算把兩個人的錢都合在一起算了,可是一直沒刻意去這麼做。
「不,」她說,「因為我不是要貶低馬蒂斯,我只是要稱讚某個不知名的業餘畫家。」
「恐怕是沒有。」
「或許有點反常,」我說,「可是我實在是情不自禁。」
「不是這樣嗎?」
「很肯定。」
「你好像很懷疑。」
「好令人難過,」她說,「你不覺得難過嗎?」
「所以你會有不同的觀點。」
「除非有人去醫院探病,」我接著說,「把靜脈注射管亂搞一氣。」
「我知道。」
同時,她開了一家畫廊。原先她在麥迪遜大道的一家畫廊找了份工作,想多學點做生意的訣竅。結果跟那家畫廊的女老闆合不來,兩個月就辭職了,接下來又在市中心的春日街找了個類似的工作。她在兩個畫廊都沒太注意藝術品,照相寫實主義的東西對她來說枯燥無味,蘇荷區的那些商業油畫她覺得是陳詞濫調,跟假日旅店裡面裝飾的那些海景和鬥牛士圖畫不過是差不多的貨色。
「我猜兇手應該是在世的人之一,對吧?」
「剛好趕上吃嫩牛排,」她說,「好,我知道了。他們不讓他退出,於是他積了滿肚子的怨恨。從此以後他就回到那個俱樂部,每次殺掉一個人。」
「以前?」
「我說錯了,」她說,「該死,我到底想說什麼?」
「去查字典。」
「我是說,如果你對整件事很反感,退出不就行了?難道沒有人退出過?這種事總是難免的吧?」
「結果呢?」
「在纖維板上畫了一堆格林尼治村風景,」她說,「很有民間藝術的味道,可是卻無法引起我的興趣。或許我看過太多這種東西了,也說不定是他看多了這種東西,我感覺就是這樣。他從自己童年記憶得到的靈感,還不如抄襲其他藝術家作品的多。」她做了個鬼臉,「可是這就是紐約,不是嗎?他從沒有上過繪畫課,也沒賣出過一張畫,可是卻懂得要把作品拍成幻燈片。誰聽過民間畫家弄幻燈片的?我敢說那些阿帕拉契山的原住民藝術家就不會搞這些破玩意兒。」
開張后第一個的月底,她去現代藝術博物館第二次看了馬蒂斯的展覽,回來后眼睛睜read.99csw.com得大大的。「真是令人興奮的經歷,」她說,「比第一次更過癮,我完全被迷住了。可是你知道嗎?我明白了一些事情。那些早期的風景、肖像和靜物。如果完全不管那些畫的來龍去脈,忘記它們是出自一個天才的手筆,你會以為你看到的是二手商店買來的便宜貨。」
「他們會不會一開始都拿出個幾千塊,把錢都投資在紐約的一個小公司里,後來改名成為施樂之類的。沒有嗎?」
第二天她呼叫TJ,在她四齣探訪廉價商店尋寶的時候來替她看店。到了那個周末,她走遍了曼哈頓,看了幾百張畫,買了將近三十張,平均價格才八塊七毛五。她把那些畫都掛出來,問我有什麼想法。我告訴她,馬蒂斯根本不必擔心自己的大師地位會被這些作品動搖。
「也許是生物學,或者人類學,或隨便什麼的。你們男人完成狩獵和採集之後,可以坐在營火旁邊靜靜思考。女人沒空干這個,我們得好好守護著家園和火爐。」她又打了個呵欠。「我可以推導出一個理論,」她說,「不過我是這些實際的女人之一,而且我要去睡覺了。你去好好想想吧,可以嗎?」
「我想上帝會原諒你偷了那本書的。」
她挑出六張最喜歡的,裱上畫廊風格的黑框。第一個星期就賣出兩幅,一幅三百塊,另一幅四百五十塊。「看到沒?」她得意洋洋地說,「這些東西堆在救世軍的破柜子里,一幅只賣十元,被當成破爛,沒有人會看第二眼。現在嚴肅地對待它們,每幅標價三百到五百塊,它們就成了民間藝術,買的人還以為撿了個大便宜。關門前有個女人進來,特別喜歡那幅沙漠落日的畫。『可是看起來像著色畫,』她說,『沒錯,』我告訴她,『這是那個畫家最喜歡的表達形式。他向來只畫著色畫。』賭一賭,她明天會不會來買這幅畫?」
