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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廟宇 第十一章 神

第二卷 廟宇

第十一章 神

「聽著,孩子,」我跟他討價還價,「我是想幫你媽媽,不過我得先知道萊格特小姐人在哪裡。你知道她在哪兒嗎?」
「你父親想殺你母親?」我問——因為最可能的造出的句子應該是這樣的。
他栽倒了,身子沖前蜷曲著,雙手撐著玄關的門把身子穩住,僵了一會兒,才慢慢直起身來。血從他一邊的嘴角淌下來。
我打量著床上的女孩。她仰面而卧,張著嘴呼吸,沉睡中的臉看來更像是印第安人了。我看著她,也覺得昏昏欲睡起來。現在把她叫醒似乎不怎麼厚道。或許她正夢到——我甩甩頭,想把腦子裡沉積的泥濘甩掉——山谷里的百合、牽牛,枯死的花——金銀花也包含其中嗎?這個問題好像挺重要的。我手裡的手電筒很沉,太沉了。去他媽的吧!我任它墜落。它砸到我的腳,這讓我迷惑:是誰碰了我的腳?是請求我將她從埃里克·柯林森身邊救走的加布麗埃爾·萊格特嗎?這沒道理——有嗎?我試著再次搖晃頭顱,近乎絕望地嘗試著,然而它重如千斤,幾乎動彈不得。我覺得自己在搖晃,向前探出一步想穩住身體,而我的腿腳癱軟如泥。我得再踏一步,不然就會倒下,我踏出去了,硬生生地抬起頭,睜眼尋找一處依靠的地方,然後看到了六英寸之外的窗戶。
然後,我就明白了自己是因為吸進那種枯死的花味道的東西而無法平穩呼吸,但我卻不能——雖然我試了——告訴自己我並沒有看到這樣東西。它就在那裡。如果我往前傾,它就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在我和門之間抖動搖蕩。我並不迷信靈異,然而不信又怎麼樣?那東西就在那裡。它在那兒,而且不是——我心裏明白——什麼夜光塗料搞的鬼,也不是個披著床單的什麼人。我放棄了。我站在那兒用手帕掩著口鼻,平心靜氣,可能連血液循環都抑制了。我在,那玩意兒也在,於是我紋絲不動。
「你把她留在哪兒了?」
我回到大廳,先前看到那兒有一塊凹進去的地方,裏面有一部電話。電話還在,但是撥不通。我放下話筒,去了六樓米妮·赫爾希的房間。目前為止,我跟這個黑白混血兒的關係依舊沒有起色,不過她顯然對她的小姐忠心耿耿。而如今電話不通,我需要一個送信的人。
「加布麗埃爾呢?」他不依不饒地重複著。
加布麗埃爾不在大廳旁的任何一間接待室里。我們顧不得關上那些房間的燈就匆匆步下主廊。
「瀆神者!」他發出雷霆之吼,朝我邁了一步,「那麼你將死去。」
我將左手再次挖進它的內部,撕扯著這個可以清楚看到、卻難以感覺的東西。緊接著,我在我左手上看到了別的什麼東西——血。那血液暗稠而逼真,漫過我的手,自它身上滴落,從我的指縫間流淌出來。
透過那東西透明的身體,我可以看見自己的手在它潮濕的身體內部握成拳。我鬆開九-九-藏-書拳頭,用僵硬彎曲的手指在它裡頭上下攪動,試著將它撕扯開來;然後我看著它被肢解,看著它流淌過我抓撓著的手指,然後又匯聚為一處;然而我能感覺到的只有它的潮濕。
「是我。」我悄聲說。
