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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丹恩一家 第三章 一些黑色

第一卷 丹恩一家

第三章 一些黑色

他銳利地看著我,責問道:「你都沒讀我的書嗎?」
「別傻了,」他說,「但他很有想法,而且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有些什麼事情他不願意想,可是又無法遺忘。正像我說的那樣,他在腦子裡渴望著那些最荒唐的東西,表面上卻又很冷淡、枯燥而無趣。他十分神經質,把身體調養得健康而敏銳,時刻準備著——可為了什麼?然後又用狂想荼毒自己的精神。但他依然算是非常冷靜而理性。如果一個人有著想要遺忘的過去,最簡單的辦法是用麻痹肉體來抵抗記憶。不依靠藥物,就得放縱感官。但倘若過往尚未了結,而這個人又必須在它捲土重來之時保持最佳狀態,呃,那他最好還是直接麻醉自己的頭腦,而讓身體保持強健,伺機而動。」
「我不知道,大概正因為他崇拜她吧。」
「……我跟他說:『黑鬼,你他媽話太多了。』然後伸手去抓他,緊接著,老天啊,他就溜得影兒都沒了,只看見水泥道上那些朝著他家裡去的腳印,每一步隔著有八英尺寬。」
「我來這兒沒多久就認識了。我對他一直很感興趣。他這人挺神秘的,有著黑暗而引人深思的一面。舉個例子好了,從肉體角度來說,他像個苦行僧——煙酒不碰、飲食節制;睡覺呢,聽說一晚只睡三四個鐘頭;可是從精神或者感官上來講——你知道我的意思嗎?——卻近乎頹唐。你以前還老說我太沉浸於幻想了,你可真應該看看他。他的朋友——噢,不對,他沒有朋友——他選擇與最能異想天開的人為伴:馬誇德和他那段什麼輪廓是劃分空間各區域的界限的瘋話、鄧巴·科特跟他的代數宇宙論、哈爾多恩一家跟他們的聖杯教派、瘋婆娘羅拉·朱恩斯、法南……」
「後天吧。七點左右?」
「是嗎?這我可不清楚。不過我倒是知道,我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聽一些無法把人捉拿歸案的消息。明晚一起吃個飯吧,或者後天?」
米妮說:「對……對啊。」
「他家裡的其他人呢?」我問,「加布麗埃爾有一些精神問題,對吧?」
然後他開口了:「你就是一直在打聽我的那個人?」
「雪利酒害的——埃爾莎·唐恩的雪利酒。還記得埃爾莎吧?她拿了一張剛畫完的畫給我們看,你說很美。老天在上,她氣得什麼似的!你說得誠懇又坦白,好像還真有把握她會喜歡你的讚美似的,記得吧?她破口大罵,不過我們兩個都已經讓她的雪利給灌醉了。但你還沒醉到收下我的書。」
「你沒什麼好隱瞞的,不是嗎?那你有什麼好在乎的?」我說。
「你的論點能夠自圓其說,」我說,「不過你等於什麼也沒說出來。」
「看來,你還在追捕那些不幸的不義之人?」菲茨斯蒂芬問。
他一點兒也沒變。我們踏入的房間塞了六個書櫃和四張桌子,幾乎容不下別的東西。四處散置著各種語言的雜誌和書,還有報告、剪報、校稿——簡直跟他當初在紐約的房子一模一樣。
「可能吧,」犀牛說,嘴巴還是咧得大大的,笑著看我,「但不是又怎麼樣呢?」
「老天,」他說,伸https://read•99csw•com出一隻瘦稜稜的手,「是你啊!」
