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區檢察官把眼鏡摘下來，拿在手裡揮動著加強語氣。「我們知道瑟斯比曾經是莫納漢的保鏢，莫納漢決定走為上策從芝加哥消失的時候，瑟斯比和他一起走了。我們知道莫納漢消失時，身上背著大約二十萬美元的債。但我們不知道——還不知道——他的債主們是誰。」他又把眼鏡戴上，露出冷酷的微笑，「但我們都知道，一個賴賬的賭徒和他的保鏢被債主找到時，最有可能發生什麼事。這種事不是沒有先例。」

斯佩德拿起他的刀叉，開始吃起來。伯勞斯也吃起來。這時斯佩德問：「看見海灣里那艘著火的船了嗎？」

斯佩德還是露出茫然的樣子。「換個說法不太管用，」他說，「我還是不明白。」

伯勞斯那張本來就紅潤的臉又漲得通紅。他說：「邁爾斯是瑟斯比殺的。」

「戰前，在英格蘭。」

斯佩德伸長了手，把煙頭扔進辦公桌上的煙灰缸。他漫不經心地說：「我什麼都不確定。我只能確定我的客戶對莫納漢沒有興趣，從來都沒有。我聽說瑟斯比把莫納漢帶到遠東去，在那兒和他失散了。」

伯勞斯罵罵咧咧地向剩下的豬蹄進攻。

斯佩德若有所思地看著對方。「你找我是為了這個嗎？」他問。

「別誤會我的意思，斯佩德，」布萊恩一面說，一面用指關節敲著桌面，「我不是說你的客戶親手或者派人殺了瑟斯比，我的意思是，如果知道你的客戶是誰，我也許很快就能知道是誰殺了瑟斯比。」

「我今天下午和地區檢察官有個約會。」等侍者找零的時候他對伯勞斯說。

斯佩德說：「還有，我再也不要參加這種非正式談話了。對你或者警察，我沒什麼可說的。政府部門裡每一個異想天開的傢伙都來傳我問話，我他媽的煩透了。如果你想見我，給我發逮捕令、發傳票，總之發點兒什麼，我會帶著律師來見你。」他把帽子戴在頭上，「大概我們要審訊的時候再見了。」說完他就大步走了出去。

「或者第四種，」斯佩德帶著愉快的笑容提議道，「他老死了。你們這些傢伙不是認真的吧，對嗎？」兩人瞪著斯佩德，但一個都沒開腔。斯佩德笑著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搖著頭裝作惋惜的樣子說：「你滿腦子都是阿諾德·魯瑟斯坦的故事吧。」

「真的？」斯佩德問道。

「他不是那個意思。」托馬斯說。

「一個字都不是。你給他灌了啞葯了。」

現在輪到斯佩德的眼裡閃著窺探的光了。伯勞斯放下手裡的咖啡杯，搖搖頭。

「我想也是，」伯勞斯鼻子里哼了一聲。斯佩德沖他咧嘴hｔｔｐs://ｒead.９９cｓw•ｃｏm一笑，問：「瑟斯比的這些資料你從哪裡搞來的？」

「失蹤的賭徒是不會有朋友的。」斯佩德說。

布萊恩用手指捻著他系在眼鏡上的黑絲帶，胸有成竹地說：「也許你不知道，但你一定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不，不，」地區檢察官抗議道，「你誤會我了。」

「他也明白事情過去了。」

「我看見煙霧了。講講理，薩姆。鄧迪做錯了，他也知錯了，你為什麼不能把這件事放過去呢？」

「對。」

斯佩德搖搖頭：「我現在沒法證明，只能告訴你我的說法。」

斯佩德點點頭，說：「那就只有瑟斯比一個人是我殺的了。」

「迪克西露面了？」斯佩德問。

托馬斯難掩興奮之色地說：「這倒是個新視角。莫納漢的朋友可能會為了他丟下莫納漢而殺了他。」

「好吧，這麼說就好懂了。但你搞錯了。」

「我是宣過誓的司法系統官員，這個身份一天二十四小時有效。」布萊恩說，「不管是正式還是非正式的場合，你都應當向我提供犯罪證據，當然，除非——」他意味深長地點點頭，「你有特定的憲法上的依據。」

「我的猜測，就是其中之一。」

湯姆皺著眉頭，用刀切著他面前的豬蹄。「你就不能成熟點兒嗎？」他抱怨道，「你發牢騷能有什麼用？他沒傷著你，最後還是你佔上風。為了這個結下樑子有什麼意義？你只是在給自己找麻煩。」

伯勞斯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動著，臉又紅又亮。「上帝啊，你怎麼就忘不了這個呢？」他真心實意地勸說道，「都是過去的事了，你我都明白。你這麼斤斤計較，真看不出你自己也是個偵探。你說我們把罪名栽你頭上，你就沒這樣栽過別人嗎？」

