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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克薩達 第十九章 墮落之人

第三卷 克薩達

第十九章 墮落之人

「沒有。」我坐上護士的椅子,摸出香煙來,「他還活著。」
「不比我蠢多少。我可是當偵探的。這件工作一開始,我就跟上了旋轉木馬似的,一直跟著你的詛咒,想著要是我真的跟它對上了,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可我一直也沒追上。我現在有把握了。你能再等一兩個星期嗎?」
「不算多。」我說,然後漫不經心地開口,「你喜歡用那玩意兒嗎?」
她把臉從手掌里抬起來,羞澀地對我微笑。
「諸位大佬都已回到郡政廳。我填飽肚子回來時,紅髮護士貼著鑰匙孔聽得正入神呢。我把她趕走了。」
「菲茨斯蒂芬死了嗎?」我問。
「我是個反證。」我說,「我最近常在你旁邊,你的事我也管了不少,可我頂多就是需要睡一宿安穩覺。」
她似乎喜歡這些話,眼神幾乎是快樂的了。然而當我言辭窮盡,抽著煙努力思索下文的時候,她眼裡的光芒消散了。
「安德魯?」米奇朝電話走去時,羅力問道,「他怎麼了?」
餐后我上樓去了自己的新房間。米奇躺在床上看著報。
「遵命,頭兒。」他說完就出去了。
我決定不流露出驚訝,然後問:「那你們——」
「沒有什麼不過。」我說,「你也不小了,該明白除了瘋子跟白痴之外,所有的人偶爾都會懷疑——只要他們剛好想起來——自己並非完全神志正常。要找發瘋的證據太容易了;自己琢磨得越深,想出來的也越多。有誰的腦子能經得起你給你自己的考驗?拚命繞圈子想證明你是瘋子!真奇怪你還沒把自己逼瘋。」
她打個寒戰,兩手伸向我。她的手掌乾熱,指尖冰冷。我得握緊了她的手才沒讓她的指甲掐進我肉里。
米奇這人不知羞恥。他說:「媽的,沒有的事。她去了另外那個門,靠走廊的。」
「去吃些東西。」我說,「咱們的甜心呢?」
「可你不一樣,」她緩緩抗議道,前額皺起,「你和我沒有私人關係,是因為職業需要才接近我。這不一樣。」
「但不只是埃里克,」她解釋道,「是我認識的每個男人。別當我自大,我知道我不漂亮。可我不想當個壞女人,我不想。但是男人為什麼——為什麼所有我碰到的男——」
「沒有,而且醫生說,要能把他送到有合適設備的地方,應該可以讓他逃過一劫。天知道還有什麼意思——就他那副慘相!不過干醫生的就愛玩這套。」
「他會活下去嗎?」她的聲音依然因為感冒而顯得沙啞。
「難說。」
「這麼說來有例外啦?還有別人嗎?譬如麥迪遜·安德魯?」
「怎麼?」我問,「她做了什麼嗎?」
「晚上好啊,」我說,想製造出個愉快的進場氣氛,「看來這裏沒有病號了。」
「不,拜託!請別讓我談這個。現在不要——在今天早上發生了那些以後。」她的肩膀直直地聳起,然後乾脆地說,「你才提到萬無一失的詛咒。我不知道你是誤會我了,還是裝傻,故意把我當成蠢貨。我可不相信什麼萬無一失的詛咒,魔鬼或者上帝降下的,比如說,像約伯那種。」她現在面色凝重,不再改變話題,「然而世界上難道就沒有——沒有人是邪惡到了極點——根深蒂固,於是不管誰碰上他們都會被毒害,或是被誘出卑劣的品性?難道沒有——」read.99csw.com
「我不能。」我說,「聽起來再他媽的正常不過了。沒有人是思路清楚的,不管他們怎麼裝。思考這事兒本來就叫人頭昏——霧蒙蒙的念頭瞬間即逝,只有儘可能地捕捉,然後組合在一塊兒。這就是為什麼人們會那麼執拗于自己的信念和意見;因為和毫無章法的過程相比,再瘋狂的想法都顯得清晰完美、充滿理性、不證自明。要是放棄了,就得潛回那灘霧蒙蒙的泥沼里,再糊弄出個別的出來。」
她不是在發問,而是直述;但除了把這句話當成疑問也沒別的辦法。
「現在你可真讓我覺得自己愚蠢了。」她說。
「不是——你知道不是。請你不要取笑我。」
麥克拉肯吐出几絲碎煙草——他是那種愛嚼煙的人——然後說:「我看是懂行的人做的,但他只能用手邊的東西拼湊。等我把這堆垃圾在實驗室里弄完,就能告訴你更多。」
