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鼻子跟這個傢伙輪流監視著萊格特家？」雷迪問道。

「你當初是怎麼想到要把鑽石交給他的？」

「至少是從草坪那邊出來的。他好像慌慌張張的——所以當時我就想到他可能有問題。本來我打算跟過去，問問他想幹什麼，可是加布麗埃爾不肯，說有可能是她爸爸的朋友。你問她爸爸了嗎？他交往的人都很怪。」

這些就是我從近鄰那裡得到的全部了。然後，我去了蒙哥馬利街的斯皮爾斯－坎普－達菲證券公司找埃里克·柯林森。

「警察找到你們說的那個人了？」

「這個嘛，」他微笑了起來，「七百五比較貼近事實。」

菲茨斯蒂芬這名字挺耳熟的。「你說的是哪個菲茨斯蒂芬？」我問道。

「對。」

普雷斯利太太見過萊格特家的人，但對他們的事所知甚少，只聽人說過那女兒有點野。他們看起來人不錯，只是不太跟別人來往。先生是一九二一年搬來住的，除了管家貝格太太之外誰也沒帶。普雷斯利太太知道這位管家現在去了住在伯克利的富曼德家。直到一九二三年，萊格特太太和加布麗埃爾才搬了過來。

「今晚我就要去找她的男人。」我說，「你們的人會跟紐約那邊查查這個厄普頓嗎？」

我看了看屍體——四十歲左右的男人，臉色蒼白凝重，短髮稍微發灰，留著毛茸茸的深色八字鬍，粗手粗腳的。他肚臍的正上方有個彈孔，左胸偏上的地方也有一個。

我花了兩個鐘頭查訪附近居民，想確認萊格特太太和小姐看到的男人。我的運氣不好，不過倒是問到了一個消息。一位普雷斯利太太——臉色蒼白，似乎身患疾病，住在和萊格特家隔了三戶的房子里hｔtｐs://reａd•9９csｗ•ｃom——提供了第一條相關線索。

沃爾特·霍爾斯特德是個溫雅蒼白的人，禿頂而發福，眼神倦怠，衣領過緊。我告訴他我的來意，然後詢問他對萊格特的看法。

「埃里克，」她與我擦肩而過走進電梯，同時很不耐煩地說，「是個蠢貨。」

「或許吧，」我說，「但也有可能是內賊。你手裡有多少信封，奧嘉？」

「那可挺糟糕，」我說，「謝了。」然後便往吉爾里街的霍爾斯特德－博尚公司去了。

我搭了吱嘎作響的電梯上去。到了三樓，和萊格特太太跟小姐撞了個正著。

「啊，那你就錯了。我是說，要是以為像他那種有身份的人會攪進這種事情，你就大錯特錯了。推諉給一個用人，當然了，那是有可能的——這種事已經司空見慣了，不是嗎？但萊格特不會。他是個有地位的科學家，對色學的研究貢獻很大。而且，除非敝公司的信用部搞錯了，他也頗有財產。倒不是說他是那種字面意義上的富翁，但也足夠有錢，不至於做出那種事。而且——這話請你不要傳出去——我剛好知道他在西蒙國家銀行的存款目前已經超過了一萬美元。你知道，那八顆鑽石的總值還不到一千二三百美元呢。」

「嗯，不過我不知道他到了西岸。我們以前常常一起喝酒。你知道他的地址嗎？」

「他家的竊案很可疑——總之是有些問題。」

「看來是他跟某人合夥偷了鑽石，然後另外那傢伙決定獨吞。信封在這兒，」奧嘉從口袋裡掏出信封，拇指在上頭搓了搓，「可是鑽石不在，全被另外那個在不久前沿著防火梯下去的人帶走了。有人看著他溜走九-九-藏-書的，可是他穿過小巷子以後就消失了。是個長鼻子的高個兒。」他捏著手裡的信封指指床上，「那人在這兒住了一個星期了，名叫路易·厄普頓，衣服的標籤是紐約。我們都不知道有這號人物。這幢破爛公寓里沒半個人見過他跟別的什麼人在一起，也沒人承認認識這個長鼻子。」

「這麼說，裝草坪上那顆鑽石的那個不見了。」

「所以你又跟我們攪上了？」奧嘉把他的頭跟肩膀從窗外退回來，對著我咆哮。

她頭一回看到他是一個星期以前。他在對街來回走了五六趟，每趟十五至二十分鐘，側著臉，好像在往普雷斯利太太家或是萊格特家的方向觀察，或者在找什麼東西的樣子。她覺得那天晚上頭一回看到他的時候應該是十一到十二點之間，最後一次約莫凌晨一點。幾天後的晚上，也就是星期六，她又看到了他。不過這回他沒走動，只是站在街角往街頭的方向看，大約是半夜。半個鐘頭以後他走了，之後她就再沒看見過他。

「歐文·菲茨斯蒂芬，是個作家。你認識嗎？」

我又轉向加布麗埃爾·萊格特。「埃里克·柯林森說你星期六晚上到家的時候才半夜，頂多也只晚了幾分鐘。」

「嗯。」奧嘉回答。

此人年輕高大，金髮，古銅色皮膚，打扮時髦；面容英俊有餘而靈氣不足，一望即知是那種對馬球、射擊、飛行或者諸如此類的事情——甚至可能不止其中的一種——無所不知的人，但對其他的事可就不怎麼樣了。我們坐在客戶接待室的厚皮椅上。現在是閉市時段，房裡已經很空曠，只剩一個弱不禁風的年輕男人在黑板上演算著數字。我對柯林森講述了竊案的事hｔｔｐs://ｒｅａｄ.99ｃｓｗ•ｃoｍ，然後問他萊格特小姐和他在星期六晚上看到的那個男人長相如何。