「幹得好。」斯佩德說著，又轉向布萊恩，「現在如果你想去找偵探委員會，對他們說我妨礙司法公正，讓他們吊銷我的執照，那就趕緊吧。你以前也不是沒試過，結果什麼都沒撈著，倒是被好好取笑了一通。」

伯勞斯惡狠狠地切著豬蹄。

布萊恩和托馬斯交換了一個眼神。布萊恩的目光回到斯佩德身上，說：「但你自己承認過，的確有人雇你辦一些和他的保鏢瑟斯比有關的事。」

「沒錯，關於他的前任保鏢瑟斯比。」

「一整夜？你什麼意思？」伯勞斯抗議道，「我們就審了他幾個小時，看到完全沒有進展，就讓他走了。」

伯勞斯那雙棕色的小眼睛目光如炬，打量著斯佩德。斯佩德不耐煩地嚷道：「你們這些聰明的傢伙以為我什麼都知道，我知道的要能有一半那麼多就好了！」

「你意思是說你們想過把罪名栽我頭上，湯姆——只是想過而已。」

「也許，但我不猜。」地區檢察官揚起了眉毛。「我不猜，」斯佩德平靜地重複道，「我也許猜得准，也許不準，但斯佩德太太養大的孩子還沒蠢到在地區檢察官、助理地區檢察官和速記員面前信口開河。」

伯勞斯點點頭，把叉子上的肉凍放進嘴裏，吞下肚子，這才點點頭：「基本上算是吧。」

「胡說read.99csw.com，」布萊恩還是堅持己見，「假設有人找到你，雇你去找莫納漢，告訴你他們有理由相信他就在本市。這個人可能給你編了一整套謊話——這種謊話隨隨便便就能編出一打——也許是說他欠錢跑掉了，但不告訴你細節。你怎麼能看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你怎麼知道這不是一樁尋常的偵探任務呢？在這樣的情況下，你當然無須為你的所作所為負責，除非——」他的聲音降了一個調，聽起來更加動人心魄，吐字也放慢了，顯得更清晰，「你知情不報，隱瞞殺人者身份，或者隱瞞有助抓捕的線索，把自己變成幫凶。」

「鄧迪讓你找我的？」

斯佩德伸出舌頭舔舔嘴唇，然後咧開嘴露出牙齒，擠出一個難看的笑。他的眉毛耷拉著，眼睛卻閃閃發亮，漲紅了的脖子從領口露出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顯得怒不可遏：「得了，你怎麼想的？是不是我替他的債主殺了他？或者只是替他的債主找到他，好讓他們自己動手殺人？」

「那你的說法呢？」布萊恩在椅子上俯身向前，眼睛就像前方的鏡片一樣閃著冷酷的光，「告訴我阿切爾是替誰跟蹤瑟斯比，我就告訴你是誰殺了瑟斯比。」

斯佩德用右手做了個滿不在乎的手勢。「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輕描淡寫地說，「鄧迪太熱情了。」

「你是說如果我本身就和這事兒有牽連？」斯佩德問。他的聲音很溫和，幾乎稱得上愉快，但他的表情並非如此，「好吧，我有比這更好的，或者說更適合我的理由。我的客戶有權適當保留一部分秘密。如果是面對大陪審團，哪怕是驗屍官陪審團，我可能就只好開口了。但我還沒有被任何一方傳訊過。可以肯定的是，我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把我客戶的事公開。另外，你和警方都指控我涉及那天晚上的謀殺案。我和你們雙方都有過不愉快的經歷。在我看來，要想洗清你們試圖給我捏造的罪名，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兇手送到你們面前——還得捆好了。而我要想把兇手抓住捆起來，就只有離你們都遠遠的才有可能，因為看起來你們沒有一個人明白破案是怎麼回事。」他站起身來，扭頭對速記員說，「記下來了嗎，小子？我是不是說得太快啦？」

斯佩德瞥了他那邊一眼，輕輕一笑，問布萊恩：「我所說的話會被用來指控我？」

「沒錯，是這麼回事。」

「你不信？」

伯勞斯搖搖頭。「沒有，」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帶著窺探的意味，「除非你見過他，或者知道有人見過他。」

「你覺得是他。」

斯佩德說：「好吧。我和你算是明白事情過去了。鄧迪呢？」

一個長著招風耳的瘦高個年輕人把斯佩德領進地區檢察官的辦公室。https://read.99csw.com斯佩德臉上掛著輕鬆的微笑，用輕快的語調說：「你好，布萊恩。」