「然後佔了她的位置?」我問,朝他灰撲撲的膝蓋一點頭。
我對她扮個鬼臉,朝門一搖頭,她還沒說完的話就卡在那張嘴裏了。她的臉紅了又白,丟下刺繡站起來,有些發懵地說:「對,總是那樣。呃,我得去打點那些——你知道——就那些事兒。請讓我先告退幾分鐘。」她快步側身出門,好像怕我會偷溜到她後頭踢她一腳似的。
她咬緊下唇,欲言又止,終於還是脫口而出:「我得帶著嗎啡去那兒。」
「你搞錯了,」她盯著自己的膝蓋,「歐文愛過我。」
「她在瓦列霍有個侄子?」
「我可不想下半輩子都守著她。」我說,「他負責處理她的財產,對她有責任。我要辦移交。」
「對啊,可不是?」赫曼太太過度熱情地嚷嚷著,「現在柯林森太太可不能算病人啦!她可以起床四處走動哪!我幾乎有點遺憾,她……呃,嗯,唔……因為我從來就沒有過這麼好伺候的病人;我們以前在醫院受訓的時候大家都說,越好的病人越難處得久,可碰上了難搞的,她可會活個——我是說,待上個——沒完沒了。我還記得有一回——」
「嘖,嘖,嘖。我還以為赫曼太太是全世界最不可能——」
「如果你真知道他那個人,或者聽過很多他的事,你就不會問了。」
「他非常古怪。」她尖刻地說。
「可能會成為重度殘廢。」
「沒錯。你能不能回海灣小屋再住一陣子?可能對案情會有幫助,而且你在那兒夠安全。我們可以帶赫曼太太過去,或許再加一兩個探員。」
「晚九九藏書安——還有,謝謝。」
「這沒什麼好激動的,」我說,「你是處|女,也有那種通常的愚蠢信條。而且你還嗑藥,不是嗎?」
我們找到六個在爆炸前及當時看到旅館那頭的人;他們誰都沒注意到任何能被勉強說成是丟炸彈的動靜。米奇掛了電話,走來轉述了埃羅娜·哈爾頓的消息。她出了市立監獄后,就去了聖馬泰奧一家姓傑弗里的人那裡,之後就一直待在那兒。迪克·弗利在追查安德魯的行蹤,有希望在索薩利托找到他。
「你嫁他的時候是處|女?」我問。
「沒錯。艾爾·梅森在盯她。」
「沒有。信我這句話,你很正常。不信我也沒關係。想想看,你打出生就很倒霉,一開頭就落到壞人手裡。你繼母毫無疑問是個毒婦,想盡辦法毀掉你,到後來還真如願以償,讓你以為你真的中了什麼家族的詛咒。過去兩個月來——在我認識你的這段時間里——所有的人間禍事全發生在你身上,而你又因為相信詛咒,覺得樣樣災難都是自己的錯,結果你怎麼了?你大部分時間都昏迷著——時間長得足以讓人瘋狂;丈夫遇害時你嘗試了自殺,只是還沒失常到敢於承受子彈穿身的苦痛。
喬治大夫從郡立醫院帶來消息說,菲茨斯蒂芬還有口氣。他快樂得紅光滿面,我得大聲吼叫才能讓他聽到我關於芬克和加布麗埃爾的問話。然後他告訴我芬克已經脫險,女孩的感冒已經好轉到足以隨意下床。我問了她的精神狀況,可他因為太急著趕回菲茨斯蒂芬身邊,根本心不在焉。
我咧嘴笑了。要是我像自己認為的一樣是個好演員,這笑應該就只有被逗樂的成分。
「嗯,對,當然。」他自言自語著,一邊擠過我旁邊走向他的車,「安靜、平和,從焦慮中解脫。」然後他就沒影兒了。
「你的意思是——」
「陶德·赫曼的太太。他是開修車廠的。嫁給陶德以前,她是專業護士。我本以為她應該沒問題的。」
「我要讓你看看你的詛咒全是一派胡言,不過得花個幾天,搞不好兩個星期。」
「打電話問老頭子,看看艾爾有沒有彙報過她什麼事。跟老頭子講講這邊的狀況,問他找到安德魯沒。」
「嗯,」我表示同意,「但你可不能怪詛咒——這是男人的本性。他很壞嗎?」
「芬克的腦殼碎了。他跟另外那個廢人已經上路到郡立醫院去了。」
「沒有。我只是在思考。」
「我可不知道,只是我們一直找不著他。告訴他:柯林森太太已經獲救。他辦公室的人從昨天早上就沒見過他,也沒人肯說他在哪兒。」
我們出門找遍了所有找得到的人,問遍了所有我們想得出來的問題。答案沒有例外,都千篇一律地說炸彈不是從窗口扔進去的。