在一九二一年的春天,貝格太太通過職業介紹所引薦,受雇於埃德加·萊格特。起先她還有個女孩做幫手,不過家事還沒多到需要兩個人,所以在貝格太太的建議下,女孩被辭退了。埃德加要求不多,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頂樓,那兒有他的實驗室跟一間極為狹小的卧房。除了有幾個晚上邀請過朋友,他極少用到屋內其餘的空間。貝格太太不喜歡那些朋友,不過除了他們講話時態度無禮粗魯以外,她也說不出其他的缺點。埃德加·萊格特是你能想到的最好的那種人,她說,只是神秘兮兮的,叫人有點兒緊張。他從來不准她上三樓,實驗室的門也一向都是上鎖的。有個日本人每月會在萊格特的監督下把實驗室清理一次。好吧,她猜他大概是有一堆科學機密和危險化學品不想讓人碰,然而不管怎麼說,這樣還是叫人覺得有點兒毛骨悚然。她對於僱主的私人或者家庭情況一無所知,而且很清楚自己的本分,不會多問。
米妮·赫爾希穿了件粉紅色的日本式袍子,邊緣垂下的黃色鴕鳥毛看來好像死掉的蕨類植物。她從卧室走到客廳,一看到我就瞪圓了眼睛。
「我是怕我真把書讀了,而且還懂了。」我解釋道,「那對你可是一大侮辱。」
他是在跟女孩講話,眼睛卻看著我,咧嘴笑著,發紫的嘴裏露出一口金牙。女孩輕蔑地看著他說:「你要人家怎麼想啊,笨牛!」然後也轉向我,深色的臉龐緊繃著,用急欲獲得信任的語氣迫切地開口:「這錢是他胡亂賭博贏來的,先生。如果不是,我就不得好死。」
因為有丹恩母女在,而丹恩太太又極善家事,貝格太太顯然就沒有用武之地了。他們人實在很好,她說,不但幫她找了新的僱主,她走時還給了她一大筆賞錢。之後她就沒再見到過他們,不過因為她習慣仔細閱覽早報的紅白喜事通告欄,在走後一個星期,她就知道埃德加·萊格特和愛莉絲·丹恩登記結婚了。
「你是該回去,」我說,「那樣離開也太不明智了。」
「這裏沒有什麼萊格特女士,」她告訴我,「我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麼。」
「還有你,」我插嘴道,「解釋了半天都言之無物。你該不會覺得剛才自己說的對我有什麼意義吧?」
一九二三年的八月——她記得是個下雨的早上——有個女人帶了個十五歲的女孩和一大堆行李箱來到了萊格特家。她讓她們進來,女人說要找萊格特先生。貝格太太上樓到實驗室門口告訴他,然後他便下了樓。他們見面時,她這一輩子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吃驚到那種地步。萊格特先生的臉色變得慘白,她以為他會暈倒在地上——他真的渾身都在發抖。那天早上她不知道這三個人到底談了些什麼,因為他們咕噥的都是某種外語。但他們的英文講得不差,而且其實比大多數人都要好,尤其那個加布麗埃爾在罵起人的時候更是厲害。那時貝格太太先行告退,去做她自己的事。沒過多久萊格特就到廚房,告訴九九藏書她來客是他的嫂子丹恩太太和她的女兒,已經十年沒見過面,而現在她們要來投靠。丹恩太太後來跟貝格太太說她們是英國人,不過已經在紐約住了好幾年。貝格太太說她還蠻喜歡丹恩太太的,因為她通情達理,而且是個一等一的家庭主婦。但加布麗埃爾實在太過剽悍。提到她時,貝格太太總是說「那個」加布麗埃爾。
「恨從何而起啊?」
一個中國男孩給我們送來了冰過的白葡萄酒。
「你問話的語氣有點問題,像個老闆,以為花了點兒錢就買斷了一個作家。這種態度本人甚少碰到,還不習慣。老天!我有一次還送了一套給你當禮物呢!」他講話一直就是這副德行。