「那個房地產大亨?」
「要是你不知道自己要查什麼的話,」我表示好奇,「能查到那個字嗎?」
「除非你想用自動櫃員機。」
離開巴黎綠回到第九大道時,已經是午夜時分。天氣預報說會下雨,可是你永遠不知道準確與否。空氣又冷又濕,哈德孫河上吹來陣陣冷風。
「我是說對兇手而言。」
「聚會兩三年後,霍默·錢普尼曾給大家朗誦一封來自某位會員的信,信中解釋他不想再參加聚會了。他搬到加州,想不出為什麼要為了吃一頓牛排晚餐來回各飛三百英里。他寫信建議找人取代他,可是大家都同意錢普尼的意見,找個新會員違背這個俱樂部的精神。有個人——希伯蘭覺得應該是錢普尼——打算寫封信再拉他歸隊。」
「你能想象《內幕報道》或《熱門新聞》會怎麼炒作嗎?這個俱樂部最後會被寫得像個拜月的邪教。」
「發明了什麼?」
我不知道我該好好想出什麼,不過幾分鐘之後我說:「漢娜·阿倫特如何?還有蘇珊·桑塔格呢?她們不都是哲學家嗎?」
「冰箱里還有一些吃剩的中國菜,不過你大概比較想出去吃。剩菜不要扔,我回家可以吃。」
埃萊娜·莫德爾。這是她的店名。
「有錢的因素嗎?」
「你真的認https://read.99csw•com為——」
「你這老熊,」她說,坐在我旁邊的沙發上,「繼續甜言蜜語吧,我對今天晚上的結局有個很棒的主意。」
「說不定是她兒子,他母親死於難產,所以他想報仇,而且他也得找出自己的父親是誰。這個怎麼樣?」
「什麼名祖,你在說什麼?」
「別那麼絕對。」
「沒錯,他還是很有新聞價值的。而且他也不是俱樂部里唯一的名人。雷蒙德·格魯利奧肯定會登上頭版,埃弗里·戴維斯也是會員。」
「我有個更好的主意,」我說,「我去參加聚會,你去上課,等到下課後跟我在巴黎綠餐廳見面。」
「——是俱樂部之外的某個人。」我說,「當然,希爾德布蘭德害怕的就是這個。這也是為什麼他不敢把心中的猜疑告訴別人。他想找個會員談談他的想法,可是萬一挑錯了人怎麼辦?根據他所說,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有這個俱樂部存在。」
「可是他們之中怎麼會有人想殺掉其他人?」
「不了,我想直接回家,」我說,「我有點累了,而且睡覺前還想整理一下筆記。」
「天哪,居然有這種事情,」埃萊娜說,「三十一個成年人圍坐在木桌前吃肉,彼此訴說的傷心事。簡直嗅得到睾丸激素的味道,你不覺得嗎?」
之後,我們並肩躺著,她說:「你知道,之前我說那個俱樂部是個純粹男性的東西,不光只是在開性別戰爭的玩笑而已。那是一種很男性的領域,聚在一起發展一種關乎死亡率的關係。你們這些男人就喜歡看著一片大好前景。」
她瞪了我一眼。「這表示這個名稱是從某個人的名字來的。全名是洛倫佐·湯鼎,他是那不勒斯的銀行家,在十七世紀發明了這個東西。」
其實我們也在計劃結婚,但不知為什麼拖了這麼久。我們只是一直沒訂下一個日子,繼續順其自然。
「這個嘛,他們聚會三十二年了,你真以為這些年都沒有人透露隻字片語?」我聳聳肩,「不過,這十四個在世的會員依然是主要嫌疑犯。」
TJ是個十來歲的黑人,居無定所,只有呼叫器號碼能找到他。「他的脈很廣。」我提醒埃萊娜。