是那個豐腴的金髮女僕的聲音,她嚇壞了。我轉身,同時彎著腰以防她真的開火。黎明將至,拂曉淡灰色的晨光投進房間,足以勾勒出一個坐在床上的人影,一隻手伸出來,握著小巧的黑色物件。
「噢,是你!」手裡的東西她可沒放下。
我說:「是嗎?」然後出門走下五樓,到了加布麗埃爾·萊格特的房間。
「她用不了多久就會清醒的。他們都這樣。」
那玩意兒的身體痙攣似的抽搐起來,搖搖晃晃地衝著我拱過來。我把手帕一扔,用兩手去抓它。我抓著了,卻也不算是。我的雙手摸上了它的表面,插|進它的手腕,直搗中心,在它的另一面雙掌相抵。然而我手中空無一物,只有毫無溫度的潮濕。
我打開混血兒的門——跟其他房間一樣沒裝鎖——進去反手把門關上。我用手遮住手電筒,啪的一聲打開,指縫間透出的亮光照向床上睡著的棕臉女孩。窗戶都關上了,濃濁的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滯悶,像密閉房間里死亡的花朵。
「就在這兒。我要帶她走,是她要求的。她讓我先出去看看街上有沒有人,然後門就關上了。」
我左手握著匕首,右手鬆開他的手臂,然後按住他的後腦,好整以暇地在地毯上碾磨他的臉,同時等待著每一口呼吸帶給我更多的體力。再過一兩分鐘,我便可以把他揪起來好好審問了。
「是——是的,先生。我本以為他是化身成——」她住了口,嘴唇直動。
一個穿著白色睡衣的小東西突然從某扇門中閃出,緊緊黏上我,在我腿上抓啊扯的,讓我心裏煩躁。他說了些語無倫次的字眼,我把他用力拽開,才發現那是小男孩曼努埃爾。淚水打濕了他驚惶的臉孔,而哭泣則擾亂了他的說辭。
然而有人不打算讓我等那麼久。硬物重擊了我的右肩,隨即是背部,然後捶上我們兩個腦袋邊上的地毯。有人在用球棒揍我。
「誰在叫約瑟夫,這已被廢除之名?」他問道。我這時已經離他只有十英尺,身邊還有柯林森。我站在那兒看著他,聽著他的聲音。如果我不承認自己已經開始覺得其實也不會發生什麼糟糕事情的話,那就是自欺欺人。
我倒下時,有人跌在了我身上。但不是那個難以形容的傢伙,是個人。壓上我背部的膝蓋是人的,很硬;伴著熱氣鑽進我耳郭的那聲咕噥也是人的,帶著驚詫;被我手指捉住的臂膀依然是人的,又細又瘦。我為那瘦弱暗暗地感謝老天爺。廊下的空氣令我受益頗多,但我還是沒準備好跟個運動家搏上一場。
「跪下,主神詛咒你,在雷霆降身之前。」
九_九_藏_書踮起腳尖走到門邊側耳傾聽,一片寂靜。我慢慢打開門,依然什麼都沒聽到。延伸至門外的灰色光線照不出什麼東西。米妮·赫爾希的門還是跟我從裏面跌出來時一樣敞開著,我與之纏鬥的那東西也不見了。我走進米妮·赫爾希的房間,打開燈。她還是跟原先一樣躺著,睡得很沉。我把槍放進口袋,一把扯下被子,抱起米妮,把她扛到金髮女僕的房間。
那種淡白中摻著綠色的濕氣漫過我的面孔和身體。我咳嗽著蹣跚地穿行過去,走到門邊,把門打開,然後整個人癱在和那房間一樣黑暗的甬道上。
「不過你以為他會附在別人身上捲土重來?」
我喊了起來:「站住!」他沒停下。我很恐慌,於是開了火。子彈擊中了他的臉頰。我看到了彈孔。他臉上的肌肉沒有抽|動,連眼睛都沒眨。他不疾不徐,從容朝我走來。
埃里克·柯林森站在那兒,兩眼圓睜,一臉蒼白,神色狂亂。