在他提到的那一帶，我看到一名穿著制服的巡警站在一幢小公寓樓門前。我問他奧嘉是不是在裡頭。

普雷斯利太太說她前一天晚上沒有坐在窗前，所以沒看見萊格特太太在街角處目擊到的那個男人。

警察局鑒定組的菲爾斯從放大鏡上方抬起眼睛，朝我點點頭，然後繼續檢查那張線條簡潔的沉重木桌的桌腳。

「訪客有可能那麼晚才走嗎？」

我問了這兩家店的方位，然後回市中心，到警察總局的警探組。主管當鋪的小組沒人。我穿過走廊，向達非探員詢問是否有人被指派了萊格特的案子。

「金門大道的什麼地方？」

「三二○房。」他回答。

普雷斯利太太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常常坐在前屋的窗旁。有兩個晚上，她看到了那個男人。她說他是個高個子，挺年輕的，她覺得，而且走路時頭會往前傾。不過街道光線太暗，她沒辦法描述膚色和穿著。

「我記得他長相平淡無奇。當時天已經黑了。矮壯類型的吧。你覺得是他拿走了鑽石？」

「半夜，要我說的話。」

「你也看到了！」他大聲嚷道，沾沾自喜，一副從爭辯中證明了自己的樣子，「她視力很差，可又愛漂亮不肯戴眼鏡。她老出這種錯，橋牌技術拙劣得令人髮指——常常把爛牌看成王牌。那時候搞不好是十二點一刻，她看了鍾，把長短針給搞混了。」

「沒錯，半夜三更，墳墓里的鬼都跑出來的時候。」

「我知道跟他做生意沒錯，而且他在科學界受人尊重。你為什麼這麼問？」

「我走了以後，有警探到過你那兒嗎？」他嘶九_九_藏_書啞的聲音飄進耳朵時，我問道。

「沒有，不過沒多久前警察打過電話，要我太太跟女兒到金門大道一個地方去認屍。她們幾分鐘前才走。我沒跟著去，因為那個嫌疑犯我沒見過。」

我走進會議廳，一邊尋找奧嘉，一邊想著像他這種專破謀殺案的警探會跟我的工作扯上什麼關係。奧嘉和他的搭檔帕特·雷迪都不在。我抽根煙，猜著又有誰被謀殺了，然後決定給萊格特打個電話。

「那個混血女僕呢？」雷迪問。

「現在你可滿意了吧，米妮跟這案子沒有半點關係。」萊格特太太瞪視著我。

「是個男人，」我把毯子蓋回他身上時，奧嘉說道，「死的。」

「哎呀，親愛的。」她母親跟隨她走進電梯，一邊溫和地責備著。

帕特·雷迪走了進來。他是個高大、樂天的年輕小夥子，經驗尚淺，但腦子裡的東西足夠彌補這一欠缺。我對他和奧嘉講了自己目前的進展。

霍爾斯特德幫我在電話簿里查到了，是在位於諾比山的公寓。

一個叫沃倫·達利的男人住在對街，他家靠近普雷斯利太太看到的那個人所站的街角。星期天晚上他鎖門的時候，在前廊撞到一個男人——顯然就是同一個人。我打電話過去的時候達利不在家，不過他太太跟我講完這些話以後，打電話找到了他。

「正如我告訴你的，他是我們的客戶，而當我了解到他用玻璃做的那些實驗，就想如果同樣的方法可以用到鑽石上就太妙了。菲茨斯蒂芬——我主要是透過他才知道萊格特的成果——有些遲疑，但當時我是覺得值得一試——現在也一樣——所以就拜託萊格特嘗試一下。」

從珠寶店出來，我到了米妮·赫爾希住家附近。這裡九_九_藏_書是黑人區，想得到精確的消息就更是難上加難。

「萊格特小姐說是過了凌晨三點。」

他不記得門牌號碼，但知道在哪一帶——凡尼斯大道往北。我道謝，然後趕了過去。

我沿著走廊走到門口，跟正與幾個記者講話的帕特·雷迪打了個招呼，然後擠過他們進入一個很短的通道，穿過那裡，到了一間擺設寒酸的房間，死者就躺在靠牆的那張床上。

「還有什麼新的消息嗎？」我說。

他避開了我的視線，於是我問：「當時幾點？」

「七個。」

達利說那個男人一直站在他們前廊，可能是要躲開或者觀察街上某個人。等達利一開門，那人馬上朝街尾的方向跑了。達利沖他叫道：「你在這兒幹什麼？」他根本不理睬。達利說那人約莫三十二三歲，深色衣裝，穿得很體面，鼻子又長又細又尖。

「問奧嘉吧。」他說。

「你是說零售價？那你是花了五六百塊買進的了？」

奧嘉五十歲，身強體壯，老愛戴一頂西部電影里警長的註冊商標——寬邊大黑帽。他那顆硬得跟子彈似的腦袋裡還真有不少東西，而且跟他合作也很舒服。

我好不容易問到了這些：米妮四五年前從維吉尼亞的小鎮溫切斯特來到舊金山，最近半年都跟一個綽號叫犀牛廷格利的黑人同居。有個人告訴我犀牛的本名叫埃德，也有人說是比爾，不過他們都說這個人年輕、高大、黝黑，下巴上有個疤，很容易認出來。還有人告訴我他就靠米妮跟彈子球過日子，沒發火的時候其實還不壞，不過真發起瘋來的話比魔鬼還可怕。想要找他的話，每天傍晚到小兔麥克理髮店或者大腳吉伯的雪茄店去就行。

「半夜？」

「他是從萊格特家走出來的嗎？」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