「不,不是的。我繼母只是把我一直知道的事明講出來而已。我之前不知道它在丹恩的血脈里,但我清楚它是在我這裏。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身上就有墮落的痕迹,不是嗎?」她踱過房間站在我面前,偏過頭read.99csw.com,兩手將髮捲向後攏去。「看我的耳朵——沒有耳垂,耳頭又尖。人不會有這種耳朵,畜生才有。」她的臉又轉向我,依舊扯著自己的頭髮,「看我的額頭——這麼小,畜生一樣的形狀。還有我的牙。」她露出她白而尖細的小牙,「我的臉型。」她的雙手鬆開頭髮,沿著顴骨下移,在有著異樣尖突的下頜處相交。
門關上以後,加布麗埃爾將視線從手上抬起來,然後開口。
「嗯,應該是在美爾島工作的那個叫舒茲的小子。你覺得她是怎麼攪進——」
「現在恐怕已經不是我喜歡不喜歡的問題了。」
「埃羅娜·哈爾頓也跟芬克一起放出來了?」我問。
副警長從走廊里叫進來一個手下,讓他在房裡當值。我們進大廳的時候,米奇·萊恩漢已經等在那裡了。
「你當然以為了,」我喃喃道,「是你推薦的她。她是什麼人?」
「五到十格。」
我找人把加布麗埃爾·柯林森移到旅館另一間房裡,把米奇·萊恩漢派到隔壁,屋子之間的隔門沒上鎖。加布麗埃爾現在才對維農、芬尼、羅力和我開了口,但她說的話沒有多大幫助。她說自己正在睡覺,只聽到一聲可怖的響動,床鋪猛地一震,然後我就進去了。她就知道這麼多。
「那樣『它』就更滿意了。」與其是在對我說,她更像是自言自語。
「嘖,嘖,嘖。找他有什麼特別理由嗎?」
她正坐在床邊,在一塊被綳進圓箍的黃布上綉著俗艷的蝴蝶。加布麗埃爾·柯林森坐在房間另一邊的搖椅上,皺眉盯著自己交叉起來縮進懷裡的雙手——力量大得讓指節泛白,指尖也被壓扁了。她穿著被綁架當天穿的格子呢衣服。衣服依然起皺,但泥濘都已經被刷洗乾淨了。我進門時她沒抬頭。護士看了過來,不安的微笑令她的雀斑擠到一處。
「沒問題。你每天用量多少?」
「外行還是專業人士乾的?」我問。
我看看表,起身道:
快傍晚時,舊金山警局的炸彈專家麥克拉肯來了。他檢查過所有自己能搜集到的碎片,向我們交代了粗略的判斷:炸彈很小,是鉛制的,含有低度硝酸甘油,是粗製濫造的摩擦引爆式。
這話沒從女孩那兒得到反應,護士卻給了不少。
我坐在椅上扭動了一下,粗魯地咆哮:「夠了。就因為一個壞脾氣的女人要發泄她的怨恨和憤怒,胡言亂語說了一頓——」
她點點頭。我繼續說:「那會將你的性|欲抑制在一般水準之下,所以別人完全自然的慾念會顯得不正常。埃里克太年輕了,又太愛你,也許也太沒經驗,所以難免笨拙。你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噓——噓。有消息嗎?」
鄰房安靜無聲。我站在門邊聽了聽,然後輕輕敲門。「進來。」赫曼太太的聲音說道。
「可能不是,否則她應該會準備好她打算去https://read.99csw.com買的信紙。找個人待在這裏守著,別讓人進來。我們得去請箇舊金山爆破專家來徹查一下。」
「歐文死了。」
「唉,老天在上,小姐!我受雇於人,對你的麻煩也僅限於工作上的關注,可這其中的有一些事實在讓我不安。在廟宇的時候我還想去咬那個鬼魂呢,照說我面對犯罪本應該是千錘百鍊了。今早——在你受盡折磨以後——有人在你床邊不遠處爆了硝酸甘油,可你現在還能穿好衣服下了床,跟我爭論自己的精神狀態。
當晚我和維農、芬尼在旅館的咖啡廳共進晚餐。他們都覺得我對炸彈的事沒有開誠布公,在就餐時也依然如此認定,只是兩人都沒明說我有所隱瞞。
「你赫斯特報看多了。」我說,「你要真想戒,而我們在那兒又能抽出幾天的話,就可以幫你戒斷。並沒有那麼難。」
羅力和我回我房間,把隔門關上。他開口了。
我笑了,然後說:「這說不通。還有菲茨斯蒂芬。他認識你家人,當然,不過他是因為我過來的。這要算在我頭上,所以實際上比起你來,他和我的關係更近。那我怎麼沒先倒下呢?搞不好炸彈的目標是我?也許。但這樣一來就說明是有人在幕後蓄意操縱——而且這次失敗了——而不是你那絕對靈驗的詛咒。」
「就這樣?」我問,「你其實還有六趾呢,對吧?行,就算這些都跟你自己認為的一樣詭異,那又怎樣?你繼母也是丹恩家的一員,她也是毒蝎,可她墮落的印記呢?她難道不是跟一般女人一樣正常健全嗎?」