幾年前,命運讓我們重逢,舊情依然不減,住在一起幾年後,感情變得更濃烈更豐富。一開始她照樣接客,我們也都假裝無所謂,但其實都很在意,最後我終於說了出來,她才承認自己早就不接客了。
我去參加聖保羅教堂八點半的聚會,出來后沿著第九大道走,大約十點十五分抵達巴黎綠。埃萊娜坐在吧台前,一邊跟加里聊天,一邊喝著一個高杯子里的蔓越莓汁加汽水。我過去找她,加里把一隻手放在我的胳膊上。
「他可以替我做些跑腿工作。至於其他,我不必拿著放大鏡和小鑷子去一一細查那十七樁死亡事件。我要做的,不過是追查某些可能牽涉到連續殺人的死亡事件,而且找到足夠的證據,能夠轉交給警方接手,而且要確定能引起警方的重視。如果我能做到這一步,這個案子就算不必搞那套媒體馬戲團鬧劇,也能得到正式的全面調查。」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說,「可是這不是有點像是看著傑克遜·波洛克的作品,然後說,『跟我兒子畫得一樣嘛』?」九_九_藏_書
「你去哪兒?」
「這些東西你都是從字典上看來的?」
「我剛剛說過他是暴露在公眾眼前的。」
「他已經懲罰過我了。我把整本都看完,你知道最後一頁上怎麼說?」
「我開始明白,他們為什麼不把這件事情告訴太太了。」
「『然後她醒來,發現這一切只是一場噩夢?』」
「不,劇作家是湯姆·克盧南。比林斯是個播音員,在九頻道播氣象。」
「——真有人把他們當靶子幹掉?我還不知道。人家就是雇我來找出真相的,不是雇我來預設立場。」
「像是電影劇情。」
「我知道。」
「什麼意思?」
「只是看著你臉上的情緒波動,忽然有這樣的想法。你是個美麗的女人,但有時候一切都表露無遺——力量、溫柔,還有一切。」
「他也這麼說,」她說,「也的確如此,但是無論如何,我都沒法想象讓他去艾迪生俱樂部訪問那些中年生意人。」
「天哪,一旦媒體插手管這件事——」
「這個俱樂部也不是那種湯姆?」
「呃,我不認為會是受害人之一。」
離開艾迪生俱樂部已經是傍晚了。我回到家沖個澡,然後坐下來檢查筆記。埃萊娜六點左右打電話來,說她不回家吃晚餐了。「有個藝術家七點要過來給我看他的幻燈片,」她說,「我晚上還得上課,除非你要我逃課。」
「天哪,」我說,「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
「真不容易。這個可憐的傢伙重返俱樂部,並不意味著簽下他的死亡授權書。」
「比那個更糟。上面寫著,『第一冊結束』。」
「說對了。還有兩個死者是作家,其中一個還曾有劇作上演。」我看了看筆記,「格里·比林斯。」
「哦,」我說,「可不是嘛!」
經過樓下櫃檯時,我們跟門房打了招呼。大樓的門廳里,我們有各自的信箱,上頭寫著各自的姓名。至於管理人員,還是把我們當成斯卡德先生和斯卡德太太。
上了樓,我開始整理筆記,她去煮咖啡。韋恩·弗萊徹死於冠狀動脈繞道手術所引起的併發症。而且是六年前,而不是八九年前。埃萊娜端著她的茶和我的咖啡來到起居室時,我這麼告訴她。
「然後贏家全得到?」
「我不知道。」
「我不是反對,」她堅持道,「我只是指出這整件事情本質上多麼男性。完全保密,每年只見一次面,談論『重大議題』。你能想象女人有這種俱樂部嗎?」
「我也猜你是這個意思。嗯,如果他有個好經紀人,那拍攝成迷你影集時,大概可以撈一筆。可是如果他沒被逮到,就沒機會登上銀幕了。那他能有什麼好處?」