我從那個瘦子身上滾下去。打我的人伸腳攔住我。我用右臂圈住那雙腳,結果背上又挨了一下,胳膊沒能勾住對方的腿,手上卻傳來衣裙的觸感。我吃了一驚,縮回手來。球棒又掄下來——這回打到我體側——這提醒了我眼下不是體現紳士風度的場合。我握起拳頭,衝著裙子反擊過去。它裹住了我的拳頭,我揍在了多肉的小腿上。小腿的主人在我頭頂上方痛叫起來,然後在我再次出擊之前向後退去。
「我?」我問。她點點頭,沒看我。
「你這個天殺的!」我用槍去揍他的臉。
「跪下,主神的敵人,跪下。」
他的身體更加挺拔,而蓄著鬍鬚的白皙面容嚴厲了起來。
「加布麗埃爾呢?」他喘息著問道。
我明白一場爭執在即。於是我稍微撤開手帕說了一聲:「去死吧你!」那聽來挺蠢的,被我那嘶啞的聲音一說,越發如是。
我往前撲去,直到窗檯撞到我的大腿,把我撐住。我的手扶著床沿。我試圖去找窗底的把手,不太確定找到了沒有,然而我還是使出全力往上猛推。窗戶紋絲不動。我的手也好像被釘住了似的。我想我當時抽泣了起來,然後右手扶著窗檯,用攤開的左手朝窗戶的正中拍了過去。
我笑了,鼓足力氣挺腰抵住這妖異的重物,再次抓向它的內部,一邊粗聲吼著:「看我把你給搗爛!」更多的血流過我的指間。我還想笑,勝利鼓舞地笑,卻沒辦法出聲,而是嗆住了。那東西的重量是先前的兩倍。我蹣跚後退,頹然靠住牆面,把身體在牆上攤平,以免滑墜到地板上。
埃羅尼婭·哈爾頓躺在她被綁著坐倒的台階上開口了,衝著我說:「開槍。現在就開——快啊!開槍!」
當那玩意兒將臉緩緩迎面頂上我的時候,同樣的觸感也傳了過來。我去啃它的臉——沒錯——但沒咬著東西——雖然我能看見,也感覺到我的臉陷進了它的。而被我握九九藏書在手裡,用胳膊壓著,用身體抵著的就是那玩意兒。它蠕動翻騰、震顫抖動,眼下正狂亂地扭轉著,在黑暗的半空中分崩離析,同時又再度瘋狂地重聚。
這話聽來本應挺荒唐的。但我沒那麼覺得。
「在哪兒?」我問。
於是我動了,舔了舔嘴唇,舌頭卻比嘴唇還干。
我對男人說:「我才不在乎管你的真名是什麼。你就要進監獄了。現在把刀放下。」
「看看你能不能讓她緩過一口氣來。」我對女僕說,把混血女孩摔到床上她身邊。
「慢慢來,孩子。」我說,「你講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清楚。」
一個十分柔和卻異常嚴肅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來:「馬上出去,否則我就開槍。」
我用右手握住她的槍——一把點三二口徑的自動式——左手捏著她的手腕,使勁扭轉。「放手!」我命令道,她遵從了。我鬆開她的手,往後退了兩步,撿起我掉在床腳的匕首。
不到三英尺開外,就在這漆黑的房間里,有一個似人形、卻又不像是活物的白亮物體立在我眼前,晃動著。它很高,但其實比看起來的樣子要矮,因為它不是貼地而立,而是懸浮在離地面約一英尺的位置。它確實有腳,但我不知道那算是什麼形狀——它們沒有形狀,就像這玩意兒的腿、軀幹、胳臂、手、頭和臉一樣,沒有形狀,也沒有固定的形態。它們晃動著,忽漲忽縮,忽伸忽收,幅度不大,卻一直持續。一隻手臂飄進體內,被身體吞噬,隨即再度冒出。鼻樑垂至不成形的大嘴上方才塌陷回去,直到它和腫脹的兩頰平齊,然後再度隆起。雙眼漲大,融合成一隻掩住上半張臉的巨眼,隨即縮小消失,最後又恢復了原位。兩腿粘連在一起,如同扭動著的柱子,緊接著它分裂成三條,然後是兩條。沒有任何肢體或線條不在隨時扭曲、顫抖、動蕩,所以我一直無法辨認它整體的輪廓,或是一個明晰的形狀。