斯佩德微笑著搖搖頭。「不，他不是倔，湯姆，」他說，「他只是自以為很倔。」

斯佩德懶洋洋地說：「是嗎？」他看起來有些悶悶不樂，用一個指頭摸摸自己的下唇，看看這個指頭，又用它抓了抓後頸。他的額頭上現出不悅的皺紋。最後他重重地從鼻子里呼出一口氣，不高興地吼著說：「我給你的線索你不會想要的，布萊恩。你沒法用。它會讓你這一番賭徒復讎的推測泡湯的。」

斯佩德臉上的怒意已經消散。他問：「你是這個意思？」他的聲音里也沒有不快。

斯佩德齜著嘴，露出了犬齒。「我以為這是非正式的談話。」

地區檢察官又和他的助手交換了眼神。

「你覺得我應該跑去對他說，希望我的下巴沒硌著他的拳頭？」

「答案一定是那三種情況之一。」他的聲音里鋒芒畢露，伸出右手食指，在半空中上下比畫，當手指和斯佩德的胸齊平的時候猛地頓住，「而你可以給我們提供線索，讓我們確定到底是哪一種。」

「一點都沒錯。」

「是嗎？」斯佩德眼裡閃過一絲惡意，「他憑什麼覺得不是我乾的？你又為什麼覺得不是我乾的？或者你覺得就是我？」

布萊恩左手的手背啪地打在右手的手心裏。

「哦，見鬼！鄧迪沒覺得你殺了邁爾斯，但除了順藤摸瓜往下查他還能怎麼著？你在他的位置上也會這麼乾的，你明白這一點。」

斯佩德哧聲一笑。「你和鄧迪一樣大錯特錯。」

斯佩德問：「菲爾·阿切爾又爆什麼料了？」

「你不明白？那我換個說法：迪克西·莫納漢在哪裡？」

「那就告訴我。」

斯佩德向後靠在椅子上，捲起煙來。「我沒見過，」他不溫不火地說，「這些事我都是頭一回聽說。」

「千真萬確。」警探答道，「我們找到一個在瑟斯比住的那家旅館做雜役的小子，他那天早晨在瑟斯比房間見過那把槍。我沒見過這種槍。你說他們不再生產了，所以不太可能還有另外一把槍——總之，如果我們找到的不是瑟斯比的槍，他那把又到哪裡去了呢？而且邁爾斯體內的子彈就是從這槍里射出來的。」他停下來，正要往嘴裏送一片麵包，又住了手，問，「你說你見過那種槍，是在哪裡看見的？」說完他把麵包放進嘴裏。

伯勞斯做了一個被噁心到的表情。「你知道他不會的。他和你一樣倔頭倔腦。」

斯佩德和伯勞斯警長坐在霍夫·布勞飯店裡大個子約翰負責的桌子旁吃著腌豬蹄。

「你知道瑟斯比和莫納漢之間沒有關係了？消息確切嗎？」

「你是說你和鄧迪這兩個高級警探把那個嬌滴滴的娘娘腔折磨了一整夜，還是沒能讓他崩潰嗎？」

「這開啟了兩條新思路。」布萊恩說。他身子往後靠，瞪著天花板看了幾秒鐘，又迅速坐直。他那演說家式的臉上放著光。「這把可能性縮小到三種。第一種：是那些被莫納漢賴賬的賭徒殺了瑟斯比。他們不知道或者不相信瑟斯比已經甩掉了莫納漢；他們九_九_藏_書殺他是因為他曾經是莫納漢的人，或者只是想把他除掉，這樣他們才能找到莫納漢。又或者他曾經拒絕帶他們去找莫納漢。第二種：他是被莫納漢的朋友殺的。或者第三種，他把莫納漢出賣給他的敵人，然後又和他們鬧翻，被他們殺掉。」

斯佩德把煙點燃，從嘴裏拿開，吐出一口煙霧，一臉迷惑地說：「我不太明白。」

「那他什麼意思？」

伯勞斯憋紅了臉。他說：「竟然對我這麼說，真有你的。」

斯佩德嘆了口氣，把腿蹺起來。「這讓我很高興。」他從口袋裡摸出煙絲和捲煙紙。

斯佩德說：「我不知道。」

「就是他。那把韋伯利是他的，邁爾斯體內的子彈是從那把槍里射出來的。」

「是嗎？他是個什麼人？」

伯勞斯用叉子從盤子里挑起一塊亮晶晶的白色肉凍，還沒送到嘴裏，就停下來說：「嘿，聽著，薩姆，把那天晚上的事忘了吧。他完全做錯了，但你那麼盛氣凌人，不管是誰都會氣得昏了頭。」