我在他們鬨笑時走出商店,聽到笑聲在我身後戛然而止。我忍住回頭的慾望,繼續朝他跟米妮同住的建築走去。到了離那公寓半條街的時候,他搶到了我前面。
「我沒說,我是在問你。」他又陷進椅子里,不過眼裡的閃光還沒消失,「來,統統講出來吧。跟我就不必遮遮掩掩的了,小子,你根本不是這塊料,要藏也藏不住。有話就直說吧:萊格特幹了什麼好事?」
「我們進來的時候,她正好出去。」
菲茨斯蒂芬搖搖頭,說道:「就算我不知道——我的確不知道——那也不是我的錯。等著瞧吧,你慢慢就會發現,要想從那家人嘴裏套到口風可比登天還難。」
「是啊,所以我才會又找到你這兒來。霍爾斯特德告訴我你認識埃德加·萊格特。」
「你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偵探啊。」菲茨斯蒂芬笑著搖頭,「你肯定是找錯人了,有人假扮了他。名門子弟不撒謊,再說,撒謊還得需要想象力啊。你可真是——等等!你是不是還提到了一個女人?」
「你離開他們,」他爆發了,「離開!你不需要從任何人那裡討生活。」他一手伸進褲袋,扯出一大把紙鈔,唰的一下摔到桌上,然後吼道,「你給人使喚圖的什麼啊?」
「你,一個靠找小道消息混飯吃的,竟然也有立場恥笑我對別人的好奇心,還有我為了滿足好奇心而做出的努力嗎?」
「現在我算是想起來了:你總是這副德行。」他對我露齒而笑,用細瘦的手指梳著栗色頭髮,「趁我還沒找出那個概括你的單詞,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當然。我可是個小說家,我的職業就與靈魂息息相關。他的靈魂對我有吸引力,可他從來沒跟我傾吐過,這一點本人實在無法消受。你知道,我懷疑萊格特是否真是他的名字。他應該是法國人。他告訴過我說他是從亞特蘭大來的,然而不管是外表、精神面貌還是其他方面,他都像法國人。只是他不肯承認。」
「你想幹什麼?」他問。態度不算壞,但又很在意。
犀牛說:「我錢是哪兒來的關誰屁事?反正錢是我的。我有錢,我有——」他把雪茄擺在桌沿,拿起錢,用他那寬得像浴墊似的舌頭上舔了舔有常人腳跟一般粗的拇指,然後一邊數,一邊把鈔票碼在桌上。「二十、三十、八十、一百、一百一、兩百一、三百一、三百三、三百三十五、四百三十五read.99csw.com、五百三十五、五百八十五、六百零五、六百一、六百二、七百二、七百七、八百二、八百三、八百四、九百四、九百六、九百七、九百七十五、九百九十五、一千零一十五、一千零二十、一千一百二、一千一百七。想知道我有多少嗎?喏,就這麼多,一千一百七。有人想知道我是從哪兒拿到的嗎?我可能會說,也可能不會,全憑本人心情。」
「這沒道理,」我抱怨道,「你只是在故弄玄虛。萊格特太太呢?」
「天知道。請問把人投進監獄又有什麼意義?」
「你為什麼這麼說?」
「減輕人口壓力。」我說,「把夠多的人關進牢里,城裡就不會有交通問題了。你對這個加布麗埃爾知道些什麼?」
我說我會來接他,然後走出門。當時已過了五點。我連午飯都沒吃,所以就到布拉小店吃了一點兒,然後去了黑人區找犀牛廷格利。
我五年前在紐約碰到他。當時我在循線追查一大串騙子靈煤,他們騙了一個冰炭商的孀婦一萬美元。菲茨斯蒂芬當時為了尋找寫作題材,也在這個領域孜孜耕耘。我們因此結識,進而聯合。我從這次聯合中得到的比他要多,因為他對神棍集團的了解非常透徹;然後,在他的幫助下,我在兩個星期里就破了案。之後一兩個月我們親密無間,直到我離開紐約。