加布麗埃爾的房間里空無一人。柯林森的帽子和外套不見了,她帶進浴室的衣服以及沾血的睡袍也是一樣。
「誰殺誰啊?」我問,「別著急。」
我本該說「扯淡!」然後把他撲倒。要是別人的話,我會這樣做,但對這個人我沒有。我說:「我得把萊格特小姐跟哈爾頓太太帶走。」語氣不太肯定,幾乎都帶著歉意了。
「好吧。跟過來,柯林森。」我們一起沖向鐵門。
我卻是真的在打鬥。當那把閃亮的刀自我們頭頂上空落下時,我往前沖,右臂一彎,鉤住他持刀的胳膊,左手握著匕首朝他的喉嚨刺去。我將沉重的鋒刃埋進他的咽喉,一直插得僅剩下匕首的十字柄方才作罷。
他直起身轉過頭,那把刀閃入我的視野,刀刃處依然是乾淨的,閃閃發光。
「世間已無約瑟夫,」他沒等到回答就繼續說下去,「現今你須知,而世間也即將知曉:曾在世人中秉承約瑟夫之名行走的並非約瑟夫,而是九-九-藏-書主神自身。你已然明白,退下吧。」
現在又有一種感覺襲來,而且一旦出現就迅速增長——一種極具威壓、令人窒息的重量。那個沒有固態的傢伙竟然有質量,它強迫我向下垮倒,令我呼吸困難。我的膝蓋漸漸軟了下去。我朝它臉上吐口水,右手從它身體中掙脫出來,掄起拳揍它的臉,然而打了個空,只有潮濕的觸感掃過我的拳頭。
氨氣般刺鼻的味道自破裂之處撲面而來。我把臉湊上去,兩手抵著窗檯,傻笑著用嘴巴、鼻子、眼睛、耳朵和毛孔吸著空氣。淚水自刺痛的雙眼中溢出,流進了口中。我靠在那兒吸了個飽,直到我清醒得足以感覺到自己的雙腿,找回了視物的能力,也清楚自己能夠再度思考和移動——雖然既不迅捷也不穩定,但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抽了條手帕掩住口鼻,轉身離開了窗口。
「跟他們在那裡頭啊!」他叫道,「噢,拜託趕快,趕快啊!」
約瑟夫身穿白袍站在祭壇和他妻子的前方。他衝上方伸展開雙臂,背部和頸部向後彎,蓄著鬍鬚的臉正衝著天空。他右手握著一把牛角刀柄的家用菜刀,刀刃長而彎曲。他正對著天穹講話,但因為背對著我們,所以聽不見內容。而就在我們跨過門檻時,他收回手臂,衝著妻子俯下身去。我們當時離他依然足足有三十英尺。我咆哮出聲:「約瑟夫!」
「我服從命令,閉口不言,但我可不做力氣活——他們給我的錢還不配。」
直到再次睜開眼睛時,我才意識到自己閉過眼。我先是看到埃里克·柯林森跪在加布麗埃爾·萊格特身邊,把她的臉扭離閃耀的光柱,試著喚醒她。然後我看見埃羅尼婭·哈爾頓依然昏迷在祭壇台階上,小男孩曼努埃爾哭著用顫抖的手去解她身上的繩結。最後我看到我自己兩腿分立,而約瑟夫就躺在我雙腳之間,魂飛魄散,匕首穿透了他的脖子。
他沒放慢速度,但我總算聽懂了「父親」跟「媽媽」兩個詞。
「感謝上帝他不是真的神靈。」我咕噥著自言自語。
「不清楚——哦!別!」
從破窗處蔓延過來的空氣冷冽、純凈、苦澀,吹過我的肩膀,刺痛鼻腔,令我明白——因為這和我之前吸入的空氣不同——讓我的身體垮下的不是那東西的重量,而是有著花香的毒氣。