「證明給我看。」

「他找你去的？」

「前任？」

「我才不在乎他在不在呢，」斯佩德答道，「我願意讓他把我說的話都寫下來，我也願意在上面簽字。」

地區檢察官低頭看了看辦公桌，又抬頭看著斯佩德。他把鼻樑上的眼鏡扶穩，然後說：「如果你不想要速記員在場，我們可以讓他退下。我只是為了方便才叫他來的。」

「我明白了，」斯佩德冷笑道，「你不是覺得我調皮，你只是覺得我蠢。」

布萊恩試著開口：「但你看，這——」

地區檢察官的辦公桌上有四個排成一行的珍珠色按鈕。他伸手按下其中一個，那個瘦高個年輕人又開門進來。地區檢察官對年輕人說：「叫托馬斯先生和希利進來。」然後他靠在椅子上，愉快地對斯佩德說，「你和警方不太合得來啊，是吧？」

他們握握手，然後坐下來。

「檔案里有一些，其他的——呃——是我們四處打聽來的。」

斯佩德又大笑起來，看了看表。他叫住約翰，讓他拿賬單來。

布萊恩擺擺手。「我只是說你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卷進這件事了。那會——」

「那你有——」

斯佩德哈哈大笑起來。

「一個字也不信。」

地區檢察官布萊恩站起身來，隔著辦公桌伸出了手。他中等身材，金髮，年約四十五歲，有一雙咄咄逼人的藍眼睛，鼻樑上架一副系著黑絲帶的眼鏡，長著一張演說家式的大嘴，寬下巴上有道凹痕。他說「你好，斯佩德」的時候，聲音洪亮，有種不怒自威的味道。

「但願我們都知道那麼多，」伯勞斯咕噥著說，「好吧，他最初在聖路易斯當殺手，因為各種案子被逮過很多次。但他是伊根幫的人，所以沒被關起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離開這把保護傘。有一次他在紐約因為搶了一個賭場而被抓起來——是他的情婦出賣了他。他在裏面蹲了一年，然後法隆用錢把他撈了出來。幾年之後他在朱利耶特又被關了幾天，因為他用槍砸了另一個惹惱了他的情婦。不過在那之後他就搭上了迪克西·莫納漢，不管他做什麼，再也沒惹上過麻煩。那個時候迪克西名頭很響亮，就像希臘人尼克在芝加哥賭場里一樣。瑟斯比給迪克西做保鏢。後來迪克西欠了其他人的錢，不知道他是還不起，還是不想還，總之他帶上瑟斯比一同溜掉了。這是幾年前的事情，大概是新港海灘划艇俱樂部關門的時候，我不知道那件事迪克西有沒有份。總之，不管是他還是瑟斯比，現在這次是他們從那時起的第一次露面。」read.99csw.com

伯勞斯把椅子往後推開，站起身來。這個挺著啤酒肚的高個兒男人給人一種可靠而不近人情的感覺。「你如果讓他知道我告訴了你這些，」他說，「我可就慘啦。」

「如果你沒有什麼要隱瞞的，為什麼不能猜一猜呢？」

布萊恩坐直身子，挺起胸膛。他的聲音嚴厲但並不暴烈。「這個輪不到你來判斷。不管我的推測對還是錯，我才是地區檢察官。」

「每一個人，」斯佩德溫和地答道，「都有些要隱瞞的秘密。」

「比如從凱羅那裡？」

地區檢察官笑了：「記下來的通常很有用。」他把眼鏡摘下來，看了看，又放回鼻子上。他透過鏡片看著斯佩德，問：「誰殺了瑟斯比？」

斯佩德把刀叉小心地放在盤子里，兩手放在盤子旁邊。他笑容淡漠，沒半分暖意。「就算城裡每個警察都加班加點給我找麻煩，我也不怕。我甚至不會有感覺。」

「是什麼把他點醒了？」

速記員用驚恐的眼神看著他答道：「不，先生，我都記下來了。」

門開了，進來兩個男人。斯佩德對其中一個人說：「你好，托馬斯。」這人三十來歲年紀，身材矮壯，皮膚晒成棕色，髮型和衣著都毫無章法可言。他用一隻長滿雀斑的手拍拍斯佩德的肩，問了聲「最近怎麼樣」，就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另一個人要年輕一些，臉色蒼白。他坐得和其他人隔開一點，膝蓋上平放著一個速記本，手裡握一隻綠色的鉛筆，放在本子上。

「但願我真的誤會你了。」斯佩德說。

「是的，前任。」

「沒人雇我做任何和迪克西·莫納漢有關的事。」

「哎，薩姆，他從來沒有當真認為你——」斯佩德的笑容讓伯勞斯噎住了，把後半句話咽了下去，又說，「我們查到了瑟斯比的記錄。」

「我們沒打算讓你簽什麼東西，」布萊恩勸道，「我希望你別把這個當成正式的質詢。還有，警方似乎已經有了一套說法，但請別認為我會以為他們說的是真的，更別提我對他們有幾成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