「或許吧,」我說,「不過他跟我撒謊。」
「那你就是對的,」菲茨斯蒂芬肯定地說,「我道歉。只要牽扯到女人,公子哥兒們都會撒謊——就算沒必要,而且會帶給小姐很多麻煩也一樣。這是一種傳統的騎士精神,類似於保護她的名譽之類的。這女人是誰?」
我們並肩走了七步,我一言不發。
「米妮沒義務受人閑氣。她——」
「話是沒錯,不過如果你想知道我的事,直接問我最快。米妮被炒魷魚就是你害的?」
「她恨她父親,而他崇拜她。」
「我們過去找她談吧。」我提議道,走在他前面過了街。到了正門,他徑自上去,上了一層樓梯,穿過陰暗的走廊到了一扇門前,抽出一個拴著二十幾把鑰匙的鑰匙圈,用其中一把開了門。
「不知道。她有些奇怪,叫人看了不舒服。再說,她那雙耳朵跟動物一樣,前額又太窄,眼睛會從綠色一下轉成棕色再變回來,說不出到底是哪種顏色。你這個愛管閑事的人挖出了她多少消息?」
「我可不吃這一套,」我說,「你是寫小說的,我可不敢寄望你不會照著我講的話瞎編。我要等你講完你知道的,免得你聽了我的話,篡改自己的台詞。你認識他多久了?」
「記得啊。不過我可沒怪過你。你醉了。」
他的公寓在六樓。我從電梯出來時,他已等在門口。
我說:「你實在不該辭掉萊格特家的工作。誰也沒說你有嫌疑。萊格特小姐剛剛來這裏幹什麼?」
我們坐下來,在桌腿之間找到空間擱腳,然後簡單談九-九-藏-書了談別後各自的生活。他到舊金山已經一年多了——只除了周末和連續兩個月的時間在鄉間隱居,為了寫完一本小說。我在舊金山則過了將近五年。他說他的確喜歡舊金山,不過對那些提倡將西部歸還給印第安人的運動也沒意見。
「那有什麼不一樣?」他說,「我工作的目的是把人放進書里,而且我也有錢可拿——只是也比我該拿的要少。」
「沒有啊。你哪來這種怪念頭的?」
犀牛說:「你認得這位先生吧,米妮。」
「可不就是我嗎?」
我點點頭。
「我不擅長猜謎,」我說,然後再次勸告米妮回到萊格特家,就離開了公寓。米妮在我身後把門關上。經過走廊時,我聽到她罵人的聲音,還有犀牛低沉的笑聲,轟隆隆的。
我買了包煙,在他講話的時候打量過去。此人巧克力膚色,不到三十歲,將近六英尺高,體重超過兩百磅,眼睛大而突出,眼白黃濁,鼻樑寬闊,一張大嘴從嘴唇到牙齦都發青,一道粗糙的黑疤從下唇一直延伸到藍白相間的衣領后緣。他衣服嶄新,色彩俗艷。他的聲音非常低沉,跟他的聽眾一起大笑時,震得玻璃窗咔咔作響。
米妮說:「他真是賭來的,先生,在好日子夜總會。要不是,我就不得好死。」
「你是說,」我問,「他是那種幕後黑手?搞了半天原來你看報啊?那你以為他是哪號人物呢?私酒大王?國際犯罪組織頭頭?人口販子?販毒組織首腦?還是女扮男裝的偽鈔皇后?」
富曼得家位於通往加州大學的一條曲折的路邊。貝格太太骨架寬大而清瘦,稀疏的灰發緊貼住稜角分明的頭頂,眼眸是鐵灰色,雙手硬而靈巧。她面露不悅,板著臉孔,不過出言坦率,也省得我切入主題前還得跟她先來一場客套。
在街的對面,可以看到穿著棕色外套、戴著黃棕相間的帽子的加布麗埃爾·萊格特走出了米妮那幢建築,朝南行進,沒往我們這裏看。她走得很快,牙齒咬著下唇。
「是沒有,」他答道,「不過我也沒其他的話好說了,哥兒們。我已經把我知道的跟我想象的統統告訴你了。全都不具體,我知道,但重點就在這裏:我花了一年時間,可對萊格特還是沒有具體了解。要是你還記得我好奇心有多重,又多擅長滿足它的話,你應該不難相信,那人真有什麼秘密,而且很會隱藏吧?」