身著白衣的棕色身體從我身邊跑過,米妮·赫爾希一頭撲倒在加布麗埃爾·萊格特身前哭了起來:「噢,加布麗埃爾小姐,我還以為魔鬼復活,又找上你來了。」我走到混血女孩身邊,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揪起來,問:「怎麼可能?你不是殺死他了嗎?」
我聽明白的只有:「別讓他殺了她。」
他的手發抖,指著前頭的鐵門。我開始走過去,然後停住腳。
我詛咒這一對冤家。我不想有所偏倚,但火力可能還是要集中在柯林森身上。我啪的一聲關上燈,衝下前頭的樓梯,心情和我現在的模樣一樣九-九-藏-書狂暴——凌亂破爛,淤痕滿身,一手握著一把染血的匕首,一手握槍。跑過四段樓梯時我都沒聽到聲音,但當我到了二樓,底下傳來一聲像是輕雷般的響動。我衝過剩下的階梯,辨認出那是有人在敲前門。我希望來人能穿著警服。我走向門,打開鎖,然後把門拉開。
那東西說話了——雖然我不敢說我真的聽到了言語。那感覺就像是我透過自己的整個身體感應到的。
「很好,」我嘴裏說著,加快腳步走向床鋪,「要是我將兩張床單系在一塊兒,能不能從這扇窗滑到樓下去?」
我扣動扳機,將六顆子彈打進他的臉和身體。我看到子彈射進去,而他依然穩穩前行,完全看不出意識到了子彈的存在。他的眼神與表情都很嚴厲,但並不憤怒。他走近我時,手裡的刀高擎過頭頂。打鬥時刀可不是這麼個用法,但他也不是在打鬥,而是要對我施予懲處,而且對我阻攔的嘗試置之不理,如同一個父親對待自己打算懲罰的孩子。
「你是他們一夥的?」我問,同時冒險往床那邊緩緩邁了一步。
「你可真是個聰明的小傢伙。」我咕噥道,「她騙了你,到現在也還想把你從那詛咒里解救出去。你他媽的怎麼就不肯聽我的話呢?不過算了,走,我們必須找到她。」
這玩意兒像個漂浮在地板上的人形物件,猙獰著一張發青的臉,肉體慘白毫無生氣。它在黑暗中可以現形,透明而又流動不定,就像是潮水一般。
「是的,先生,不過——」
門是關上的,但是沒鎖。我猛地推開它。屋頂的一側有大片藍白色的光芒傾瀉下來,照得祭壇銀亮而潔白,晶瑩剔透。
我使盡全力攫住那隻細瘦的手臂,將它扯到我身下,一邊翻身上去,儘可能地壓住手臂主人其餘的部位。我的另一隻手在翻滾中猛然掠過一個男人單薄的身體,撞到地上一個堅硬的金屬物件。我彎曲手腕,把手指覆上去辨認它的質感:是殺掉里斯的那把大號匕首。依我看,我正壓制著的這個人本來等在米妮門外,想在我出門的時候砍我。而我那一跤救了我的命,令他撲了個空,又被我絆倒。現在他被我一百九十磅的體重壓趴在地上,又踢又戳,還想用頭把我頂開。
他的頭上下點著。
祭壇的一端,加布麗埃爾面朝著那股光芒縮著身子。她的臉被強光映得一片慘白,全無表情。埃羅尼婭·哈爾頓倒在先前里斯躺過的祭壇台階上。她的前額有一抹暗色的淤青,手腳都被寬寬的白色布帶綁著,胳膊和軀幹束在一起,大部分的衣服都給撕掉了。
我狼狽地跪爬起來,頭撞上了木頭——是一扇門。我拉著門把手直起身來。黑暗中幾英寸開外的某處又傳來掄球棒的動靜。手裡的門把轉動起來,我貼著門行動,順勢走進房裡,在關門時儘可能地不發聲,而且也真的沒弄出聲響。
「離開,」他命令道,「在你的叛逆帶你走向毀滅以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