她把手抽開,直直坐在床上,臉上湧起些許血色。
地檢官維農和警長芬尼從郡政廳過來,後頭緊跟著一大群記者和攝影師。他們做的很多偵察性的動作,除了把他們送上舊金山和洛杉磯各家報紙的頭版——他們的最愛——以外,什麼效果都沒有。
「你怎麼知道,」我咕噥道,「大多數男人對大多數女人不是那樣?你憑什麼以為你的情形很他媽的特殊啊?要是你的耳朵真夠尖的話,現在就可以聽到在舊金山有一千個女人像你一樣在抱怨,而且,天曉得,搞不好有一半都覺得自己是認真的。」
「醫生們都這麼覺得。」我誇大其詞。
「我去。」她說。
「那是因為你餓了。快去吃吧。」
「她起床了。你是怎麼看出她……腦子裡缺根弦的?」
「我——我不知道。你剛才說的當真嗎?這一切真能結束?我不會再——你真能——」
「看不出。」
「話不是這麼說,」她不耐地搖搖頭,「她外表沒問題。我有,而且精神也不正常。我——」她坐在靠我這邊的床沿,胳膊肘撐著膝蓋,愁苦泛白的臉窩在兩手中間,「我跟其他人不一樣,打小就思路混亂,連最簡單的事都搞不清。什九_九_藏_書麼事到我腦里都是一團糟。我不管想什麼,老有層霧隔在它跟我中間,另外還有其他百十種想法堵在那兒,所以每回我的想法才冒出來就不見了。我老得在霧裡摸著找,等最後找到了,又得再三重複同樣的過程。你能了解這有多可怕嗎?一輩子這樣過,年復一年,心裏明白將來不會更好,只有更糟。」
「你走吧,」她喊了出來,「別再給我什麼保證跟諾言了,拜託。我今晚再也受不了了。我已經不能自拔了。請你離開。」
「要他活下去的話,他會——」她沒說完這句話,但沙啞的聲音聽來卻沒什麼感情。
「噢,差不多一年半吧。我沒跟父親和繼母提。我——男人那樣對我時,我覺得羞恥,而且——」
「你要是不正常,也是因為你比常人更強韌,頭腦更清醒,也更冷靜。忘了你的丹恩血脈吧,想想你身上梅耶的血。你的韌性要不是遺傳自他,還有別的來源嗎?就是這種韌性讓他熬過魔鬼島、中美洲、墨西哥,一直堅持到了最後。比起我看見的那個丹恩家的人,你更像他。在生理表徵上,你繼承了你父親,要是你有什麼墮落的印跡——天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也是遺傳自他。」
她睜圓了眼發起抖來,想要相信我,又不敢。我說:「就這麼說定了。現在你打算幹什麼?」
我問:「你是在講我嗎?」
羅力微微一點頭。
「不對,不對!不管他們想不想。就算他們抗拒到絕望,結果還是一樣。真的。我愛埃里克是因為他清白又善良。你知道他是的,你熟悉他,也見多識廣,應該明白他是真的好。我就愛他那樣,希望他保持那樣。然後等我們一結婚——」
「好吧。晚安。」
她的笑聲發顫,嘴唇怪異地抽搐著。
要換個語氣講,這四個字聽來會很誇張,會戲劇化得可笑。然而她講得很機械化,毫無情感,好像這麼說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我可以想到她在黑暗中躺在床上,對自己久久地重複這句話,在穿衣的時候對著身體說,照鏡的時候看著自己的臉說,日復一日。
「上面沒有計時器?」我問。
「是有這種人,」我表示部分同意,「他們是蓄意的。」
「對,我是。現在也是。我——」
「上床吧。咱們明天南下。晚安。」
「多久以前的事?」
「真奇怪我之前並不喜歡你。」她的臉又嚴肅起來,「不過——」
我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米奇正在開酒瓶,他的膝蓋上沾著灰。他微笑著轉向我,半是打趣地說:「真是舌綻蓮花啊。你想怎麼著?給自己成個家嗎?」
「笑吧,」她嚴肅地說,「我倒是希望你能一笑了之,可你不能。它就在那兒,永遠會在。」她低頭看雙手,低聲細語,「那個詛咒。」
「我很高興——很感激你剛才說的,如果你講的是真心話。」她的語氣又開始無助起來,臉龐再次埋進兩手之間,「然而,不管我是什麼人,她是對的。你不能說她不對。你也不能否認我的一生都遭到詛咒、暗淡無光,所有碰到過我的人都倒了霉。」