「菲茨斯蒂芬先生說你可以直接上去。」總機處的男孩說。
到了霍爾斯特德給我的那個在諾比山的地址,我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坐在總機前的男孩,請他轉告菲茨斯蒂芬。印象里菲茨斯蒂芬是個身材瘦長的人,栗色頭髮,三十二歲,灰色眼睛總是睡不醒的樣子,嘴唇寬得有些滑稽,穿著不拘小節。他裝出來的態度比他實際上要懶散。聊天對他來說高於一切,隨便什麼話題,只要算得上有些奇異,他都能提出很多似乎很精read.99csw.com確的資料和頗有見地的想法。
「加布麗埃爾·萊格特。」我說,然後告訴他我了解到的關於萊格特一家、鑽石以及金門大道那個死人所有事情。我說話時,他臉上的失望加深了。
「你試過嗎?」
「我猜你大概沒吃過她做的菜吧?你要吃過的話,一定不會問這種問題。只有完全理性、沒有半點火氣的人可以做出那種食物。我常常想,不知道她對那兩個身為她丈夫和女兒的怪異生物有何看法,不過我猜她大概也沒意識到他們的異常,只會覺得他們不管怎麼樣都是理所當然的。」
我想一想,然後說:「沒錯。」
「噢,萊格特小姐啊,我以為你是說萊格特太太呢。抱歉。是的,先生,加布麗埃爾小姐的確來過這裏,她想知道我會不會回去。加布麗埃爾小姐真的挺看重我的呢。」
「我在想,」菲茨斯蒂芬好奇地看著我,「你是隨口說說呢,還是真的這麼覺得?」
我問他知不知道埃里克·柯林森。他說他知道;說此人沒什麼料——只除了他跟加布麗埃爾·萊格特訂了婚,而父親是木材大王柯林森。他畢業於普林斯頓,做證券,打手球,是個好青年。
犀牛從嘴巴里掏出雪茄,用點燃的那頭指著女孩。
在市中心的一家貓頭鷹百貨店裡,我將電話簿翻到伯克利區,只找到一個姓富曼得的,於是撥了這個號碼。貝格太太在家,而且同意見我,如果我能搭下一班渡船過去的話。
「我跟你不一樣,」我說,「我工作的目的是把人送進監獄,而且我還有錢可拿——只是比我該得的要少。」
「她沒被解僱,是她自己不幹的。」
我告訴了她竊案的事,並說起我認為小偷有內部支援——至少可能是有哪個知道萊格特家情況的人提供了什麼消息。末了我又說:「普雷斯利太太告訴我,你當過萊格特的管家,她說你可能可以幫到我。」
「好吧,不過這又有什麼正面意義呢?」
「寫得怎麼樣啊?」我問。
「瑣碎、無聊。」我講完后,他抱怨道,「我本來把萊格特想成大仲馬筆下的男主角,結果你講出來的是歐·亨利式的夸夸其談。你跟你那些廉價的鑽石太讓我失望了。不過——」他的眼睛又亮起來,「後續發展搞不好會有看頭。反正不管萊格特是不是罪犯,他不可能只是騙點兒保險金就算了。」
那股義大利酒的酸味濃得都快能用眼睛看見了。
貝格太太說她很懷疑自己能提供什麼信息,值得我從市區遠道而來;不過身為一個誠實而且無需隱瞞任何事情的女人,她願意竭盡所能。話頭這麼一挑,她就開始滔滔不絕,真見鬼,幾乎把我的耳朵都給說聾了。去掉那些不感興趣的信息之後,我得到了這些情報:
我在大腳吉伯的雪茄店裡找到了他。他嘴裏撥弄著一隻粗雪茄,正跟店裡其他黑人——共有四個——在講什麼事情。
我看了看這黑人,他也正在看我,神色自若——彷彿沒有看到加布麗埃爾·萊格特,而且就算看到了也不為所動。
「而這個過往是指——」
一道光芒閃過他慵懶的灰眼。他在椅子里稍稍坐直,問道:「萊格特卷進什麼事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