「如果這些人以前是大學同學,某一次兄弟會狂歡醉酒後輪|奸了一個女孩,現在就是她的哥哥要替她報仇。」
「我也有。」
「不知道。」
「把賬單上頭點的東西一樣一樣分清楚?我永遠不會明白。」
「哦,鞋子很重要。你是個老頭子,你對鞋子了解多少?」
「再也找不到。當然我不是花一輩子去找,可是我很想知道後來結局是怎麼樣。有好些年,就是這個讓我不甘心跳樓自殺。我指的不是那本書,而是人生。想要知道後來的結局怎麼樣。」
「很少。」
「我忘記那個人的名字了,可是我寫了下來。後來他每read•99csw.com次聚會都不缺席,如果他心懷怨恨的話,那一定是隱藏得非常好。哦,他名叫韋恩·弗萊徹。希爾德布蘭德說,弗萊徹以前老拿他曾想退出那件事情開玩笑,說要退出黑手黨都還容易點。」
「對了,」她說:「就是這個字,是個名祖。」
「就算沒有誰殺了人,就算所有的死亡都完全出於自然。只要想到這個團體在逐漸縮小,仍不免讓人心碎。我想這就是人生吧,可是這讓人生變得更加憂傷。」
「就這麼辦。」
布賴斯給了我們一個靠窗的桌子。晚餐后她聊起那個稍早時候遇見的藝術家,那是個西印度群島的黑人,曾在莫瑞希爾區的一幢小公寓當管理員,也是個自學成才的畫家。
「不,只是多收那一勺法國羊乳沙拉醬的錢。但如果你吃的是一頓二三十塊的套餐,點什麼沙拉醬應該都包括在內才對。你幹嗎這樣看著我?」
「我想那封信寫了,也奏效了。一年後本來想退出的那個人,又重返俱樂部的晚餐桌。」
我們站在一個街口,等著綠燈。她說:「怎麼會有人想要做這種事?」
「希爾德布蘭德給了我一張支票,」我告訴她,「明天早上我就存進銀行。」
「為什麼,謝謝你,」她說,「怎麼說起這個。」
「我不明白你怎麼會想不出來。」
「高處不勝寒。成為最後一個在世的人,難道不會得到什麼嗎?」
「嗯?」
「得到開啟下一章的權力,」我說,「你可以朗誦一遍死者名單。」
「因為我發現你迷死人了。」
「哦,格里·比林斯,總是打著領結的那個。天哪,說不定你可以去跟他要簽名。」
「而女人只想找樂子。」
「而且博伊德·希普頓也是會員,這肯定更會引起他們的興趣。」
「還有談論鞋子了款式。」
「公眾眼裡的一顆塵埃,」她說,「不過我懂你的意思。」她陷入沉默,我回頭去仔細整理筆記。過了幾分鐘,她說:「為什麼?」
「也許吧。反正我告訴他,我把他的名字留在檔案里了,意思就是說,別打電話給我們。天知道,也許他是兩個大師級老畫家失散多年的混賬兒子,而我才剛搞砸了千載難逢的機會。可是我得跟著自己的直覺走,你不覺得嗎?」
「謝天謝地,你終於來了,」他語帶挖苦地說,「這是她的第三杯了,你知道她都賴皮要我們請客的。」
她決定,她想要的是一家介於畫廊和古玩鋪的店。買進她喜歡的東西,然後賣給一些想找東西掛在牆上或擺在咖啡館桌上的人們。她眼光好,人人都這麼說,而且她又曾在亨特學院和紐約大學、新學院進修多年,比一般藝術史學家更好學,那為什麼不該挑自己最有把握的行業試試呢?
「是啊。」
「我的意思是,反過來說——」
「你是這樣想的。」
「還有比較服裝式樣,」她說,「還有交換食譜,還有討論男人。」
「湯鼎,不過我想當初他不會稱這個東西為湯鼎。那是一種介於壽險和彩票之間的東西。你找一群投資人各出一筆錢,把合起來的所有錢都投資在一筆共同基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